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天皇上没有传召,方采言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醒来觉得头疼得要死,怎么回来的也完全不记得了。
中午她才想起来父亲的那封信,于是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吾儿,庆贺你初得圣宠,日后路途艰辛,可与方昭仪娘娘联手同进步,切记明哲保身之礼,提防兰贵妃及其一众姐妹。
重中之重则是侍奉皇上,已尽方家之忠……
方采言没读完,就扔到了桌子上,眼皮一抬,看到窗外树上的一群麻雀扑棱棱着翅膀飞走了,一个闪身就越过了高高的城墙。
“唉。”方采言叹口气,唤来映荷问:“方公公有信了没有?”
映荷摇摇头,“方公公没信,但是内务府有信了,给您分了三个丫头两个太监,您要过目一下吗?”
“不用了,”方采言把目光放到窗外,“收下就行了,你来分配一下活吧!”
“好。”映荷正要走。
方采言又叫住了她,“怎么今天一直没见到春华?”
映荷撇撇嘴,“不知道怎么了,昨晚上开始气就不顺,我跟她讲话也不理,不过今早上是她去内务府要的人。”
“哦,”方采言点了点头,“那你下去吧!”
映荷便转身走了。
果然外面天气转暖,映荷觉得自己穿的多了些,不禁有些佩服春华睿智的感受力。
*
春天很快就来了,方公公早已在芷兰宫扎稳脚跟,不过他有些后悔了,因为觉得自己跟错了主子。
自从春季之前,历默清去过一次长清阁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方公公私心觉得,方采言这个主子没什么前途。不过既然已经与方采言有约在先,又顺利地进了芷兰宫,方公公想着先两处逢迎,等以后不管哪方飞黄腾达,他都是有靠山的。
所以一边给方采言采集情报,一边又尽心尽力地伺候周欣兰,导致双方对方公公都信赖有加。
周欣兰尤其喜欢这个嘴甜的可以酿蜜的太监,又觉得此人既能拍马屁,做事又出奇的稳妥。
庆春大殿的合宫宴席,周欣兰没有参加,叫了三个信任的人陪着她在坤宁宫。其中之一就是方公公。
方公公出于关心或者说奉承,就特意端了燕窝给周欣兰补身体。
进了屋,周欣兰正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的内衫,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的肌肤。不过此时方公公还没多想,只是想着怎么说些好听的话,叫周欣兰顺心些。
便上前将燕窝呈送上去,床边一位三角眼的嬷嬷接了过来,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周欣兰从床上坐起,掀起珠帘笑道:“方公公有心了。”
“娘娘身体欠安,做奴才的自然要为娘娘做些什么,以表孝心。”方公公说,看向周欣兰皮肤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看你倒是忠心,”周欣兰道,“本宫要你帮我办件事,你可能办好吗?”
“赴汤蹈火!”方公公道。
周欣兰妩媚一笑,小声说,“去!上外面去!和那个公公一起给我守好了门,谁来都别开,皇上来了更别开。”
方公公忽然意识到什么,环顾周围,没发现寝宫的哪个角落藏着什么人。
“你只管守门,别的不用操心!”周欣兰笑着命令。
方公公应了一声,迟疑地出去了。
到了门外,他问和他一起看门的公公,“咱们贵妃究竟是什么病啊?”
那公公神秘一笑,低声说:“还能是什么,相思病呗!”
“相思病?”方公公错愕,“可是相思的对象怎么不是咱们圣上啊?”
那公公问:“娘娘都跟你说了?”
方公公迷糊地点了点头。
只听那公公说:“嗨,什么圣上!圣上八百年都不来一回了,你说咱们娘娘苦守空房该是多么寂寞难耐呀,你也得理解是不是?这青春哪,都耗尽了,都等不来一个人,咱们娘娘哪也是命苦,但是也算有些福报。前些年偶然遇见一位将军,英姿飒爽,惹得咱们家娘娘一下子就一见钟情了。”
方公公在心里过了一遍朝中的将军,能和周欣兰勾搭上,又敢来宫里偷吃的,那就只有风流不羁,野心强大的赵士荣将军了。
此人在朝堂上这些年忽然就混的风生水起,本来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一想就什么都通了。
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绿帽子都带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
唉,皇家颜面何存哪!
“嗯,赵士荣将军确实一表人才,风流气度。”方公公试探地猜测夸了一句,想看看自己猜的准不准。
没想到那个公公立刻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啦!”
方公公跟着赔笑,心里却想到若是事情败露,周欣兰将从云端跌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了。
于是心中的天平就立刻偏向了方采言,觉得这个扳倒周欣兰的大好机会,方采言一定不能错过。
正想着,外面匆匆赶来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可是个子高大,昂首挺胸,半点没有太监该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假冒的!
方公公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赵士荣吗!
那公公立刻迎上前,道:“娘娘等您多时了,快快请进。”
于是将门推开,赵士荣也迫不及待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只听得方公公一阵酥麻害怕。
难怪周欣兰将坤宁宫的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个,原来是因为声音太大了!
“不知公公能不能跟我详讲一番娘娘与将军的浪漫故事啊?”方公公搓着手,表现出一副热切的样子。
那公公嘿嘿一笑,道:“还不是前几年那次狩猎,咱们家娘娘也跟着去了,赵士荣将军也去了,两人同追一只野兔,娘娘一介女流,箭法自然比不上久经沙场的将军,所以赵士荣将军轻松射中了野兔,却没射死,只射了尾巴定在地上,娘娘捡起来,看着白兔爱不释手,又觉得将军近人情有爱心,因此二人便一见倾心,偷许终身了!”
“哦,真是浪漫的故事!”方公公感叹一番,又奇道:“我来坤宁宫这么久,怎么没见到那只定情的兔子呢?”
“那只兔子啊,”公公抓了抓耳朵,“回来之后被娘娘当作夜宵给剥皮吃了。”
一阵风吹过来,方公公忽然觉得周身发冷,“娘娘不是喜爱这只白兔的么?”
那公公瞥了方公公一眼,“喜爱又如何?有用最要紧!”顿了顿又道,“记得这句话,老兄,咱们不过也是只兔子,有用就用着,没用了可就得被剥皮,你呀,可千万别没了用啊!”
方公公点了点头,觉得手脚发硬,嗓子发紧,他怕以后没了喜庆话奉承话,便也就没用了。
至此,心中的天平消失,他心里唯一的主子变成了方采言,至少方采言不会是这么狠心的人,至少方采言还承诺过他将来的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 方公公格言:墙头草,谁对我有利就跟谁跑
☆、透明
晚间,方采言收到方公公的密函,得知周欣兰与赵士荣将军有染一事。不过她没有声张,只是按兵不动。
之前在陈莲玉一债上栽了个跟头,玲珑玉才裂开一道缝,这次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只是草草的收拾一通,便睡下了。
第二日,暗地里让方公公记下每次周欣兰与赵士荣私通的时间,以便做个统计。
三月后,方公公将记录呈上,方采言打开密函,推算了一番幽会日期,发现每次都是周欣兰经期的前后,并且每次私通,坤宁宫必定只留下三个人,两个太监守门,一个嬷嬷守床。
这什么恶趣味!方采言总结完了之后,浑身一抖。
而且这位赵士荣将军每次来都会打扮成太监的模样,可惜他身材魁梧不好隐藏,周欣兰就派了个她信任的,脾气火爆的公公去接应他,这位公公在前走,赵士荣将军就故意做小伏低地跟在后面,有人见了这位公公就只敢低头行礼,不敢抬头观看。
也都以为身后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犯了事,被公公责罚了。
大家秉着明哲保身地原则纷纷让路,不敢多言。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公公都会挑着隐秘的小路走,鲜少会遇见人。
等到了坤宁宫,赵士荣这才能伸展胳膊,当然这个时候,那位公公也就领了赏钱,离开了。
方采言砸吧砸吧嘴,男人为爱真是把尊严都付出了啊!着实伟大!
又想到前世里她都不知道周欣兰这样的癖好,不过也是,前世也没调查那么清楚,直接就把人给杀了,当然知道的不全面。
除了周欣兰还有她身边那两个小喽啰,杨兆业和孙秀玉,这两个也是债主了,不过方采言觉得不是很重要,胡倒猢狲散么,擒贼先擒王么,只要先把周欣兰解决了,不就完事了吗!
想到这里不禁心下暗爽,好像自己已经完成了宏图伟业,终于可以安度余生了。
这时候,映荷怒气冲天地冲进来,好像是受了老大的气。
“怎么了你这是?”方采言忙问。
“那个死丫头,”映荷指着门外,“说什么小姐你就是不得宠的命,自从几个月前,皇上来了那么一次之后就鲜少来了,来了也只是同桌吃饭,从不留宿,还说什么命犯太岁,等新来了一批淑女,就更没有小姐的分,我恨不得撕烂了她的嘴!叫她整天的胡说八道!”
方采言急忙劝住映荷,“你去哪了,回来惹得一肚子气,你别再乱跑,宫里头哪一个不是嚼舌根子的?当个笑话听得了,还犯得着动真火啊!”
“你不知道,是孙秀玉宫里那个尖酸刻薄的!”映荷鼓着腮帮子,“我平日里见到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你没和她动手吧?”方采言忽然担心道。
映荷瞥了方采言一眼,“要不是你总说什么低调低调,我早就撕烂她的嘴了!”
“没动手就好,”方采言舒了口气,“动起手来不定谁伤了谁呢?到时候两个宫里再都闹起来,传出去咱名声多不好!不得宠是事实,咱没必要堵住别人的嘴。”
更何况,孙秀玉还是前世的债主呢!对债主么,就得和善一点!
“来来来,”方采言拍拍身旁的位置,“坐这儿,我给你顺顺气!”
当然了,对映荷这个债主也不能差了!
“小姐,你就是心眼好!”映荷叹了口气。
“像一朵白莲花不?”方采言笑嘻嘻地问,“高不高洁?独不独立?”
映荷摇了摇头,“我看是好欺负!”
“好欺负也行!”方采言倒是很知足,又问,“对了,春华又去哪了,这两天老是见不着她的影子呢?”
搅的她心慌。
映荷摇了摇头,“她整天都忙呢,我怎么能盯住她?”
方采言凑近映荷耳边,“这次你就牢牢盯住她!”
“怎么?”映荷有些心惊,“春华不会也和夏莹她们……”
“我不确定,”方采言皱紧了眉头,有些不安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你可别因为我今天的话就对春华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啊,也许只是我多想了而已。”
映荷点了点头,“我知道,小姐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顺利完成!”
“对了,小姐,”映荷忽然想起什么,“方淳月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哪天抽空得去看看她!”
“日子过得真快呀!”方采言感慨一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人家说,肚子圆圆的就是女孩,尖尖的就是男孩。”映荷问,“小姐你希望方淳月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方采言竟然还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想着若是男孩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女孩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一些,“我还是希望是男孩吧!”
“若是男孩,”映荷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森的,“皇上就更加宠爱方淳月,你就更不得宠了!”
“反正本来也不得宠啊!”方采言无所谓,“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而且方淳月生了男孩的话,极有可能登上后位,她登上了后位,你想想,庇护的还是我们!”
“没出息!”映荷有点嫌弃,“没看过那个妃子坐到你这种程度的!”
“好啊你,”方采言弹了映荷一个脑瓜崩儿,“敢以下犯上了啊!”
映荷痛得捂住了额头,委屈地看了方采言一眼,“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方采言又笑嘻嘻地抱住映荷,“你对我最好了嘛!”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方采言和映荷双双抬头,这才知道是皇上来了。
两个人急忙下床跪地叩安,方采言担忧着那段话是不是全被历默清听了去了。
“起来吧!”历默清道,映荷知趣地退下了。
历默清执着方采言的手,拉着她坐到了床上。
“朕见你和映荷很是要好。”历默清道。
“毕竟是臣妾从娘家带来的,”方采言笑说,“自然情谊比别个不同。”
“可惜朕也比不上一个丫头了,”历默清淡淡地说,语气有些悲伤,“你何曾主动抱过朕呢?”
“男女有别啊,皇上!”方采言有点尴尬。
“可朕是你的夫君。”历默清看着方采言的眼睛认真强调。
方采言别过眼睛,不知道怎么接了,于是转移话题,“皇上你站了多久,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呢?”
“只一会儿,”历默清回答,“想看看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臣妾平日里胡言乱语的,皇上你可别当真啊!”方采言旁敲侧击,“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是臣妾心直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