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明晃晃地转移话题,但是卢淑慎就吃这一套。她立刻顾及不上这个可恶的该死的恶棍,慌乱得手足无措。“青盏,语嫣,霁曦……”她尽量镇静下来一一嘱咐,但是颤抖的语音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这是第二次了,陛下在她的照顾下第二次生病了。卢淑慎沮丧至极。难道是窗户没有关牢?是晚饭的素材不对?是被子不够厚吗?是暖炉不够旺盛吗?究竟是哪里不对!
叶黛暮很高兴他们俩不用吵个不停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的肚子好痛啊。叶黛暮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那里面简直像是有一根针,不对是一把针一般的刺痛。周围的火炉热得叫所有人都脱了一层厚厚的外衣,还是流汗不止。然而叶黛暮却觉得身处于寒冷的冰窟里,冷得窒息。
“好痛。救命,救我,好痛啊。”叶黛暮在床上打滚,哀嚎连连,可怜得像上岸的鱼一般拼死挣扎。卢淑慎试图靠近安抚她,但却丝毫不能靠近,因为她挣扎得太厉害了。谢璇用上了自己全部的精力,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挥舞的手臂,将她护在了怀里。“太医,太医还没来吗?”
“不!好痛!好痛啊!救我,救我。”叶黛暮像个彻底的疯子,披头散发。她抓住谢璇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血腥味顿时满溢。
谢璇一声也没有吭,温柔地摸了摸她颤抖的脊背,镇静地说。“去叫太医。只能是常太医。”
卢淑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床单上满是血迹,那男人却连一丝动摇也没有。卢淑慎不由自主地顺从了他的命令。常太医匆匆地穿过大殿,就算保养得当,他也已经七十有六了。如此急速地行走,他也有些吃不消了。他靠在青盏的手臂上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哈哈哈,不需要太担心。陛下,只需要足够的温暖,还有红糖姜汤。另外忌冷食,也不要再让陛下接触生水了。当然浓茶是绝对禁止的。”常太医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接着说。“陛下,成为大姑娘了。”
“什么鬼?”叶黛暮一脸懵逼了。她痛得天崩地裂,结果,就告诉她,她只是来例假了而已。这么惊天动地的痛法,居然只是……等等,例假是每个月都会出现的好吗?难道要每次都这么痛吗?会死人的!叶黛暮不由地想锤床痛哭。
谢璇不由地松了口气,刚刚他太慌张了,连把脉都忘得一干二净。要是被湛兮道人知道了,必定要被笑话一辈子。不过,幸好叶黛暮没事。
例假疼成这个德行大概也是百年难得一见。都怪叶黛暮之前做了许多大死,比如之前醉生梦死地饮酒。叶黛暮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再做这种大死。额,虽然可信度为负数。不过,目前,只能病恹恹地躺着。
谢璇温柔地替她捻了捻被角。旁边的卢淑慎连眼珠子也要瞪出来了,比护崽的母狼还要凶恶些。叶黛暮完全看不到这些,因为,她突然发现,不是,应该是突然意识到,这特么是现实世界啊!!!
回想一下。她告白了?没错,告白了。她调戏了?没错,调戏了。她摸了他的喉结?没错,摸了。她吻他了?没错,吻吻吻……叶黛暮顿时当机了,脸和熟透的西红柿一模一样,红得都要滴出胭脂水来了。
救命!这比刚刚还要命啊。她、她以为是梦才那样肆无忌惮地做了所有她想做的事啊。她的脸皮~
谢璇见她越来越红的脸,就知道她发现了。忍住自己想偷笑的心情,顾忌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暮暮,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
“疼。你走开。”叶黛暮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不要理她,让她一个人静静。呜呜呜,她的形象。但是这种情况下,很显然他们都不会听她的。
“什么还疼?常太医,是不是有特效药可以立即起效?”谢璇对这方面是完全一窍不通的。
常太医摸着胡子笑着摇了摇头。谢璇只好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在卢淑慎凶恶的表情下,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进一步说。“这样好些了吗?”
“恩。”虽然很想叫他走开,但是这个时候,心情已经脆弱得比一张纸更薄了。她就没有反抗,更何况确实好了许多。当所有人都以为她陷入沉睡,为了给她留一个安静的环境都离开的时候,叶黛暮不由地睁开了双眼。
所以到底两个都不是她的梦?还是前面那个不是?
纠结得皱紧了眉头,可是那眉宇立刻便被人抚平了。
“当然都不是梦。傻瓜。”
☆、第壹佰九十九章 红豆难解相思意
不是梦吗?
“不是。”谢璇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这世上怎么会有暮暮这般傻的姑娘啊?傻得可爱,傻得叫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她。他这般想了,也是这么做的。
叶黛暮再次沉溺在其中。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急促地吮吸这朵美好的花的蜜汁。这不是梦,真是太好了。
“南国有木名相思,点点坠珠红。昔时荣耀尽岁暮,犹待来年丰歉时。朱颜薄,相思浓,粒粒皆啼血。”
声音如同纱般,将她笼罩。他的气息,叫她安稳地坠入梦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这样一个美梦了。
“陛下,不能再拖了,汴州之事需立即镇压。”叶黛暮听见唤自己,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回话。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她早就知道虽说明面上是在找她下决定,其实也不过是相互博弈的时候顺了那么一句嘴。她要是当真,那才是傻。
“哦,那柳侍郎可有什么计策啊?”叶黛暮一点也不在意。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上千次,语气平得比地板砖平板多了。
“开仓放粮,调度西京粮食,赈灾救民。”听上去是个好计策。但是这句话叶黛暮也听了百八十遍了。并没有什么用。
“不可,不可。开粮仓乃是下下之策,也是最后的退路。何况黄巾之乱今还未平,若是落入敌手,岂不是火中取栗?”看吧,每次都这样。搞不懂他们每天为了打击敌人而反驳意见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傻啊!一个球踢来踢去都要踢烂了,还踢。
叶黛暮拄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差点就睡着了。这些家伙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比她在外祖父家辩论的时候不知道差到哪条沟沟去了。哎,竟是些不干实事的家伙,还不如她呢。起码她都救了,嗯,根据上一次的传讯,大概有几万人了。
“维桢,我们的据点被黄巾乱党冲击了。”谢璋一来便带了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怎么会?”叶黛暮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看那讯息,顿时脑子乱成一团。“这黄巾党羽不是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吗?我们这据点和朝廷半点也不沾边啊,都是老弱妇残。我们的人呢?有武器没有呀!”
叶黛暮这个急啊。整整投了三十万金,南边的扶南小国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税收。若是一朝颠覆,不说其他,她的脑袋就要首当其冲的保不住了啊。
“武器?对啊,军队。陛下,不能任由这羔羊落入狼群,便只能叫这羔羊拥有自己的牧羊犬。”谢璋立即想通了关卡,奋笔疾书起来。
“军队?”叶黛暮傻了眼。她不是不懂老师的意思,而是她自己在外面养个军队,那和自己偷偷养过情人有什么不同。呃,不对,应该是偷偷养了个合法的老婆。而且她哪来这么多钱啊。她的小金库都空了一小半了,剩下都是些不能变卖的大件。等等,好像内库里还有武器吧。
说干就干。叶黛暮扔下算得入神的谢璋,留下一个侍奉的侍女,便跑去长生殿后面的内库了。卢淑慎派遣的小侍女早就通知了林总管,此时已经等着了。叶黛暮微笑地冲林总管点示意,一行人立即开了库门直直地往武器分类处走。
不愧是历代皇帝的私房,叶黛暮看得眼睛都直了。刀、枪、剑、戟、斧……十八般武器那是一样没漏,其中精细处不同的花样那是叫人叹为观止。叶黛暮随手拿起一把长剑,上面满是宝石,奢侈至极的感觉。“这个长得真好看。宝石一定很贵吧。”扣下来卖掉,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嗯,此乃穆惑帝之宝剑,上嵌有三十九粒宝石,皆为一两三分重,透彻晶莹。非绝世之材不用。”林总管这句话叶黛暮还没能听出其中的意味,但是下一句话立即吓得她不敢再试图扣宝石了。“这每一粒宝石分开,值三千金有余。但若是镶嵌在这剑上便是无价之宝,即使是用一座金山来换,也有人愿意。”
哇靠,发达了。叶黛暮第一个想法是卖掉,赶紧卖掉。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可能卖了它啊。国宝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这种东西今天卖掉,明天就有人要兴师问罪了。算了,目标太大,换点普通的就好了。然而这个比前一个更难。
要知道这内库是世世代代的大魏皇帝积攒下来的,一般东西,这些位于权利顶峰的人生赢家看得上吗?就是叶黛暮这种曾经是市井小民的家伙都被养刁了眼睛。红宝石啊,比指头小的,那能看得到吗?连和氏璧这种精贵的宝玉,叶黛暮在现代的时候只能去博物馆看看的东西,现在可以拿来做个酒盏,如果雕工不好,她都懒得拿出来用。
腐败了。叶黛暮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开心。但是怎么办呢?很明显啊,这些大有来历的武器都不能带出去,随便给人用。正犯愁呢,林总管贴心地替她出了个主意。“陛下,若是想要武器,可在此处选。陛下,请看。”
叶黛暮顺着望去。几个大箱子被一一打开,朴实无华的武器在里面连点光都看不到。恩,就是这种。叶黛暮欢快地决定全都带出去。不过,想起来之前把谢璇误以为是刺客的那次,她就想着给侍女们也配备一些武器,好让她们面对危险的时候不至于手无寸铁。
“万万不可,陛下。宫内除千牛备身,不许携带武器乃是开国武恒帝起就定下的规矩。而且这也太危险了。”林总管提出反对意见。
这一次连卢淑慎也不肯站在她这一边。“陛下,此乃大忌。若是人人都能私藏武器,那这宫中绝无安宁可言。”
叶黛暮也知道啊,殿内的侍女并不是一心追随她的,另有主子的多的是。只是,她有些可怜她们。若是她们能选,也不会想过这种风雨飘摇的生活吧。“但是刺客如此众多,若是她们能有一分可能活下去,也是好的。”
“不可,陛下的安危应当排在首位。”卢淑慎坚持。
叶黛暮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是,那一分从现代来的灵魂,仍然不想承认: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生而卑贱。卑贱应为高贵让路,因为他们不配拥有更好的未来。
呸!
☆、第壹百章
呸,凭什么!
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高高在上的终有一天会跌下神坛,被这尘世的淤泥沾染;从深埋在泥里的种子,终有一天会发出嫩绿的芽,向着广阔无垠的天空伸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认命。若不前进便陷落,这世道就是如此。万里长浪若不扬帆航,便一寸也前进不了。如果不去做,又怎么能知道到达不了。若是听由他人说,这很遥远,路途危险,你做不到,那么即使上天安排,也终会失去一切。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众生平等。可是无论高贵低贱,终将归于死亡。”叶黛暮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既然都要死,人活一世就该尽兴而为。”
“既然为王。那么我的国度我做主。”叶黛暮缓缓地拔出自己手中的剑,重鹰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冷的光芒。“如何?”
卢淑慎望着自己眼前熠熠生辉的女皇,内心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自豪感。这就是她的君。她毫不犹豫地跪地叩拜。“谨遵君命。”
武器都一一发了下去,更多的是偷偷运出宫,经由谢璇交给汴州的据点。叶黛暮控制呼吸,提笔,写字。她需要的太多了,如今据点受到袭击,只是提供武器是绝对不够的。然而她内心还是有一些担忧,并不如她说的那般洒脱。
一个是侍女的忠心,也许她赠予她们保命的机会,反而会葬送自己的性命。另一个便是这据点,虽说是谢璇为她寻摸的可靠人选,但是说到底对方为她效忠也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若是养虎为患,这可笑程度便足以被历史记载了。最重要的还是信任,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叶黛暮写下最后一字,笔锋绵软得不像话,透露出她杂乱不堪的心绪。不能让老师看这个,叶黛暮撕了纸,示意青盏重新磨墨。今夜的小策还没写完。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了。突然想到当初,她登基那一日,想的还是如何在皇太后徐婉清手底下活下来,就觉得可笑。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徐婉清了。上次卢淑慎说她病重,不知如何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叶黛暮重新提笔。“宫规之要,在于各司其职。管物的只负责物品,管膳食的便管御膳……相互之间不可越界。现今宫中各人权利盘横交错,无心之人便苟且活着,有心之人便不能活。意欲整顿,先从上自下,大刀阔斧,斩断其麻,绝不姑息纵容。”
与谢璇见过这宫中的内幕,知道如今消息泄露严重。若不能掌握这小小的一宫,就更不用肖想这天下了。可是如何整顿,叶黛暮也是头疼。有了卢淑慎的全力相助,她可以弄清楚这宫中的权利交错。剩下的侍女在这宫中也各有渠道。叶黛暮让青盏将消息整合,剔除明显的假消息,再考虑如何打破现在的局面。
她这陛下着实是可笑,连自己家的事都还管不了。不过,幸好的是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她已经攻克了不少难题。首先拿下的是御膳房。毕竟这个地方和她息息相关,优先考虑。至于如何拿下的,一半归功于卢淑慎的人脉,一半要算在叶黛暮自己的头上,因为她当初在玄武殿大火中救下的小侍卫中有一个正是御膳房总管的宗族亲眷。
虽说是亲属,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也没那么好用。只是这里便靠了霁曦的好主意,这小侍从用了一碗正宗的老家风味的羊杂汤唤起了这总管久远的故乡情,一举成为了总管的干儿子。而卢淑慎则趁虚而入,将这个打算颐养天年的御膳房总管收入囊中。还有什么比投靠陛下更好的出路?没有。更何况自己的儿子还欠了陛下的恩情。
比起自己救过的人,还是对自己施恩过的人更可靠一些。这一点,在这皇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不会不知道。凭着这么一层关系,御膳房的老总管安安心心地靠了上来,半点没马虎地先奉上了一系列好菜,叶黛暮连带着一殿的侍女都吃得滚肚溜圆,脸都胖了不少。
“霁曦,你怎知道那御膳房的王总管老家煮的什么汤?那方芃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老家的味道了。你居然给烧出来了。”那汤叶黛暮也喝到了。怎么说呢?难以形容,不能说难吃,但是也不绝不到好吃这个程度。
“哦。那是当然了,陛下。我是在御膳房里长起来的,虽只是面点的厨娘的跟班,但也在那里呆了十几年。”霁曦说这话的叶黛暮才意识到,即使她们看上去很年轻,在古代也已经是为人母的年纪了。
总之,御膳房是拿下了。叶黛暮表示幸福感与日俱增。另外便是其他的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地方。只是最重要的千牛备身的掌握权不在叶黛暮手里。简直就是手握金山,却把脖子放在人家的刀把子上。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