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骗婚——御用肥猫
时间:2017-11-09 15:57:17

  李尧纵然一脑门的汗珠,也顾不得去擦,他缓缓伸出手来,接过那重于千斤的一面谕旨。
  “爹……我不要……我不嫁!”李楚妍哭泣道。
  裴志鹤叹息,“李姑娘,您这话自己家里头说说也就罢了,万不能被陛下听了去,这可是抗旨不尊的大罪啊。”
  李尧压低声音对李楚妍道,“不许在裴公公面前胡闹!”转而又对着裴志鹤躬身抱拳道,“公公放心,这一双儿女的终身大事,微臣定然好好操办。谢过陛下美意成全。”
  裴志鹤道,“李大人所言我会如实转达给陛下的。我还得赶紧回去复命,诸位留步。”便转身离开。
  李楚妍被李重阙搀扶着缓缓站起,梨花带雨,憔悴若无骨。
  李尧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侧着身子,不去看女儿挂满泪珠的面庞,只道,“这几日就给我本本分分呆在家。别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是让你做太子妃去享荣华富贵,又不是让你去坐牢。”
  “让我嫁给那男人,束缚在皇家,同牢狱有何分别!”李楚妍大声哭喊道。
  平时里向来温婉的女儿,第一次对着自己大吼大叫,李尧着实一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把小姐带下去!看好了!别出什么岔子!”
  李重阙从始至终扶着胞妹,垂着头不发一语。双唇抿着,嘴角没有一丝弯度。
  这几日冷极了,雪纷纷扬扬落个不停。工地里每天要用的炭火木柴一日多过一日。锻景诚披着大裘坐在营帐里,皱眉翻着账簿。
  这些天所用的银两,远远多于预算。
  再过一小段日子就要到正月。除夕的犒劳宴是早早就定下来的。现在收回,不仅让人大失所望,整个工地的氛围如何,也可想而知。
  “王爷,付员外求见。”长河进来禀报到。
  锻景诚眉毛一扬,挑起唇角。
  刚愁着没钱,这送钱的就来了。
  “叫他到会客都帐子里去候着。让付粉黛好生打扮,随我一同出席。”锻景诚道。
  付谦一个人无趣地在帐子里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等到与付粉黛并肩而来的锻景诚。
  “小的参见舒王殿下。”付谦起立躬身拜会道。
  锻景诚却先侧过头在付粉黛镶嵌着珠宝的云鬓边柔声说“你先去坐好,别累着”,才对这付谦道,“岳父大人这么拘礼做什么,快入座。”
  付谦望着自己“女儿”媚态横生地坐到主位旁后,心下露出几丝确切的欣喜,安然就坐。
  “快到正月里了,想必岳丈府邸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怎么有空到本王这苦地方来坐了?”锻景诚笑道。
  付谦道,“殿下,再忙也得来看看粉黛,看看咱们青州的大工程不是。粉黛,你这几日可有好好伺候殿下?殿下事物繁忙,你可不能再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胡闹。”
  付粉黛娇哼一声,“我才没有呢!”
  锻景诚宠溺地望了眼付粉黛,道,“粉黛怎么会任性胡闹,她乖巧听话得让我奖欢喜还来不及。”
  付谦附和着笑着,转而自然道,“过年嘛,自然是大开销的时候。银子啊,这个时候最值钱又最不值钱。小的这几日一直琢磨着,年底这笔账,何去何从方为正道。”
  锻景诚平静道,“府里的丫鬟仆从们该赏的赏,年货该置办的置办,再不济,就添一些古玩字画,放在家里头,当个体面的摆件,过个二三十年,价格又得翻几番。”
  付谦“哎哟”道,“殿下,再过个二三十年,我人在不在都还不一定呢。”
  “那岳父有何高见?正好让本王也学学。”锻景诚道。
  付谦笑了两下,“高见不敢当,我如今这把年纪也算是看透一些事。钱财这些身外物,死了带不到地下,也跟不到来世,还是多散财行善,为后世积德得好。我琢磨着,年底了,太庙这么些工匠,那银子不得很瀑布似的流出去啊?小的就是想着,给殿下分忧,小的要说没私心那是假的,我啊也是想让粉黛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多几分分量,给自己积点善缘……”
  锻景诚面上有些不悦,“付大人此话何意?粉黛在本王这里是堂堂侧妃,本王的爱妃,她的话何需别人来帮忙添分量。”
  付谦赶忙道,“不不不,殿下误会,误会。小的嘴笨,就是想为殿下、为青州的百姓们出一份力啊!”
  锻景诚将语气软了下来,“本王并非有意为难岳父,只是我堂堂青州舒王,收了自己岳丈家的银两,岂不叫外人看了笑话。”
  付谦下拜道,“殿下啊!外人愚昧无知,小的无力阻拦,可小的这一份为百姓的赤忱之心,天地可鉴啊!”
  付粉黛轻轻拉了拉锻景诚的衣袖,撒娇道,“哎呀殿下,妾身父亲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嘛……收下嘛……”
  锻景诚这才脸色好转道,“好,本王听了粉黛的。”
  跪在地上的付谦微微抬头,向粉黛递了一个“做得好”的眼色,长舒一口气。心里登时如同装了一个聚宝盆般,等着将来太庙竣工,坐收皇帝赏赐的奇珍异宝。
  付谦这人急得很,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派人抬了数十箱白花花的银子过来。清点了一个时辰,才确认这里边共有五万两白银。
  段景诚立在这些大箱子面前,垂首不语。一个青州员外一下子能拿出这么些钱来,这银子都是哪儿来的。
  “殿下,按现在这样的进度,除夕之后就可以进木材动工了。”长河道。
  段景诚微微点头,“大家这段日子这么冷的天起早贪黑,年夜饭该好好操办。传我话下去,年夜饭每人可带上两个家人一同来相聚,让掌勺的做些好菜。自有红包拿。”
  长河道,“是。”
  气温没有降下来,外边不远处的工地上却传来一片欢呼。段景诚走出帐子,站在高处的小山丘上举目远眺,望见底下壮汉们的雀跃。
  段景诚不禁垂下眼帘,轻叹一笑,“我没有人陪,可不能再让你们陪着我当孤家寡人了。”
  “我可想死我家阿宝咯!这回我们父子俩可以团聚嘞!”底下有人道。
  段景诚一凛,眼眸中一丝光亮划过。
  他们约定半年为期,可耐不住雪儿和知儿想要见她啊。
  段景诚顿时觉得,要带孩子们去见苏暖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么。
  “因而这几日都不怎么着家,一直忙前忙后的,我得去看看。她一个女子在外奔波,我实在放不下心来。”驰州的闻府里,闻母担忧道。
  闻启珏安慰道,“妹妹忙着把剩余两家店面也开出来。说她屋子一直闲置在那里她不放心。母亲不必担忧,这些日子她的本事咱们不都见识过了么。何况舒王殿下必定放了暗卫在馨儿身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闻母这才惴惴不安德坐下,叹道,“馨儿她啊,真是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闻启珏一顿,忙道。“母亲你说什么呢。馨儿就是馨儿啊。”
  闻母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你妹妹她的改变太大了。以前娇生惯养的一个小丫头,什么也不懂,现在却什么都会,胆子还大了不少。我养了十几年的亲闺女,什么样我心里没数么……这些莫非都是舒王教的?”
  闻启珏扯了扯嘴角,“大概是了。”
  苏暖不知闻母此时如何看待她,她只不停得在南街与西街来回跑。一有什么事立马出对策,一刻也停不下。
  这回的两家铺子,苏暖都专门为女子量身打造。一件脂粉铺子,一间成衣铺子。
  店名都冠以“奇想”,把品牌打出来。
  脂粉铺子里隔了三个区,零售试妆,专门化妆,休息谈价,三个地方。这几日她把“不脱妆,不伤脸,嫩肌肤”的概念在驰州宣扬了个遍。吊足了一众女子的心。
  成衣铺同样如此。把奇想牌子“与众不同,万里挑一”的概念散播出去,做宣传推广可花了好大一把力气。
  两家店都挑了大年初一的吉庆日子开张。这些天忙的,确实如同闻母说所那样,着不了家。
  “小姐小姐,殿下又来信了。”闻雪跑到她身边道。
  苏暖撇过头,“不看。”
  闻雪道,“哦,小姐不看,那闻雪替你念出来好了。”说着,闻雪一边打开信封,一边佯装咳嗽清嗓子道。
  店里伙计在旁边来来回回经过,苏暖才不得不接过信纸。
  “雪儿与知儿念你心切,吵嚷着让我带他们来看你。如此,过年时见。”
  苏暖一看段景诚要来,不知为何第一反应,便是胸膛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小姐,你脸怎么红啦?”闻雪问。
  苏暖心虚,“屋子里人多,太热了!”不就是他要来看她么,心慌着急个什么劲啊。苏暖自己嫌弃自己到。
  “那殿下说什么了?”闻雪好奇道。
  “哼,”苏暖答非所问道,“你回信过去,就说我只见知儿雪儿,他就不必来见我了。若是让身边的小美人被冷落了可不好。”
  闻雪却开心道,“哇,殿下要来啦!那我去和闻雨好好准备,肯定把小姐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完,不等苏暖开口,那小丫头便提着裙摆一蹦一跳地走了。
  “臭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苏暖面上生气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可心里却是柔软一片,好似有羽毛在轻轻挑拨一样,又痒,却又控制不住地停不下来。
  “我才不见他。”苏暖嘴里又嘟囔着。
  大年初一来的快。大宁各处鞭炮齐鸣,欢喜声接连不断。
  驰州城的热闹不输其余地方。在街道两边摆摊的小贩们赶着这个图喜庆的点都出来做点小买卖。街上多的是一家三口一同出来游玩的。
  苏暖两家新开张的店里自然少不了凑热闹的人了。屋子里人声鼎沸一片。她一个独自站在楼上,无声地望着下面的人头攒动。
  开门红是件好事,可她心里却没了上回那样的进利心。
  每逢这种热闹场面,她似乎总是一个人。
  “小姐,小姐,”闻雪在下面仰头喊她,“您快下来,屈公子与常姑娘来啦!知儿与雪儿也来啦!”
  苏暖倏地挺直了腰,提起裙摆就快步走了下去,直奔出铺子。
  前脚刚踏出来,面前就扑上来两个粉嫩嫩的小家伙。
  “皇嫂!”
  “馨儿母妃!”
  知儿与雪儿把小脸贴着她的衣衫,亲昵地蹭来蹭去。苏暖抬头,望见常襄一与屈笼玉并肩而来。
  二人皆是一身清雅男装,一同行来,意气风发,惹得一旁路过的姑娘看直了眼。
  “王妃姐姐这些日子可还好?”常襄一笑嘻嘻道。
  屈笼玉展开折扇,在胸前微微煽动,鄙夷道,“一个弱冠了的男子,还管人家叫姐姐。”
  苏暖笑道,“我很好,倒是你们,之前说走就走了,让人担心。相依你一个女儿家,穿一身男装就出去跟着乱跑,出了事可怎么办?”
  常襄一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眼睛瞟了一眼看好戏的屈笼玉。屈笼玉这才收起扇子,负手身后,道,“馨儿啊,你再好好看看,有哪个姑娘家穿男装,能比他还臊的?他嘛,你真该好好教训一番,男扮女装瞒了咱们这么久。”
  常襄一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嘿嘿”干笑着,“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苏暖睁大眼睛,“啊,襄一,那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屈笼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常襄一道,“说吧,怎么罚你?”
  知儿转过身来,“那就让皇兄罚襄一哥哥带我们骑一整个新年的马!皇兄说,驰州有好多好多骏马呢!”
  常襄一忙道,“没问题没问题!”
  苏暖听着,不禁悄悄四处张望,奈何不见那人身影。
  屈笼玉清了清嗓子,“那什么,馨儿,景兄说他暂且还是先不来了,说你生他气呢,来了怕惹你不高兴……”
  苏暖神色微微一淡,“哦……不来就好,我也不打算见他。”言罢,便左右手各牵知儿雪儿,转身进屋去。
  常襄一与屈笼玉默默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屈笼玉这一玉面郎君往挤满了大姑娘的胭脂铺里一站,立刻引起众人围观。
  他本人可是生来就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知低调二字如何书写,只把风流态度放在首位。
  常襄一跟在他身后,贼贼一笑,忽而闪入人群,混在一堆人里面,大声道,“哎呀,好俊俏的公子!公子平时都用什么水粉保养啊?”
  屈笼玉扯了扯嘴角,尽管常襄一阴阳怪气地变了声,他还是瞬间就知道是谁在作怪,他也同样机灵得狠,扬声道,“本公子与奇想家的掌柜乃故交,我平日里所用胭脂水粉,皆由她所赠,如今她将祖传秘方拿出来,与诸位分享,实在是功德一件呐!来,哪位姑娘要试试的?本公子亲自引荐!”
  “哎我我我!!”
  瞬间,人潮如同沸水般蒸腾起来,不停网柜台涌。
  苏暖望着下面的情景,啧啧道,“小鲜肉效应,小鲜肉效应啊这是。”
  屈笼玉把人流引入试妆零售区,自己躲到柜台后面,猫着腰溜出来,一把揪住得意洋洋看戏的常襄一。将他一把拉住往人群里推,还捏着嗓子,故作女声道,“哎呀小哥哥!你的脸蛋好生细嫩啊!用的哪款水粉呀?”
  果不其然,立刻又有人涌向常襄一,好奇的也问这问那。常襄一一脑门冷汗,只能指着柜面里摆放的东西一通评说。
  苏暖不禁笑出声,也多亏了这两个活宝,寥寥数月不见,相爱相杀的本事倒是见长。
  入了夜,白天里的喧嚣尽去,只有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苏暖没回闻府,几人都在铺子后院的几间厢房里歇着。
  “嘭”一声,本来漫无边际的黑夜,突然被一束在半空中炸开的银花所点亮。
  “哇!放烟花啦!知儿快看放烟花啦!”雪儿惊奇地大叫起来。
  大家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抬头仰望着突然绚烂起来的夜空。
  外面的河对岸,慢慢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火。渐渐得,又有孩子的欢呼,“放烟花咯!放烟花咯!”
  每逢大年初一,都有几户大户人家在自家后院放烟花,几家恰巧合在一起,能照亮半片天空。久而久之,这就成了驰州人俗成的习惯。
  苏暖吩咐人在小院里摆上了圆桌、小凳和几盘点心。大家同坐月下,同裹大氅,同品糕点,互相逗乐取笑,一时间竟感受不到半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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