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的瞧着以往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的祁靖远，果然，他的脸上还是万分别扭，甚至说话的时候都是别着脸不看凤青轶的。后者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咬牙切齿道：“虽然你死了我会更高兴。”
“不过，好歹你也救了应龙一命。还给我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线索，省了我们去闯皇宫的力气。在鲁皇面前瞒下线索，也算是间接保护了卧龙谷的安宁。我们就此恩怨两清。你若以客人的身份来，卧龙谷还是会欢迎你的。”
狐狸说着让了道，凤青轶在帷幔后面抿直了唇瓣，许久才冒出一句：“浅浅，我知道你为何会中意这只狐狸了。”
这莫名其妙的回答让我和祁靖远摸不着头脑的互相对视一眼，整半天凤青轶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没说啊？！
凤青轶在我们“傻乎乎”的当口忽然一阵大笑：“你们的心意，凤某感激领下了。若是我将来还活着，必定去看看你们并肩治理的豢龙城！”
眼前的两人让他心里堵得难受，但又让他找到那就久违的“家人”的感觉。
其实，他很想就这样同他们一走了之。抛下鲁国、抛下凤家，抛下这个世界对他冷漠的一切回卧龙谷去，但他的理智又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最终，他只能握紧手里的剑举步离开。纵然方向不同，但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同她还有他一起“成长”。
每次见到陆浅，他都感觉她的内心又“长大”不少。和初遇时的小姑娘已经是天壤之别，甚至是同曾经身为城主的她都有这明显的差别。不得不承认，祁靖远才是更适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不过，凤青轶也有自己守护的方式。以家人的方式去她身边，未免不是一件最好的事……
凤青轶消失在山涧悬崖间那条小道上的时候，应龙朝着那个方向嗷了几声，眼底全是不舍。祁靖远伸手抚着它的龙鳞，应龙立刻乖顺的垂下头同他亲昵。
“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去，希望在鲁皇发现这一切之前他能顺利抽身跑路。”我抱着狻猊走出亭子，停在狐狸身旁。
虽然出了那样的事，我还是认为自己没有看错凤青轶。
“我先说好了，不管他是死是活，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狐狸霸气说完，猛地揽过我的腰高高跃起，下一瞬我们已经稳稳落在应龙背上。
我正抱着狻猊出神，被他这突然一捞，差点吓得心脏都蹦出来。
这只风风火火的狐狸，什么时候才会学得稳重一点？（当然，他在重要场合还是很会装深沉的。）我无力扶额，狻猊却挣开我，自己跑到应龙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成一团。
“要走了？”我下意识想要反手抓住狐狸，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轻功练得不错，而且也不怕高，遂放下了自己“爪子”。
“是啊。”狐狸在我耳侧道，我坐在他前面，听得很清晰，甚至连语气中的点点怒意也听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第426章 牛肉粒……救命?！
我咽了咽口水，尽量用极度平静无波的语气道：“高渐离那边，还有几个行礼。我们还是要去拿一下。顺便打个招呼。”
知道狐狸爱吃醋，可自从发生“沉睡事件”醒来后他就越发紧张。
虽然我们尽量弥补了他记忆上的空白，但别人口述和自己亲身经历上有着质的不同，关于他明明活着却空白的那两年时光，狐狸一直都在忐忑。
换做谁都极难适应，所以我每次说话都会考虑他的心境，因为我心里有他。
我听见狐狸在我身后长长舒了口气：“确实是该拿回东西，里面还有我们取金子的凭证呢。这一路上要用钱的地方可不少，有这么一个会赚钱的娘子，为夫我委实幸福得很。”
他将下巴搭在我的肩上，理所当然的环住我的腰，向应龙吆喝一声，它立刻展翅飞起直冲长空。
再落下时，正好看见高渐离一脸无奈的牵着那两匹方才被应龙吓昏过去的马从竹林中走出来。于是，那两匹马再次很没出息的昏过去。
“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我瞧着高渐离更加无奈的脸，心里又歉疚又想笑。
偏偏应龙那家伙还很没自觉的凑上去嗅嗅我们的包裹，知道他们龙都爱金银珠宝。看那两眼冒光的模样，想必是嗅到了。这点上来说，我家狻猊就比较懂事。
虽然爱财，但也从不拿走，用它的话说就是那些珠宝都没有它自己的鳞片和龙角好看，也没有鳞片和龙角贵，拿了麻烦。
高渐离已经放弃，干脆解下行礼递给狐狸：“既然你们已经有这条龙，想必也用不着这两匹胆小如鼠的马，且让它们就这样睡着吧。我还要尽快修补阵法。”
我们并没有看见凤青轶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他已经去鬼谷中给徐夫人负荆请罪去了。
拜别时，高渐离瞧着我和狐狸欲言又止。憋了半晌他才道：“跟踪我们的人，不是师兄的人。但确实是朝廷的人无疑。师兄说可能是那个叫孟忘忧的丞相的。我师兄他，其实是个好人吧？”
瞧他焦灼的模样，想必是之前一直将凤青轶视为除了师父之外尊崇的对象。
恐是怕心中塑起的那个光辉的形象接着崩塌，高渐离着急了。这点上，二十一岁的他和十几岁的高启明是一样的。不愧是亲兄弟。
“放心吧，你师兄正在努力弥补当初的遗憾。他一直都是那个心思沉稳、武艺高超，又无害人之心的剑客。”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后面那片经历过寒冬却依旧苍翠的竹林。
高渐离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目光转向正在应龙背上捆行李的狐狸。似是必须得到我们二人的一致肯定才肯罢休。
祁靖远被他这执着的目光看得直挠头，干脆将双手一摊，盘腿坐在应龙背上道：“虽然我和他一直都是政见不同，想法不一。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配得上你这个小师弟的仰望。”
“多谢！”高渐离抱剑一礼，算是拜别，“若有机会，我也希望能去一趟卧龙谷。浅浅，你和你夫君路上小心。”
我点头，维持着最后的笑容。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而他是我的挚友，这个鬼谷也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了最后一息，叫做“不舍”的情绪还是蹦跶着踩着我的心脏跑出来。
不过，还有另一种叫“回家”的迫切情绪在和“不舍”拉扯着，才让我的心里不至于难受的一塌糊涂。
“牛肉粒……救命……”我的耳朵里忽然蹦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还是一声接着一声那种。亏得这诡异的声音，将我的伤感情绪全部赶跑了。
我眨了眨眼，反复瞧着祁靖远和高渐离：“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
他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我。摇了摇头。我皱起鼻子眉毛，不对啊，确实是有声音的啊！哦！对了，那不是人类的声音。像是某种“吱吱”声传递出来的意思。
我摸着鼻尖，都怪自己刚才一时糊涂才没反应过来。
“浅浅，你听见什么了？”祁靖远从应龙的背上跳下来，高渐离竖起食指立刻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比起没怎么经历这些的祁靖远，高渐离显然更熟悉我能听懂其他小动物或是飞禽的声音的能力。
我没关注他两的互动，而是继续竖起耳朵听。
（牛肉粒……救命……）
（牛肉粒……跑不动了……）
声音的方位越来越清晰，我循声过去，瞧见的竟然是几只吱吱着跑过来的老鼠！瞧那喘粗气的模样，估计已经跑了许久，个个的身上都脏兮兮的。
它们后面是一只身手矫捷的野猫！
几只老鼠冲到我脚边，然后全部往地上一趴，伸着舌头只顾喘气了。野猫冲了一半，似乎在顾忌我们，便停在远处观望。整个过程，那只野猫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像个冷静的猎手。
“老鼠！浅浅快让开，我来抽死它们！”祁靖远炸雷一样抽出鞭子，眉眼中的恨意充分展示了他有多恨老鼠。毕竟此前驯龙寮中的那场“龙瘟”最先携带毒物进去的就是老鼠！
几只老鼠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舌头都来不及收回嘴里，就想四下逃窜。奈何它们实在太累，跑了起来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这么懂人话的老鼠，可不多见啊！
“慢着！我好像认识它们。”我伸手制止要冲过来的狐狸。高渐离也跑过来拦下他：“别冲动，这些老鼠说不定有大用处。浅浅，安在皇宫的探子就是它们？”
高渐离后面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什么探子？怎么和老鼠……我去！它们不会就是你给我说的，去皇宫献宝，然后用肉粒收买的那些老鼠？！”祁靖远举着鞭子的手颤了一下，是的，他想起来了。
我点头，朝那些惊惧的小家伙们招招手：“别害怕，他不会伤你们。”顺便捡个小石子吓走野猫。
☆、第427章 风尘仆仆的老鼠
它们和同伴交换着眼神，而后齐齐抖了抖耳朵，一个叠一个的缩着脖子排成排瞅狐狸一会儿才放心大胆的爬过来。最前面那只老鼠在我面前停下时，后面排着队走着的老鼠们竟心不在焉一股脑撞在彼此身上。
瞧着它们蠢萌的模样，我不禁笑出声来，就连后面举着鞭子要打老鼠的祁靖远也被这场景逗得掉了鞭子捧腹大笑。
而一向正气浩然，浑身透着一股子严肃劲儿的高渐离虽然使劲憋着笑，嘴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他的目光落在背对他们蹲在地上的姑娘身上。
有她在的地方，总是那么有趣。可惜，她终是要走了。心中拧着一丝难受，他却只是皱了皱眉，看不出半点难过的情绪。
“你们几个怎么从皇宫那种大老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的？”我瞪圆了眼睛瞧着这几只走得风尘仆仆的老鼠，看它们的模样，定是吃了不少苦。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是怎么找到鬼谷的。
按照此前这几个家伙和它们同伴的说法，它们这些老鼠可是一出生就住在人类皇宫的“高贵”品种，若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谁也不会想要去皇宫外面。
又危险，又没有在皇宫中逍遥自得。
可现在它们竟然跨过“千山万水”，还要经历家猫、野猫，以及爱管闲事的狗的围追堵截，逃过天上飞的那些喜食老鼠的飞禽，躲避地上游动的蛇啊此类爱吃老鼠的天敌诸如此类种种危险。
更何况它们还是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的缺乏锻炼品种。冒着不停在生死关头闯的危险到鬼谷来，该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吧？
最前面的老鼠喘了好一阵，等后面的全都站好了它才坐在地上吱吱道：“我们是跟着一个叫孟丞相的人的手下跑到鬼谷来的，不过那人死了。”
死了……我立刻想到是哪个了。可不就是那天跟踪我们被发现后咬舌自尽的那位吗？
“冒这么大的危险，你们可是有了重大消息？”我继续跟它们吱吱，也不管后面的两人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老鼠们一听我提到它们冒险，立刻炸开锅。
（小黑脚被皇城脚下的猫吃了）
（还有耳缺，它死在一条多管闲事的狗口中）
（最可怜的是断尾，它好不容易长肥了却被一只鹰抓住，肚子都被抓破了……）
最前面的瘦瘦老鼠也垂下脸去，耷拉着脑袋不做声。我瞧着它们一个个说了一半就沉默的模样，犹豫半晌还是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它们的后背以示安慰。
“没事了，我会找专人送你们到皇城脚下。至于答应你们的牛肉粒，也会加倍给你们。全部放在皇城脚下。你们可要记得搬到窝里去。”小娘我差点被自己舌头闪到，如此安慰老鼠也是一朵奇葩了。
不过消息重要，更何况小家伙们确实挺尽职尽责。听它们的吱吱声，可是死了不下五个同伴呐，怎么着也对得起那些回报的。
甚至，要远远超过那些回报。人类向来憎恶老鼠，有些人却连老鼠都不如。当然，老鼠们也不全是像这些小家伙这般值得信任的。只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小娘我并不是来讨论人和动物的差别或者相似之处的，小娘我要的是它们带来的情报。
“多谢。”领头的老鼠吱吱着，说出了它们此次的来意，“宫里那个叫皇上的男人和那个叫孟忘忧的男人商量要找到你，还说找到你就是找到了神秘驯龙势力……”
随着它吱吱声的起起伏伏，我知道了宫中发生的那些与我这个“草民”相关的事情。
孟忘忧和鲁皇果然盯上我，但他们却转了个弯，从凤青轶的身上下手。不止是在查我，还在查他，并且还想通过他找到我。而且，还找到了！
这些老鼠跟上来的原因简单直白，不是为了什么深厚的情谊——只是为了我许给它们的牛肉粒。
它们担心孟忘忧的人找到我会杀了我，才派出十来只最聪明敏捷的老鼠跟着孟忘忧的人一路找到鬼谷来。而最努力查我的人并不是孟忘忧，而是凤青轶。
当然，凤青轶没有恶意。
倒是随时准备来一出“黄雀在后”的孟忘忧和鲁皇，二人将目标暂时彻底转到寻找东方神秘驯龙势力身上。并且他们认为我和驯龙势力有着莫大的干系，找到我就是找到打开通往神秘驯龙势力的钥匙。
可惜，他们的推测实在是谬之千里。
不过，他们盯上我也是实打实的。我忽然想到凤青轶不和我们离开的理由，除了为母报仇，是不是他发现了孟忘忧和鲁皇的动作？
知道鲁国的动向后，我又询问了它们承诺过帮我盗取寻找豢龙氏的机密一事。
几只老鼠吱吱磨叽一通，我总算是捋出个调理清晰的说法来。除了凤青轶后来添在绢帛上的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没有外，其他的和凤青轶誊抄的并无出入。
刚刚才看过绢帛，小娘我还不至于立刻忘记全部。
拿过水袋给几只老鼠倒了些水在石头窝窝里，我把情况大致给狐狸和高渐离说了一遍。三个人埋头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和狐狸趁着孟忘忧的人还没找来之前离开，而送那些老鼠回到皇城的任务则由高渐离负责。
额，包括答应过的牛肉粒也是他一并负责了。反正给他银子他也不要，小娘我也不磨磨唧唧，大方道谢之后同狐狸一起乘应龙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