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掀起的一刹,满屋寂静了片刻,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美若天仙,真是佳偶天成,众人惊叹了一回,苏樾打趣林海道:“林兄弟和弟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两个别是金童玉女托生的吧。”
众人纷纷附和,林海满面笑容,目光落在贾敏身上舍不得移开,三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陈氏见贾敏羞涩不自在,笑着把屋里的小子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几个女眷,对林海笑道:“到了开席的时间了,新郎官先去招呼客人吧,这儿就交给我们了。”
林海对着贾敏微笑颔首,吩咐大丫鬟紫檀去拿汤羹饭食过来伺候贾敏用饭,然后才出了屋子去往宴客大厅。
“姑爷真心疼姑娘。”贾敏带过来陪嫁丫鬟涟漪一边帮着她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一边喜滋滋地说道。其他女眷亦笑着附和,都说林海果然心疼媳妇,贾敏将来有福。
贾敏抿唇一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换下了方便行动的褙子裙,吃完紫檀送来的事物,将将漱了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来的正是柳瑶和已经嫁给北静王的赵婧。陵珂县主水翾三年前就已成亲,夫婿武将出身,如今奉旨镇守山海关,水翾也跟着去了东北,此次贾敏成亲,她只派人送了贺礼,没能亲自回京贺喜。
两人都是王妃,屋里的女眷齐齐起身过来行礼。
“我正想你们呢,你们可就来了。”贾敏行了一礼,被二人扶了起来。
赵婧上前握了贾敏的手笑道:“说明咱们心有灵犀啊,敏儿,你跟林公子可真郎才女貌的一对儿!”柳瑶跟着赵婧上前,亦笑着说了几句恭喜的吉利话。
未出阁时,贾敏和赵婧水翾柳瑶三人最为亲密,她如何察觉不到柳瑶的情绪细微变化,自三年前柳瑶嫁给赵徽,她就发现她变了,比以前更加端庄,比以前更加贤淑,那双眼睛里再没了她熟悉的光芒,而变成了飘渺的寂寞。
真情假意,都不是那般难以辨认,柳瑶能看得出来,林海和贾敏心灵相通两情相悦,她真心为好友高兴,也难免为自己伤怀。
说笑了一阵,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小身影,留在屋里伺候贾敏的一个林家丫鬟看见了笑道:“大姑娘来了。”
贾敏看着一个七岁的女孩走进来,直直地盯着她,眼神古怪,不明何意,她知道林海只有一个妹妹,当即友好地笑道:“小姑好。”
林潆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贾敏,见她娇艳不可方物,当场就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随即被心里另外一个念头压了下去,她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被贾敏的表象给迷惑了!哼,长得漂亮又怎样,蛇蝎美人!
这里人多眼杂,还有两位王妃,看起来跟贾敏还颇为亲密,林潆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表现出对贾敏的厌恶,淡淡地笑了笑,“嫂嫂真漂亮。”
贾敏听林潆语气有点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正想跟她联络联络感情,林潆却道:“我得出去了,不然太太找不到我该担心了,诸位请自便。”说完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婆子过来请赵婧柳瑶和其他几位女眷入席,众人离开,只剩丫鬟陪伴贾敏。
宴席散后,按长安婚嫁习俗,婚宴之后新娘要随夫君见过长辈,林海回到新房携贾敏去正堂拜见父母。
林家亲族甚少,正堂只有林昶夫妻二人,受了贾敏的大礼,说了一些祝福之词,送上表礼,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儿子的终生大事终于尘埃落定,接下来,只盼着他们夫妻二人能为了林家开枝散叶。
诸事妥帖,天色已经黑了,回到新房之后,夫妻二人同饮合卺酒,没有亲族女眷来闹洞房,丫鬟们伺候二人梳洗完毕,都退出房门,在外听候使唤。
新房内龙凤红烛高烧,烛影摇红,灯下佳人笑靥盈盈,灿若云霞,宛如画中仙子,林海握住贾敏的手,见她双颊红晕,心头不禁一热。
当年运河之畔,暮色中惊鸿一瞥,林海也不曾想到会有今日,后来杭州再逢,观潮赛诗,缘分自此而起,终等到今时今日结为夫妻。
林海柔声道:“敏儿,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夫妻了,你也别太拘束,父亲母亲都很和蔼,咱们家的规矩没那么大。”
史夫人和苏夫人来往密切,贾敏也听母亲说过林家婆媳相处,不似别家规矩繁重,也正如此才放心她嫁过来,至少不用立规矩受委屈,贾敏点点头,“我以前听母亲说过,婆婆是最和善不过的,我自当好好孝顺公婆。”
林海笑道:“母亲很喜欢你,不会给你立规矩的。”抚摸着手里的凝脂柔荑,林海心中悸动,似有什么蠢蠢欲动,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贾敏想起昨晚母亲所授之事,双颊红晕更甚。
林海未经人事,却并非不懂,早年尹绍寒教他练习内功,学过人体经络穴位,知道一些生理常识,此刻佳人在侧,风流娇羞,一股小火苗自丹田烧到了心头,林海早已忍耐不住,捧起贾敏的脸颊,低头吻住红唇。
生涩的吻温柔而绵长,从眉心渐渐向下,不知何时衣衫散落一地,低低的喘息声在唇齿间流转,贾敏羞涩着配合林海的亲昵探索,林海为了这一天做过许多功课,尽量温柔让贾敏少受痛楚,初经此事,贾敏也听人说过会很痛,却比想象中轻得多,轻微的痛呼被林海封在口中,渐入佳境之后,竟是别有洞天,令人食髓知味。
龙凤红烛灯影摇,这厢柔情蜜意,从林府参加婚宴回到王府的赵徽心情却极其糟糕。
两年了,那个曾经他以为没那么重要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牢牢地在他心里扎了根,她不再是曾经需要揣摩主人心思而活的小丫鬟,他看着她用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了名满长安的女神医,也一步步地让自己陷了进去,他用尽心思,嘘寒问暖不离不弃,可得到的回应一如当年,他爱上的人不愿意当他的妾室,如今还加上了一条,她竟然用以前拒绝媒人的话来拒绝他。
她将自己嫁给了行医救人之道。
如果在大事功成之后,他愿意放弃明睿郡王的一切,她还会不会如此坚持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不了车,窝是好宝宝。
☆、第二世(四十九)
身为一个黛玉粉,能亲自见证黛玉父母一路从相识到成亲的过程,没能参加婚礼虽然遗憾,葭雪却没十分在意,根据原着的年龄推算,林如海大概要到三十四五岁,黛玉才会出生,至今还有十五年左右。十五年间贾敏都没能生下孩子,不知要遭受外人多少恶意揣测。葭雪一直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林海身上,林家几代单传,为了子嗣,良妾婢妾通房都有不少,可也没见生出几个孩子出来,到了林昶,也就林海一个嫡子和林潆一个女儿。
生不出孩子,世人多苛责女人,葭雪对此深有感触,对贾敏将来的日子不禁生出几分忧愁,他们夫妻二人如今鹣鲽情深,将来为了子嗣,免不了纳妾收人,原着里也写明了林如海有几个姬妾,可惜命中无子,却把责任推到贾敏身上,林潆可不就是这么想的,有个视自己为林家大罪人的小姑子,贾敏将来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啊。婆媳毕竟不是母女,苏夫人再喜欢贾敏,也还是更偏袒自己女儿一点。
不过,事情可能会发生变数吧,葭雪进林府时,蝴蝶的翅膀就开始扇动了,林海在姑苏得尹绍寒教授内功武学,又有葭雪以食疗补身,林海的身体根基跟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林海身体健康,贾敏身体无恙,说不定没过几年就能生出孩子了,只要他们夫妻身体健康,黛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还要再等十五年才能见到爱豆,葭雪恨不得时间再走得快一些,见到黛玉再回去,才不枉穿越了一遭啊!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另外一件事了,葭雪今年十七岁了,两年来说媒提亲之人从未断过,还是她说自己不能生育又不肯当妾或让丈夫纳妾,以如此苛刻的条件不惜自毁声誉才得了清静。但尹绍寒怎会不知她这话是个借口,待她犹如亲女,不忍她蹉跎青春,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成亲,最近念叨此事比以前更频繁了,他是江湖中人,也没想过在京城朝堂中人为徒择婿,便将目光放到了江湖武林,打听人品好武艺高强的青年才俊,好为徒儿挑选四角俱全的好人家。
尹绍寒私心里虽然希望赵徽能和葭雪结为夫妻,但两人有缘无分,强求不得,趁着自己还活着,把葭雪的终生大事定下来,免得自己有个好歹,赵徽没了顾忌,以身份情分强迫于她,弄得玉碎瓦全就不好了。
得知尹绍寒托人打听江湖的后起之秀,要给葭雪相看夫婿,赵徽登时气恼不满,跟师父起了争执,葭雪闻讯赶来,头疼不已,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不死心,一个一心想把自己嫁出去,一个又一次次地对她的拒绝视而不见。
因为这事,葭雪早对师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出于尊重不能当着他的面去顶撞他,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斩钉截铁地道:“师父,您不要以为我只是为了推脱别人而随口一说,我心意已决,别说不为妾室,便是正妻之位我也不想,成亲之事我从不考虑。不管您怎么想,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此生绝不成亲,您为什么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逼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腿长在自己身上,大不了带上妹妹离开,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这番话不仅是对师父说的,也是对赵徽说的,他不可能休了柳瑶娶她为妻,如果他真的抛下荣华富贵跟她远遁江湖,她也绝不可能答应,柳瑶何其无辜,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赵徽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尹绍寒张了张嘴,想劝她几句,却看到她眼中的倔强不屈,劝说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一声长叹:“你这丫头,怎么就……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拂袖而去。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葭雪离开之时,赵徽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简单干脆的回答,没有一个字多余的解释,葭雪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亲手堵死了他通向她的道路,如果他还是尹珩,一切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呢?
然而,从来没有什么如果,所谓的如果,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从那天以后,明睿王府的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变得十分暴躁,稍有不慎就倒了大霉。
最倒霉的还是王妃柳瑶,赵徽原本就对她不冷不热不闻不问,面子工夫做得却足,现在连面子也懒得做了。他的喜怒哀乐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柳瑶十分不解,即使他们是同门,以赵徽的身份要纳步葭雪为妾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两年了,他们还是同门关系,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赵徽没能在这段无果的感情里伤怀太久,今年六月,鞑靼大军挥师南下,直逼云州。
鞑靼位于大靖之北,自大靖建国之初就屡次进犯,更占领了山西省的云州府二十余年。大靖帝都为长安,其实就是葭雪知道的北京,云州距京城并不遥远,可以说是大靖的北方门户,十五年前贾代善出兵收复了云州。如今鞑靼大军突然直向云州,朝堂上出现两极分化,一派主和一派主战。
鞑靼和东北的女真都是大靖的心腹之患,昭华帝行事严厉,向来主张犯我大靖天威虽远必诛,因此对主和派臣子的说辞一概不理,当机立断,派遣贾代善整装待发,率领大军前往云州。
贾代善挂帅出征前夕,贾敏和林海前来探望,战场上刀剑无眼,史夫人和几个儿女都忧心忡忡,生怕他有去无回,又不敢哭哭啼啼,太不吉利,贾敏送上了自己去庙里求来的平安护身符呈给父亲,忍住心中酸楚,道:“父亲多年未下战场,此去一定要好好保重。”
“都放心吧,我十五年前能收回云州,现在也能守住云州,你们就在家里摆好庆功宴等我凯旋。”贾代善却笑得轻松,收下贾敏送的护身符。
贾代善未降级袭爵,乃是以自身显赫的军功所得,多年没上阵杀敌,练兵却一直没有松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有自信能得胜归来。
次日,贾代善领兵出征,于云州边境与鞑靼交战,战事胶着数月,贾代善仍牢牢地守住了边境线,没有让鞑靼人越境一步,但这场仗打得十分艰难,鞑靼大军就好像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似的,贾代善好几次都着了对方的道。数月作战下来,贾代善总结胜败经验,他几乎可以确定,军队里出了奸细。
贾代善察觉问题,和军师配合做戏,揪出了埋伏在军中的暗子,将其关押审问,那人却服毒自尽了,到死也没交代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贾敏送走了父亲,没过几天又送走了林海。当年林母去世,林海为祖母守孝,耽误了秋闱,准备数载,于今年六月南下回乡赴考。
两人成亲之后,新婚燕尔夫妻和美,苏夫人看在眼里虽然高兴,却更担心子嗣之事,等了几个月却不见贾敏有动静,便想着给几个丫鬟开脸给林海房里放人了。
虽说林家规矩不比别处严苛,贾敏嫁过来没有受过婆母磋磨,但对这种事情,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不能说什么,就默默地同意了。
不料林海得知,却一口回绝了母亲,以读书备考为由推脱了此事。眼见秋闱在即,房里人多了争风吃醋对林海有所影响,毕竟前程重要,苏夫人就将这事暂时搁置了。林海和贾敏志同道合,贾敏又饱读诗书,两人不仅是夫妻还是知音,林海心里眼里只有贾敏一人,哪里容得下其他,那些个丫鬟跟他说话都索然无味,放进来作甚,又碍眼还让贾敏心里不痛快。
贾敏听说林海回绝母亲,心中暗自欢喜,虽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一早就有所准备,但哪个女人会喜欢跟别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只盼林海将来还能如此待她,白头偕老,不负此生。
秋闱共三场七天,从八月九日考到八月十五日,今年中秋节林海是赶不回来了。
云州一战尚未定出胜负,帝都长安却已波澜诡谲,山雨欲来。
赵徽和兄弟们携妻入宫参加中秋夜宴,席间昭华帝照旧问了几句赵徽的子嗣问题,他今年二十有二,成亲两年仍无子女,府里连个侍妾也没有,最初皇帝以为是柳瑶善妒不肯给他纳妾,还敲打了这个儿媳一番。柳瑶满腹委屈,又不能说出来,还是赵徽自己将此事揽下,敷衍过去。
昭华帝喝了几杯酒,将甄贵妃身边的两个女史赐给赵徽为侧妃。赵徽领旨谢恩,面上殊无喜色。柳瑶见那两个新人面红欢喜,凉凉一笑,不过跟她一样,都是个摆设罢了。
中秋之夜,葭雪做了双黄连蓉月饼,在家中和尹绍寒赏月饮酒,安然依偎在她怀里听尹绍寒讲嫦娥的故事,忽然间,他们察觉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迅速逼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