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归舟(重生)——江意难平
时间:2017-11-20 16:47:30

  想来她是喜欢的,大哥哥拦她。
  罗真离了江妩,立回原地,点点头,“就没人比他更稳重更守矩了。”
  江妩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罗真与寻常闺阁女子有太多不同了,她好似不将礼教当一回事,她的恣意大胆,都让江妩心生向往。
  江妩本该觉着罗真穿男衫荒诞,但她却没有,经过最初的不习惯,现时她反而开始对罗真有好感了。
  这头两人借着铖哥儿,聊得热火朝天,妤姐儿早早便趁机溜了,暗中注视着这端的关越卿,却觉得自己有些吃味。
  再顽了半个时辰,大秦氏身边的墨段便过来传了话,让众夫人与众姑娘一同去正院的饭厅用膳。
  午间歇息,陈伯瞬忧心关越卿,又亲自来接了她回院里。
  一来二去,等自夜里拜了织女,江妩与关越卿才寻得时机碰头。
  这会儿姑娘们正分聚几处,花灯灯流光,熠熠于湖上,而这两人,却悄悄行去了少有人迹的林间小径。
  莎叶在前头给两人探路,紫菽便跟与后头。
  两人边行便说,夜色稍重,彼此也瞧不见对方面上的尴尬神色。
  “你可是有事要同我商量?”这话她斟酌了一下午,终是得以对江妩说出口。
  江妩点点头,旋即说道:“前世陈仲瞻战死福建,你可还记得?”
  关越卿精神大震,她细细想了想,只模糊记得零星一些,继而问道:“还有几年?”
  江妩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三年,我记着前世消息传来,我还未入宫。”
  “我晓得了,我寻个时机同世子提几嘴,让他多注意些。”关越卿一瞬便明了江妩言语之意。
  江妩沉默不语,与关越卿又行了一段路,两人快出了林径,却闻江妩慎而又慎地又说了一句,“最好是莫让陈仲瞻去福建了,至少,敬天三十年,那一年不能让他在福建待着。”
  一阵湖风嚣过,林间树动,她们听到了隔林拨枝而来的脚步声。
  “是谁在说话?”一个谆谆男音在林道的一旁轻轻出声,可就这一声,正如平地起惊雷,在她们脑中轰地响起。
  谁?谁在那头?
  紫菽上前无措地小声道:“姑娘。”
  江妩慌乱地挽上关越卿的臂,关越卿看见莎叶的动作,便拉着江妩快步前去,四人钻进了另一道林,借着夜色湖风,绕出了林径。
  三人由莎叶领路绕着回了花灯处,面上都带了余惊后怕,个个相视一眼,便忍不住就笑了出声。
  江妩一颗心还悬在半空,久久晃个不停歇,笑完便问,“可知方才是何人?”
  关越卿摇了摇头,“没辩清,忽而一声,把我吓得可紧了。”
  而这头,还在林径的陈仲瞻久寻不见人影,便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分明听到了“福建”二字,可怎就没人呢?
  莫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着福建一役,搞得自己精神恍惚了罢……
  陈仲瞻自我怀疑了一夜,江妩这边就紧张了一夜,生怕自己说得被谁人听了去。
  翌日。
  各府夫人与姑娘用了早膳便先行离去了,唯独江府众人仍留在定国公府。
  大秦氏留了江大夫人说了些话,怎知说到一半,陈老太太便遣人来唤江大夫人单独见面。
  “陈老太太唤我有何事?”江大夫人颇是不解,疑问地看着大秦氏。
  大秦氏撇了撇嘴,“她定无甚事,许是想给我添堵罢了……”
  江大夫人无可奈何地起身,遂着来人一同去了故葵居。
  关于牡丹,江妩方指点完岩烧,进了花厅,大秦氏方想起身回屋,见了来人便笑着坐了下来。
  “墨段,去茶房,给妩姐儿端莲子酥上来。”
  江妩笑着走近,“秦姨母,大伯母是说笑的,您还真要赏我呀。”
  “这可不,正等着你来呢,不若怎会命人放在茶房。”大秦氏对江妩是愈看愈满意,她原就想生个贴心乖巧的闺女,怎知一连三胎都是男。
  就连最贴心的二儿子,也常年离京在外,更别说战场凶险,还常常让她担忧。
  “那我可否带回府再吃。”江妩见大秦氏眉目中淌过温情小意,遂走到大秦氏身旁,有些撒娇的意味,“今日早膳我可吃了两大碗,现时肚皮还鼓着呢。”
  “这有何不成,你到后头茶房说一声,墨段自会帮你办。”大秦氏拍了拍江妩搭在她小臂上的手。
  江妩欢喜地应是,就入了茶房,墨段在茶房听了个清楚,便出了来,去给取个食盒来。
  “娘!”陈仲瞻鬓间细发微湿,微喘了气提着食盒小跑入了花厅。
  大秦氏看见陈仲瞻心里便欢喜,她轻轻地看了一眼茶房,便道,“瞻哥儿,你这是去了哪儿,怎满头大汗的。”
  江妩原不打算吃这莲子酥的,但一见着了,馋虫就起,还是忍不住就取了一块,才咬了一口,就听到外头的动静。
  可把她吓在了原地,口里的酥都不敢动嘴咀嚼了。
  瞻哥儿!是陈二哥哥!
  她提了气,大气都不敢呼,就听闻外头陈仲瞻好听的声音笑着道:“许久未得回来,一时兴起,便早早沿街逛了一趟,还去了天馐楼给您带了些吃食回来。”
  江妩一听便知大秦氏心里正甜着呢,“也亏你难得出去一逛,还念着你娘。”
  陈仲瞻将食盒置于桌上,刚想打开,岩烧就匆匆赶来,“夫人!山东柳家来人了!老爷带人来到院门了。”
  岩烧望着陈仲瞻,大秦氏立时就反应过来,是陈仲瞻的定亲的那户山东柳家来人了。
  陈仲瞻见两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又闻厅外传来说话声,立时明白。
  他二话没说,就抄着食盒,撩帘钻入了茶房。
  大秦氏没来得及出声相拦,陈仲瞻行如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自己眼中,随后她便听到两声诧异的轻呼,很快又双双噤了声。
  大秦氏连忙起身,定国公走在前头,他后头出来一人,面上挂着笑,作揖问好,“定国公夫人安好,在下柳则。”
  笑面虎,山东柳则,正是陈仲瞻前世的岳父。
  
 
  ☆、八字不合
 
  江妩还咬着半块莲子酥,正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怎知外头静了半晌,毫无预兆,就闯进来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吓得她手上的莲子酥都掉到了地上,轻呼出声。
  显然陈仲瞻也不知茶房竟会有个姑娘家,他惊得倒吸一口气,眸中的不知所措赫然亮在江妩眼里。
  外头步子声近,大秦氏起身的声音也撞入两人的耳中,他们还未来得及打照面,就只能尴尬噤声。
  虽面前的男子未说一句,但那一对好看的剑眉,分明就在告诉江妩,他是何人。
  陈仲瞻匆匆看了一眼,便仓皇扭了脸,他虽觉着面前的姑娘有些眼熟,但总不好盯着人家姑娘瞧,心里如鼓点咚咚地在响。
  江妩轻轻屏住了呼息,大气都不敢出,茶房就他们两人,她都能听到陈仲瞻轻微的呼息声。
  昨日她未得见他,今日误打误撞,却让她见到他了。
  她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该摆何处是好。
  所幸外头终是响起了人声,他这才寻着了理由,侧过身将注意力放在帘外,江妩也松了一口气。
  “原是柳亲家。您何时来的,怎不派人来说一声,昨夜也好在府里,设宴相请一番才是。”大秦氏命岩烧看茶,岩烧点头,便入了茶房。
  一入茶房,三人面面相觑,岩烧瞠目结舌,不知说甚是好,她凑到江妩耳畔,微不可闻地低声道:“五姑娘,你且忍忍。”
  言罢,她便开始沏茶,外头说得尽是些寒暄,他们三人在茶房又一声也不能吭,气氛尴尬地很。
  虽岩烧说得小声,但陈仲瞻还是捕捉到了,岩烧喊她“五姑娘”。
  该不会是五姐儿罢?江府的那个妩姐儿?
  他悄悄地看了江妩几眼,愈看愈发觉着像,就是眼前之人不若他旧时所见般,似个糯米团子一般,胖乎乎地讨喜。
  眼前的五姑娘,随着年岁愈长,已由讨喜,长得讨人欢喜了。
  他忽而便觉着没那么紧张与尴尬了,再看了看江妩,反倒生出几丝亲切来,也不知怎的,还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莫名感觉。
  江妩飘忽的眼神,不知怎地忽就触到陈仲瞻含着笑意的视线,他剑眉之下藏了更夺人心魄的眸子,仅不经意间一眼,就让她心神错乱。
  怪道昨日好些个姑娘家都时不时提到他。
  岩烧端了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刚想比手势让两人记着噤声,就觉着茶房里的气氛更是怪异了。
  陈仲瞻自是明白岩烧眼里的担忧,点点头,便让她出了茶房。
  江妩面上耳根都浮了一层红,陈仲瞻见了就立时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了。
  他提步走近,见江妩往后又轻轻地缩了一步,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江妩不晓得他,故此才将他当成外男一般对待。
  该死,若是此时能张口说话便好了。
  方桌上摆了茶水壶与一套杯子,陈仲瞻灵机一动,便将水壶轻轻提起,悄悄翻过杯子,凑近杯口,缓缓地倒了茶水出来,半点声儿都未出。
  他伸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蘸水写了三个字于桌上,妩姐儿,正是我见青山多妩媚的妩,她重生后第一次见他,告诉他的自己的字。
  陈仲瞻抬了眸,轻挑了眉梢,似在问道,“可是你?”
  江妩点了点头,又见他在“妩姐儿”三字的旁边,认真地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便抬头,指了指自己。
  江妩还是愣愣的,她又疑惑地看了一眼他,怎了,她知道他是陈仲瞻啊……
  陈仲瞻见江妩露出不解的神情,便又点水于指,写了四个字,又指了指自己。
  陈二哥哥。
  江妩险些笑出声来,她明白了,陈仲瞻以为她不知道他是何人。
  她点点头,张口无声地道,“我知道。”
  陈仲瞻好似这才满意,他弯了弯薄唇,也张口比了嘴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你如今这般大了。”
  重生的这八年,再加上前世的岁数,他已二十有七了,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小孩儿,他就如长辈一般。
  可,他没想到,她也是重生的。
  她听了陈仲瞻的话,脸倏忽一下就又红了个遍。
  江妩也不知为何,就连铖哥儿,她无意识都把他当了小孩儿。
  可唯独陈仲瞻,从第一回在藤息阁见,他年仅八岁,她怎也活过了一世,比他岁数还要大一个八年,却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的岁数怎也压不过去。
  不知是前世陈仲瞻的抗倭事迹在作祟,害她总敬仰着他,还是有别的其他说不清的,在作祟。
  陈仲瞻见江妩低了首,便又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引得她抬眸来瞧。
  他不过是十六少年模样,眼睛漂亮得很,更别说是眸里漾着笑意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一瞬就被引了过去,只见他张了嘴,没有出声,一字一字慢慢地往外蹦,“妩姐儿,我听到丫鬟喊你五姑娘,便猜到是你了。”
  江妩见到此,便想起因妩姐儿与五姐儿傻傻分不清,闹了名字笑话的那年春日宴。
  她眉梢一抬,微撅了下唇,尽管他听不到她嫌弃的声音,也能从她俏丽活泛地神情中看出她的怨念,“你还好意思说,我可还记着呢。”
  陈仲瞻抿唇而笑,他抬手敲了敲江妩的额,直至对上她诧异的黑眸,才想起她并不是随军而行,整日跟在他后头的七八岁小僮。
  他那还停在半空的手一瞬就收了回来,为掩其尴尬,陈仲瞻挠了挠后脑勺,望向江妩,无声地质疑道:“三岁之事你也记得?”
  江妩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耳边的丁香米珠耳坠也跟着晃。
  陈仲瞻自是不信的,三岁的小娃娃哪儿就开始记事了,他觉着多半是铖哥儿同她闲聊时说起的。
  江妩见陈仲瞻一副不信的模样,方想犟上几句,就听闻外头一瞬就静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底的慌乱,莫不是外头的人发现有人在茶房了?
  可半晌,就听闻定国公耐不住性子出声问道,“究竟何事,你不妨直说,何须停顿这般久?”
  “这,这话,我也不好开口……”柳则生硬地道了一句,就连茶房内的两人,都听出他话语间断断续续的尴尬。
  “你这话说的,都快成一家人了,还有甚不好开口的。”定国公拍了大腿,放声说道。
  柳则神色闪躲,硬着头皮将话说了出口,“正是因着成不了一家人,这才难开口。”
  柳则这一句,意味分明,花厅内的定国公与大秦氏似怕自己听岔了,久久不敢出声相问。
  江妩看见陈仲瞻的身子一瞬就僵住了,她走近了一步,抬了玉指,远远地碰了碰他的肩头。
  她看见陈仲瞻的睫毛仓皇地扇了几回,似是要掩去自己的失态一般,便也不好多说,又退回了自己原先所站之位。
  毕竟任谁被退婚,还被旁人无意撞见,都不会状若无事,处处得体。
  若说吃惊,陈仲瞻觉得更多的是讶异。
  这,跟上一世的走向不太一致罢?
  若是他活着回来,那他定不会辜负柳沛之,不会辜负她用心给他绣的衣裳。
  可他死了,死在鲜血遍地的抗倭一线,他甚至不知是何人从背后偷袭,杀了他。
  这世原以为救得林摇,也能救得自己,可天却不从人愿,林摇还是死了,他或也只得三年可活了。
  陈仲瞻原也不想同前世一般,拖累柳沛之,他还苦恼着,可怎知柳家人就上门来了。
  还正就是为着他与柳沛之的婚事。
  老实说,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失落的,毕竟柳沛之也曾在送来的衣裳内夹了信,上面仅仅写了一句,就单那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就述尽了她对他的相思。
  此番虽得偿所愿,但他却觉得心情复杂,虽说他对柳沛之存的是愧意,但他还是想不通,怎前世等他从福建归来的人儿,今世就来解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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