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如此多娇——步月浅妆
时间:2017-11-10 16:18:21

  凤垣拢在袖中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你马上去找舅父,找到他,让他来跟父王请罪说换防的事只是个误会,快点,快点去,就说是我说的——”
  宋鑫也知道凤垣着急了,可听到命令的他却是微微一犹豫,“公子……舅爷只怕不会听您的……何况现在只怕也是来不及了……再者来说,现在去找他,会不会让王上以为舅爷这想法其中有您一份呢?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
  凤垣心底急死了,虽然宋鑫说的在理,可他却也没了别的办法,不由得推了他一把,“能挽救多少就——”
  “六哥!”
  话还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这声音凤垣熟悉至极,他猛然转身,当即看到一堆人从长秋宫正殿门口走了出来,当首的便是凤念蓉,凤念蓉看到他还等在这里眉头微皱,疾步走到他身前面色无比凝重,她本来想说什么,可想到身后还有一群人便将话头忍了住,凤垣对她点了点头,抬眸一看凤念芷、凤念歆几个都跟着,连朝夕和商玦也出来了。
  凤垣浅吸口气,举起手朝商玦拜了一拜,“世子,多日不见了。”
  商玦微微的弯了弯唇,“六公子。”微微一顿,他又往回看了一眼,而后安慰道,“公子不必太过担心,蜀王服了药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儿大抵已经睡下了。”
  服了药好了许多,既然好了许多为何还是不曾宣召他?
  而直接睡下了,大抵是真的不会见他了。
  见凤垣面上有些挂不住,凤念蓉转身道,“父王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我得回去为父王抄经祈祷了,歆儿,你可要和我同去?”
  凤念歆一看到商玦就有些神情恍惚,不仅如此,更是比凤念依还要惶然似得缩在人群最后面,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被吓了一跳,好像想快点离开这里似得连着点头,“好好好,十姐姐带着歆儿为父王抄经,走吧,我们去淑房殿。”
  凤念蓉满意颔首,又对着凤垣道,“六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凤垣点了点头,凤念蓉都如此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多留,纷纷要走。
  商玦看了看朝夕也道,“我们也要先出宫了。”
  凤垣恨不得他们快点消失,自然礼貌的告别,一大群人便如此经过凤垣朝宫门口走去,可他们刚走出几步,正殿殿门处忽然走出王庆的身影,王庆谁也不看,径直走到了凤垣跟前来,凤垣见此眼底一亮,凤钦这是要召他进去了?
  王庆的确走到了凤垣跟前来,可随之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诏书,口中道,“六公子,王上已经准了大将军的奏请,这是谕旨,王上让您去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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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妻为夫纲
  段氏靠武力起家,然而在蜀国立足之初起并非是世家大族,传闻第一代段氏族长年过半百之时也只是个千夫长,然而段氏族人世代从军,一代一代积累下来,到了四五十年之前时已经位列蜀国一等氏族之列,而最近的两代家主格外励精图治,这才有了今日的段氏,现任家主段祺也是个励精图治之人,其人年少入伍,从百夫长做起一直到了如今统领二十万兵马的蜀国第一大将军之位,也是他,将段氏推到了制衡王权的地位。
  段氏如今虽然是蜀国第一氏族,可在过去的许多年段氏虽有表面上的风光尊荣,内地里却受了许多老氏族们的非议,所非议之处便是段氏的出身,真正的氏族有族谱宗族,即便朝代世事变迁家姓不改族中兴盛,即便追溯到百多年前也是名门显贵。
  可段氏就不同了,再加上段氏世代从军,虽然大权在手却也不过是匹夫之流,贵族之间虽然不敢畏于段氏的权势不敢在明面上讲,背地里却常以此来陈口舌之利,段氏不愿被人如此议论,自然更生了强盛之心,家主睿智族人争气,如今的段氏可没人敢议论了,不因别的,连君王都不敢轻易得罪段氏,更遑论他们这些人丁逐渐凋零的世家贵族呢?
  世代在政治朝堂之上浸淫,段氏族人更明白只有将旁人都踩在脚下才能让他们臣服仰望的道理,段氏族人也因此越爬越高,位置越高,心也就越大,大到了连君王之威也可轻忽的地步,而强势的下臣若再遇到个不作为的庸君,那君王之威就更不算什么了。
  段祺站在崇政殿的偏殿等着传召,这是崇政殿的偏殿,却并非普通偏殿,崇政殿被称为偏殿的殿阁不下数十间,其中大都做凤钦的小书房暖阁等用处,只有这一间,是凤钦专门赐给他的等候传召之处,春雨夏阳秋凉冬雪,别的臣子不论多重要的事只能在崇政殿的殿前廊檐之下等,只有他,拥有这一处雅致舒适之所,便是见客也够格了。
  这是凤钦对段氏的倚重,也是段氏应该得的荣宠。
  比起其他贵族的富贵,段氏今日的荣耀却是段氏族人一代一代用自己的血换来的,北边赵晋,南边蛮族,西边海患,哪里都有段氏人的身影,浴血奋战生死厮杀,这些在巴陵金檐玉瓦之下饮酒作乐吟诗作赋的氏族们怎会明白其中艰危。
  而段祺心中更笃定的却是段氏二十万大军对于蜀国的意义。
  没有这二十万大军的蜀国南境不堪一击,南边的蛮族正蠢蠢欲动,春日之后更是他们入侵边防最活跃的时候,凤钦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
  胸有成竹,于是连等待的时光都变的悠闲,窗外的春竹正鲜,段祺看着这春竹不由得想到了凤钦在听到他这奏请之后会有如何惊惶的表情,一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便是一皱,凤钦年轻之时也曾意气风发想要一展抱负,可那王位仿佛能腐蚀人心,如今的凤钦虽然称不上昏庸无道,却绝对不是一个能让他信服的明君霸主,段祺唇角深深的抿了抿,若凤钦能多有三分魄力,南边的蛮族早就被他们赶到了南海上去了,又何至于总如此受其滋扰。
  不过……段祺扬了扬眉,不过南边的蛮族若真的不成气候没了威胁,凤钦又怎么知道段氏的重要性?有的时候,敌人的存在很微妙,并不是一定要赶尽杀绝才好的。
  正想到此处,一阵脚步声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段祺整了整衣襟,却并未转身,一定是凤钦派人来传召他了,过了这么久,可想好了如此转圜此事了?
  想到被禁足的段锦衣,再想到凤垣,段祺的眼底闪过一道晦暗的寒芒。
  脚步声越来越近,“吱呀”一声,门被打了开,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然而来人顿在了门口,分明是看到了他却没有上前问安传召,段祺眉头微皱,是哪个新来的侍奴如此无礼?!他背脊挺直,正有些生气的想要转身,身后脚步却动了。
  来人将门开到了最大,然后迈进来了一步,可这一步之后,又顿了住。
  段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豁然转过身来,看到来人之时眉头顿时一皱,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凤垣,再一看凤垣的表情和看他的眼神,他知道事情不好了。
  唇角一动,段祺正要再问,门口又闪出一个人影,却是王庆。
  见王庆出现了,段祺将要问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看看仍然如平常那般挂着温和恭敬笑意的王庆,再看了看表情凝重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模样的凤垣,凤钦笃定的心忽然就有些落空,舅侄两四目相对,他从来持重从容的侄子眼底满是挣扎和压抑,好似在克制什么,段祺定睛一看,竟然还从凤垣眼底看到了两分真真切切的怨怪和愤怒。
  段祺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涌起了两分不安。
  因为王庆看着,舅侄两并不能多说一句,于是这眼神相交之间便已透露了许多,正在这时王庆跟在了凤垣身后进来,撩袍跪地朝着段祺行了大礼,“奴拜见大将军。”
  段祺弯了弯唇,“王公公不必多礼,王上他……”
  说着,又一犹豫的看着凤垣,凤垣眼眶微红的从袖中拿出一道诏书来,那诏书寻常,可凤垣拿在手中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的,凤垣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谕旨,手竟然微微颤抖,这边厢王庆站起身来一笑,“王上还在长秋宫,大将军要奏请的事王上已经有决断了,这不,旨意就在六公子手中呢,让六公子与您说吧。”
  这话一完,王庆凭着这么多年的眼色低头敛眸道,“奴是陪公子来的,王上那边还需要侍候,奴这就回去了,大将军,公子,奴告退了。”
  王庆说完也真的不多留一刻,朝着二人鞠了鞠躬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人一走,室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王庆和其他侍奴的脚步声还未完全消失,于是这舅侄两也并不敢说话,只是王庆刚一走凤垣的神情就很明显了,压抑克制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他握着谕旨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看着段祺的眼神更是恨铁不成钢似得微红,又是怨怪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心又是委屈,凤垣定定的盯着段祺,好似要在他身上刻下什么印子。
  直到王庆的脚步声消失了片刻段祺才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段祺虽然近十年已经不在亲自带兵,可他也的确是戎马半生的兵马大将军,虽然觉得事情不对,却不会将心中的疑窦写在脸上,反倒是凤垣,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眼底的怒意越发明显,他也不行礼问安,只脚步沉重又缓慢的上前几步走至段祺身前,将手一抬,竟然是要直接将那谕旨给他,段祺看着如此失礼的侄子眉头紧皱。
  他的妹妹是王后,侄子是嫡出,自小便是段氏要捧上王位的人选,这个侄子也一直如他希望的那般多才沉稳,虽然是嫡出的公子被捧得极高,可这侄子知道他的地位也知道他这个舅舅才是他以后夺位的仪仗,不论什么时候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今日却是怎么回事?!
  段祺严肃的看着凤垣,他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年轻之时也威风赫赫势气凛人,虽然离开沙场十多年身材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健壮魁梧,可他身上的威势却不变,不仅如此,浸淫朝堂之后更让他身上兼具文臣的矜贵和武将威煞于一身,而凤垣从前一直对他敬畏有加,哪怕是凤垣怒极之下被他这么一看也心头一抖下意识的垂了眸子不敢与之对视。
  见他垂眸,段祺的眉头又皱的紧了几分,却还是未发一言的看着他手中那谕旨,谕旨折在一起,他看不出里面什么内容,可看着凤垣这模样,他却知道这谕旨之中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般一想,他心底的不安不由得越发放大。
  唇角微沉,他抬手将谕旨拿了过来。
  谕旨被拿走,凤垣的那只手却是楞了一下才缓缓的垂下来,而他仍然低着头,仿佛不敢看段祺的眼睛,又满是哀莫大于心死之后推搡,而段祺,就像早晨起来一边喝着茶一边打开每日都要收到的邸报一般的将那郁坧展了开来。
  可即便他再如何城府万钧不形于色,可在一眼扫尽那郁坧之上的短短几十字之后也眉头猛皱!即便在看到是凤垣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有变,可他绝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完全出离了他的相像,凤钦竟然真的应允了他的奏请!
  凤钦竟然真的应允了他的奏请?!
  察觉他一瞬间的愣神,凤垣这才抬起了头来,他已被气的眼眶微红,再发现段祺终于有了神色变化之后他唇角微弯,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没想到会这样吧蠢货?
  段祺指尖微颤,他终于明白了凤垣这表情的由来,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轻飘飘的一份谕旨为何在凤垣手中有千金一般重,凤钦竟然放弃了段氏?!
  这念头第一时间在段祺脑海之中浮现,可随即他唇角便溢出冷笑来!
  可笑啊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蜀国没了段氏,没了段氏大军,他凤钦拿什么去抵挡南边的蛮族!
  将谕旨猛地一合,段祺对上凤垣的视线,他明白了凤垣眼底的意思,很显然他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万念俱灰,心中更是在怨怪他如此行事,段祺唇角的冷笑更甚了,可他却不打算怪这个年纪尚小的侄子,他只将那谕旨单手握在掌心,而后在凤垣眼前将那谕旨缓缓的碾成了一把齑粉,凤垣先是一愣,继而猛地睁大了眸子,损毁王旨是犯上之罪!
  掌心一展,段祺表情并无分毫波澜,就好似他碾碎的并非是君王旨意,而只是拿来拭手的一块巾帕而已,他动了动五指,由着那齑粉哗啦啦掉在地上,而后收手负在身后目光严峻起来,“垣儿,你父王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谁的意思?”
  凤垣呆呆的看着段祺,眼底还有几分不可置信,而段祺显然不想和他解释太多,他只用冷酷而有傲慢的态度来面对这个让他惶然到无以复加的旨意,而不可否认,段祺的镇定让他心中的不安也平复了几分,愣了一愣,凤垣直了直背脊道,“我……我不知道……父王根本没有召见我……我在长秋宫等了片刻,他直接让我拿着谕旨来找你。”
  段祺眉头微皱,凤垣又猛地回过神来似得道,“舅舅,你可知道就在刚才父王晕倒了!他身体好好地,怎么会晕倒,却是在听了你的消息之后……”
  这是在怪他?段祺眉头微挑,他却是没想到凤钦竟然会晕倒……难怪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段祺沉吟一瞬,却是想到了另外的方面,“你父王近来当真身体无恙?”
  若当真身体无恙,怎么会一生气就晕倒了……
  即便表面上看着没事,可凤钦到底是比不上从前了!
  凤垣睁大了眸子,显然不可置信段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段祺的目光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许多话在宫里不方便说给你,可是你该有自己的想法,今日早晨你就不觉得难堪?你父王要去寻凤朝暮了,若是凤朝暮被巡回,你该如何自处?”
  “可是,可是舅舅,你也不能这样逼迫父王啊!”
  凤垣握紧双拳,不知是因为“凤朝暮”三字还是因为段祺的态度情绪又激动起来,段祺抬手落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这不是逼迫,是你父王欺人太甚。”
  凤垣唇角一动就想说什么,可想到段祺也是为了自己和自己母后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犹豫几瞬只得苦笑一下,“可是舅舅,现在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以为段氏交出南境就不是段氏了吗?”
  段祺神色沉稳,一时安了凤垣的心,可是想到凤钦竟然会准许段氏扯出南境背后的心理,他依旧无法淡然处之,“可是舅舅,父王这样是不是开始忌惮段氏怀疑段氏了?若段氏真的从此被父王怪罪,往后岂不是……舅舅,这次未曾册立世子是不是也是……”
  段祺眯眸一瞬,“你以为你父王是现在才开始忌惮段氏吗?”
  凤垣一怔,表情有些迷茫,段祺见他如此又摇了摇头,“你被我和你母后保护的太好,自然不知道许多事情,可是你要知道,他给段氏的尊荣越多,心中对段氏的排斥也就越大,早晚都有这一日的,我不是今日才知道,可是段氏不能因为这样就不作为。”
  凤垣觉得无所适从,看着段祺这双和凤钦完全不同的犀利眼睛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挣扎半晌只能无奈道,“就不能……就不能韬光养晦吗?舅舅最懂为臣之道了,若长此以往父王不信任段氏,对我和母后都没有好处的,舅舅,段氏锋芒太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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