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薇茵。胤禛回身从钮祜禄侞訫怀里将她接了过来。小女娃便搂着他的脖子好奇的问道,“四伯伯,我阿玛他怎么了?”阿玛为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还叫着,颜颜,颜颜。“颜颜又是谁?”她趴在胤禛的肩膀上嘟着嘴动着小脑瓜,难道是除了额娘之外的女人?
嗯,胤禛想了想,把她放到车辕上认真的说:“颜颜自然是你额娘的闺名。你阿玛如今喝醉了,想她了。回府之后,你带他去见你额娘就是。”他才不会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对的就够了。
“哦,好的。”小薇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成人之美啥的她最乐意干了。
马车在胤禛的殷殷注视中离开了,身后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欲言又止。斜阳脉脉倾泻大地,也给女子披洒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新月眉上拢着一丝疑惑,见胤禛侧过身来,又迅速抿去。细长的凤眸中只剩促狭,嘴角轻轻上扬,露出几颗贝齿,语调温柔,“十三爷真是有趣。”
☆、掉马甲(下)
呵呵,胤祥挨在绣着黻黻云纹的车厢里头,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方才他酒意上涌,有点想吐。却生生被薇茵手里的色彩明艳,绘制精美的图册给吓了回去。
“阿玛你看,这本小人书有趣的很呢。”薇茵见他醒来,便凑近说道,眸中一派纯然。
胤祥借着斜阳瞥了两眼,唔,人物栩栩如生,姿势销魂劲爆。卧槽,他连忙从薇茵手里将书夺了过来,面红耳赤,“这,这个,哪儿来的!”
小薇茵耸耸肩,靠到一旁的窗边,歪着头说道:“从阿玛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胤祥一拍脑门,瞬时清醒。刚才胤禛扶他上车时是塞给他一个小册子还说了些什么男人雄风如此这般的话。他那时头脑糊涂听得一知半解,如今回过味儿再瞧这图,俊颜上的红霜便如天边晚霞般重重叠叠,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四哥!胤祥连忙将那小本本重又塞回袖中,一本正经的糊弄起了眼前的小人儿,“这本,这本书是你四伯伯借给、给我练功用的,为了,嗯治我、我的腿疾。”
话说胤祥为了圆个场,真是绞尽脑汁,鼻子上都急出了一层汗,感觉自己整张脸如刚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先,先别告诉你,你额娘。”他强忍着别扭将话编完,心虚的把脸别到一边。
对面的粉嫩小包子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前言不搭后语,实在不忍心,体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好好练功,阿玛。”
胤祥的心便随着车轱辘绕来绕去,再不敢去瞧小女娃纯真的笑脸,顺口应道:“那是自然。”话一出口,又想一巴掌呼死自己!自然,自然个屁,他跟谁练去呀!
马车吱呀了半天,总算回了家。薇茵一路上睡得迷迷瞪瞪,待到了府门口,忽的活泼起来。拉着胤祥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向落雪轩走去。胤祥怀里揣着春宫图如同揣着定时炸弹一般,又怎敢去触那个霉头,只托要回屋换衣服落荒而逃。
薇茵无法自己讪讪的进了大屋,深感没完成四伯伯交给自己的任务,懊恼已极。岂知屋里也空落落的没有人,正在奇怪。海棠从外面转了进来,手里捧了一束荷花,见了她面露讶异,“小格格回来了?”又笑道:“怪道方才听得大门处有动静。”
薇茵没见着颜如心便有些不自在,连海棠将那荷花凑过来给她闻都不理,只闷声问道:“我额娘呢?”
海棠寻了一个双耳白瓷美人瓶将花插上,回身见她托着腮神色郁郁,便笑道:“福晋见天色已晚,自个儿先去湖上了。嘱咐奴婢来候着,若格格回来了就带格格同去。”
薇茵听了这才换上笑模样,弯着一双月牙儿眼,攀着海棠的衣角说道:“那还等什么呀,快走吧。”
月轮初升,给整个府邸铺了一层银辉,远远瞧去,朱檐楼宇掩映在朦胧的光线下,如美人遮面,欲语还休。初秋的晚风带了几许凉意,海棠给薇茵加了件软绸缎的披风,又给颜如心也拿了件。一回身的功夫,小薇茵已转过了垂花门,向着胤祥的书房跑去。
其时胤祥已换了一身月白的家常褂子喝了碗醒酒汤,手里捏着那烫手山芋不知该放往何处。书架上?不行,太显眼了。床褥下面?不妙,禄儿这小子每天都要整理,万一被他翻出来爷的脸还要不要了。抽屉里?也不太好,难保福晋不会一时兴起再替我收拾收拾。福晋,想到那个女子,胤祥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她素色寝衣下的玲珑身姿,细长的玉颈,光洁的后背,胸间的雪白。
下流,胤祥暗骂了一句,胡乱将那册子塞到书案的抽屉里,准备去冲个凉水澡。薇茵便在此时冲了进来,扯着他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往外拽,“阿玛快跟我来。”
胤祥来不及拒绝就被她拉到了湖边。他的这处府邸本也不大,胜在小巧精致。前院为仆役、随从住的地方,左不过几个护院,管事和膳房的人。后院便是胤祥、颜如心两个主子加一个小薇茵,自有随身的丫鬟小厮使唤。
自从一年前康熙下令胤祥闭府反省,几个侧福晋也都被遣回家,府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早已不复往昔热闹,是以一到了晚上竟有几分冷清的味道。颜如心此时一人飘在湖上,便有些害怕。虽说月色尚好,星河灿烂,但是周围虫鸣幽幽,荷叶繁乱,让人心底莫名生了丝凉意。
颜如心划动船上的木桨,想将船摇回湖边。方才海棠上了岸之后,也不知怎的,这船竟自己慢慢漂远了。费了半天劲,颜如心得承认,自个儿没那方面的天赋,眼见小船向湖心荡去。颜如心望望天,要不,游回去?
胤祥和薇茵来时便看到颜如心站在船板上又做好了一二三预备跳的动作。胤祥有些纳闷他这个福晋最近似乎迷恋上了投湖的游戏?那么他不妨陪她玩玩好了。胤祥将上身的衣服一脱,叮嘱跟来的海棠,“好好看着小格格。”也跟着颜如心跳了下去。
“呃,十三爷!”海棠远远跑过来喊道,我家小姐会水,你不会啊。
对啊,我不会水。胤祥沉入湖底,才想到这个问题。还想着英雄救美呢,赶紧狗刨救自己吧。
因为是夜晚,水里的视野非常差,颜如心只觉得有一团气流突得涌入,但并看不清楚,又听见水面上有人乱嚷,连忙先浮出去听听动静。岸边海棠和薇茵一见有人露头连忙大叫。
“小姐,是你吗?”
“额娘,你快救阿玛!”
“不对,阿玛,你快救额娘!”
颜如心这才知道胤祥这个傻子又跳了一回湖,连忙憋着气潜到水底,摸摸索索果然搭到一个人的手臂。紧接着被人一把搂进怀里,那人的唇迅速探了过来,带着湖底深不可测的凉意。她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落水之后,胤祥会在洗脸的时候刻意训练自己闭气。方才他乍然落水,眼看着水面上星光点点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记起这半个多月来与女子相处的细微之处。
“十三爷,我们认识多久了?”她隐在珠帘后,眉目低垂,轻声叹息。
“十三爷,你画的可真像。”她立在书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纸上人的容颜,神情似喜似悲。
“十三爷,好久不见。”她站在他面前,仰着脸静静的看他,眸中全是温柔。
这一刻,胤祥忽然想通了。如果这世上确然还有第二个顶着一模一样的面孔说着一模一样的话的人,那这个人一定就是他的颜颜!譬如之前康熙一再强调你的福晋只能是马尔汉家的女儿,譬如他大婚那日掀开盖头时的狂喜,譬如今日四哥问得你可知道皇阿玛当初为何让你娶兆佳鏡嬑?
原来从一开始这便是一个针对他和颜颜设的局!之前在苏杭遇到那些人那些事,他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始终不同意他娶颜颜。后来他同兆佳鏡嬑成了亲,经历过不适,不安,日子也就那样过了,反正怎样都一样。再后来在避暑山庄,抱着她冷冰冰的身体,他才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还是热的。他知道兆佳鏡嬑身子一直不好,她也说过会如你所愿之类的话。他只以为是她病得糊涂,所以让她回尚书府休养。谁知她出了一趟门,再回来时,却换了人。
胤祥一时心神激荡,呛了好几口水。突然看到水面上沉下一个人影,似乎在摸索着向他靠近。如同那年他跳进十阿哥府的湖里时,她也是如此毫不犹豫的随着他入水。
光线很暗,颜如心只能乱摸一气,担心那个傻子在水里憋死,所以手脚并用。却没想到被人一下搂住,结结实实的封住了唇。只是胤祥虽然嘴上占了便宜,但却实实在在挨了一脚,哀怨的小眼神在水下也抛不出去,只能将人越发搂紧以泄恨。
两人这样纠缠着出了水,颜如心觉得有些不对头,刚才在水下面,她似乎踢了什么不该踢的东西。还有这个人跟个八爪章鱼似的缠着她是几个意思?“你快放开我。”颜如心低声说道,带着他往岸边划去,好在这 小湖也不深,只是这样让大家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海棠早把府里能用的人都喊了起来,准备在凉亭那边接应颜如心,营救傻白懵爷,群情亢奋,口号震天。
“福晋加油!”
“福晋威武!”
“额娘你快上来呀!”
我,我还是不上去了。颜如心默默调转了方向。向人少的一侧游去,搂着她腰的某人笑得很得意,“颜颜,你怕什么,有我呢。”
颜如心正好攀着湖边一块嶙峋的石头停了下来,微微气喘,侧过脸问道:“你叫我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可思议,这个人怎么开窍了?
胤祥挨过来,□□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间,“我叫你,颜颜。”他声音有些哑,像带着一把小勾子,勾得颜如心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跑。颜如心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触到她刚刚踢得那物,唔,跟他的胸膛一样结实,应该。。。好用。天哪,她在想什么。颜如心老脸一红,又觉得心跳加速,她听得到身后那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月色晃了晃,被一片云彩遮住,湖那边的喊叫声也渐渐小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去想别的办法了。她并不知道现在浑身湿透的她对于某人来说就像一道诱人的宵夜吸引着他想尝上一尝。胤祥抿了抿唇,女子肌肤上还滚落着晶莹的水滴,看起来愈发诱人,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引得颜如心一阵颤栗,她低低的哀求道:“别。。。”胤祥却管不了许多,将她肩头的外衫扒了下来,那里果然有一道小小的凸起,印在女子光洁的蝴蝶骨上。胤祥觉着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定,他将脸贴在那处,小心翼翼的吻着,“颜颜,你终于回来了。”
这么温馨肉麻的场面被薇茵的大嗓门给破坏了,“阿玛,额娘,你们在做什么?”胤祥连忙将颜如心揽进怀里背过身抬头向岸边看去,好嘛,府里的人马都到齐了打着火把在看两位主子调情呢。
咳咳,还是在水里,果然有情调。膳房的张婆躲在人后向着刘妈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如何我没说错吧?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禄儿一看闹了如此大一个乌龙,赶紧将人都轰走了。那个谁,你还看?赶紧滚回去!
海棠也觉着挺没脸的,都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小姐能有什么事呢,现在这个样子来看,怕不是她和十三爷的好事被自己给搅了呢。这可如何是好?海棠将两人的衣服放在岸边,哄着薇茵回屋去思考对策去了。
人都走光了,颜如心连忙推开身边的男子向岸上走去。今晚闹这一出,她以后是甭想再在下人面前摆福晋的威严了。人要脸树要皮,以后她老老实实待在落雪轩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门思过。颜如心头疼的瞅了一眼寸步不离的某人,“你跟着我做什么?”不知为何,颜如心的声音竟有些心虚。
胤祥一步步逼了过来,又将她抵在路边一棵树干上,匆忙间他也顾不得穿上外衣,裸着胸膛。想到方才在水里他就是这般挨着自己做的那些事,颜如心的脸又止不住的烧了起来。胤祥将唇贴到她的耳边,眸子里是笃定的笑,一腔情意萦绕在低沉的嗓音里,“福晋忘了,咱们本就住在一处。”
☆、雷雨夜
“哈咻!”颜如心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不明白昨晚明明不穿衣服的人是他,做坏事的人也是他。喏,就像现在,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倚在床边看着裹着被子底下瑟瑟发抖的自己是几个意思?“你,出去。”颜如心抬手指了指门口,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约是发烧了,嗓音也带了些热度,听在某人耳朵里便有些心痒难耐。他非但不走,反而在床边坐了下来,握着颜如心的柔嫩的小手摸了摸,眉头便拧了起来,“这么烫?”又试了试她的额头,脸色也有些变了,“颜颜,你不会得了跟我一样的病吧?”
谁跟你一样,哈咻!我这明明是感冒。颜如心揉了揉鼻子,然而懒得跟他废话,困意加高烧让她有些迷糊,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晃了晃身子,倒在了男子的怀里。
最近这个十三阿哥府啊,他来得有点勤,还偏偏每次都是御前大总管来通知。张维正捋着那几绺不多的羊角胡子下了马车,瞧着眼前无扁无额的朱漆大门,觉着这事有些意思。随着出来迎他的禄儿往里走,张维正便凑近问道:“这次十三爷又是哪里不舒服?”
禄儿奇怪的瞅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不是爷,是福晋。”
福晋?张维正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对细长的多情眸,眼波流转。不多时进了落雪轩,四下静悄悄不见人语。张维正便赶紧低下头不敢乱看,进了屋,胤祥正坐在堂下一把楠木雕花交椅上等着他。张维正连忙上前请了安,一旁的丫鬟便引着他来到内室替颜如心诊脉。女子从软烟轻纱帐中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张维正将手指搭上去,突然觉得浑身僵硬,屏气凝神,这个人的脉他曾经诊过。
“如何?张太医。”胤祥跟过来站在一侧看着他,阳光自他身后的窗格透进来,将他的脸映得有些模糊。
张维正神思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秋日,也是这样肆意浓烈的阳光,烘烤的人汗流浃背。他匍匐在四阿哥胤禛的脚下,苦苦哀求,“这位姑娘服的药,本来也是无解的,能不能活,全凭天意。何况她意志消沉,臣实是无能为力了。”
胤禛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声音冷到极致,“天意?”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转过身来,英俊的面容在逆光里笑到不可自抑,“那么我告诉你,天意让她,生。”他一字一顿的看着他说道。
张维正忆起往事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宫同僚们都会自觉背诵《论语颜渊》,果然宫廷秘辛还是知道越少越好。他连忙低下头,又静心试了试眼前女子的脉象确实就与那时在山上摸过的那位姑娘一样没错,原来她竟是十三福晋。只是当初她为何了无生机,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