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此次真是在朝堂之上大耍了一次威风,平日里上蹿下跳的黄子澄齐泰等人,竟也如那哑了火的枪。
建文帝吃了个哑巴亏,当然就不能这么算了,这会乾清宫内,正冲着黄子澄齐泰等一干人大发雷霆呢。
黄子澄之流,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岂不知如何搬弄圣人之道,与燕王讲大道理。可他们败就败在对方根本就是个流氓,完全不给你讲理的机会,所以你那些圣人之道,诡辩之术,还是自己留给自己玩吧。
年轻的皇帝到底是政治经验不足,头一回经历此等阵势,智囊团又集体被呛哑火,本就理亏,这会又在朝堂之上与燕王示了弱,再想扳回一局恐怕有点难了。
这会只听得齐泰气急败坏地说道:“燕王今日之行径,公然敢藐视朝廷,目中无人,这谋反之心,已经昭然若是,皇上应该马上下旨,趁此机会把燕王抓起来!”
“哎……朕刚刚在朝堂之上赦免了燕王殿前失仪之罪,君无戏言,朕怎能出尔反尔呢!如此行径,岂不是坐实了燕王今日朝堂上所说之言,那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朕啊!”朱允炆左右为难,此刻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陛下!臣斗胆进言!陛下莫要再犹豫了,如此天赐良机,应该尽早将燕王绳之以法啊!如若放虎归山,必成后患啊!”只见御史大夫景清躬身一辑道。
燕王在朝堂上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群臣的愤怒,这会已经不断有折子递上来,弹劾燕王。其中户部侍郎卓敬便给建文帝上书提议将燕王分封到江西南昌,可黄子澄之流脑筋并不像卓敬这般清楚,这会正吵的不可开交呢!
齐泰和景清刚刚建议皇帝将燕王绳之以法,这会皇帝心中虽是犹豫,但已经被他们说动了几分,可这帮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会冒出了黄子澄这么个猪队友,只见黄子澄向建文帝躬身一鞠道:“皇上,此刻不能杀燕王啊!”
建文帝听闻黄子澄之言,心中甚为好奇,忙问道:“哦?黄卿家有何见解?”
只听黄子澄娓娓道来:“皇上可曾想过,这削藩关键时刻,燕王何故会自投罗网啊!这其中必有蹊跷。从燕王这两日行事来看,他就是想指出陛下的过错,博得百官的同情,让陛下亲口说出自己没有削藩之意!皇上如果此刻杀了他,那不正好坐实了燕王这两天所言皆为真相,那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皇上啊!”
“黄大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天下人会怎么想!依我之见,现在正是除掉燕王的最好时机!皇上切莫再犹豫了!”齐泰对黄子澄简直是哭笑不得,此刻都要被他逼疯了。
御座上的建文帝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成一团,他此刻也是颇为头疼,此刻只听得一直未曾说话的方孝孺开口道:“诸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有据,但依臣看来,此刻不能杀了燕王。”
自方孝孺进京之后,朱允炆一直将他视若神明,凡事都愿意请教三分,此时见方孝孺也这么说了,朱允炆眼中便闪出一丝光亮,请教道:“愿闻希直先生其详!”
只见方孝孺不慌不忙说道:“陛下如今若是杀了燕王,着实是无法向天下人交代啊!依臣之见,上次燕王府长史葛诚来朝之时,陛下已经策反了葛诚,何不利用此机会,放燕王回去,以麻痹其心志,待我们一点点将其羽翼扫除干净之后,燕王便如瓮中之鳖,这样既对皇上清誉无损,又能避免朝廷损兵折将。”
黄子澄听闻连忙附和道:“希直先生所言极是啊!”
“荒唐!如此岂不是放虎归山!燕王现在已是瓮中之鳖,为何不当即就地正/法?”齐泰听闻此言已是哭笑不得,这黄子澄,方孝孺,简直是猪队友中的猪队友啊!
“皇上,依臣之见,过几月便是先帝忌日,先帝驾崩之时,皇上曾下旨诸王不得进京奔丧,当时朝中及民间便对此事颇有说辞,如今何不趁此机会,命诸位藩王之子代父进京祭拜,这样皇上便如同握了人质在手,燕王即使回了北平,我们亦有长史葛诚做内应,料他也不敢再掀起什么风浪!”方孝孺心生一计,忙献策道。
“希直先生此计甚妙,可是如若燕王不答应送三子进京,那朕又该怎么办呢?”朱允炆自知自己那四叔一身流氓匪气,那可是个说闹就闹的主儿,自己哪能惹得起。
“陛下,如若燕王不答应此事,那便坐实了他谋反之心,我们便可立即将其就地正/法,天下人也不会再说皇上不顾亲亲之道了!”方孝孺继而献策道。
“如此甚好!“就照希直先生所言行事吧!”朱允炆心中大喜,当即拍板,便决定了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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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朱权听闻徐妙锦之言,甚为感动,他没有想到在这削藩的节骨眼上,徐妙锦会选择与他共同进退,他心中一热,便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这次她竟然没有反抗,只是轻轻抚着他的背,靠在他肩头温柔说道:“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的。”
张氏吃了个哑巴亏,心中很是不悦,但好歹不用再在这王府中见到娜仁了,她心里畅快了许多。娜仁每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就如同巴音安在她身边的眼睛,让她甚为不爽,虽说当年是巴音故意安排她出现在竹轩楼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这王府也逐渐站稳了脚跟。宁王根本不去王妃房里,她在这王府中极尽荣宠,凭什么他巴音一个小小的千户,也要骑到自己头上来。近日来她也听闻王妃与巴音走动过从甚密,不知二人又在谋划什么,她只想借刀让此二人在她眼前永远消失。
徐妙锦倚在朱权肩上,淡淡说道:“殿下可听闻燕王进京大闹一事?”
“恩,我知四哥心中不平,可没想到他居然敢登陛不拜,朝廷现在与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水深火热,我真不知道四哥这一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他轻轻抚了抚她如丝秀发,叹息道。
“如若燕王要反,殿下心中可有决断?”只见徐妙锦突然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问道。
“这…………此话可不能乱讲,这可是谋逆之罪!”朱权边蹙眉边摇头,此刻恨不得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
可徐妙锦偏偏却要咄咄逼人,她进而又问道:“殿下心中倾向于谁?”
朱权起身背手低头,在书案前来回踱步,王妃怎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古往今来,哪里有藩王造反成功过的案例,况且朝廷现在已经削了藩王的兵权,就算四哥当年横扫北疆,可没有兵权,他又有什么资本造反啊!
徐妙锦见他如此犹豫不决的性子,心下已了然,为何历史上宁王会被人挟持,如今这形势,要他站个队,他也要犹豫这许久。
朱权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皇上削藩,手段是过了些,可如今四哥同我一样,已没了兵权,就算他有心要反,他拿什么反?就算我有心帮他,我手中也没有兵权啊……”
徐妙锦要的只是他对此事的态度罢了,如今看他的意思,心中已是对朝廷颇有不满,便冲他点点头道:“朝廷要对付燕王,必然也不会放过我们,殿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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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在京城就这么风风光光地逛了一圈,安然无恙地回北平了,可是却带回来一个噩耗,朝廷要燕王三子进京祭拜,这摆明了就是要拿人质啊!燕王妃如何能干,她此刻便是死活不同意让三个儿子进京做人质。
道衍其实也不想此事发生,可现如今要是此刻就起兵谋反,一则是他们并没有准备好,二则是时机未到,名不正言不顺,他也陷入了犯难的境地。
燕王朱棣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此次进京,他心中已是看的明明白白,黄子澄齐泰之流是什么货色,而他又通过多方努力,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几位太监,这倒是令建文帝一派没有想到的事情。自太/祖朝起,朱元璋就曾严令太监不得干政,朱允炆继位之后,便秉承了皇爷爷这个优良传统,对太监多有苛刻,故宫中太监怨声载道已久。而燕王出现仿佛救世主一般,他在京中之时日便是积极结交宦官,这些朱允炆从未正眼瞧过之人,居然就这样成了燕王的人,源源不断的消息就这样从宫中传到北平。
道衍心中犯难,燕王此刻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送三子进京,便是有去无回,他那么有把握三子可以安然无恙返回北平吗?
燕王什么都没说,回到北平之后就突然病倒了,这一病,居然越病越重,转而间已成了病危。
徐妙锦和巴音都是知道历史之人,所以他们对燕王送三子进京之事并不慌张,只是徐妙锦心中担心姐姐,怕姐姐心中承受不了与亲生骨肉分离之痛,但此时大宁的形势也不好,她没法偷偷溜到北平去陪姐姐,毕竟大姐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无论如何也要冒险送一封书信给大姐,要她心中不要太过担心三个儿子的安危,毕竟京中有大哥,三哥,四哥在,他们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外甥的。
可是就这位魏国公徐辉祖,那可是一心向着朝廷的。
本来他中山王府因为四个女儿都是藩王妃,已经在皇上眼中够碍眼的了。可这都是太/祖皇帝当年亲自赐的婚啊,谁能想到一朝改朝换代,他徐家一世英名,竟落得个如此下场,他于心不甘啊,这可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之家,怎能因为四个女儿就落魄自此。
燕王三子这一进京,徐辉祖定是不会放过这邀功的机会,他马上进宫向建文帝进言,劝建文帝立即扣下三人做人质,千万不要放虎归山。
建文帝听闻三子的亲舅舅都如此说辞,当即就决定把三人扣在中山王府,不过他这扣人一步走的是正确的,把人扣在中山王府吗……未免就想的太天真了点,这中山王府中,可不是人人都与魏国公徐辉祖一条心的。
照理说燕王送三子进京,又病入膏肓,都这么诚心了,朝廷当真该相信自己不会反了吧,不过燕王向来是做戏做全套的,自三子进京之后,北平突然传来消息,燕王……疯了!
建文帝一开始并不敢相信,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他马上派张昺、谢贵二人前去探望,可得到的奏报竟是,整个北平城的人都知道,燕王是真疯了……
☆、第76章 起兵靖难(上)
第七十六章起兵靖难(上)
建文元年六月,盛夏的北平城, 骄阳似火。
北平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痴傻的大汉, 在闹市中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一热气腾腾的包子,刚放到嘴边, 突然被这疯癫的大汉夺了去,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那疯傻大汉居然学着她的样子, 也坐在她对面哭了起来,来往行人无不对其指指点点。
张昺和谢贵暗中跟在这大汉后面许久了, 只见他又对着卖烧饼的黄花大闺女疯痴傻笑,边笑边留着口水, 嘴里还喃喃地说着胡话。
张玉和朱能终于在闹市上找到了发疯的燕王,为防止他继续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便赶紧把他带回府中去了。
“这燕王, 真傻了?”张昺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问谢贵道。
“看这样子,不像是装的啊, 想当初他在朝堂上那威风劲, 燕王何等骄傲之人啊, 若不是真的疯了,他在这闹市中与一小女孩抢吃食?”谢贵皱了皱眉头, 不解道。
“咱们哪天再去燕王府走一遭,我定要看看这燕王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张昺还是不太相信,这人真的说疯就能疯?
“冻死我了!怎么这么冷啊!再添把火!”张昺和谢贵到达燕王府的时候, 刚好看到如此场景,这盛夏六月,燕王在一堆烧的正旺的柴火前,批着厚重的棉被,虽是满头大汗,身上却还不住地打颤!
张昺和谢贵面面相觑……
徐王妃在一旁看着发疯的丈夫,哭的是梨花带雨,只听得她哽咽道:“二位大人瞧殿下如今这模样,我一妇道人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殿下自应天归来,便大病了一场,高烧不止,这会怕是把脑子烧坏了,才如此这般,如今我什么都不盼,只求着炽儿他们早日归来侍奉父亲,不然我这一妇道人家,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徐王妃说话间,居然已是泣不成声。
正当徐王妃哭泣不止之时,只见燕王又大叫了起来:“冷啊!冷啊!再填把火来!再给我加床被子!”
徐王妃只能吩咐下人再去把火烧的旺一些,又命人给燕王加了几床被子,但见燕王依然冷的直打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张昺看了看谢贵,谢贵点了点头,看来燕王是真疯了……
燕王发疯的奏书从北平六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城,建文帝这次见了奏书,居然真的信以为真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始终还念及着亲亲之道,也许是因为本心就是软弱又善良之人,建文帝还是决定,放燕王三子回北平。
御令刚传到中山王府,徐辉祖则是拍案而起,捶胸顿足道:“皇上荒唐啊!绝不能放燕王三子回北平啊!”
徐增寿此时心生一计,皇上既然御令已下,那便由不得大哥怎么说了,便对徐辉祖说道:“大哥何不马上进宫觐见,劝阻皇上啊!”
徐辉祖心中正有此意,他听闻徐增寿一言,便立即动身进宫去了。
这边徐辉祖前脚刚迈出中山王府,那边徐增寿忙派人备马,拿着皇上御令,把燕王三子送出应天城了,徐增寿可是下了大力气,这中山王府的几匹好马,连同皇上御赐的汗血宝马,一股脑都给了三个外甥,三个外甥也是不由分说,争分夺秒地出了应天府,便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燕王府长史葛诚,到底还是被建文帝收买了。他冒死给张昺和谢贵送了消息,燕王装疯!
张昺和谢贵得到此消息,都大吃一惊,如此看来,燕王反心已昭然若是,二人火速又递了八百里加急,直至京城。
魏国公徐辉祖在乾清宫外等了半天,心中焦虑不已,这会皇上刚和方孝孺谈完周礼,年轻的建文帝被历史倒车忽悠的心花怒放,他决定按照古礼,重新设置大明王朝的官阶品级。
这会终于是谈完了那些繁复的礼仪,建文帝才得空召见了徐辉祖,只听得徐辉祖躬身一辑道:“陛下不能放了燕王三子啊!”
建文帝刚想问其缘由,这会从北平来的八百里加急刚好到了,建文帝忙叫人呈了上来,打开了奏书刚看了一眼,便气急败坏地把奏书摔到了案上,身上气的瑟瑟发抖道:“徐爱卿,快,传朕指令下去,软禁燕王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