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想得太入神,没发现车已停了,哥儿一把掀开车帘自个儿跳了下去,吓得小舟掉了魂,哥儿有个好歹,他的命也没了,他还没娶媳妇啊。
“小舟,还不滚出来给爷敲开去。”没见着小舟出来,木远在下边吼。
小舟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出来,敲门去,半晌,没人应,这一路来早耗尽木远所有的耐心,他一脚踹到门上,门开了。
小舟张大嘴,甚时哥儿这么历害了,都能把门踹开了。
木远进了院子往后院走去,这是一个小二进的院子,沿回廊穿过墙角就是后院,木远几步窜了过去,照旧一脚踹在门上,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只见床上两个白肉团团在蠕动,耳边响着男子的喘气声和女子娇喘。
木远自小柳妈妈不允许其他丫头和他亲近,几乎都是她亲自照顾木远,面对苟合之事,才八岁的他懵懵懂懂,但又本能觉得这不是好事。
两个白肉团听到动静转个头来,木远看得分明,他奶娘给祖父压着。木远怒不可遏,谁都可以欺负他,欺负唯一对他好的的奶娘,几步冲过去对着沐恩伯就是一番拳打脚踢,红着眼睛吼:“让你欺负我奶娘。”
沐恩伯万没想到,出来偷个情,竟给孙子捉女干在床,心下有些羞愧,顾不了孙子的拳头,四处找衣服,可木远缠着不放,这会沐恩伯还是光着身子,羞愧成了恼怒,反手打了木远一耳光,“没人伦的东西,以下犯上,祖父你都敢打。”
这会功夫,柳妈妈已整整齐齐穿好衣服出来,手中拿着沐恩伯的衣服,本还高兴木远为着她连他祖父也敢打,转眼见沐恩伯发了火,忙上前挡在两人之间,给沐恩伯披上衣服,柔意劝:“伯爷,哥儿还小,以后好生教教就是。”
转过身抱着木远道:“哥儿哟,你怎来了?”柳妈妈起了疑心,这处宅子是伯爷私下给她置办的,她虽告诉过哥儿她在外面有处宅子,可从没带他来过,也没告诉过他地址。
木远即生气又难过,他为着柳妈妈都挨了祖父的打,可她不马上安慰给他上药不说,还管他问些别的无管紧要的事。木远嘴抿成一条线挣开柳妈妈的怀抱。
木远是柳妈妈一手一脚带大,岂不知他的心思,暗怪自己心急,嘴凑到木远的耳边低声道:“哥儿,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想要我们娘俩的命呢。”
木远张大眼睛看着柳妈妈,并未立即回答。柳妈妈暗惊,最近为了勾搭上伯爷,疏于对哥儿的照顾,让哥儿对她生分了。
眼见沐恩伯穿好衣服了要走,柳妈妈顾不得别的,催道:“哥儿,快说,等伯爷走了,我们就没法伸冤了。”
木远张张嘴,到底对柳妈妈的亲近占了上风,道:“车夫说你家来了,明明早上你说在屋里等我,给我做好吃的。”
柳妈妈就势抱着木远跪下哭:“伯爷给哥儿和奴婢做主,这人明知哥儿离不开我,听我家去了,哥儿必定会找来,就这么巧碰见……”
伯爷越听越皱眉,这事除了他夫人,没有别人,夫人向来贤惠,对他风流事从来不管,只要不坏了规矩,抬进门的人是清白人家。莫非是因柳妈妈的身份,沐恩伯回想刚才的滋味,孙子的奶娘,的确够味,
柳妈妈伏在木远身上声声抽噎,眼儿时不时地觑着沐恩伯,见他皱眉舒展,哭哭渧渧,“刚巧院外的大门就开了,这屋子的门栓也没见着,就让哥儿撞上了,分明是要哥儿和奴婢的命呀。”
沐恩伯霍然惊觉,远哥儿再不得他喜欢,也是他孙子,让孙子瞧见,成何体统,而且夫人的手伸得太长了,竟然伸到他身边来了。
沐恩伯甩袖气冲冲地走了。
直到看不见沐恩伯的人影,柳妈妈瘫软在地,抚着胸口道:“哥儿,我俩的命总算保住了。”
木远跳脚,“祖父做错了事,为啥要我们的命?”
柳妈妈一双眼哭得红通通的,半合着眼道:“我的哥儿,你祖父这事被瞧着了,岂不恼火,一怒之下杀了你也是有的,即便不如此,起码让伯爷想起你来就生厌,这样一来,你岂能成为伯爷?”
“可恶,伯府本来就是我的。”木远握着拳头道。
“奴婢嘛,自然是勾引伯爷打死了扔乱葬岗。”
木远一把抱住柳妈妈道:“我不会让奶娘死的。”
柳妈妈勾唇,“哥儿成了伯爷,奶娘自然不用死,还要跟着哥儿享福呢。所以刚才才要哥儿把事说出来,让伯爷明白哥儿是遭人算计了,哥儿不怪奶娘了吧。”
木远低头,“木远不怪奶娘,是木远笨,没看穿人家的奸计。”
“哥儿还小,有奶娘帮着呢。最近伯爷见着哥儿会不自在,哥儿先躲一阵,等奶娘侍候好伯爷,哥儿就不怕了。”
木远的头猛地抬起来,通红着脸指着柳妈妈道:“你,你还要像今天那样去侍候他?”
柳妈妈弯下腰在木远耳边低声喃语,“哥儿听奶娘说,奶娘全是为了哥儿好。”
柳妈妈起身,端来温水,拿着巾子湿了水给木远脸上轻轻地擦拭。木远生着气,侧脸躲过,柳妈妈笑了,搂过木远,轻柔地擦拭,上药,口里不住声地问木远在学堂怎么样,可有人欺负,午饭吃得可好?轻柔的动作,细细的声音,好似一股春风抚过他心房,木远软了身子靠在柳妈妈的怀里闷声道:“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柳妈妈轻轻抚着木远的头发,“傻孩子,奶娘不是说过吗?奶娘永远是远哥儿的。”
木远的头从柳妈妈怀里抬起来,望着她,认真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家来了,你怎么跟他做那事?我不高兴。”木远是连祖父也不愿意叫了。
柳妈妈用指头点着木远的额头,“小孩子,竟知道吃醋了.”
木远转过头去,后脑勺对着她。半天,不见柳妈妈来哄他,他偷偷往后瞄,只见柳妈妈落泪如珠,颗颗滴在木远的心间,忍不住转过身来,“奶娘,我听你的,听你的。”
“哥儿,奶娘心里苦呀。”柳妈妈抓住木远的手哀哀道,“伯爷五十出头的人,奶娘也不愿意侍候。可为了哥儿,奶娘命都不在惜,何况这个身子。”
“我们在府里无依无靠,大爷虽是庶出,但占着个长字,伯爷疼爱,又有贵妃撑腰,府里谁敢怠慢,连着大爷的两个小子过得也比哥儿好,三爷是夫人的亲生子,谁也不敢亏待,剩下哥儿单蹦一人,爹娘远在京城,靠不上。”柳妈妈松了手,双手捂嘴呜咽
木远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他们在,我也靠不上,能为着弟弟把我扔到这,不要我,又能为我考虑多少?反正我是爹也不疼娘也不爱的独人。”
柳妈妈受不了,抱住哥儿哭,“我的哥儿哟,我可怜的哥儿呢,奶娘对你好,奶娘一辈子对你好。”
“奶娘。”木远在柳妈妈怀里大哭,“我只有奶娘你对我好。大伯有祖父,三叔有夫人,弟弟有世子和世子夫人。”
“远哥儿有奶娘,远哥儿有奶娘。”柳妈妈由着木远哭了一会,拿帕子给他拭泪。
“嗯,我只要奶娘,不要他们。”
“奶娘为哥儿不值,明明嫡长孙,这个伯府整个都该是哥儿的,可谁把哥儿看在眼里?哥儿,我们要争口气,让他们看看,哥儿就该是伯爷。”柳妈妈循循善诱
“奶娘思来想去,只有伯爷可以拉拢又可以当我们的靠山,最好是能让伯爷觉得哥儿是继承人。”
“奶娘,我不想让奶娘受苦。”
“为了哥儿,再苦也是甜的。”柳妈妈亲了木远额头一下,“等哥儿成了伯爷,奶娘就享福了。”
木远感动的痛哭流涕,奶娘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对柳妈妈,让她享受荣华福贵。
第7章 夜先生
哄木远睡下,点上安神香,柳妈妈找着在厢房里缩成一团的小舟,敲打一番,命他出去买吃食去,关好大门,用栓栓牢,柳妈妈朝着耳房走去,推开门,闪身进去,一个人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抱住,柳妈妈边扭动着身子,边骂:“死相,快不把老娘放开。”
“阿花,我想死你了,刚才馋是我了。”男人摸着柳妈妈胸。
“死鬼,正经事不办,成天惦记着这。”
“这不正办着正经事吗?”男人涎着脸道。
柳妈妈掐了男人腰间一把,男人忍着痛,在柳妈妈身上蹭了好一会才放开她,嘴里嘀咕:“侍候上主子,自个儿的男人也不要了。”
柳妈妈气乐了,叉着腰骂:“你当我愿意侍候个老东西,我这是为了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相好都好几个。”
阿发又蹭了上来,“刚才老东西不能满足你,来,来,让你当家的来,包管你满意。”
“老娘侍候了老的,侍候小的,你当老娘是铁打的,不晓得累?”柳妈妈厌恶地看着这个男人,在乡下还是个老实头,跟着她到了繁华地,用着她的钱东家寡妇西家暗门子。
阿发立马赶着殷勤地给柳妈妈捏着肩,柳妈妈闭着眼歇息一会,方说:“今天这事,没人瞧着你吧?”
“放心,你们进来前,门栓我藏好,前院中茶水,我也放了蒙汗药,等黄九睡了,我才把大门的门栓拨开,绝对没人瞧见。”
“嗯。”柳妈妈阖着眼小歇。
阿发的动作越来越轻,渐渐阿发收回双手,准备出去,却听到懒懒地声儿,“闺女可好?”
“好着呢,有丫头婆子照看着,又有你请的嬷嬷在,整天学着规矩。啧啧,看起来像是官宦家的小姐。”阿发顿了脚步,转身凑近道。
柳妈妈翘着手指点着阿发的胸口,“你在外面胡来,我不管。可不能带坏闺女,要是让老娘知道,把你心给掏出来。”说着,柳妈妈的手指戳在阿发的胸口上。
阿发往后一跳,抓住她的芊芊玉指,嬉皮笑脸道:“那用脏了你的手,我自己来。”
柳妈妈甩开阿发,“我交代你的事,可要办好。”
“你放心,保证一丝不差。”阿发拍着胸口道,“只不过,你也知道办事总需要钱的。”
“给。”柳妈妈解下身上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趁哥儿睡着,你赶紧走。”
柳妈妈理了理发髻,拍了拍衣裳出去了。
沐恩伯木春时任泉州市舶使,一等一的肥差,深得昌平帝信赖,在此任上十几年没挪个窝,宅子修得一年比一年大,园子套着园子,花草,林子,怪石,瀑布,珍禽稀兽一样不少,人称泉州第一大园子。
泉州人几乎无人知晓沐恩伯祖上是大名鼎鼎的靖海候。
说起靖海候,现下知晓的人少了,但闽浙一带是家喻户晓。百余年前,闽浙及岭南遭倭寇侵犯,烧杀抢掠,逼的朝廷一度海禁,坚壁清野,至到靖海候的出现,这种局面才改变。靖海候带着大周水军肃清沿岸倭寇,占领了倭国,更直驱入东南沿海诸国,震慑了西方诸国,禁止沿海诸国没有大周的允许不准西方各国船只停靠供给。一时靖海候名扬海内外,大周威震四方,万国来朝。
可惜靖海候的后代是一代不如一代,靖海候府也日渐没落。
昌平帝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同时也是最不受宠的皇子,皆因昌平帝心性优柔,资质平平,不堪为帝,但昌平帝娶得贤妻王氏,王氏耗费无数的心血,才让先帝认可昌平帝,立昌平帝为太子,最终登上天子之位。为此,王氏殚精竭虑,于寿命有碍,在昌平六年,文德皇后王氏薨,昌平帝哭得一度晕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昭告天下,宫中自此无后,同时取消昌平六年的选秀,世人皆言昌平帝至情至性。
昌平九年,昌平年间的第一次选秀拉开了序幕。一批各地美人纷纷进入后宫,不想靖海候的庶女木莲,进宫不久就获得盛宠,于昌平十一年育下皇子,晋封贵妃。
咸鱼翻身的靖海候并没如世人眼中的外戚那样权倾朝野,靖海候反而上折,称为防外戚揽权自请降候爵为伯爵,并要求外地任职。一时朝中上下一处赞扬,又称贵妃为贤妃,昌平帝称其为后宫楷模,堪比文德皇后。最终昌平帝赏了沐恩伯爵位和泉州市舶使。自此,沐恩伯在泉州扎了根。
沐恩伯三子一女,长子长女皆是白姨娘所出,世子行二是原配所出,幼子是继夫人所出。长女即是贵妃,世子则留在京中看守京中伯府,继夫人和庶长子,幼子全带在任上。沐恩伯世子担心失了世子之位,借着孝顺的名义,把三岁的儿子木远巴巴地送了来,说代世子孝顺沐恩伯,至今已是五年有余。
沐恩伯府的西北角,极偏僻处,有座小院子,院内只一栋三层小楼,小楼门前两颗五人高的树,树冠硕大,把小楼掩盖其中,远远只见着楼顶。二楼靠东的屋内,地上铺着羊毛毯,居中放着一个巨大的黑漆桌案,一张泛黄的星布图置于案上,一男子跪坐于案前,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星布图。
男子自称姓夜名子,远古夜氏的后代,本是乡间一书生,恃才熬物,被乡间族老不容,远赴他乡,途经一破庙,梦中有人教他观天象堪破先机,醒仍一一在目,这是他对沐恩伯的说辞。当然,仅凭这些说辞,不足取信于沐恩伯,但夜子断言他家将出贵女,因靖海候的气运,不足以让此女正位,堪为侧室。果断不久,木春的长女入宫二载,册封贵妃。自此,沐恩伯对他言听计从,靖海候自降伯爵就是出自这位之手。
其实夜子心里明白,他根本不会改天逆命。机缘巧合,无意中,他获得一张星布图,此星布图颇有些神奇,简直是天空中星宿的拓本,而且还能显示他周围之人的命定星宿,周围还有些他至今不懂的奇怪符号。从图上,他看出木莲将入主咸福宫,果然如此。
年前七月的禄存耀日让星布图上所有星宿一团混乱,然而,很快,这些星宿又各自就各位。但,这让夜子惊慌不已,他夜夜观星,日日看星布图,再无异常,好似,那天的混乱从来不曾出现过,可他仍隐隐觉得有一种挥之不去说之不出的怪异感,再三思虑,他决定到离禄存耀日最近的京城去查看一番。
他小心收起星布图,贴身藏好,拿过纸墨放于桌上,方喊:“小楼,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
屋外小厮应声而去。
听到消息的伯爷夫人顾不得男女大防,带着贴身嬷嬷赶了来,问:“先生可要离伯爷而去?“
“不!“回答的斩钉截铁。
“先生将去何处?”
“京城。”
夜先生不等伯爷夫人细问,一一道来,“伯爷和夫人怕已忘了年前禄存耀日之事,但百年难遇一景,可真的会毫无预兆?天上有异,地上必有所动。”
刚到的伯爷听了,再三确认,方同意了夜先生独自上路。
倒是伯爷夫人颇是担心夜先生打算另寻明主,派人暗中跟着。至于柳妈妈这等小事,两人默契地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