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皎接过,看了眼他们,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要等所有人都吃饱了,才拿我们的。”
我答:“我抓得最多,烤得最多,为什么不让自己女人先吃?”
她立刻笑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把鱼举到我面前,我咬了一口,她却犹豫了一下,说:“我其实不太饿。”
这鱼没有调料,味道自然寡淡。我说:“不行。不吃哪有力气走路。”
这女人,之前什么苦都能跟我吃。现在境况稍微明朗些,压力小了些,立刻就有了点娇滴滴的气质。她看似特别诚恳地看着我:“我真的不饿,也不缺力气。”
我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听话。”
她说:“那你喂我。”
我心中一软,撕了条鱼肉,塞到她嘴里。她瞪大眼,乱嚼了几口,咽下去,嘀咕道:“你不用那啥喂……也就算了,真是……牛啊你,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苏……”
我问:“苏是什么?”
她倏的笑了:“苏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说完还嗔怪地看我一眼。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如此轻松明快的笑颜?一颦一笑皆是灵动,光彩皎皎。
我一把抱起她,放到大腿上,她措手不及倒吸口气,我从她手里拿过鱼,低头喂到她嘴边。我什么也没说,她的脸却渐渐红了,一口一口,终于吃得老实。
一条鱼我俩很快吃完,她还坐在我怀里,我靠在岩壁上,也不想松开。她用头顶蹭了蹭我的脖子,说:“阿遇,我真的就想这么坐着,不再走了,不再动了。”
我说:“那就多坐会儿。”
她说:“我好想有那么一天,在一个小房子里,可以就是我家。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从早到晚,从天亮到天黑,一直在一起。那样,多好啊。就像现在这样。你从来没这么陪过我。”
我听得心头有些发酸。自我们相遇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一天,我从来没给过她。原来那是她的愿望,可她是否知道,也是我的。
我握住她的手,说:“好,等出去后,我们先谁也不找,什么也不管。就我和你过一天,满足你的愿望。你也满足我的。”
第259章 邬遇三十一(3)
哪知这女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我本无邪念,她却露出扭捏神色,而后看着我,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她小声说:“唔……满足就满足,但是你不可以再……那么努力了。”
我差点失笑,可心绪分明也被她说得阵阵涌动。那个夜晚,那几个在我家相伴的夜晚,是我俩最深的秘密,最亲密的交付。她都这么说了,我难道还否认这个“愿望”?
我牵着她的手,探入T恤,来到小腹。她的眼神都变了,那里虽然平坦,亦是结实腹肌,只是不像一年后那样线条凸出明显。
我在她耳边小声说:“等回去了,我就去健身,还去汽修店打工。等着我。”
她连耳朵都红了,手却放在那儿没动,脸埋进我怀里:“靠,你竟然调~戏我。”
“你不是喜欢那样吗?”
“唔……那得等真的体验过了,才能下定论。”
——
我们必须继续向前。
刘双双等人已经去前面那片小路中探过,结果全都迷了路,最后绕回原点。他们有些束手无策,但是商量说,还是得继续尝试,因为不可能走回头路。
我还没说什么,陈如瑛已开口:“有邬遇在,什么迷宫都能解开。他是学数学的。”
所有人看向我,谭皎也睁大眼:“真的?”
我答:“只要有出口,理论上是。”
刘双双大喜,说:“那太好了,邬遇,我们大家都指望你了!”其他人也都露出笑颜,我答:“我尽力。”
我打头,带着谭皎。言远和朱季蕊跟着我们,而后是陈如瑛和冯嫣,刘双双等人自愿殿后。进入小洞后,我发现里头更狭窄,通体依然是雪一般的岩层,有荧荧光泽照亮。脚下隐隐有湿气,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暂时没有看到任何植物或动物。
我慢慢走着,同时把大家吃剩的鱼骨头,沿途丢下当作标记。我在脑海里描画每一段小路的走向和长度,不断叠加成图。
陈如瑛说得没错,只要是迷宫,我们学数学的都可以用算法找到出口。只不过多花点时间。可渐渐的,随着我脑中的图不断完善变大,我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按说这些洞穴是天然形成,蜿蜒通达,应该毫无规律可循。可走着走着,我发现许多段路的形状、走向十分相似,就像是无数段线条,以一定分布规律,围绕着同一个圆心,在缠绕重复,也难怪他们迷路。
这种现象,我们叫做自相似。自然界里偶尔会有这种现象。但是这么大型的、精密的自相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算得上鬼斧神工。
冥冥中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神秘的力量,驱使、雕琢着它们,全朝着一个方向——我们要抵达的那个地方。
我的手心渐渐沁出冷汗,竟生出些许对未知力量的敬畏感。
谭皎约莫察觉了我神情严肃,低声问:“没事吧?”
我握了握她的手:“没事。”
她问:“真的能找到出口吗?这里太复杂了,我都转晕了。”
“能。”如果说之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现在整个迷宫图在我脑中都已豁然开朗。
“为什么你们学数学的,就能找到迷宫出口?这也能算出来?”她问。
我顺口答道:“算是吧。任何二元平面迷宫,只要有出口,理论上都能用一个叫Trémaux's algorithms的算法解开,很简单的。不过我现在还发现了别的规律,难以置信,它们竟然具有近乎完美的自相似性。我现在可以找出最短的路。”
谭皎顿时不说话了。
我问:“怎么?”
她盯了我几秒钟,忽然笑了,说:“没什么,原来有个学霸男朋友是这样一种体验,虽然一脸懵逼,可还是觉得真他妈帅。”
尽管在这样黑暗未知的环境里,我还是被她逗笑了,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说:“你不需要管这些,跟着我就好。”
前方,就要抵达迷宫出口了。
第260章 谭皎三十二(1)
————谭皎视角————
邬遇的样子,很沉稳,也很冷峻,昏暗光线中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眼中智慧的光芒。说实在的,见惯了他硬汉模样,在我心中他也是这样的男人。只是原来当他无意间展露出我不熟悉的一面时,也是会叫人着迷的。我不由得将手握得更紧,因为喜欢,倍觉珍惜。
我们在小洞里越走越深,在邬遇的带领下,渐渐到了从未到达过的区域。我意外地发现,雪岩层中,开始有了泥土,有了绿色,随着我们越走越远,那些绿色蔓延生长成小孩手臂粗的藤蔓,扭曲遍布在整个洞里。
前方,有光。
大家都屏住呼吸。邬遇说:“到了,皎皎,跟在我后面。”他伸手将我一带,我整个人就被他护住。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我心里踏实又柔软。
洞口,较细的树藤枝叶缠绕,几乎都要将一切遮蔽住。但我们隐隐可以看到,外面浮动着光泽。那光虽不耀眼,但比之前都要亮。就像里头有一盏夜灯,藏在前方黑暗中。我们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地底怎么会有这样的光源。
邬遇伸手拨开树叶,第一个走了出去。
然后他几乎是同时猛的偏头,一下子伸手挡住眼睛。就在他踏出的这一瞬间,外头那迷蒙的光突然消失了,就像那盏灯灭了,所有光芒一下子被什么给收走了。我知道邬遇不好了,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跟出去。周围只剩下一层蒙蒙的雪光,跟小洞里、外头那个洞里一模一样。
“阿遇,你怎么了!”我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捂住眼睛,慢慢抬起头。我小心翼翼拉开他的手。其他人也跟出来,有的关切地站在我们周围,有的发现周围环境,发出低低惊呼。
邬遇的脸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伤口。可当他慢慢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却又像没有聚焦到我脸上。我吃了一惊,因为他的瞳仁整颗放大,变成黑黑一团,吞噬了原本深褐色的眼球部分。
“你……你……”我惊疑不定,“你的眼睛……”
他伸手想要触碰我,却没有够到我的脸。我的心倏的一震,他也静了几秒钟,而后放下手,说:“皎皎,我的眼睛……暂时看不到了。”
我心中一痛,刹时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我俩都静了一会儿。旁人却看得吃惊。
最后我问:“你现在疼不疼,难不难受?”
邬遇答:“暂时没有什么感觉,别担心。”同时暗中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扶他缓缓在旁边地上坐下,其他人这时全围过来了,刘双双问:“眼睛怎么了?”
邬遇答:“刚才好像被光刺了一下,看不到了。”
刘双双说:“我看看。”她在邬遇跟前蹲下,打量了一阵,也蹙眉:“我曾经见过驴友雪盲症,但从没见过眼睛变成你这样的。或者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看是否好转。”她从口袋里掏出块帕子,递给我:“要不要给他罩在眼睛上?免得再被光线刺激到。”
我感激地接过。
第261章 谭皎三十二(2)
讲真我对刘双双的印象很不错,大方、独立,既能带领大家,又注意照顾到每个人。我们这么一群人凑在一起,从一开始,也是她稳定住所有人情绪和氛围。我看过很多集体遇难的例子,自私、内斗、猜疑,原本有求生机会却互相伤害。但因为有她这么个人在,也给了所有人正能量的鼓励。
刘双双冲我笑笑,目光温和。
言远也问:“没事吧。”
邬遇答:“眼睛突然看不到了。”言远“啊”了一声,一时似乎也不知说什么好。静了一会儿,说:“你是为了大家探路眼睛才这样的,放心,后面我们大家都会照顾你俩。”邬遇说:“多谢。”
陈如瑛从进入洞穴开始,就跟在我们身后。估计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听得清楚,但我们也没理会。她一直盯着邬遇,眼泪就涌了出来。邬遇看不到,可我看着心情也有些复杂。她在邬遇面前跪下,邬遇已被我束上帕子,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向了她。
“阿遇……”她嗓音低闷,“怎么会这样?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你的眼睛不能受伤,否则将来怎么继续做研究?”
我没说话。在她的记忆中,邬遇还是那个无所不能天之骄子的学霸。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仨。毕竟这也是十分明显的事。冯嫣也没说话。
邬遇直接别过脸去,说:“你不必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和师母。”
陈如瑛咬唇,冷冷看我一眼,站了起来。
我无所谓,反正人都是我的了。她瞪也白瞪,瞪穿了眼睛也摸不到邬遇的半根手指。
大家都蛮有人情味的,让我照顾邬遇好好休息,他们看看周围环境。待他们都走远了,我握着邬遇的手,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的眼睛为什么突然……”
邬遇说:“其实我也没有看得太清楚。我走出来时,看到这整个洞穴,就像笼罩在一层光膜中。当我踏进第一步,光膜急剧收缩,一下子就没了。就好像……这里原本有个场,因为我的闯入,场平衡被打破。”
我:“……学霸,说人话。”
这样的境况中,邬遇居然微微一笑,答:“大概就是这里原本有层光膜,将一切笼罩在其中,我戳破了这层膜,眼也被光刺到。你也可以理解成某种未知的能量。”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情况?”我低声问。
“我想是的。”邬遇答,“等我重新再看到东西时,就会不一样。”
尽管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邬遇的眼睛,要多久才能恢复光明。在洞中他一直是我的依靠,现在我突然感到孤立无援。可转念一想,想起壮鱼曾对我的鼓励,强大的女人,就得挺身而出啊。于是我深吸口气,拍拍他的肩:“放心,你暂时失明这段时间,就跟着我。我罩你。”
邬遇唇畔有静好沉着的笑:“好。”
我靠在他肩头,打量周围。我们又到了一个新的洞穴中,但这洞穴,比之前的有生气多了,也难怪大家刚才惊叹。洞中,雪岩和泥土交错分布,旁边居然还有些草。我们面前不远,还有一个圆形小水潭,水是天蓝色的,清澈无比,里头竟还有鱼和水草。只是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道有多深,我想也没人敢贸然进去。整个洞穴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起码有二十多米高。四周都是雪岩,嶙峋往上堆积。洞顶上却生满了陌生藤蔓,都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长出来的。
第262章 谭皎三十二(3)
可我们也走到了尽头,这个洞穴全是岩壁,再无出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么后来,我们这些人,又是从怎么出去的?这个洞穴,应该就是最终的秘密之地。邬遇说看到一层光膜什么能量场消失,又说前面的迷宫很离奇。这个洞里,到底藏着什么力量?又会怎么作用在我和邬遇身上?作用在其他人身上?
我仔细打量周围每一寸土地,这里的雪岩似乎比外头更亮一些。有时候你甚至能看到某块岩石表面闪耀着光,可当你走近,又找不到光的源头,那束光又看不到了。有时候水里也会有一段一段的光,可你凑近了看,也会发现什么也没有。刘双双还猜测:“说不定是某种发光的鱼?”
当时我和其他人一样,看到这些细节,只觉得神奇,并未深想,也无从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