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受了伤,面上犹有血迹,可是语气之中却透着满满的劫后余生的喜乐,蔺辞高悬的心放了下来,然后眉头一皱,朝夕不可能这么快就过去,他抬眸看了眼长街,朝夕的身影已经没了,那城西是怎么保下来的,“死了多少兄弟?”
这么一问,那士兵面色微暗,“就是,就是第一批……”说着,这士兵又双眸大亮的道,“大统领,增援来了!是增援的援兵救了我们!”
蔺辞眼底大亮,他们一直在等朱勤的增援!终于到了!
“朱勤在何处?!”蔺辞当即急问,找到朱勤,然后便能和朱勤的增援一起正面迎敌,话音落定,那士兵却猛然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朱氏的增援,是燕国——”
蔺辞睁大了眼睛,“燕国?!”
士兵点头,满眸兴奋,“是!是燕国的烈火骑!燕世子来了!”
蔺辞微愣,心底的滋味一时说不清楚,“燕世子现在在何处?”
那士兵赶忙道,“属下前来禀报的时候燕世子安排人去追击段氏残部了,燕世子问了公主殿下在哪,现在应该正朝这边赶过来……”
蔺辞反身上马,“你上去告诉邹统领,我去城西。”
蔺辞话音没落马鞭便扬了起来,马鞭重重抽下来,坐下的马儿当即疾奔了出去,直直朝着城西而去,他马速极快,在长街之上风急电掣而过,刚转过一个街角,却见这一条长街的尽头停住着一行人马,隔的这样远,那当头之人的气势透过夜色迎面逼人而来,蔺辞几乎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是谁,商玦,正是商玦!
看到商玦的刹那蔺辞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朝夕也是朝着城西而去的,怎么没看到朝夕和他一起呢?蔺辞定睛看过去,却是瞧见了坠儿。
蔺辞觉得不对劲,连忙加快了马速,马儿很快便到了商玦跟前,一路奔袭而来的商玦一身风尘仆仆,墨色大袍加身,身后跟着十多个黑衣暗卫。
看到蔺辞,商玦也将下颌微抬,而坠儿在一旁面色焦急的道,“公主殿下正朝着城西去了,世子殿下没瞧见公主殿下?”
原来坠儿也是往城西去的途中遇到了商玦。
商玦眉头一皱,“她来城西了?正是不曾遇见我才过来找她。”说着又看一眼蔺辞,“蔺统领?”
蔺辞在马背上对着商玦颔首致意,又抱拳道,“幸而世子殿下来的及时,公主殿下适才知道城西临危所以一个人先行急急赶了过去,我们都是后面跟过来的,世子殿下不曾见到公主殿下?”
商玦眉头大皱,一下子就调转了马头,“她一定是走了小路。”
说着,挥起马鞭往城西赶。
此刻已经深夜了,只有主道之上亮着几盏昏灯,然而朝夕若是走了主道怎么可能没有遇见他?唯一的解释,朝夕走了小道,而若是走小道,这会儿已经到城西了。
商玦急不可耐的想要见到朝夕,马鞭一阵急落,坠儿和蔺辞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城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城西之下,远远的看过去,城西也是一片血火狼藉,然而此刻城楼之上已经站上了燕国的士兵,御林军幸存下来的人正和新到的燕国士兵一起将死伤的蜀国士兵从城楼上抬下来,清理战场之后,或许还会有新一轮的战事。
“摇光公主可到了?”
隔的老远,商玦便扬声问一个站着城楼下的燕国小尉。
那燕国小尉一边行礼一边面生讶色,看到他这表情,商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回禀世子殿下,不曾见到摇光公主。”
朝夕竟然还没到?!坠儿走的大道,且遇见商玦之后还耽误了一会儿,按理来说朝夕应该比坠儿提前很久到才对啊,可是怎么会没到呢?
商玦心底涌起一阵不安来,他转身,望向城南和城西的漭漭黑暗,“你们几个,分头去找摇光公主,城南到城西的所有可以骑马走的小路。”
一声令下,身后的黑衣暗卫当即朝黑暗之中奔去。
商玦转眸,眼神微冷的扫了一眼坠儿,坠儿心头一颤,当即就想下马请罪,商玦看出了她的自责心慌,大手一挥,“你在这里等着,或许她反而饶了路,若是她来了,发信号。”
说着,给坠儿扔过来一个信号烟火。
坠儿白着脸,紧紧抿着唇接了过来,“是,殿下,奴明白。”
话音落定,商玦看着蔺辞道,“战九城带着八千兵马去城外围堵段氏了,此行千里奔现孤只带了一万人马,你去和邹奇调配,务必等朱勤那个蠢货过来。”
说完,马鞭一落他也朝着城西那片民宅疾驰而去。
坠儿定定坐在马背上看着商玦的背影消失,一颗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只是慢了一点,只是慢了一点而已,她怎么也没想到朝夕的速度竟然这样快,且没有走大道,而去,她隐隐觉得那会儿抚琴的朝夕有种凛然的陌生感,这种感觉她不知道怎么说,她只知道是她没有跟着朝夕,才让大家失去了朝夕的踪迹,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蔺辞在原地,也将目光投向那漭漭的夜色之中,从城南到城西,如果不走大道,可走的小巷子就多的多了,朝夕走哪里都有可能,可是耽误了这么久没出现,是因为什么呢?
蔺辞有些不安,然而这个时候,稳定大局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商玦,不能不顾大局去找朝夕,而且商玦出马,他相信比任何人出马都来的好。
一转头,蔺辞下马来,看向那个燕国的小尉,“阁下是燕军的头领吗?”
蔺辞扫了一圈城楼上的燕军,那小尉当即笑了起来,对着蔺辞一拱手,“不敢说头领,末将只是个副尉,战将军带着人去追段氏反军了,末将暂时负责这城西的戍卫。”
蔺辞浅吸口气,眼前这副尉也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他刚才没来得及和商玦认真道谢,这会儿却是十分郑重的道,“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否则这里就保不住了,辛苦诸位兄弟了。”
这副尉一听当即大手一挥朗笑道,“将军不必客气!其实我们是来迎亲的!”
这副尉一笑便露出一口大白牙,可这话却让蔺辞心底微动,这一万人马不分昼夜赶来,竟然言说是商玦为了迎亲,这个迎亲自然不是真的迎亲,想必在路上商玦就知道巴陵发生了什么,可是商玦带着的一万人马,最想要做的还是迎亲吧,抬眸看了看天穹,蔺辞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可一定,已经过了子时了,过了子时,便是十一月初一了。
这一天,原本是朝夕出嫁去燕国的日子。
“蔺统领!北面五十里之外发现了大军踪迹,似乎是襄州方向的大军——”
城门处一批快马斥候急速入城,本是往城南去的,却看到了蔺辞,于是马上过来禀告,蔺辞先是双眸一凛磨牙一般的念了一遍“朱勤”二字,然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燕国的烈火骑到了,朱勤到了,至此,巴陵之危算是解了。
可是,朝夕呢?蔺辞转身,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而此刻的商玦,亦在黑暗之中焦急的寻着朝夕的踪迹,城南地方就极大,城西更是如此,这一大片连起来,要想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朝夕简直不可能。
商玦忽的驻马,轻喝了一声,“白月——”
话音落下,临街的黑暗之中立刻窜出了一道影子,适才城门处一片忙乱,商玦怕白月的出现引起慌乱,便让它隐到了黑暗之中,商玦在主街御马疾驰的时候,白月也在临街的巷子里跟着他往城南去,这会儿听到召唤出来,白月有些兴奋在商玦马下哼哧着。
商玦蹙眉,“白月,你要帮我,我们一起找她,嗯?”
白月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仍然绕着马腿转圈儿,商玦深吸口气,落下马鞭凭着感觉往一条又一条的小道疾驰而去,在商玦心中,最期盼的是坠儿的信号,可是两刻钟过去了,他没等到坠儿的信号,而周身的黑暗之中,更是半点不见朝夕的踪迹。
城西的民宅关门闭户,在这战火紧张之时,百姓们早早就躲了起来,每一条小道都是那般的清寂,除了偶尔遇到的巡逻卫队之外,商玦连个活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巡逻卫队未见过摇光公主,他的暗卫们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商玦只恨不得将城门处所有的守军都调来寻朝夕,他不过就晚了一点点,怎么就和她错过了?
而到底是什么耽误了她?是不是有人想要加害于她?
“嗷——”
商玦心中的焦躁上升了到了临界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焦躁了,本以为几个月不见,入了城就能见到她,可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没了踪迹。
焦灼的商玦没注意白月的动静,直到白月停在一处巷口轻吼了一声。
猛地勒马,商玦看着白月朝向的那个方向。
那是一条十分狭窄的通道,且那个方向,早就偏离了城南往城西去的方向,那里已经距离城南有很长一段距离了,朝夕是要去城西的,没道理都到了这里却又要往回走,心中理智的分析着,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莫名吸引着他似的。
这片刻的迟疑,白月又吼叫了一声,商玦不知道让白月也焦灼起来的是不是朝夕,可是他要去看看,这么想着,商玦调转马头,朝那巷道而去。
顺着那巷道直走,出去之后便是一片偏僻破旧的民宅,夜寒深重,冷风沁凉,夜色之中的民宅给人无比的森然凄凉之感,而白月这一次不再叫了,它朝着左前方一处院门紧闭的民宅直冲而去,商玦心头一凛,忙打马跟上,然而还未走近门口,一股子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儿透过那紧闭的院门高墙,迎面朝商玦刮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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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头太痛了o(╯□╰)o实在没法专注写接下来的内容,所以只能明天再给你们看了,你们猜,院门之后发生了啥?
第427章 苍琊屠戮,朝暮附身
朝夕一手抱着天荒琴,御马疾驰在城中主道之上,她眼底的血红未散,神情有种近乎雕像般的冷冽,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她高扬的发尾,发丝飞舞,裙裾烈烈,她如同暗夜火魅,以不可抵挡的势头往前直冲而去……
忽然,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勒马,朝夕转头,朝主街西侧的暗黑巷道之中看去……
正值战时,宵禁的时间更早更严格,百姓们本就不敢出来,如此这般,就更是关门闭户熄了灯盏,而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之中,却又一盏看起来极其鬼魅阴森的灯盏,那是一盏贵族氏族才会有的府灯,且灯笼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段”字。
段氏已经被抄家,这巷道之中竟然敢有人举着段氏的灯笼招摇?!
段氏是必定有漏网之鱼的,可是如此深夜,城西将破之时,段氏之人出现在城南是为了什么?朝夕眯了眯眸子,马头一转,朝那巷道之中缓蹄慢行去。
没有人敢低估段氏,城南不过堪堪守住,若是此时内城出现动荡,巴陵便当真守不住了。
朝夕打马向前,夜色之中那盏府灯也向前走去,好似知道有人跟着似得,那府灯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转过一个拐角,不见了踪影。
朝夕马速加快,转过弯又跟了上去,如此走了一段,朝夕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位置越来越偏僻了,那府灯不知去往哪里,可是却一定发现了她跟着。
是无意被撞见,还是有意让她看到,已经是不需辨别的事实。
然而即便如此,朝夕依旧打马跟上了那盏灯笼。
她此时反而放缓了马速,身子挺直,下颌微抬,眉宇之间笼着万事不畏的傲然,双眸轻狭着,直直看着那盏灯笼缓缓进了一处民宅的院门,随之,那民宅的院门敞开着,仿佛就在等她进去似的,朝夕扬了扬眉头,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猖狂的设陷者?
如果朝夕此时调转马头离去,这些人岂非白白忙活?
她本可以现在就离去,可她偏偏没有,夹了夹马肚,朝夕径直走进了那处院子。
刚入院门,嘭的一声轻响,院门被关了上。
院子里次第的又亮起两盏灯火,一下子将这疏阔荒芜的院落一下子照的通明,同一时间,朝夕看到了围在她周围的人,当首一人一身青色布衣,神情莫测,眼底却透着狠光。
“先生,没想到传闻中的摇光公主这么蠢……”
一个属下语声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多日来他们都找不到机会下手,却不想今夜遇见了落单的朝夕,而朝夕竟然警惕心如此之低,就这么一路跟了过来。
蠢,实在是太蠢了!哪里像传闻中那般厉害?!
属下已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可江舟却不敢大意,他们的人是不敢这么晚公然出现在主街上的,这一盏灯本来只是试探,却不想竟然真的把人引诱了过来。
可是摇光公主怎么会没有一点警惕心?!
“出去看看,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上来。”
江舟一声令下,当即有人朝外去,片刻之后回来,摇头,“先生,无人过来。”
众人面生得色,江舟看着马背上的摇光眉头紧皱疑惑不解。
不应该,不应该这么容易,明知道是陷阱,没有人会这样安然的踏进来。
除非,这个人有安然出这个陷阱的能力。
江舟的双眸猛地一狭,“公主殿下,得罪了——”
话音落定,江舟大手一挥,刹那间,灯盏尽灭,宅院骤黑,同一时间,无数道杀意凛然的罡风平地乍起,几道森白的剑光一闪,直直朝着朝夕激射而来。
这些人,是一定要要了她的性命的。
这念头一出,朝夕一掌拍在马背之上,身体如同蝴蝶般腾挪跃起,那些冷光森然的剑尖在空中相撞,下一刻,朝夕脚尖在剑尖之上轻点,身体在空中鬼魅般的一闪,左起第一个拿剑的人只觉的脖颈上一凉,还没来得及反应喉咙便被割断。
朝夕指尖寒芒闪过,寒蝉如灵蛇吐信似得继续朝下一个人的脖颈蹿去。
“啊,她会武功!她会武功——”
血腥味弥漫开来,江舟十分明显的看到倒地的人是自己人,他心底大震的看着朝夕在一群执剑大汉之中来去自如,心底莫名涌起浓烈的不安。
先是她明知道是陷阱却依旧跟了过来,然后又是现在,他调查了那么多,从来不知道摇光公主竟然是武功高强之辈,一个又一个的意外,让他背脊发凉头皮发麻,深吸口气,江舟一声厉喝,“所有人一起上,杀了她!”
此令一下,院子里站着的二十多个黑衣人一起拔出了长剑,他们不是城外那些只知道用蛮力的段氏反军,他们各个武功高强,是段氏最为精锐的死士,在这处无处可逃的宅院之中,等着朝夕的似乎只有一个“死”字。
两个人在朝夕的寒蝉之下倒地,然而当其他人群起攻之的时候,寒蝉甚至无法挨到他们的衣衫,寒蝉没了用处,天荒似乎也露了怯,那诛魔曲需要一段曲子的积累才能挑动人的心魔,更何况周围的死士皆是内力深厚之人,要想在顷刻间致命,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