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锦绣如心——端木小斐
时间:2017-11-20 16:37:02

  海棠将杯碟收了,服侍颜如心卸了簪环,一边说着闲话,“小姐是说十三爷他恐怕认不出你来了?”她满脸惊讶,“为何?”
  “唉,”颜如心将一缕头发缠绕在指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我自醒来后,便发现身上的皮肤宛若新生。原先的一些疤痕都渐渐淡了。”譬如他今晚要寻的那两处已经消失,后背上的也淡到几乎不见,所以倘若胤祥想用这种方法来辨别自己身份的话,还真是个问题。
  是个问题呀,是个问题。一直到第二天陪薇茵玩秋千,颜如心还有些神思恍惚。她抿着唇,把头倚在长绳上,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薇茵在旁边的小架子上由海棠推着玩得起兴,尖叫着荡到半空,又咯咯笑着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凑到海棠耳边叽叽喳喳。海棠看了一眼正自出神的某人,便悄悄的溜了。不一会儿,胤祥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薇茵便从高高的秋千架上扑到他怀里,大笑着叫道:“阿玛!”
  胤祥连忙伸出手接住她,沉着脸斥道:“胡闹!谁许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这一出声,颜如心也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番,收拾的这么齐整,这是要出门?果然,薇茵在他胸前蹭了蹭,撇了撇嘴,立时又换上一脸的讨好,“阿玛要出府吗?”
  “嗯。”男子含糊应了声。他今日换了身湖蓝的流云纱外罩长衫,头发和面容也都着意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你们不是要去湖上摘莲子?”他有些局促,大概因为昨晚莽撞的行为,默默避开颜如心的视线。
  颜如心也识趣的不说话,自在秋千上晃着,听他父女二人交谈。
  “额娘说晚上去,应景。”薇茵对着小手指,仰脸继续追问,“阿玛去哪儿,带着阿茵。”
  胤祥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能的,便点了点头。薇茵见他答应了,欢喜的不知该怎么是好,搂着他的脖子,决定再助自家老爹一臂之力,“阿玛,我跟你讲哦,荡秋千是世界上最最好玩的事情了!”她神情坚定认真热忱的看着胤祥说。
  “嗯,所以呢?”胤祥笑着问道。
  嗯,所以呢?颜如心支着耳朵想听听这个墙头草小格格又怎么卖她?
  “没有什么是荡一次秋千解决不了的事情!”薇茵小手一挥,大义凛然的将胤祥往颜如心面前一推,“去吧。”自个儿随着海棠回屋换衣裳去了。
  被她这一推,胤祥便半真半假的踉跄到了颜如心跟前。敛着眉,低声下气,“福晋。”阳光恣意热烈透过他肩头铺落,仿佛为他整个人披上了一层夺目的甲衣。颜如心眯着眼瞧过去,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心便不由软了下来,“什么事?”她柔声说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淸香,男子将手覆上来,攥住她抓着绳子的柔荑,他的手心里还有些许汗意,贴着她的肌肤便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他一使力,秋千便动了起来,荡向半空。颜如心吓得连忙抓紧了两边的藤绳,尖叫出声。背后的人却像是存心使坏,越发不肯停手,推得更用力。颜如心闭上眼,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如同那一晚她在他怀里策马而驰,看漫天星光垂落的美好景象。
  仿佛过了许久,秋千渐渐停了下来。那人笑眯眯的看着,眸子里存着几许奸诈,“昨晚的事是我不对,还请福晋责罚。”
  他的笑容灿烂的有些过分,晃得颜如心头晕,她站起来连连摆着手,“算了吧,我吃不消。”稍微歪了一下身子,某人马上过来献殷勤,托着她的手臂,揽着她的腰,“福晋当心。”顺便手又往上扶了扶,摸到颜如心的右肩。
  “你又做什么?”颜如心看他贼心不死,好笑的侧过脸去问,带着馨香的樱唇碰到他的嘴唇,胤祥便同被点了穴一般僵住,动都不敢动。颜如心索性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薄唇,压着音色诱之,“要不要接个吻?”
  什么?什么?这肯定不是他的颜颜!胤祥满脸通红的放开颜如心向后退去,颜颜一向是羞涩的,不安的,连他吻她的时候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簌簌的扑在他的脸上,弄得他心里也直痒痒。这肯定也不是兆佳鏡嬑,兆佳鏡嬑断然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妈呀,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谁!?
    
    ☆、掉马甲(中)
 
  胤禛觉着他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话说当初他友情出演的时候剧本明明不是这么写的。谁来告诉他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一年多相思历程以及最近他府里那个也不像颜颜也不像兆佳鏡嬑但又莫名熟悉的女人折腾的他欲罢不能只好跑到四哥你这里求安慰求抱抱的人是个什么鬼?
  胤禛默默的从他手底下抽回一张澄心堂宣,这是徽州知府刚刚送给他的。他还没来得及练笔,全被这小子拿来祭他的相思泪了。胤禛心里一阵烦躁,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点了一下又一下。
  今日天高气爽,有人约了要抚琴给他听。他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些缠绵悱恻的东西,不过总比在这儿继续受苦受难强,连带着他案头的一沓宣纸还能剩点。胤禛清了清嗓子,“那个,十三弟。”
  他眼睁睁看着某人又顺走一张柔软洁白无暇细致的上等徽宣抹了抹眼角似有若无的几颗泪花,语气悲愤,“四哥,我命苦啊。”胤祥委实觉得心里堵的很,想爱又不敢爱,恨又恨不起来,明明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虽说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兆佳氏倒老实本分不招惹他。自从,“半个月前,她出了趟门。我听随行的人说,好像去了城外一个什么云庵求神拜佛。四哥,你知道的。”胤祥眼神殷切的看过来。
  唔,窗外的紫薇开得真不错。胤禛站起身,接过他的话头,不露痕迹的说道:“十三弟,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皇阿玛为什么非让你娶兆佳鏡嬑?”
  提起康熙,胤祥沉了脸色,不耐烦的抽了两张纸放在手心里团了团。“好好的说他做什么?”他将那纸团慢慢揉紧又松开,目光幽暗。
  那时在避暑山庄,他守着颜颜不让人靠近,昏昏沉沉,状若疯癫。后来康熙来了,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纱绣团龙兖服,在初升的朝阳里慈祥万分。他说:“十三,你真令朕失望。”
  胤祥埋首于膝间,在额娘走后,他曾保持这个姿势在乾西五所那个漆黑的屋子里,看日升日落,心底也对眼前的人失望至极。如今不过是将旧日伤口□□裸剖开又曝于青天白日之下,让他再尝一回生不如死的滋味。“皇阿玛何不将我也赐死。毕竟妄图弑储,等同谋逆。”胤祥抬起头缓缓迎上康熙的视线,一脸平静。
  康熙的神情变了又变,像是有什么哀伤的东西一闪而过,最终留下一句长长的叹息,“愚不可及!”
  所谓当局者迷罢了,自泰山祭祀开始胤禛便察觉出康熙对胤祥不同寻常的偏爱,只是这份宠爱夹杂在点滴之处,又或者他们诸位阿哥都曾享受过,无人会去在意。譬如太子地位稳固,譬如大哥军功赫赫,譬如老八掌了内务府,譬如老九商号遍布全国。只是无一人得皇阿玛如此用心操持,连带着婚姻大事都替他思虑周全,后路铺足。只说是爱屋及乌谁信?胤禛立在窗前日光灼灼映入人心,清雅的琴声远远传来。
  那日在避暑山庄,他与德妃擦肩而过,德妃含着笑对他耳语,“皇上最是念旧情。”
  旧情二字真是触动人的记忆,但于胤禛却是不屑一顾的。他向来不行于声色,及至进了屋,见了那女子冷冰冰的尸身,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惶,“皇阿玛,这是?”
  沉默了有一会儿,康熙拖着深深的倦意说道:“你带十三来见她,告诉他颜如心已经死了。”巨大的暗影里,康熙就那样端坐在上位的紫檀松竹榻上掌控着一切,让人捉摸不透。
  之后的事,胤禛才慢慢品明白自家额娘那句话的含义。李德全是皇上身边的人,有些事不好出面,所以有一次是他替着去的那个无名庵。彼时颜如心服用秘药昏睡未醒,他奉命带太医去察看,那太医便是张维正。蒙眼试脉之后说,此人怕是服用了什么刚性猛烈的药物,是以沉睡至今。再加本身意志消沉,不愿苏醒,也只能精心调养,听天由命了。临走的时候,胤禛深深的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儿,素白的脸色,胸口处微弱的起伏,生息艰难。再后来,入了冬,他听说兆佳氏病入膏肓,咳血不止。转过年的夏天,他终于得以再见那女子一面,对她说,叫我四哥。
  便如那晚他送颜如心回府时说得一般,“马尔汉家的女儿配不配得上十三?”怎会不配?皇阿玛分明万事都替胤祥思虑周全。他需要助力,那就给他助力;他需要美人,那就给他美人;他只爱那一个,那不妨来个李代桃僵,如意如心。可惜千错万错没算准太子会来搅局,又或者不是太子,都不重要了,毕竟事已至此。胤禛想到,皇阿玛大抵还是太过仁慈,绕那么些圈子做什么。假如有一天,是他。胤禛嘴角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想杀便杀就是了。
  现在么,看着这一地的废纸团,胤禛的心在滴血。“愚不可及。”他轻轻吐出一句,拂了拂袖出了书房向花园走去。算了算了还是去听美人抚琴吧,再跟这个榆木脑袋说下去,非气死他不可。
  “咦,四哥你说什么?”胤祥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脸的天真无邪。
  啊,恍惚间回到了一起作伴去上书房的日子,他也时常露出这般神色,崇拜的望着他,一无所知,“四哥,你知道的,我不知道。”
  胤禛心软了,是啊,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停住脚,抬手拍了拍胤祥的肩,语重心长,“珍惜眼前人。”
  “四哥,我跟你说。”胤祥忽然有些忸怩,附耳过来,“其实我也怀疑过那个女人,她会不会就是颜颜?”
  嗯,胤禛用不太相信的目光看着他,你智商上线了?平静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就摸了她。”胤祥老老实实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咳咳,四爷咳嗽了两声,将他拉到一旁的角落。好小子上手还挺快,眸中忍着笑继续问道:“然后呢?”
  “还然后?没有了呀!”胤祥摊手,一脸绝望。她身上没有我熟悉的疤痕,她不是我的颜颜呀。
  卧槽,难道不应该是摸着摸着天雷勾地火,四目相对,深情拥吻,再顺便滚个床单。啪啪啪,直接验证身份,多好!胤禛露出了迷之微笑,他这个弟弟拿到的男主剧本怕不是假的。
  “晌午了,咱们先吃饭吧。”胤禛只好如此敷衍道。
  初秋的阳光温暖而不浓烈,薇茵和司意在太阳下玩了半天,晒得脸蛋都红扑扑得,额头上也沁出了薄薄的汗意。乌拉那拉氏站在厅前将她们招呼过来,洗了手,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才让侧福晋李氏带她们去换衣服。瞧着几人走远了,乌拉那拉涵沁扶了扶发间的宝蓝点翠朱钗,进了偏厅。身边的大丫鬟墨香迎了过来,“福晋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些许小事还是交给奴婢来办就好。”
  “无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涵沁将手搭上她的胳膊,挨着楠木雕花圈椅坐下,抽出襟前的湘妃锦缎小方丝巾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向门外看到,“四爷和十三爷还没过来?”
  墨香小心瞥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往南去了。”乌拉那拉涵沁的脸色猛地一沉。
  花园西南角上悠扬清远的古琴声随风飘来,胤禛胤祥本来要去前面花厅用膳。走到半路又改了主意,胤禛默默往假山那儿转去。胤祥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两人立在假山下的石洞中,隔水相望,碧波荡漾的凉亭上端坐着一个杏黄色宫装丽人,齐眉修目,神采娥然,纤手抚过根根丝弦,撩动人心。胤祥垂下眼帘,语调苦涩,“原来是四嫂。”
  胤禛瞧着他那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样子,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听说你把瓜尔佳氏她们都撵出府了?为什么?”胤禛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他这个弟弟是真傻还是在这儿装傻。
  咦?四哥今日为何对他的家事特别感兴趣?这不合常理啊?胤祥挠了挠头,“为什么?她们说颜颜的坏话呗。被我听到了。”虽是如此想到,胤祥还是一五一十的答道。
  嗯,接着就好和你的颜颜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胤禛冷笑,怪不得那天皇阿玛说,关于颜如心的事,不许向十三透露半字!那时他不懂,现在他知道了。凭什么就你可以守着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凭什么就你府门一关,世事不理;凭什么?哼哼,“走吧,吃饭去。”胤禛又说道,先时的怜悯之心已经荡然无存,转身向凉亭处走去。
  四十五年入府,至今已有三年,钮祜禄侞訫也说不上自己在胤禛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位置。若说重要,似乎比不得福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李氏,甚至格格宋氏,毕竟她们都有了孩子。若说不重要,他的书房又只允许她一人出入,他处理政事时便让她在一旁静静服侍,偶尔轻轻唤上一句,“侞訫”。便如此时,“侞訫,”胤禛从台阶上绕过来,将手递到她面前,一贯清冷的神色上带着几分不自然,“你的琴弹得很好。”
  “真的?”钮祜禄侞訫仰起脸看着他,娇柔的眉目间全是欣喜。她白嫩的指尖摸到男子温热的掌心,酥软的感觉一直过到心底。纵然古板如胤禛也忍不住顺着那轻薄的衣料捏了捏佳人盈盈素腕,心神微荡。两人牵着手从胤祥面前走过,全然无视他的哀怨。对了,胤禛停下脚步,偏过头说道:“我倒是有个锦囊要送给你。”
  吃饭的时候,乌拉那拉涵沁一派大家之风,招呼周全。一口一个十三弟,热情万分,许是怕胤祥觉着受了冷落。岂不知胤祥瞅着别人家花好月圆,再想想自己府里,反正也理不出头绪,不如一醉方休。这顿饭吃得够长,胤禛陪着他从日上正午一直坐到日暮斜出。府里的管事过来请示,要不要再出去买点酒?买个屁!胤禛暗自冷笑,要不是看他女儿的份上,爷早把他轰出去了。还能让他占我的便宜?
  一心求醉的胤祥才不会管那么多,他趴在桌子上,晃晃左边的酒坛,空的,再晃晃右边的银壶,也是空的。四哥如今忒小气,连一瓶酒也舍不得给兄弟喝么。不是舍不得,是都给你喝光了。胤禛端坐在他对面,如看穿他心思般,冷笑连连,“没有了,我也不会去给你买,赶紧起来。”滚滚滚,为了陪你,爷已经浪费了整整一天,难道还要赔上一夜,回家找你媳妇去吧!胤禛连推带搡的将胤祥扶上大门口的清油马车,顺带又塞进他手里一本小册子,细细叮嘱,你只需如此这般这般。胤祥茫然的睁着一双俊目,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半天回了句,“薇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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