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贾琏在信里说他们夫妻已经计划好了,等他考中举人,若春闱不第,以贾家的权势,给他捐个官,再打点一番,外放上任,从县官做起,再一步步往上升。
  贾敏如何不知,贾琏眼光长远,这是想远离荣国府那些是是非非,二房窃居正堂,袭爵的大房偏居一隅,将来什么好处落不到,二房若出了事,罪责还得袭了爵的大房来当,还不如一走了之,自己挣个前程出来。
  贾敏长吁短叹,若是母亲明理一些,大哥争气一些,二哥有自知之明一些,娘家何至于此,好在贾琏是个争气上进的,希望贾琏能如愿以偿金榜题名。说起科举,六年前贾珠已经考了举人,次年春闱,考试还没结束,就晕倒在考场里被抬了出来,此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说林海对贾政提过贾珠的身体状况,建议他多练些功夫强身健体,但现在看来,贾政压根就没把林海的话听进去,只想着家里锦衣玉食,还能亏待了儿子不成,就一味地督促他读书,可惜接连两次,贾珠皆没能熬过春闱。
  其实贾珠已有举人的功名,似贾琏的计划那般,捐个官打点打点,外放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惜王夫人舍不得儿子出远门,跟着儿子去吧,又舍不得住了这么多年的荣禧堂,贾珠有心捐官,贾政也只给他捐了个五品的同知虚衔,不必上班,也没有实权,贾珠只得作罢,在家里教导儿子贾兰读书。
  菁玉知道后,微微有些意外,巧姐儿还没出生,贾琏凤姐竟然先有了儿子,贾家的情况歪得够可以了,凤姐应该也不会走向原着死亡的结局了吧。
  很快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菁玉和黛玉收到了扬州新任知府之女杭茹的请帖,参加她组织的乞巧节聚会,地点就在知府官邸,晚饭后各家姑娘齐聚杭府后花园,个个精心打扮过,为晚上的乞巧仪式做准备。
  乞巧节第一个环节便是穿针乞巧,以五彩丝穿九尾针,先完者为得巧,迟完者谓之输巧,各出资以赠得巧者。这是黛玉第一次和这么多姑娘一起共度乞巧节,对每个活动都兴趣盎然,入夜之后,月色朦胧,周围一片寂静,每个女孩睁大眼睛对着连续排列的九孔缝衣针穿针引线。
  七月初七只有上弦月,月色并不十分明亮,好在周围有灯笼照明,没过多久,扬州督粮道何峻之女何静第一个完成,成为得巧者,接着名次分出,菁玉为第三,黛玉为第四,杭茹这个东道主却是最后完成,自嘲笑道:“难怪我扎的花儿难看,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何静笑道:“那你可得用心好好拜一拜织女,不然将来绣嫁妆,可怎么拿得出手。”
  杭茹脸上一红,对众人道:“你们瞧瞧,静丫头得了巧连嘴巴也不饶人了,明天开了盒,我就不信你盒子里的蜘蛛网也最多。”
  众人都笑了,将早先准备好的礼物赠与得巧者,何静收了礼,亦有回礼给诸人,皆是她自制的竹简书签,画上花鸟等物,栩栩如生,精致小巧,黛玉最喜欢这种东西,收到后交给雪雁收好。
  接下来便是拜织女仪式,丫鬟搬了桌子于庭中,摆放上茶、酒、时令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摘鲜花几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放有一个小香炉。
  杭茹焚香于案前,八女行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吃着桌上的水果花生瓜子等物,一面朝着织女星座,默念心事许愿。黛玉依偎在菁玉身边,低声问道:“姐姐,你向织女许了什么愿啊?”
  菁玉笑道:“我许的愿望是我们全家人都能平安喜乐,你呢?许了什么愿”每年乞巧节许愿,菁玉的愿望只有两个,一个是希望全家平安,另外一个,就是她能如愿回到现代。
  黛玉甜甜笑道:“我跟姐姐一样。”低头想了片刻,接着说道:“可是姐姐,将来如果你嫁了人,你就要离开我们了。”
  “我怎么会离开你们呢,谁跟你说我要嫁人了?”菁玉低头看着黛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里充满了不舍,心头一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黛玉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听爹爹和妈妈说的,他们说要给哥哥娶媳妇,要给姐姐寻婆家,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舍不得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妈妈那么舍不得姐姐,为什么还要把姐姐嫁出去。”
  “说的有理,明儿我就跟母亲说,不嫁人了,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多好。”菁玉一听不禁乐了,黛玉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多少父母嫁女儿哭得稀里哗啦,还要把女儿往别人家送,真是何必呢。
  坐在她们对面的杭茹听了黛玉的话,觉得好玩又好笑,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姑娘长大就明白了。”
  菁玉笑了笑,摸了摸黛玉的头上的丫髻,如果可以,她倒宁愿黛玉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当父母膝下无忧无虑的女儿,长大了便要嫁人生子,是这个时代每个女人都逃脱不了的人生,如果林黛玉能生活在现代,她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她的才华不会埋没,她一定能成为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但在古代,女人的眼界和天地,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后宅。
  宝玉所言,有一句话菁玉十分认同,女儿未嫁时都是珍珠,嫁了人就面目可憎起来,最后都成了鱼眼珠子,婚姻毁女,果然诚不我欺。
  三天后,菁玉在书房练习绘画,红藤从外面跑进来,眼圈红红的,唤了一声“姑娘”,咬着唇欲言又止。
  “红藤,你有什么事吗?”菁玉抬头看了红藤一眼,搁下了手里的画笔。
  红藤绞着手里的帕子,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把门关上,对着菁玉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低声哀求道:“姑娘,我知道这事不该麻烦姑娘,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啊,求姑娘去见一见我哥哥吧,他,他病得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设定王夫人的名字是王子朠,贾琏凤姐的儿子就不能叫贾英了,重音了,改成贾芇。
 
☆、第三世(四十八)
 
  “生病了就去看大夫,见我做什么。”菁玉面色一冷,语气里含了三分不悦,她只知道红藤的哥哥叫许鸿才,上元夜见过一面,到如今过了大半年,她早就不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模样,红藤突然跟她说许鸿才病了,想见她,古代男女大防,许鸿才一个秀才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礼数,为什么要见她,其意不言而喻。
  红藤忐忑不安,平时大姑娘从来不让她们下跪,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现在却没让她起来,定是生气了,她也不敢站起来,抬头看向菁玉,湿润的眼眶里流露出恳求的神情,流泪哀求道:“姑娘,红藤知道,我们家给姑娘提鞋都不配,是我哥哥他痴心妄想,我早就劝过他了。可是,哥哥病得太严重了,大夫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姑娘大发慈悲,救一救我哥哥的命吧。”说着弯腰就给菁玉磕头,砰砰作响。
  菁玉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拉起红藤的胳膊,没好气地道:“你觉得他见了我就能好了?那我问你,我怎么出门?怎么跟我父母说?退一步讲,我顺利出门,见了你哥哥,你想让我跟他说什么呢?说实话加重病情,说谎话安慰他吗?给他一个希望,让他再对我存了心思,若将来这事传出去,我的名誉怎么办?我林家的名声又怎么办?到时候给我一根绳子让我吊死吗?”
  红藤担心大哥的病情,只想着能让他保住一条命,哪里想过其他,听了菁玉说的这些话,一张脸煞白如纸,惊得浑身发抖,她从来没想过要害得菁玉身败名裂,急忙道:“姑娘,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的命都是您救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您啊!”
  “我知道你不会,但你做事没有考虑过后果。”菁玉淡淡地说道,打开了书房的门,边走边道:“跟我来,带十两银子回去,找个名医给你哥哥治病吧,我是不会去见他的。”
  菁玉对许鸿才没有任何印象,如果只是病重,家里穷没钱治病,红藤求到她跟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给红藤银子,毕竟算是做好事,多少也能增长一点寿命,但听红藤所言,许鸿才这病竟是相思成疾,她去见了就是大/麻烦,除了给钱请大夫之外,她没有任何义务用自己的感情去安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红藤这些年伺候菁玉,虽说主子大方,经常给赏赐,可银子首饰还没焐热就被父母给掏了去,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都指望着红藤在林府的这点福利,因此红藤根本就没攒下什么梯己,菁玉给了十两银子,是救命的钱,她拿着烫手,不拿就是眼睁睁看着长兄等死,她收下了银子,给菁玉磕了三个头,才回家送钱找大夫。
  上元夜时,许鸿才见过菁玉一面,从此相思成灾,成天往扬州城跑,在林府外徘徊,却从无机会进去,后来得知林家去了姑苏,突发奇想,也跟着去姑苏,想找机会见林大姑娘。
  许鸿才从未出过远门,刚上路就走错了方向,不巧遇到劫匪,把身上仅有的三吊钱抢了去,他身无分文,只得悻悻然返家,继续拿起笔杆子写话本子赚钱。从此之后,许鸿才写的每一个故事都代入了自己和林家大姑娘。才子佳人,墙头马上,历经各种棒打鸳鸯的狗血波折,男主高中状元抱得美人归。
  许是写了太多故事,许鸿才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梦之中,精神日渐恍惚,到后来开始胡言乱语,说的尽是他和林大姑娘两情相悦,奈何自己出身寒门有才无财,被嫌贫爱富的林大人棒打鸳鸯,他要去林府见林姑娘,林姑娘被父母关了起来,见不到他一定伤心欲绝。
  这些话吓得许父许母几乎破了胆,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是许鸿才的臆想,还以为林姑娘真的跟自己儿子有点瓜葛,把红藤叫回家一问才知道,这都是自己儿子痴心妄想,人家林姑娘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儿子这是失心疯了,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坏了林家的名声,他们许家还有活路么,遂将许鸿才关在家中,哪也不许他去,谁知没多久许鸿才就病倒在床,一天比一天严重,重病之中还念念不忘要见林大姑娘。
  红藤病急乱投医,只想着救大哥的命,才跑去求菁玉,她也知道自家和林家门第悬殊太大,大哥的痴心妄想如何能成,因此这几个月来,许鸿才命令她带给菁玉的书信都被她悄悄烧了,这些东西绝对不能送到大姑娘跟前。
  菁玉把钱给了红藤,就不再关心这件事情了,早先收到林潆的来信,他们还有几天就可抵达扬州,贾敏便命人打扫庭院收拾房间,等他们来了之后小住几天,一路舟车劳顿,歇息好了再继续回京。
  七天之后,卫桭林潆并其女若莲如期而至,明玉带着管家车轿已在码头迎接,看到卫家三口弃舟登岸,五年不见,已过而立之年的卫桭比之当年的意气风发更多了稳重成熟之感,林潆容颜未改,只是眼中却不见了当初那熠熠生辉的神采,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玉上前笑道:“姑父姑姑一路辛苦,路上可好?盼了这么久,可把你们盼来了。”
  卫桭微笑道:“路上都好,懋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已经考中了秀才,真是可喜可贺,大有乃父之风。”
  “多谢姑父夸奖,姑父文武双全,我还想请您指点指点呢。”明玉说罢,面向林潆道:“外头天热,姑姑和妹妹快上车吧,车里备有茶水,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了。”
  林潆颔首笑道:“那快走吧,我也挺想你母亲的。”说完抱着女儿上了马车,从上岸到上车,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身边的丈夫一眼。
  卫桭和明玉骑马并行,后面跟着搬运行李的马车,一长串的队伍很快来到林府,卫桭林潆夫妻从大门进入,行李马车则被拉到角门,再由奴仆搬运进去。
  一行人进了二门,来到会客大厅,林海和贾敏及菁玉黛玉涵玉都在厅中等候,林潆进了屋,看到满脸激动喜色的贾敏,眼眶立马就红了,哽咽了一声唤道:“哥哥,嫂嫂,我回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们这一去五年,真是受苦了。”贾敏笑里含泪,和林潆双手紧握,低头看到林潆身边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柔声道:“这就是莲姐儿了,真是个好孩子。”
  在路上林潆就对女儿教导过,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哥哥嫂嫂,若莲乖乖地对林海贾敏行了个礼,开口唤林海贾敏“舅舅、舅妈”时,还带了点闽南口音,好在现在孩子还小,回了京城,口音也能慢慢改过来。
  林海和贾敏送上了早已备好的见面礼,夸了若莲几句,他还记得林潆来信说想和离之事,从他们一家三口进门时就留心观察,卫桭看向林潆时的目光十分复杂,而林潆却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卫桭一眼,竟然连貌合神离的表象也懒得做了,不由心中一沉,看来林潆要和离之事,并非心血来潮说的气话。
  林海问候了卫桭几句,准备晚上问一问卫桭他和林潆到底怎么了,能把心结解开了最好,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能闹出和离的事,再说,林家姑太太和离,对林家女儿将来说亲也有影响。
  下午家宴过后,林海和卫桭去书房说话,没有让明玉涵玉跟着过去,贾敏则留了林潆去自己的院子,让菁玉黛玉带着若莲玩耍,关上房门对林潆郑重地道:“你上次来信说要和离,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事。”
  林潆淡淡地一笑,轻声道:“这等重要的事,自然不是说着玩的。”
  贾敏大吃了一惊,劝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妹夫都十多年的夫妻了,以前情分就好,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解决了便是,怎么就想到和离了?兰哥儿九岁了吧,莲姐儿还那么小,你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为儿女考虑,为娘家考虑,都为别人考虑,可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林潆喉咙一堵,满嘴的苦涩,眼中的光芒却是坚定的,“我们女人当了母亲,生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我挣了命给卫家传宗接代,可他卫桭又把我当什么了。”
  曾经,她以为她是幸运的,最终她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她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都在卫桭的掌控之中,他点头,她才能拥有追求理想的自由,他摇头,她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乌有。
  “究竟怎么了?”贾敏暗自心惊,叹了口气,“跟嫂子说说,别憋在心头,难受。”
  林潆低头沉默了片刻,眼皮一抬看向贾敏,苦笑道:“嫂子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战船制造顺利,两三年就可以回来了,可我们在泉州却待了五年,是因为我生了莲姐儿。”
  贾敏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蒸汽动力机械战舰是林潆提出来的构想,制造实物必须要林潆指导工匠才行,仅靠卫桭一人难以完成,而且工期也会拖慢很多。卫桭林潆刚去泉州一年多,林潆就怀孕了,定是卫桭为了让妻子安胎,没让她参与制造过程,因此工期延误,而卫若莲出生之后,林潆既要督造战船又要照顾女儿,虽说都有奶娘丫鬟婆子伺候,但她却不能全然放心,这么一来,战船的制造进度仍要延期了,可贾敏仍不明白,这与林潆要和离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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