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遇皎月——丁墨
时间:2017-11-17 16:21:03

  “嗯。”我说,“在那个时刻之前,救回邬妙,我的心愿就了了。”
  我们都静了一会儿,她伸展双臂,说:“好,别想那么多了,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喂,要不要我喂你?”
  我笑了,说:“不用。”
  她把饭盒都打开,给我添菜,递来饭盒,倒水。我们就这么安安好好吃了一顿饭,待月亮升上时,她扶我靠在沙发上,又把药拿给我吃。我一时情动,握住她的手,她低头看着我,笑了,俯身吻我。很温凉的唇,很细致的吻。
  末了,她移开脸,说:“我有预感,明天一定是很艰难的一天。我知道你会拼命,答应我,小心,照顾好自己。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得,还有我在等你。等你娶我。”
 
 
第250章 邬遇三十(4)
  她的话语平静柔和,我却听得心头骤痛,知道这或许她沉淀了好几天,忍了又忍的话语。
  我说:“我答应你,皎皎。不会让你一个人等。我是你的丈夫,我会回到你身边。”
  她抬手擦了下眼睛,说:“别臭美啊,现在还是未婚夫!而且还是私定的!也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接受你呢!”
  我握着她的手,说:“你觉得叔叔阿姨会不会接受我?”
  谭皎撇撇嘴,叹了口气说:“我爸我妈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学霸,邻居家的孩子。而且还是清大本硕哎,我都可以想象出他俩把你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模样了。将来我在家中的地位必然非常凄凉,以前是两个人管我,以后是三个人管我,唉……”
  我笑了,她也笑,眼睛映着闪烁月光。美得让我无法移开目光,美得让我一片寒意的心中,依然充满希望。
  吃完饭,谭皎和他俩出门,去做简单的走访了解。我蓄积体力,只待明天。靠在床上,继续看陈星见的那段行车记录仪视频,翻看各种案件资料。
  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陈星见的行车记录仪,没有拍下第二人的车。他停车的位置,也避开了餐厅附近的监控。我要怎么寻找到第二人的踪迹?没有人可以了无痕迹,一定有监控拍到过第二辆车,它在哪里?
  后来我疲惫至极,又或许药物起了作用,迷迷糊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睡前还在想这些事,梦里也都是。
  我梦见了初次追击凶手的那个夜晚,黑暗小巷,朋友的惊呼,他的身影,路人的阻碍,而后他跑进酒吧所在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星见从酒吧里走出来。黑暗中,远处,分明还有另一个人远去。
  ……
  我和谭皎开车去警局,谎称她是受害者。
  路上我们去了第一个受害者陈柠朦上班的餐厅,当时谭皎说了一句话,她说……
  她说……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日色已经开始发亮,谭皎蜷缩在我身旁,呼呼睡着。可我的脑子里已是清醒无比。
  我盯着谭皎秀美的容颜,想起当时我们站在餐厅外,她说:这里,有点眼熟啊。
  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因为我们曾经到过这里。这里跟许静苗案的那间酒吧,只隔了一条街。
  就是陈星见车辆驶出的那条街。
  那一片的地形我早已谙熟,此时便像是有一条火线,在我脑子里燃过,而后整片空间分布图,都被点亮。
  我也陡然想起陈星见在审讯视频里说过的话,他说所有人员、地点选择,还有动手,都是第二人亲力亲为。
  我闭上眼,回忆最初那一晚的经过。小巷中,那人一直奔跑,本来中了一棍跑不掉了,突然出现一个夜归的年轻男子,阻住了我……
  后来,警方想要寻找这名目击证人,却没找到。公开征集线索,也没有人来主动联系。如果真的是住在附近的夜归居民,又怎么会找不到?
 
 
第251章 邬遇三十(5)
  我一直以为自己追的那个人,就是陈星见。可到底是陈星见,还是他?那晚黑暗中背着包出现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年轻男子,又是谁?
  但无论是谁,那晚,他就在那里。后来陈星见现身为挡箭牌,而他迅速逃脱离开。
  他的车就停在酒吧背后。而那附近是居民区,比较繁华,不会没有监控。
  ……
  现在许静苗案还没有发生,也许永远不会再发生。所以那晚的监控,是不存在。但是陈柠朦案已经发生了,发生在那么相近的地点,那么他的车会不会还停在同一个位置?酒吧背后,但是可以看到陈柠朦上班餐厅的位置。也许就是那条连接酒吧和餐厅的巷子里。他没有和陈星见停在一起。
  他又让陈星见冲在前头,自己几乎跟他完全没有牵连。那么他还会小心翼翼避过路上所有监控吗?
  一个人,不可能百分之百没有疏漏。
  我的胸中就像有一股激流涌过,我知道自己找到他了。
  立刻拿起手机,打给老丁,谭皎揉着眼睛坐起来,听到我的话,也是一怔。
  我无法向老丁解释其中缘由,但他听完我说的地点,依然立刻答应,马上派人排查陈星见踩点当晚,那附近的监控……
  警方的消息并没有马上传来,天亮之后,我们四人立刻在小镇上对可疑房屋、人员进行寻找排查,但是并没与收获。
  临近中午,老丁终于来了电话。
  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凝重:“邬遇,我们真的在当晚,找到了这么一辆车。就停在酒吧背后的巷子里,并且只有他这一辆。虽然酒吧正背后没有监控,但路口有,他驶入驶出时,都被拍到了清晰的车型和车牌。他来和离开的时间,与陈星见几乎一致。车子外形也与谭皎沈时雁的描述基本一致。照片和车牌号我会马上发给你们。但车是租来的,用的假身份证,我们还在查。此外,我们已经在全市范围内排查这辆车的去向。”
  老丁的话,令我的心绪阵阵起伏。我问:“能不能先排查小镇这边的道路监控?如果他带着邬妙来了这里,找车比找人更容易。”
  老丁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抬头看着当空的太阳,谭皎说得没错,今天必然是个大晴天,日落时残阳如血,晚霞万丈。我们在和时间赛跑,争夺邬妙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到下午时,我们几乎已经排查完小镇上的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依然没有发现。
  日头渐渐偏西,我们站在车旁。此时封闭针和药物已经在我体内发挥作用,又或许是精神始终紧绷,我已完全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壮鱼他们皆是一脸疲惫,但眼睛同样雪亮。到了这一步,他们都没有说话,看着我的脸色。
  我点了根烟,几乎是急速地抽着。沈时雁也在另一侧抽烟。两个女人静默。
  我对他们说,也是对自己说:“还有机会。不在镇上,那就是在山上。并且一定是通公路的山上,我们分头找。”
  沈时雁说:“对。离日落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接着找!”
  我们刚要上车,我的手机响起,老丁打来的。我立刻接起:“老丁!什么情况?”
  “邬遇,我们刚刚找到那辆车了!”老丁在电话里吼道,“就在你们所在的小镇,昨天出现了,道路监控拍到他进了一条山路,那座山距离小镇两公里左右,叫乌龙山,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派警力过来!还有,我们成功在陈星见家提取到一个新的有效DNA!已经开始比对……”
  老丁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根本已听不见了。我吼道:“走!”沈时雁一脚油门,车已如离弦的箭朝乌龙山方向冲去。谭皎和壮鱼亦是一脸从未有过的肃然紧绷神色。呼呼的风吹在我脸上,某种冷热交替的情绪,在我体内疯狂蔓延升起。我的眼睛里已看不见所有,只余遥遥两公里外那座山的山顶上,树木苍苍,将山中掩饰得密不可见。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坠落。
 
 
第252章 谭皎三十一(1)
  ————谭皎视角————
  那个傍晚的景色,美得不太真实。血红的太阳缀在山顶,霞光透过云层,一道道宛如佛光,朦胧清亮。山林中已阴下来,所有树木迎着微风摇曳,它们密而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车开到半山腰,就上不去了。我们看到那个人的车,就停在路的尽头。沈时雁几乎是立刻持枪逼近,邬遇紧随其后。迅速查看一圈后,又踢了脚后备箱,沈时雁摇摇头,示意什么也没有。
  那个人,真的已准备背水一战。
  “上山。”邬遇说。
  我们沿小路进入密林,只有一条路。沈时雁仔细看了看泥土,说:“有新鲜脚印,长度幅度与我们在犯罪现场发现的一致。”
  邬遇的眉目是清冷决绝的,我总感觉此刻的他,今天的他,与平时有很大不同。像头受伤的豹子,虽然不言不语,可下一刻全身的力量就好像要爆发出来。
  我真的怕他不顾性命。我们必须救回邬妙。
  但他答应过我的,为了我,不会再不计生死。
  我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们爬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渐渐感觉出邬遇有些不对。沈时雁的速度是非常快的,邬遇紧随其后,我和壮鱼落在后头。尽管邬遇还是和他在一起,但我看到有血迹,浸在了T恤上。
  我问:“阿遇,你有没有事?”
  他答:“没事。”额头上是密密的汗水。我看得心里阵阵难受,尽管打了针,可他受伤才过了几天,体力不可能与一个健壮的刑警相比。可是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劝他停下。
  沈时雁只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速度没有任何减缓。
  好容易我们来到了树林的尽头,却看到面前是一片果园。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寂静繁密。
  有果园,就代表有人。
  远远望见,果园最上方,还有座房子,在这荒山野岭间,竟修葺得十分清雅精致。不规则石头砌成墙体,上头是一扇扇木窗,斜面铅灰色屋顶,背后一棵大树笼罩。
  依然是沈时雁打头,我们沿果林间的小径,笔直往上。天色又暗了几分,徒增静谧清冷感。沈时雁回头看着我们,小声说:“当心。”我们都点头,沈时雁又说:“晓渔,你到我身边来。”壮鱼“哦”了一声,上前两步,沈时雁牵着她的手。
  我也握住邬遇的手,血已经在他的T恤上印出一小团。他看着我,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年后的修理工。那粗旷的、坚毅的、沧桑的眉目。他说:“当心,跟在我身后。”我说:“好。”
  我们很快出了林子,离那座房子只有百余米距离。我们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前方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什么碰撞坠地,又像是什么被拖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沈时雁已如同一头猎犬般冲了过去。壮鱼紧随其后,她是跆拳道黑带,又常年户外运动,爆发力惊人。
 
 
第253章 谭皎三十一(2)
  邬遇几乎也是闻声而动,起初他和沈时雁并肩,两个男人同样奋力奔跑。但此时邬遇的速度明显要慢一些,我就跟在他身旁,看到他的眉头狠命地皱着,看到成滴的血沿着T恤下方流下来。我什么也没办法说,看着前方寂深的神秘房屋,看着身旁倔强的男人。
  眼见沈时雁两人就快要跑到房子门口,邬遇猛地一个踉跄,被石块绊倒,摔在地上。他只闷哼一声,就立刻撑地爬起。我伸手想扶他,他没要,他说:“皎皎,我没事。”
  我只是看着他,跟着他,没吭声。
  但就这一摔的耽误,沈时雁和壮鱼已到了门口,我一抬头,就见他们脸色未变,像是看到了什么。但树枝和窗帘掩映,从我们的角度,看不清屋内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听到沈时雁大吼一声:“站住!”他冲了进去,然后是壮鱼。我的心就这么咯噔一下,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追上这几十米的距离。屋内明显传来打斗声,还有壮鱼的惊呼声。紧接着就是“砰、砰”两声枪响,在这山岭间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我的心跳几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他们动枪了。而我身旁的邬遇脸色已全变了,吼道:“你在这别进去!”人已跑了出去。我哪里舍得不管不顾,跟了上去。
  邬遇眼睛一直盯着屋子,察觉我跟上来,深深看我一眼,眸色深重。我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没说话,忽然手垂下,拉住我的。而后我立刻感觉到,他的掌心微湿,低头一看,有血从袖子流下来,流到掌心里。我的喉咙阵阵发堵,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和他分开。
  门口有两双鞋。一双男式鞋,正是警方推理出的凶手穿的。还有双女鞋,那么眼熟,上头还有血迹泥土,不是邬妙的是谁?邬遇也看到了,那眼里的寒冰几乎就要覆盖一切。我抬头望去,大吃一惊。沈时雁靠坐在地上,手扶着大腿,还握着枪,眉目紧绷,血正从他的左腿流下。壮鱼看样子没事,在旁边扶着他,满目焦急。他中枪了。
  沈时雁看到我们进来,几乎没有浪费一秒钟,飞快说道:“他身上也中枪了,从后门跑走,没有看到邬妙!”
  邬遇低吼道:“你们有没有事?”沈时雁说:“别管我们,快追!”把手里的枪递给邬遇,说:“当心。”壮鱼也朝我点了一下头,我一咬牙,跟着邬遇从房子的那扇小后门跑了出去。
  暮色已经降临。
  房子后头就是山,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贴着岩壁,往前蜿蜒。我一眼就看到地上的血迹,还是新鲜未干的,喊道:“阿遇,地上!”邬遇看了一眼,抬起头,已是满脸寒色。
  我们沿小路跑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小溪,从山谷中奔腾而下。然而溪水中的一幕,简直令我毛骨悚然心肝俱裂。
 
 
第254章 谭皎三十一(3)
  溪旁是一片小滩涂,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锯子、大小不等的刀具、剪刀、电钻……不少工具上染着血。旁边还丢着个大箱子,正是那日那个人囚禁我时,得意洋洋崭露的工具箱。
  溪水里有个人。
  她周围的溪水,明显都被染红。深深浅浅晕开。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她的双手被缠着绳索,身上不知还缚着什么,所以一直沉在水中。她的长发在水中静静飘扬,浮出水面的脚趾苍白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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