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糕点,只是想买些糖回去煮点甜汤。你们这的白糖怎么卖的?”赵文玥收回视线,看了掌柜的一眼。
话音刚落,掌柜的脸拉立马了下来,“白糖我们有卖,一贯钱一斤,小二!过来给客人称糖!”说完,竟是把两人晾在原地,又回去拨他的算盘了。
赵文玥笑了笑,没当回事。做生意当然是想赚大钱,这白糖的价格哪能比得上糕点的价格?这掌柜脸色变得快,倒也是拎得清,不在给自己带不了太多利益的人身上多费功夫,在商言商而已。
“您要几两白糖?”小二也换上了不屑的表情,拿出油纸,只想赶紧送走这个穷酸的客人。
“先来三斤吧。”
“小姐,三斤糖可要三贯钱!可是能换三石白米!”绿萍急得抓耳挠腮,只想赶紧拦住这个不问俗事的深闺小姐。
“你放心,不会浪费的。”赵文玥朝她挤眉弄眼一笑,递了半两银子给小二,又接了用油纸包着的三斤白糖和两贯钱,就从糕点铺子出去了。
随后赵文玥在绿萍不断地惊呼中继续“大手笔”把手上的银子花了出去,又用一贯钱买了一壶烈酒、用半贯钱买了两个泡菜用的坛子,最终终于买了一石白米,两人这才完成“县城购物之行”。
绿萍看着赵文玥买的这些东西,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回去,回去她一定得盯牢小姐,可不能让她把剩下的钱乱花了!
又是辛苦的一路,但这回去的辛苦却不一样了,来的时候是因为饿着肚子,回去的时候是因为两人都捧着沉甸甸的东西。
走到最后,赵文玥已经感觉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脸上也没了刚刚疯狂购物的开心,而是一脸木然。两人双腿机械地挪动着,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到家了。这古代虽然有油灯,却是需要花钱的消耗品,所以普通百姓家到了夜里,不会轻易点灯,而是顺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规则,休息睡觉。
这晚主仆两人终于有顿饱饭可以吃了,用白米熬了稠稠的白粥,散发出浓厚的米香,心满意足地吃饱了。至于菜?肉?赵文玥现在还没这么大胆,敢再大手笔地把钱花出去。毕竟玫瑰花酱她虽然大致知道做法,但是是第一次亲自动手去做,万一没做成功,手上留点银子才能保证两人不会饿死。
使唤着让绿萍烧了一大锅水,把买来的两个坛子好好消毒了下放在灶房里晾干,,又晾了一些沸水留作明日来用,赵文玥终于换下了涂的全是灰土的衣裳,好好擦洗了一番,入眠了。
当赵文玥再睁开眼睛,发现外头已经太阳高照了,好好睡了一觉让她的体力得到了恢复,将绿萍唤进来吃了早饭,这下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做玫瑰花酱了。
桌子上、凳子上的玫瑰花还摆着,因为已经快两天过去了,花瓣早已没了刚摘下时的鲜嫩和饱满,边缘微微有一些发干。赵文玥闻了闻,万幸的是品种好,香味依旧十分浓厚。
赵文玥让绿萍在杂物那间屋子里翻出一个木盆出来,从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上来仔细冲洗干净,便把自己屋子里的那些玫瑰花拿出来整理。
先是把明显枯萎的花挑了出去,又把剩下的玫瑰花的花瓣一瓣瓣摘下来放在盆里,将底下的花托全扔了。花瓣又用井水冲洗了三四遍,最后拿晾凉的沸水再冲洗了两遍。
赵文玥紧抿着双唇,整个过程都十分谨慎和小心。古代没有冷藏的条件,也缺乏必要的防腐化学物,她只能多清洗几遍尽可能地避免细菌滋生,让自己的这次尝试成功率提高。
这番清洗又晾干花瓣上的水汽后,她大手笔地将白糖全部倒进盆里,将花瓣和糖一起用力揉搓出汁,玫瑰花瓣上的色素已经被揉搓出来,变成暗红色,整盆的香味弥漫开来,让人觉得甜蜜幸福。
☆、第九章
因为不熟悉操作而被“放假”的绿萍站在一旁,眼睛睁得老大:这花怎么这么一揉,好像就变得香香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吃了!
“绿萍,帮我把灶房里的烈酒拿出来,我要加点。”
绿萍帮忙把烈酒拿出来,又按照赵文玥的指示倒了快一碗进去,但是她并不理解为何要这么做:“小姐,你这花和糖放在一起不是已经很香了吗?加这个酒感觉很奇怪啊。”
“因为要防止它坏了,天气越来越热,不加点酒很容易就变质了。”赵文玥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将玫瑰花揉好了,放进早已消毒干净的坛子里,又用水在盖子周边封了一圈,这才大功告成。最重要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玫瑰花和糖发酵了。
可等她想要把手上染到的颜色洗干净时,却发现怎么也洗不掉一手的紫红色,看着像是中毒一般的双手,赵文玥实在是哭笑不得。
忙了一个上午,吃完午饭,赵文玥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开了的花可是全部都被自己摘了了,全做完也才这么两坛子花酱,想靠这些花酱第一年就大赚?不可能,且不说量少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人捧场,就是山上的那些玫瑰也要等到明年五月才会开花,再开还是这么多花,她要是以为守着这些玫瑰花就能吃喝不愁,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第一,得把山上那些玫瑰多培育些种苗出来,明年开春再栽下去,至少花株可以翻上两番。这是长久之计,所以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二,便是要将这些玫瑰花酱再加工再卖出去。花酱不多,如果直接卖买不了多久就没货了,而且别人知道你这是什么东西,也不好抬价。她要尝试着,能不能用这玫瑰花酱做出些什么饼啊、糕点什么的,便能以高价卖给那些富人。
第二点因为这花酱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发酵,所以可以慢慢尝试;但是第一点,因为现在已经是五月底,她必须尽快实验出适合育苗的方法和培育的土地,才能赶在春季结束前完成育苗工作。
原本以为忘记的差不多的课本知识此刻在脑海中却十分清晰:玫瑰属蔷薇科,一般育苗都是通过扦插法或是嫁接法。所谓的扦插法,是将玫瑰花的枝条削去叶子,用生长激素刺激处理后插入土中,让其生长出根部;而嫁接法,则是找到同属蔷薇科的花木,比如月季、海棠、蔷薇等等,以它们的枝条作为基座,将玫瑰花芽嫁接到枝条上成活后,再将枝条分段剪开分别插到土中。
赵文玥突然有点庆幸前世的父母对其的不闻不问了,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冷漠,才让她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才让她掌握了一些生活能力,比如做些家常饭菜、自己洗衣打扫,才让她磨练出不害怕困难的性格,才让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和祖父一样,去从事园艺行业,才让她脑袋中有了这些知识。这些,是她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
虽然纸面上是很简单,赵文玥也在大学实际操作过扦插和嫁接,操作也不会出现问题,但是,如何在古代找到适合生长的土壤,又如何找到植物的生长激素呢?赵文玥完全想不出来。生长激素、农药、化肥,这些现代用来增强植物培育的化学品,她都无法获得。
那扦插法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只能通过嫁接法了,用月季、海棠这些花枝为玫瑰花提供砧木基座,进行嫁接育苗了。那日她好像记得有在山上见到过月季花,看来明日得去山上找找看。
赵文玥正想着,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尖细声音:“小姐有在吗?我来给您赔罪了。”
主仆两人互看了一眼,绿萍打算装作没听到,赵文玥却朝她努努嘴:“让她进来,看看是什么事情。”
这次这王家婆娘今天穿了一身白衣,提着一个食盒,仿佛懂了礼数,进门便给赵文玥行礼:“给小姐请安。”
“不必多礼,今日你过来有什么事情?”赵文玥定定地看着她。
婆娘脸上挤出一个笑:“那天和我儿回去后,便去后山将我家男人的尸体抬回来安葬,这几日都在处理丧事。想到当日小姐告诉我的事情原委,越想越觉得心里愧疚,我家汉子行为如此不检点,给小姐带来惊吓,他虽然死了,我却还是要来赔罪的。”说完,打开食盒的盖子,端了一大碗汤出来。
“我杀了养了半年的母鸡,我儿铁柱又从县城里的药问药铺特地抓了一副补药,一起炖成这碗鸡汤,送来给小姐和绿萍姑娘压压惊,补补身子。”
赵文玥接过这碗汤,汤碗很大,汤里面放了两个鸡腿,还有一些药材,表面浮着一层黄黄的鸡油,香味扑鼻。
绿萍也闻到那鸡汤的香味了,偷偷地咽了口口水,真香,她们可是好久都没见过荤腥了……
“其实不必如此,还劳烦你去抓那么贵的补药,这碗汤还是留着给你和铁柱喝吧,你们天天干农活很辛苦,男孩子又在长身体,很需要的。”赵文玥看了汤碗一会,却又将汤递了回去。
“那,那怎么能行呢,”王家婆娘听了这话脸色一滞,忙说:“我这药是特地给小姐抓的,适合女子身体调养,男孩子喝了不适合!”
“哦,是吗?那真要谢谢你的好意了。绿萍,你把房里的凳子搬出来,再去灶房再拿个两个碗出来,我们三人一起趁热把这汤给喝了。”赵文玥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仍然盯着她看。
妇人哪料到赵文玥要约自己一起喝汤,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忙摆手:“不用不用的,小姐喝就好了。我还赶着回去田里干活呢!”说完也不要那食盒了,转身便要走。
赵文玥拉住她,却没回她的话,硬是将绿萍分的一碗汤塞到她手里,盯着她:“你既然着急回去干活,那你先喝一碗,我们等下再喝。”
你推我送,来来回回好几次。这般拉扯中,那妇人突然将汤碗一把打翻,便直直要往那门外冲。
赵文玥紧紧拉住她的衣裳,朝绿萍大喊:“快去田里叫人!就说这里有人要下毒害我,让他们带着绳子来捆她!”
绿萍虽然没搞懂□□在哪,但知道此时情况紧急,顾不得细细问,便边叫着“杀人啦!杀人啦!”边冲出门外去。
那王家婆娘还嘴硬,瞪着赵文玥:“你别冤枉好人!你自己不承我的好意,倒还要栽赃陷害我!”
赵文玥也是真火了,冷笑道:“我栽赃陷害你?你还真好意思说!没事,等下捆你到了官寺,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那妇人奋力挣开赵文玥的手,见赵文玥抓紧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恶从胆边生,竟用手在赵文玥手上胡乱抓掐起来。
这王家婆娘因是经常做农活的,手劲很大,又留有指甲,一用力掐赵文玥,赵文玥就感觉仿佛身上的肉都要被她掐掉下来,这会可能衣裳下的皮肤早已淤青了。
但她此时不能放手,不能让这歹毒的妇人挣脱开去,自己好心给她脸面,不声张王阿牛的事,她竟敢反过来还要害她?!必须要让她受到惩罚!
妇人先是抓掐,后来甚至拽起赵文玥的头发来,但赵文玥丝毫不闪躲,也不放松手上的力气,坚持着抓住她,发誓不能让她逃脱。妇人见挣脱不开,一双小眼突然恶毒地瞪着赵文玥:“不放手是吧!那你就上黄泉路吧!”说完竟狠狠掐住赵文玥的脖子。
妇人力气之大,赵文玥立刻感觉不能呼吸,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松开,疯狂地拍打着脖子上的两只手,却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
她不会就这么被掐死了吧……她才来这个世界没几天,怎么又这么薄命要死了……
正当赵文玥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这个毒妇!快放开小姐!”便是一堆嘈杂的人声,紧接着赵文玥感觉到脖子上的双手被人用力拽开,自己被人抱住在怀里。
原来是绿萍带了一群村民冲了进来,一个大汉一把把那王家婆娘掀开,才救了赵文玥的小命。
晕过去前赵文玥心想:太好了,我没死……
等赵文玥再次醒过来,院子里便只剩她和绿萍两人。赵文玥脖子被掐得太重,此时已经有紫红色的瘀伤浮现,她咳嗽了几声,却感觉到喉咙的刺痛。
“那个王家婆娘呢?”赵文玥放低音量问道,尽量不伤害自己的嗓子,可是声音依然十分沙哑。
“已经被那些佃农们捆了起来,押去县城的官寺了。小姐,你怎么样,伤得严重吗?”绿萍急得额头一层薄汗,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还好,还好你们进来的时间早,不然可能真被这个恶毒的妇人给掐死了。”赵文玥喘了口气,转眼看了一眼院子里,发现刚才王家婆娘端过来的鸡汤还有两碗,于是和绿萍说,“你扶我起来,然后把那两碗汤给我装到食盒里,我们带着去衙门,我要过去和她好好对峙!”
两人拾掇好一切,门外有个佃农正赶着个驴车在等他们:“小姐好些了吗?我这平时拉货的驴车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总比你们两个走路去县城要快的多,所以就两位委屈一下吧。”
赵文玥哪想还有这等好事,忙笑脸相待:“不委屈不委屈,不用自己走路两个时辰去县城,哪里算得上委屈,谢谢大哥,咱们走吧。”
这时远远走近一个小人,待走近了,赵文玥发现是那王家的铁柱。他一见到三人,忙焦急地问赵文玥:“小姐,我娘有来过这里吗?我在田里干活,她说来给小姐送鸡汤,可是都过了这么久还没回去!”
“送鸡汤?是送□□!”绿萍没忍住,怒瞪他,呛了他一声,又指着赵文玥脖子上那已经非常明显的瘀痕说道,“看见小姐脖子上这伤没有,就是你那恶毒的娘掐的!要不是我们冲得快,小姐早被你娘掐死了!现在几位大叔将你娘捆了送去官寺了!”
☆、第十章
铁柱一听这话,愣在原地,又看到赵文玥脖子上那清晰的手印,明白绿萍的话不假,面上一时担忧、愧疚、不解轮番交替,最后竟双眼通红,含着泪扑通就朝赵文玥跪了下来:“小姐大发慈悲,我娘定是一时冲动,才会对小姐不敬,求小姐在县太爷面前宽恕我娘,她真不是那样坏的人啊!”
赵文玥听到他的话,满脸厌恶,嗓子还痛着,丢下一句:“你和我们一起去县城,到时候自有县太爷评判!”
于是三人便坐着驴车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路上,铁柱也没再为他娘求情,只是紧咬着嘴唇差点咬出血来,一双小手攥得死死的。
坐着驴车果然很快,没一会便到了官寺门前。门前乌压压站了十几号人,为首的一个大汉手里拽着绳子,嘴里还骂着:“老实点!等小姐他们来了让县太爷好好治治你这恶毒的妇人!”
铁柱和赵文玥他们一起下了驴车,看见娘被他们捆着,忙冲去向她求证:“娘!他们说你要下毒害死小姐,这是一场误会是不是?”王家婆娘却不回答他的话,一双细眼狠狠地瞪住赵文玥,一脸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