言罢,苏暖踮起脚尖就在段景诚下颚上轻轻一吻。全然不顾一旁长河长岭的脸红与无措。段景诚望着她在自己脸上留着香吻后便“哧溜”跑了出去,哑然失笑。
闻雨闻雪两个丫头跟着她来到青州后,依旧左右不离地悉心服侍她。这回两个丫头也一同陪她出了门。
青州城的大街上与往日比起来,萧索了不少。摊贩少了,开门做生意的店铺也少了。
那些壮年都之人,全部都被征到了城外的工地上,卖力赶工。
索性城郊的田野已经收割过粮食,今年的温饱暂时不成问题。
“几乎没有男性劳动力了。”苏暖默想。
农户家中,除了晒你洗衣的妇人,便是四处追逐嬉戏的孩童。
“妇女除了家务事,大多无事可做。”苏暖又想着。
工期有一整年,看来这一整年里,普通百姓就没有收入了。
若是这样,那青州城的经济岂非要断了?没有生产,没有发展,还要倒贴钱财,青州岂非重创?
苏暖驻足沉思,看来她想做的买卖不能在青州开展,得把外人的银子赚进来才是。而且这买卖,得动用妇女劳动力,至少男人们在外修建太庙,女人们可以有收入来源。
苏暖权衡片刻,便回了去。
她心里大抵有了主意。
“景诚,我想回驰州去,把我昨晚的设想,试一试。”苏暖回去后,对段景诚道。
段景诚无言的望着她,随后一把把她拉进怀里,“那可真不是一段短日子。我不舍得。”
苏暖乖巧的窝在他的怀抱里,“我也不舍得。”
“上次岳母说过,若是回驰州,得我二人一起,而且最好,还能带个小的。”段景诚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馨儿,你这么突然的说要走……”
“可是我们若不行动做点什么赚银子,等过了冬天,酷暑来临,没有粮食,没有物资,那可就遭了。”
段景诚抱着他,不动,只轻声道,“我知道。”
苏暖又道,“景诚,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是青州王妃,是为你分忧的妻子。”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工期才一年,最多半年,最多最多了,我们就能见面了,也许。”
“景诚,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好不好。”
这回,段景诚微微松开了她。他将自己的额头抵着苏暖的,张口低声道,“好,恩爱两不疑。”
“相依和笼玉也很快会回来的,有了他们的五百两,省吃俭用,可解燃眉之急。景诚,你们信我,等我。我要为你做些什么才好。”我也得为闻家补偿些什么才好。
如今,这就是机会伴随着风险来了吧。
不过三日时间,苏暖便动身出发驰州了。左右段景诚还是不舍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感情转眼就又要和苏暖分离。所以在临行前的几个夜晚,他能讨要到多少精神赔偿就讨要多少。
不管苏暖把被子压得多紧实,总有兼顾不到的空隙让段景诚的手趁虚而入。接着被窝里便是一场又一场你追我躲的恶战。
“段景诚!手!不准!”苏暖低声怒到。
“什么不准,你都打算抛夫弃子大半年了,为夫还不能趁现在多找点补偿吗。”说着,他的手一下子便探入她的衣襟,隔着一层有却似无的单纱里衣缓慢而有力的揉捏起来。
苏暖的面色仿佛要滴出血来,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睛轻闭,睫毛却止不住的颤动,段景诚手中每每用力,她都忍不住微微嘤噎出声。
耳边是他呼出来的一阵有一阵热气,鼻息沉重炽热,但也仅止于此。
接连三天都折腾到大半夜,也接连三天都晚起了。府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聪明懂事的,个个面上不动声色,可底下都看在眼里。
哎呀,殿下与王妃,平时琴瑟和鸣花好月圆还不止,现在分离之际,更是小别胜新婚啊!
三日后,苏暖带着两个丫鬟上了马车,踏上去前去驰州的路程。段景诚伫立于府门前,目光紧紧锁住她留下的渐行渐远的尘嚣。
“这几日,留人在府里照应看管着,长河你与我同去工地住着。”段景诚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却对身后的长河长岭道。
“是,殿下。”长河长岭应声回答。
唉,王妃不在,殿下都不愿意在家独守空闺了。二人默契的暗自感叹。
常襄一与屈笼玉正山高水长,往洴城赶;苏暖正快马加鞭,往驰州去;段景诚正颠倒日夜,城外监工。
皇都里的芸芸众生,在这即将尾声的金秋十月里,有的浑浑噩噩声色犬马,有的辗转悱恻夜夜难眠,有的临水照花雅致度日,有的暗处潜伏伺机而动。
今年秋天,长公主却在没有如同往年般设宴会了,众人也理解,人家同胞弟弟都被赶出皇都了,又哪里来的闲散心思为各家富贵子弟与小姐搭这一出戏台。
纵然长公主不再办宴会了,皇都里总是不会少了富贵闲人的。
十月底,礼部尚书齐修远办了场赏菊宴,而实则是为了他那即将及笄的女儿齐思暖物色如意郎君来了。
这可正中了段景奕的下怀。他一个眼色朝着李尧抛过去,李尧是怎么也躲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屈笼玉是处男,我现在才说不知道大家信不信QAQ......
☆、几层重云
齐府里宾客们已经齐聚。齐思暖是今日主角,她父亲花了不少力气将皇都贵族权勋们全都请了来,场面的奢华自然不用言语。
李重阙独自一人静默地坐在桌边一口一口抿酒,身旁无人靠近。
李家嫡子向来如此,为人低调淡漠,无人奇怪。
“李兄,别来无恙。”周明靛身后跟着周家其余子女一同走了来,热络地问候。
李重阙微笑着抬头,拱手道,“周公子。”
周明靛怎会不知自己贵为太子的大外甥对李重阙是什么心思。他寒暄几句,暗自嘱咐了下人多留意几眼,便走开了。
周茗淑却不跟上自己兄长的步伐,望着周明靛要走,她身子侧了侧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可在她的犹豫间,周明靛已经带着周明珂走开。二人都未回头,谁都没有留意到她。
周茗淑头一次独自一人与李重阙待一块儿,她不知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十根芊芊玉指只能在衣袖下绞着丝帕。
“茗淑姑娘?”李重阙望见眼前这个垂头不语的周茗淑道。
周茗淑一惊,愣愣抬头与他的视线碰撞,又立马把头底下去,慌张二字写在脸上。
“可是身体不适?”李重阙起身,向她走近几步,周茗淑颤了颤身子,本能微微退后。
“没…我没事…多谢……多谢李公子关怀。”周茗淑匆忙扔下这句,便急急跑开了。
李重阙立在原地,一脸疑惑。
等待主位上的人都坐定了,宴会便开始了。
婢女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花蝴蝶般一排排成群出了来,各个手里都捧了各色酒水菜肴,端到每个人面前的桌上。
齐思暖是今日主角,开宴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她也比从前拔高出挑了不少。水蓝罗裙披一件银色披肩,发髻上的精致银饰恰到好处的落在鬓上,整个人灵秀又带了几分可人的稚气。
后座不少公子哥脖子伸长了望面前瞅。更有几个缺少管教混进来上不得台面的直接低声道,“嘿哟,齐大人这独女果真也是国色天香啊。”
“呵,咱们大宁哪家名门之女不出挑了?”有人不屑道。
有自命清高之人也忍不住插嘴,“相貌终归皮囊一张,女子么,娶回来当夫人还是得有主内之才,宜室宜家才好。”
“要说有才有貌嘛,之前闻家的女儿不就在去年的宫宴上一语惊鸿?”
“废臣之女,舒王之妻,你在这里提她作甚?没看见太子与周家人都在呢么。没脑子。”有人低声呵斥。
李重阙对这些听来的话置若罔闻,酒杯举到唇边,慢慢饮下。
上座的齐修远捧起酒杯,对着一众宾客们朗声笑道,“诸位大驾光临,寒舍拖各位鸿福,今日是蓬荜生辉啊。我先敬诸位一杯!”
李尧与周明靛坐在宾客席上的最前首,李尧道,“齐大人客气了,要不是您劳心劳力办这一场盛宴,我们诸位哪来这么难得的机会相聚把酒言欢啊?”
周明靛道,“李大人所言极是,今日我等也有福气,有幸目睹令爱绝色。”他说此话时,落落大方,面目温和谦恭。谁都知道周家嫡子媳妇新丧,众人又在他身上打量一番,衣着体面却素净简单,既然是做客,既无大丧之悲痛,也无宴饮的欢乐。
李重阙想起苏暖告诉他的来龙去脉,远远瞥了一眼那眉目依旧的周明靛,心里暗叹,若不是心术不正,倒也是个能屈能伸才情无限之辈。
舞姬们在酒到酣时上来献舞,奈何李重阙却分毫看不进去半点。
已经有不少世家公子前去齐思暖那里聚集起来谈笑风生了。李尧不停地对着自己儿子使眼色,李重阙始终坐得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李尧气得吹胡子瞪眼,程絮涞有了太子的提拔此次宴会自然被邀请在列。他坐于李尧身旁,低声道,“李大人,不可勉强。”
李尧哼一声,“逆子。”
远处被众人围着的齐思暖倒是拨开了人群,走到李重阙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这里。
“阙哥哥,馨儿姐姐走后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了?思暖就连话也没听你讲过。”齐思暖身边的贴身婢女搬了一张矮凳放在李重阙身边,直接坐了下来。撑着下巴,一脸生气的样子。
李重阙顿住,不知如何作答。
齐修远望见女儿有主动亲近的人,不免也眯起了眼来。
“抱歉……齐姑娘,是我愚钝怠慢。”李重阙只好道。
齐思暖似乎更生气了,“阙哥哥你干嘛叫我叫得那么生疏!”齐思暖纠起他的衣角,皱起眉头,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要是馨儿姐姐在就好了,对不对?”
“小暖!”齐修远略带警醒地喊到。
李尧见状忙道,“齐大人,犬子自来居高自傲惯了,实在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齐修远面上客气着,却也不做应答。李尧多次对他示意是否要联姻,他至今还没给个答复。李家是太子的人,风头正盛,虽然看着是个值得下赌注的,但总觉得还是棋差一步。
齐修远望着自己女儿,无奈够便道,“你是主人,带着李公子去花园看看,要尽地主之谊。”终究女儿喜欢。
齐思暖高兴地拉起李重阙的胳膊,要他跟着自己走。李重阙张口欲拒,但李尧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狠狠一扫,他便只能乖乖地跟着齐思暖走了。
李楚妍将父兄的情态尽收眼底,她垂下头叹气。自从馨儿他们走了以后,日子就变了味了。
周茗淑淹没在一群莺燕中,眼神穿过人群直直地注视着齐思暖拉着李重阙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绞痛涌上。
“瞧啊,周茗淑又盯着李大公子发呆了。”有人娇声调笑她。
“就是,我都发现不止一次了。真是不害臊。”
周茗淑的脸瞬间通红,她张口结巴地解释着“没有,没有。”可反而引来身旁众多姑娘的嘲笑。
周明珂站得离这里不远,将这些话尽数入耳。他气冲冲地走过来,用力一把拽过周茗淑就走,嘴里不停低声咒骂,“没用的东西,一出来就丢人现眼,以后给我待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周茗淑的头垂得更低了。
宴会没持续太久,日落西山前就结束了。李尧带着一双嫡子嫡女同乘一辆马车回去。
李尧坐在正中间闭目不言。李重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窗口,李楚妍私下望着父兄二人,没由来地觉得气氛压抑。
半晌,李尧开口,“你应该明白为夫的意思。”
李重阙淡淡道,“儿子不想明白。”
李尧倏地睁开眼睛,道,“好,你要想太子把我们李家一脚踢开而后置之死地,你就继续装聋作哑。”
“父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不停巴结周家,巴结太子!你难道会看不出来那段景奕是个什么样的脾性?辅佐明君为忠臣,勾结庸主为奸臣,父亲你就这么想让自己的骂名流传史册?”
李尧一双眸子如同寒冰,冲着李重阙道脸反手就是一巴掌,尽管怒火中烧,但面上却如敷冰霜,“混账东西,有谁会指着自己老子喊奸臣的。以后如何谁都无法预料,你怎么知道现在的太子就是个昏君?就算是,又能如何?你难不成要我带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我告诉你,李家没有退路,齐思暖你必须要娶。”
李重阙被那一巴掌扇偏过去的脸一直未转过来,他淡漠地听着李尧的话,双手攥着衣摆,无言以对。
李楚妍眼眶含了微微的泪,她坐到自己兄长身边,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也不说话。
李尧望着这对兄妹,心里除了暗叹,还是暗叹。
长子命运尚且如此,长女此后又会如何。
他这辈子,为这功名几十载,如何一朝放得下。
马车刚在李府门前停下,李尧就收到太子的邀请。换了衣服,又匆匆离去。
“兄长……”李楚妍仰头,满面担忧地望着李重阙。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没事。”
一大批银两被放出去修了太庙,段景奕怎么舍得这笔银子流走,抽出六成,大半给了茴纹,剩下的么……
“皇都连年盛夏酷暑,明年就是父皇寿辰,京郊那座前朝遗落的避暑行宫也该好好修缮,赶在明年入夏前送给父皇,再合适不过。”段景奕松松垮垮地坐在太师椅上,悠闲道。
燕染溯出列道,“可是殿下,眼下各州府还在赶工太庙,这个时候再花银两,实在负担太大啊!”
段景奕轻笑,双眼微微眯起,盯着他道,“燕大人耿直,原本是好事,可有时候脑子不转转弯,可是要惹祸啊。”
程絮涞轻咳一声,“燕大人你怎么就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太庙是非得要修好的吗?修好了就罢了,修不好,还不是拿那些人问罪?当务之急,是要握住圣心,这样殿下这太子府才能住安稳了。”
段景奕大笑,“程大人啊程大人,弃暗投明见风使舵就属你最在行,你最聪明。舒王要是看到昔日里对着自己说一不二的人如今惟我马首是瞻,会是何感受啊?”
程絮涞一惊,他本来是给燕染溯打圆场,怎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程絮涞跪地,“殿下明鉴!臣从未是舒王殿下的人啊!当时在江州不过是奉朝廷之命办事。”
段景奕摆摆手,“行了行了,程大人,我只要你看清,我比段景诚强,就行了。我告诉你们,当下挑主子,跟了我,算你们有眼力见。你们再看看闻锦泉那老东西,早把女儿许配给周家不就成了么,哪里那么多事!他们家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什么下场?告老还乡!便宜了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沾半点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