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梦落三生——岫泷
时间:2017-11-17 16:32:04

  这话说得既不正式又不像开玩笑,却听得大靖官员个个心中盛怒,一开口就要云州雍州银州凉州,把大靖西北四州都要了去,尤其云州距帝都不过四百里,若被鞑靼占领,帝都也就岌岌可危了。
  林昶静静地道:“王爷真会说笑,这四州乃我大靖国土,岂能随便拱手送人。”
  “本王没那闲心跟你说笑。”伊尔罗霍然抬眼,目光如电,周围顿时杀气凛然,“不是要和谈么,和谈不拿出点诚意又怎么能行。”
  林昶毫无畏惧之意,朗声道:“不知王爷的诚意又是什么?要我大靖西北四州数千里国土,贵国大汗的胃口也未免也太大了些。”
  伊尔罗道:“就说这种费嘴皮子的事情不适合本王,依本王的意思,想要哪里打下来便是。可惜我们大汗不这么想,本王最不耐什么弯弯道道,有话直说,本王想要的就直说出来,你们答应了便罢,若不答应……”略一停顿,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反正本王的铁骑军也很久没活动筋骨了。”言外之意,这几个月和大靖在云州边境的交战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军队还没出动。
  “王爷爽快,那下官也就直言了。”林昶对上伊尔罗冷腻如蛇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两国交兵祸及百姓,两军将士不免伤亡,这数月来两国交战,已有不少将士埋骨他乡,于大靖和鞑靼都无益处,不起战事方为上上之策,我大靖皇帝以仁心待天下,开放边关商贸,增强两国友好交流,能和平相处自是最好。”
  伊尔罗哼了一声冷笑道:“区区几地边关商贸就想让我们蒙古人偏居苦寒之地,大靖皇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把本王当要饭的打发呢!”蒙古自元亡明起之后退居北方二百余年,早已不复成吉思汗在时的强盛,更分裂为鞑靼和瓦刺,鞑靼居于瓦刺和大靖之间,向北多为贫瘠之地,早已对南方大靖垂涎已久,只是鞑靼大汗还记着元朝灭亡的教训,北方游牧习惯不适合南方,雍州银州凉州皆是大靖北方水草丰美之地,很适合鞑靼人生活,而云州则是大靖北方要塞,距帝都不过四百里,更是攻打大靖的绝佳之地,鞑靼想要云州,大靖自然也知道云州的重要性,其他三州暂且不提,云州却是两国必争之地。
  接下来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林昶据理力争,西北四州寸土不让,然而他还是小看了鞑靼的胃口,伊尔罗不仅开口索要西北四州,还要求大靖以公主和亲。皇室之女金枝玉叶,皇上自是舍不得送她去北方苦寒之地与人为妾,连随便封个宗室女为公主和亲都不肯为之,虽无明确规定,但大靖和前明都不约而同地不肯做以女子和亲之事。
  林昶道:“我大靖昭华皇帝以仁心治天下,不属于大靖的,绝不肖想,但我们大靖的东西,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伊尔罗脸上怒气隐现,“这西北四州,你们是不让了?”
  “王爷说笑了,西北四州本就是我大靖领土,何来相让?”林昶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毫无退缩之意。
  伊尔罗冷眼盯了林昶许久,忽然哈哈笑了一声:“和谈这种事真是费精神,不如林大人帮本王问问你们皇帝,他的皇长孙值多少土地?”
  众人大惊失色,唯有林昶和赵徽只露出微微讶然的表情,林昶早在接旨的时候就被皇帝告知此事,故作惊讶道:“皇长孙如今在京城陪伴皇上,不知王爷此言何意?”
  伊尔罗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羊脂白玉龙纹玉佩,扔在桌上,淡淡地道:“赵弘就在我手里,林大人若不信尽管回长安,看看你们的皇长孙还在不在。”
  龙纹玉佩是皇子皇孙才能用得起的,而这块极品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是赵弘十八岁那年昭华帝御赐,满朝文武无人不识,众人方才只是震惊,此刻就是震怒了,林昶眼中怒气隐现,“下官怎知王爷此言是真是假,您说皇长孙在您手里,总得让下官见上一面再说。”
  “这有何难,两天后本王就让你见一见赵弘,这两天林大人也好好想想,是你们皇长孙的性命要紧,还是几百里土地要紧。”伊尔罗自以为胜券在握,哈哈大笑几声,目光一转望向赵徽和葭雪,眉头一挑,露出得意而挑衅的眼神。
  大靖和鞑靼正式谈判的当天,面对鞑靼索要西北四州和大靖公主和亲的无理要求,大靖的和谈大臣礼部尚书林昶一口回绝,大靖兵强马壮,并非前明晚期那般腐败不堪,如何能忍得下这样的屈辱。
  因赵弘的缘故,当天的谈判以再议告终,林昶一行人回到云州衙门。
  林昶当然知道赵弘就在鞑靼人手里,废太子赵徵虽然被圈禁了,但他儿子赵弘可是昭华帝最疼爱的孙子,皇帝这次下达的命令是既要保住赵弘的性命也要保住大靖的国土,可伊尔罗拿赵弘做要挟,即使他拒绝了鞑靼的所有无理要求,万一赵弘有个好歹,林家的前途就毁于一旦了。
  林昶心急如焚,找赵徽商量此事,赵徽却成竹在胸,气定神闲地道:“林大人莫急,家师已经带人潜入鞑靼营救皇长孙,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可到达云州,伊尔罗没了这个王牌,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和旧版大致一样,小部分修改。
 
☆、第二世(五十五)
 
  只要赵弘能平安回到大靖境内,鞑靼就失去了索要西北四州的底气,林昶放心了不少,安心等待尹绍寒的消息。
  赵徽体内残存毒素不多,回到知府衙门后他自行运功逼毒,林昶不会武功,就只能等葭雪研究出解药配方才能解毒了。葭雪分析出了毒/药的成分,冥思苦想配出解毒/药方,派人出去抓药,不料那人几乎跑遍了整个云州,也没能买到这药方上的关键药材,每个药店老板都说早在前几天就有人将这几味药材全部买走,算算时间,刚好是伊尔罗来云州的那天。偏偏这几味药材又都比较少见,小县城里根本没有,云州药店采购的这些药材还都是从太原府运过来的。
  林昶愤然道:“一定是伊尔罗的手笔,他这是想置我于死地!”伊尔罗为何如此,如果只是因为憎恨贾代善而迁怒于他,以伊尔罗的身份心气是不屑这种宵小手段的,难道是跟别人有合作,给他下毒只是应了别人的要求。
  “我真是低估伊尔罗了,看来跟他来往之人除了大皇兄还有别人。”赵徽沉思片刻,怀疑到赵彻身上,赵徵虽然已经被圈禁,但他势力下的大臣们被牵连入狱的却不算太多,只有少数几个在漕运盐务上贪墨银两巨大的臣子被抄家治罪,宁国府的贾代化亦是赵徵的支持者,只不过赵徵逼宫的计划没有让贾代化参与,贾代化也没犯什么大错,被昭华帝训斥了一番,却没有剥夺他的爵位官职,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从此在朝堂更加谨慎,也不排除有赵徵的残余势力借机报仇,林昶若死在云州,赵徽难辞其咎,就算不被判死刑也会见罪于昭华帝。如果是后者还好办些,如果是赵彻,那么回京路上大概就不太平了。
  赵徽问道:“小雪,解毒的药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葭雪愁道:“没用,买不到的药都是不能替换的,我还是先开药暂缓毒性,还能再保十天,十天后若再没解药,就回天乏术了。”
  “林大人的毒不是都解了么,怎么还会这样呢?”林昶中毒不治,若死在云州,岑征第一个就脱不了干系,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下官这就派人去太原府购买解药。”
  林昶皱眉道:“岑大人不必了,对方既想置我于死地,只怕你的人出了云州就没命了。”
  “我去吧,不一定要去太原府,京城也有,云州到京城还更近一些。”葭雪心中已有计较,上前一步说道,“林大人尽管放心,不出六天,我就带着解药回来了。”
  此行危险重重,赵徽怎舍得让她孤身犯险,然而整个云州府衙的人属葭雪武功最高,赵徽和她切磋时都占不得上风,除了她无人能当此重任,林昶不能死,云州不能乱,深思熟虑之后,赵徽答应了她的请求。
  既然伊尔罗早有准备,肯定也盯着云州知府衙门的动静,赵徽和葭雪乔装打扮成岑征后宅的奴仆陪着岑征的长子出门遛马,来到云州城南,岑公子将马匹交给葭雪,赵徽将准备的盘缠包裹绑在马背上,千叮万嘱葭雪小心行事,以自身安全为要,万万不可为了保住药材而罔顾性命。
  葭雪听得头皮发麻,失笑道:“我晓得分寸,你真是比师父还要啰嗦,我走了。”说完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一甩鞭子绝尘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之上。
  “居然嫌弃我啰嗦。”赵徽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随即微微摇头一笑,回转云州府衙。
  赵徽回到云州府衙,收到了尹绍寒的飞鸽传书,脸色蓦然大变,眉头紧锁,不由焦急起来。
  信中有喜有忧,喜的是尹绍寒不负所托,在鞑靼王爷伊尔罗的铁骑军大营之中成功找到了赵弘,而且探得重要情报,伊尔罗来云州谈判,若不能以赵弘换到西北四州,就先下手为强杀掉大靖和谈大臣和云州知府岑征占领云州,断了贾代善大军的补给,再和主力军队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攻打贾代善在边境的防线,他这次带来的护卫军其实都是铁骑军的精锐,虽只有二百余人,却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忧的却是他带着赵弘逃离大营时被鞑靼大军发现,一路追杀,他用尽各种方法,即将抵达两国边境,但暗卫伤亡惨重,他也身受重伤,赵弘亦未能幸免,为保无虞,要赵徽前来接应。
  赵徽进退两难,若他离开云州,云州府衙就等于失去了保护,伊尔罗下毒不成,暗杀也并非不可能,林昶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可他若不去接应尹绍寒,师尊和赵弘极有可能会死在边境。尹绍寒养育了他十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师尊为了自己的事情就此丧命!
  就在赵徽犹豫不决之时,云州来了一队给岑征送寿礼的人马,停在云州府衙,衙门后面就是官邸,呈上了拜帖。
  岑征收到帖子却是一愣,自己生辰未到,何来寿礼一说?待打开帖子一看,不禁又惊又喜,慌忙命人去请林昶和赵徽来府衙正厅接见押送寿礼之人。
  林昶看过帖子,眉宇间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笑道:“荣国公真是及时雨,卫大人来了,赵大人可以放心了。”
  说话之间,押送寿礼的人已经进入大厅,只见那人身着深色裋褐,做脚夫打扮,脸上虽已做过易容,但一开口,却是他们十分熟悉的声音,那人对林昶和赵徽拱手行礼道:“王爷,林大人,元帅已经收到了尹先生的飞鸽传书,命下官特来听候差遣。”
  “卫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林昶笑着扶住卫大人的胳膊,此人正是卫翎,刚过而立之年,是贾代善一手带出来的将士,年纪轻轻已是正四品京营都司,亦袭了祖上所封的毅勇伯爵位,乃是现在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卫翎知道赵徽伪装侍卫一事,此时说破了他的身份,赵徽并未生气,他伪装来此并不是为了骗过伊尔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倒是岑征听到卫翎此言,惊得浑身一抖,对着赵徽急忙行了个大礼,“下官拜见王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
  赵徽道:“岑大人请起,本王并未挑明身份,不知者不罪。”然后又对卫翎道:“卫大人来的正好,本王另有要事,林大人的安全就全靠你了。”
  “请王爷放心,有卫翎在此,林大人绝对毫发无伤。”卫翎领命,掷地有声地做出了承诺。
  此时卫翎带进来的马车箱子都被拉进了府衙后院,打开之后,除了一个箱子里是大刀武器,其他箱子里都藏着卫翎手下的士兵,一共二十人,再加上伪装成脚夫的其他人员,共有四十人,这四十人都是卫翎训练出来的精锐,个个武功高强心思缜密,有他们在此,赵徽就放心地带上了十个侍卫悄然出了云州打马北上。
  云州府衙已经彻底清查过一次,将可疑人员清理出去,所以卫翎在这里的事情,没有传出去一丝风声,伊尔罗虽派人盯着府衙附近,看见了一队人押着二十多个大箱子进去,却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所以伊尔罗也根本不清楚云州府衙之内的变化,他知道的,只是赵徽带着一半的侍卫急匆匆出了云州城向北而去。
  赵徽离开,就是他伊尔罗分别铲除赵徽和林昶的大好时机。
  然而,伊尔罗派出去的刺客却无一人生还,云州府衙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都不得而知,第三天上午,林昶毫发无损精神饱满地和云州知府岑征及其他大内侍卫出现在了云州行馆,开始了二次谈判。
  这一次,赵徽不在,伊尔罗毫不意外,他派遣出去暗杀赵徽和步葭雪的人也没有传递消息回来,也不知是没有得手还是没有下手,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派去刺杀林昶的人都已经死在了云州府衙。
  这个结果令伊尔罗相当不满,看着林昶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怒意。
  谈判开始之前,林昶打个哈欠道:“昨儿狗叫了一晚上,吵得下官难以入睡,在王爷面前失仪,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林大人休息不好,不妨回去继续睡吧。”伊尔罗心里憋着一股怒气,林昶竟然将他们鞑靼人比作犬类,他却偏生无法发作出来,让他无比憋屈。
  林昶敛容道:“待谈完再回去休息也不迟,两国大事比下官的小事可重要得多了。”
  伊尔罗道:“那便谈吧,本王要的不多,云州雍州银州凉州,再请大靖的嫡亲公主和亲,两国缔结秦晋之好,便能免去一场战事,对大靖是百利而无一害,林大人可是考虑得清楚了?”
  林昶扬声道:“下官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这割地和亲,恕难从命,就算皇上听了,也未必会应这丧权辱国的要求。”
  伊尔罗哼了一声,“我们凌丹可汗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别说西北四州,就连靖国也曾是我们蒙古人的领土,我不过是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不答应!”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大靖官员侍卫都纷纷愤然怒视伊尔罗,林昶压住怒气道:“自秦汉以来,西北四州自古便是我汉人的国土,虽历经朝代更替,却始终为汉人所有。蒙古人不过侵略统治了汉人江山九十七年,连百年气数都没有,就被明太/祖朱元璋推翻,何来被蒙古所有?大靖公主乃我朝金枝玉叶,怎能以和亲辱之!我大靖儿郎,要战便战,绝对不会以女子之身来换取一时苟安!莫说下官不答应,就是任何一个大靖子民也不会答应!”
  这番话说完,其他人心潮澎湃,纷纷在心里击掌叫好。
  伊尔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条粗眉抽动了几下,冷笑道:“看来林大人是不想要皇长孙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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