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鬼神大人——薇沫
时间:2017-11-18 16:19:45

  冰凉的树杈时不时触碰,那种沁凉让我意识慢慢清醒,可下一秒,铁树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割开了我的后背,细碎的树枝探进皮肤,就像寄生虫一样紧紧地吸附住。
  我疼得叫不出声来,僻静的山林鸟叫声早已经绝迹,满世界都是鬼哭狼嚎。
  原来——这才是刑罚的开始。
  轰隆——巨雷响彻天地,半空传来狱头海七的声音:
  “众生平息,铁树无情。凡世间离间骨肉者、挑唆亲眷不和者、夫妻不和、兄弟阋墙,皆入铁树地狱服刑。骨肉割离,普渡魂灵……”
  后面就开始念咒了,我去,那嗡嗡的声音真的要把人逼疯!
  身体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铁树就是那拿刀的手,想割哪就割哪,下刀速度还慢的磨人,钝刀子磨在骨头上好似真的体验到那种骨肉割离的痛感。
  为了减轻服刑的痛苦,我只能逼自己尽快地转移注意力,不要去想后背已经被割成什么样,也不去想还有多久刑罚才能结束。努力把脑子放空,可是想了想去,一门心思的,全部都是九哥。
  ……
  “月儿,我从未忘记自己对你说过的话。从你舍弃自己的生命,甘愿陪我入幽冥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你做出两难的选择。大婚后,我会等时机送你回人间,待一切结束,咱们回你家去,一起洗衣做饭,工作生活。可好?”
  ……
  “月儿,回幽冥是一条不归路,若赢,天命回归,师父的冤屈洗清,一切皆大欢喜;若不赢,那便是粉身碎骨。你可愿意,陪我走一遭?”
  ……
  “月儿,我并不懂人间夫妻相处的道理,阴差做的久了已经不太会做人。更不懂无情是何,有情是何。我只想着,我娶你不是为了跟你吵架,让你受委屈。我在乎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我的一切,你是我勇敢对抗所有的勇气和铠甲,可也是我畏惧外界担惊受怕的软肋……”
  痛到失去痛觉,我从自己的梦中惊醒,才觉得身上脸上全都是水。
  “九哥……”我喃喃喊着他的名字,好像只有他才能成为我的止痛剂,我想起他在温泉边落寞的背影,想起以前的美好时光,就好像这一切所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轰隆——一时间电闪雷鸣,酸雨落下,激在后背的伤口上,就好似撒了一把盐。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意识模糊间,我似乎看到我的九哥终于出现,他满脸疼惜,他懊悔自责地冲到我面前,抱着我,愧疚地说:
  “月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等我从剧痛中醒过来,雨停了,可自己还是被挂在树上。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只不过身上湿哒哒的,连发丝都黏在嘴边,我浑身僵着,又湿又冷,略微动一下就会觉得后背扯得痛。
  只不过奇怪的是,我的身上竟然还披着一件外套。
  谁给的?
  我轻轻勾住一角,把衣服扯下来,才发现是一件狱卒穿的衣服,我一愣,这时候树底下忽然有人开口:
  “二十四,你醒了?”
  我吃力地低下头,往树底下看,才发现竟然是杜十五抖抖索索地抱着上身蹲坐在树底下。
  “你,你这是干嘛?”
  “我……我忘了告诉你,如果天黑之前回不去,就会接受刑罚。结果你没回来,我怕你受不住,所以来找你。”
  我对折磨我的狱卒没有什么好印象,况且受罪的是我又不是他,他装着一副担心的样子,是为了恶心我吗?
  “你找我干嘛,想看我如何跟你求饶?……有病!”
  杜十五神色一暗,尴尬地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帮你。”
  “帮我?”我觉得有些好笑:“你是个狱卒,好会好心帮被你折磨的囚犯?你的衣服还给你,我不需要!”
  把衣服丢下去,杜十五看上去很难过,他弯腰捡起来,看我还在瞪他,于是说:
  “二十四,这地狱里每个人都犯过错,可是犯过错的人难道一辈子就不该被原谅吗?我知道你是第一天受刑,心里不痛快。你虽然是个大奸大恶的人,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改过来。因为,只有自己有了希望,生活才会绝望。天快亮的,铁树会把你送回大本营,不要去疗伤池泡澡,那个东西只会让你更痛苦。你……自己小心。”
  他抱着衣服消失在黑暗当中,我愣了几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看着不大点儿的狱卒给教育了!
  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我是被冤枉的好不好!!
  然而,没有人会相信。倒是那个十五有句话说的挺中肯。
  只有自己心存希望,生活才不至于绝望。
  受刑虽痛苦,但我不会放弃走出去的决心。我闭上眼,趁着刑罚空余,努力修炼。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再被人欺负。
  天亮以后,果然如杜十五说的,铁树枝相互交接着,插着我后背的伤口,跟递送食物一样把我送回了大本营。
 
 
正文 第198章 那熟悉的味道
  受刑的阴魂跟尸体一样堆成了山,随意地丢弃在大本营前的空地上。
  被树枝抛下来的那一刹,面朝地,只觉得进了一嘴的泥沙。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晾干”了,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
  可没等我们喘息一下,就有狱卒扬着鞭子过来,吆喝着让我们站起来,去前面的池子里冲洗。
  我记着杜十五的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他。只是刚想越过池子就被狱卒拦了下来:
  “喂,下池子去!”
  我直起腰,吃力地摇摇头,道:“我不冲。”
  那人拔高了声音:“唉,还反了你了!”他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一只脚已经落了进去,然而下一秒我本能地将目光锁向那人。
  狱卒眼神一软,高举的鞭子缓缓放下,他木然地看着我,半晌伸手把我从池子里拽了出来,干巴巴地说:
  “那,那就算了吧。”
  动静闹得有点大,不过别人虽然奇怪那狱卒怎么会突然放过我,但也并没有过来询问,他们自己也有很多活要做。
  我爬上来,只觉得掉进池子的那只脚又酥又痒,不过一夜山林刺骨的寒气倒是被驱散了一些。狱卒还在迷魂当中,趁他没醒过来,我赶紧起身往屋里走。
  门口,只见杜十五竟然在等我,他看见我以后,急忙跟过来,扬声说:
  “二十四,你站好。”
  我不知道他又想干嘛,想着昨晚上他好心担心我,就耐住了性子,任由他讲我手上的铁铐取下。
  “跟我走。”
  铁树地狱的大本营,建筑风格有些独特,有点像人间的蜂窝,里面四通八达,过道都呈半圆或者圆形,空间窄小,但是路口复杂,要没有人带着我,没准我又会迷路。
  杜十五带着我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牢房,他跟这里的狱卒打了声招呼,领了一把钥匙,一包衣物,然后让我跟着进了一间单独的房间。
  我有些错愕,之前在上一个地狱,那都是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要么就是半夜会被那些狱卒揪出去折辱玩乐,怎么每个地狱的待遇还不一样?
  杜十五看得出我的好奇,他解释道:
  “这是狱头吩咐我为你准备的。”
  我心下了然,看起来海七还是顾忌我和眷生的关系吧。卷宗上写着我每天何时必须受什么刑罚,但除此外的东西都是狱头来斟酌。
  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精。
  杜十五把干净的衣服递给我,道:“你赶紧换一下吧,再过两个小时,你就要再进林子里。”
  我瞪大了眼,还去?!
  后背不由绷紧,伤口还赤着张着口子,要是再来这么一次,我哪还有命在?
  “二十四,你赶紧休息吧,刑罚只可能根据你的表现来减,如果你还走不出来,明天也会继续。”
  “……”
  我想起自己在林子里见到的那几个阴差,斟酌了一下道:
  “你帮我给狱头带句话,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
  十五一愣,我故作神秘道:
  “我在林子里没能出来,是看到一些事情,这件事十分重大,你就这么告诉他,如果他不来,眷生大人知道了,恐怕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终于还是说了句“稍等”,就出去找狱头了。
  我刚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狱头就已经来了,他让十五守在门外,自己进来,皱着眉看我。
  “你肯说你和大人的关系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铁树林里,有叛徒溟烈的下属,潜伏时间至少在十年,我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我。请你务必尽快抓人。”
  那些人小心谨慎,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只希望昨晚那些铁树也缠住了他们,不至于逃的太远。
  然而,海七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只是连连冷笑,道:
  “二十四,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人吗?撒谎都不打底稿的人,你是觉得刑罚太轻了所以在这里刷存在感?!”
  面对海七的轻蔑和不屑,我懒得跟他争辩,只道:
  “消息我已经带到,去不去查是你的事,别等到最后捅了大篓子才后悔莫及。一个月后,眷生还会来这里寻我,反正那个时候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海七神色一凛,出现了片刻迟疑。可是他似乎不愿意把主动权交到我手里,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我的骨头像是散架一样,咬着牙从十五带来的包袱里翻出一些伤药,看也不看就全部倒在后背上。不一会,却听见牢狱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惨烈的哀嚎声,叫的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昨晚上被铁树挂起来,那些刑犯也没有哭成这样,奇怪……
  “那是池子里的水,在催生魂体复原。伤口虽然长得快,但是会损伤魂脉根本,是个阴损的东西。你没碰是最好的,好多不知道的刑犯一开始都着了道,到后面就戒不掉了,因为他们怕疼,饮鸩止渴。”门口传来十五的声音,我一愣,道:“你还没走?”
  那小子别扭地说:“狱头让我守着你,哪也不许去。”
  我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问:
  “十五,我怎么觉得咱俩的身份好似是倒着的呢?哪有狱卒守着囚犯的。”
  门口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十五怯生生地犹豫着,说:
  “狱卒也是要有业绩的,如果你爱服刑期间熬不过去死了,我就会重新回去。”
  我顿时无语,随他去好了。
  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杜十五就进来铐我的手,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反抗。
  入林子,迷路,被铁树吊一夜,然后在天亮时送回来。
  如此循环了七八天,身上的骨气已经快要被磨完,难怪都说如果生命贱入泥土,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我的鬼气虽然被压制,身体也开始虚得厉害,虽然日子过得很苦,每天都要皮开肉绽,但这段时间却无形中锻炼了眼力。那些想趁机过来kai油、报复的人,都被我摄魂控制,有片刻失神和记忆混乱。之前那个企图羞辱杜十五的狱卒也被我狠狠教训,让他一整天都光着腚在大操场上裸奔,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找我的麻烦,就连对杜十五也客客气气的。
  第十天,牢狱门口偷偷塞进来的包袱里,除了往常的膏药和干净衣物,还多了两块糕点。
  我有些错愕,从入地狱以来,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两块糕点长得皱皱的,卖相特别难看,不过在这种地方能看见吃的,已经十分不容易。
  “哪来的?”我低声问他,十五结结巴巴地说:
  “二十四,前几天我听见你说梦话了,你想吃东西,这个是我托人,偷偷从外面带进来的,你放心,绝对是干净的。你赶紧吃了,狱卒们鼻子都特别灵,被发现就不好了。”
  我眼睛有些湿润,从没想到有一天,连做梦都会想着吃的……
  小心翼翼的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糕点夹杂着油纸气息,在嘴里面化开,有雨水的味道,有草木的味道,我甚至能够尝出它从出锅走过的路。
  那味道打开我尘封多年的回忆,灵魂好似又飘回B市,回到我和爸爸住了十多年的小屋里。
  “二十四……你,你怎么哭了?”
  我下意识地抹了眼角,淡淡道:“没有,只是这个味道……好熟悉,让我想起从前,还有我的家人。”
  放下糕点,我把东西还回去:“谢谢你,只是我有些吃不下。”
  杜十五失落,隔着牢狱的门,问我:“是不好吃吗?”
  我心思翻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他:“十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两个人的下落,一个叫安丽倩,一个叫安名章。他们有可能也在地狱里服刑,我想找到他们。”
  杜十五皱了皱眉:“刑犯只有代号,名字都是隐去的。”
  这一点我也知道,只是我根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哪里。上次通过轮镜台见了妈妈一面,看她身上伤痕累累,一定是在地狱受苦。
  沦入这里才不到一个月,我就已经觉得人生生不如死,每一天的时间像静止了一样,除了刑罚,还是刑罚。
  难以想象她这二十多年是如何度过。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我知道,我不该难为你。”在洋洋地狱里找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杜十五只是一个小小狱卒,跟他说这些我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糕点又推回来,说:
  “你好好休息吧,过一会,还要继续……”
  很快受刑回来,将好的后背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我卧倒在湿冷的地上,感受着身体复原的速度越来越快,晨起服刑,夜里偶尔和十五聊聊天已经成为我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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