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听话的拈起一枚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这酸爽,简直无法形容。连忙瞅了个没人的空当跑到河边好一个吐。颜如心双手托腮支在岸边的护栏上看他折腾,这才觉得早晨怄的气随着流水消了些。
“好。。。酸啊。”胤祥看着颜如心可怜兮兮的说,似乎牙齿还倒的很。
自然是酸,现在还不是青梅上市的时节。骗得就是你这京城来的公子哥儿!颜如心想到。又将手中果品尽数奉上,睁眼说瞎话,“十三爷不知道,这梅子呢,头味酸,回味却是甘的。您得细品。”
“不必了,”胤祥连连摆手,“颜颜盛情我已领了。”
哼!颜如心冷笑一声,素手渐渐收了回去,“十三爷好不识趣!”
“识趣,识趣。”胤祥连忙拢住颜如心的柔荑,将那绣帕并青梅收进怀里,“我回去慢慢品尝就是。颜颜莫要生气。”
两人又向前行了一段,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隍庙。夜幕下,不少青年男女相偕而来,喁喁低语着在正殿拜过,又将手中红丝线系在那神像下首,满意的含笑离去,眉目间俱是情意。
“月华殿。”胤祥轻轻念道,星眸闪闪发亮,不知有多期待。
颜如心并不说话,两人默默的进了殿,慈眉善目的月老像静静的看着下方站立的两个年轻人。
胤祥虔诚的跪了下来,眼微闭,手合十,嘴里小声地说着什么。
昏暗的光线里,颜如心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他的脸,连他转过来微笑看着她说的话也全然听不见,只想一路狂奔,逃!逃到一个没有他的任何地方!
在一条无人的小巷,胤祥拦住了脚步惊惶的颜如心。“颜颜,”他将女子搂入怀中,“不要离开我。”话语里满是祈求。
颜如心抬起手臂欲抚上他的后背,又无力的落下,“十三爷,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太怯懦,太卑微,不要怪我没有勇气陪你走到最后,不要怪我,辜负了你一直以来的努力。
月光如水,洒向这临安古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们不远处川流不息。间或有人走过,看着这对沉默相拥的男女也都悄悄的善意的避开了。
胤祥轻轻松开颜如心,看着她的眼睛,低低说道:“颜颜,你方才说什么?”
颜如心别过脸,避开他的注视,声音微不可闻,“咱们该回去了,十三爷。”
胤祥看她泪盈于睫,双唇微微颤抖,心内也是痛楚难言,“走吧。”默默的独自向前走去。
这一晚,颜如心翻来覆去,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琴姐来叫人起床却发现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二小姐?”
颜如心转过头来,面色苍白,“琴姐,我想吃你做的小云吞。”
“好,奴婢这就去做。”琴姐答应着退了出去。
颜如心昏昏沉沉的站了起来,洗了把脸。看着水面渐渐勾勒出自己的一颦一笑,毫无破绽,这才转身出了门。
进了碧水轩,一个青衣侍卫迎了上来,“颜尚仪,十三爷在后院。”
转过一座梅花影壁,晨曦中,那人一身素色短衫清姿卓然,一柄长剑气贯长虹,宛若当年。颜如心敛下眉,不愿再去想。胤祥收了剑走过来,英姿勃发,“颜。。。颜尚仪。”
颜如心连忙微笑回道:“十三爷,该吃早饭了。”
“请颜尚仪稍等。”胤祥客气的挑了挑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回屋换件衣服。”
前厅,花桌上。琴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薄碗进来,“二小姐,这是您要的小云吞,赶得急,就包了这一点儿,你最爱吃的鸡丝馅的。”
新鲜诱人的香味立时勾起人想吃的欲望,颜如心连忙接过来,浅笑盈盈,“谢谢琴姐。”
未等开动,面前的瓷碗被旁边的胤祥一下给收走,凉凉说道:“颜尚仪以后有的是机会品尝,不如先让给我吃吧。”这酸味吃起来都不用加醋了。
颜世清不懂,觉得不外乎是一碗馄饨,大不了再做就是了,“是啊,心儿,以后再让琴姐给你做。”
噗,这一刀直接插在胤祥心脏上。他幽怨的看了一眼颜世清,“颜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吃过早饭,颜如心和额娘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知道海棠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颜夫人瞅着远处开的正好的醉美人有些感慨。
“她?”颜如心绷不住笑了起来,“听姐姐说现在都能管着青曦了呢,很是厉害。”
“这丫头倒是个不露怯的。”颜夫人想起她素日泼辣的模样,也不禁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颜夫人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心儿,你却变了。”
如何能不变呢?颜如心想到,自然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小丫头,想怼谁就怼谁,想泼谁就泼谁。连爱一个人都小心翼翼计较得失不愿多向前走一步,不过是因为见识越多,越知道苟活于世的不易。
☆、最好的时光(插播)
某年某月某日,凉风习习,骤雨初歇。
颜如心伏在花梨木美人榻上,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半梦半醒间觉得衣衫渐退,颈间微有凉意,甜甜腻腻的似有人不断亲抚。略带薄茧的掌心贴着玉肩,蝴蝶骨,一路向下。颜如心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耐,翻了个身,酥胸浅露,春光乍泄。
身旁之人起初不敢置信,略一停顿之后,抚摸后背的手欢欣鼓舞的调转了方向,向她胸前袭来。颜如心闭着眼牢牢捉住这不安分的家伙,睡意浓浓的开口,“十三爷,请自重。”并将散落的轻衫拢上,惺忪的双眸懒懒的看了过来。
被抓现行的胤祥并不以为意,索性躺下来,将美人揽入怀中,沿着方才摩挲过的路线重又抚去,薄唇抵在颜如心的嘴边问道:“烦请福晋告知,何为自重?”语气佻达,鼻音浓重,微凉的舌舔着女子的朱唇,轻叩玉齿。
颜如心又羞又恼,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推胤祥,结果反而推得更近。结实的臂膀牢牢的将她圈住,修长的双腿更是有意无意的压着她的纤腰,一面密密的吻着,那双手还不停的在颜如心身上撩拨戏弄。
细细的汗珠自女子晶莹的肌肤上泛出,又被人一一吮吸。颜如心渐渐承受不住,躲进男子怀中,软软叫道:“夫君。”
这一声唤得很是婉转娇吟,胤祥心中大动,正要蓄势待发。
“蹬蹬蹬”有人推门闯入,搅乱这一室旖旎。被打断兴致的男子好不恼怒,扯过旁边一床锦丝云被盖在颜如心身上。转身欲起,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
那人不管不顾的扑到榻上来。这小小的美人榻本来就不堪负重,被这千金之力一压终是承受不起,晃了一晃,塌了,塌了。
胤祥连忙捞起颜如心站在一旁,就看那灰尘飞扬间一个白玉般的小女娃挣扎起来指着他二人惊恐的大叫:“你们居然ZUO塌了床!”
哼哼,聪明如薇茵,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的体重导致了这床的毁灭。啦啦啦,她如来时一般蹦蹦跳跳着出去了,临了不忘做个鬼脸,“阿玛,额娘,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哟。”
看着这满地狼藉,颜如心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锦被里。方才薇茵那一嗓子吆喝的阖府皆知,再加上她的口无遮拦。Z-U-O,简直是作死的作啊!她这张老脸怕是以后都不用出门了。颜如心郁闷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偏偏挑起事端的那个人还伏在她肩窝处闷笑。颜如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从被子里扒拉出两只胳膊来,掰起胤祥的脑袋,认认真真盯着他问道:“十三爷,你笑什么?”
胤祥看着女子凝脂般的臂膀,眼眸渐幽,“叫夫君。”他声音暗哑。颜如心随着他目光瞧去,糟了。方才一闹,上衣几乎尽退,全靠一床锦被遮掩,半藏半露。
他不会以为我在勾引他吧?颜如心想到,连忙伸出手捂住胤祥眼睛,“爷,现在可是青天白日。。。”话说到这儿又想起方才行径,颜如心面色滚烫,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不行。”她咬着唇说道,声音却绵软的不成样子。
胤祥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挠在她的手心,酥□□痒。
颜如心低下头,胤祥凑到她耳边,低沉的嗓音里似乎还带着难耐的情爱味道,“颜颜不喜欢现在,那么不妨等一会儿。”他的指尖在女子光洁的背上绕来绕去,俊眉微挑,笑得很是放荡,“反正为夫有的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出国两周,更新暂停。
隔壁给自己挖了个新坑,与此文互有关联。不牵扯主要剧情,就是时不时串串门打打酱油啥的。有兴趣的可以过去看看,再有兴趣的不妨收藏,两篇亦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临行前一晚,颜如心赖在额娘的床上,母女俩絮絮的说到很晚。
不知什么时候颜夫人静静的睡着了。颜如心趴在床边,看那一地银辉,心中百般落寞。轻轻的似是自语,“额娘,我在京城见到了一位故人。”
良久,颜如心半梦半醒间。听到微微一声叹息,“他好么?”
颜如心不敢去看额娘的神情,想必与简亲王说“你还是从前的样子”时一般无二。想到这,她又欢喜又心酸,“他说谢谢遇见了你。”
夜凉如水,只是不知道牵挂的人身在何处。
告别的时候,颜世清看着母女二人红肿的眼睛也不禁难受起来,“心儿,多保重。”声音消沉。颜如心握着额娘柔软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这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终归还是颜夫人理智些,撇过脸狠着心说道:“去吧。”
马车渐渐行远,视线里的人影也终于模糊到看不清。颜如心放下帘子,想到额娘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
前面赶车的男子一反常态,一路上都沉默不语,颜如心也很乖觉的闭口不言。这么颠簸静默的到了杭州,寻了驿馆住下。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颜如心下楼,那青衣侍卫过来禀道,胤祥已经出门。颜如心想到也好,省却了一番尴尬。索然无味的用了早饭,也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悄然寻去。
六年后故地重游是什么感觉?
难道古代也搞拆迁?颜如心凭记忆找到樱花客栈,却发现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问周围人见没见过客栈的老板和他家娘子,被问的人却纷纷摇头,躲之不及。
颜如心悻悻的往回走,天空飘起了雨丝,出来时倒想着带伞只是又买了些小玩意儿提在手里便忘了,如今也用不上了。颜如心微叹了口气,将准备的礼物都轻轻放在一家屋舍门口。沿着长街慢慢前行,准备到前面凉亭避避雨。这条路走的好熟悉。只是不会再有那眉目倔强的白衣少年,也不会再有执伞的青葱少女。颜如心踏上石阶,却发现亭中早有一人,长身玉立,“十三爷。”
胤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眼前女子。不过六年时间,他们之间却仿若隔了千山万水,再回不到从前。“我在想,如果你今天能来。我该怎么说服你,这是天意,命中注定,不可违背。”压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温柔包裹着颜如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颜如心并不想开口。胤祥渐渐靠过来,将她抵在凉亭的角柱上,“可是现在都不用了。”他说。炙热的唇吻上颜如心微凉的柔软,极尽缠绵,仿佛永远。
下午的时候,胤祥又去了趟州衙,晚饭也没回来吃。颜如心一直等到三更天,趴在驿馆大堂的桌子上直打盹儿。
一个青衣侍卫在旁边看了半天她头磕桌子的好戏,终于忍不住走过来说道:“颜尚仪要不先去休息?”
颜如心瞧了瞧外面茫茫夜色,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正欲转身上楼,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浑身酒气。
“爷!”方才那侍卫惊呼,连忙扶住胤祥,转头埋怨跟在后面的同伴,“为何让爷喝了这么多酒”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谁能做得了爷的主?
胤祥低低唤道,“颜颜。”
颜如心停住脚步,向他望去,“十三爷有事?”
胤祥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很慢,很轻,似乎怕惊走了眼前的女子。他静静的看着颜如心,一直在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无事。”他哑着嗓子说道,轻轻推开颜如心要扶过来的手,回到黑暗寂冷的屋子,也回到自己黑暗寂冷的人生。
躺倒床上,知州衙里发生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眼前。
“十三爷,这是近些年的册录,”苏州总兵周自恒将手中的公文呈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圣上命臣等密切关注三藩余孽的动向,臣不敢掉以轻心。前些时日,还抓到一个自称替什么郡主卖命的狂徒。您看。。。”
“哦?”如此说来,胤祥倒有了兴趣,“可否请周大人引路一同去看看。”
“十三爷请。”
故人重逢。“原来是柳老板。”胤祥冷笑道。
昏暗的牢房里,柳青披头散发,神志已然不清。他扒着牢门桀桀大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清狗!”声嘶力竭,几尽疯狂。
胤祥站着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向外走去,若有所思,“周大人费心了。”
“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十三阿哥体谅。”周自恒跟在后面陪着小心说道。
胤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走到最外面的一间牢室,突然有个女声唤道:“十三阿哥。”胤祥抬眼一望,一个瘦弱的身影蜷在角落里,光线昏暗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请你跟如心姑娘说,我。。。我们也是没办法。”她的声音颤抖。
胤祥本不想理会,双手渐握成势,忍了又忍,张口欲言。却看到那柳娘子身后探出一个乱蓬蓬的小脑袋来,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一下愣在原地。
回到州衙,胤祥抚着案上的公文半天没有说话。
周自恒在堂下喝了三碗凉茶,吹了一下午冷风。眼看暮色四起,大着胆子问道:“十三爷用晚饭吗?”
胤祥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额,沉吟半晌,“圣上可有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