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却不躲不闪,竟徒手握在刀刃之上。
丁喻一愣,却只见她手中金光微亮,自己的刀已被她攥在手中,长鞭如蛇缠上他的右手腕,他右手虎口一疼,不自觉松开手,雁翎刀被她夺去。他神色大变,矮身如泥鳅般滑到她身侧,不假思索地按下袖中藏的暗器。
咻咻三声,钢针飞出,直奔她门面,千钧一发之间,她却似早有所觉,朝后腾跃数步,丁喻自觉避过一击,正要松口气,忽见眼前刀刃袭来,叫人猝不及防。
霍锦骁不知何时已用长鞭缠住刀鞭,隔空施刀,刀刃自丁喻颈间划过。
丁喻呆立当场。
雁翎刀“当啷”落地,惊醒丁喻,他往颈间摸去,并无意料中的鲜血喷溅,她这一刀留了手,只伤及皮毛。
“还要继续吗?”霍锦骁脆声道。
看台上的众人跟着惊醒,呼声如雷。
丁喻已汗湿全身,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正要说话,却见霍锦骁神色忽变。
“丁爷……”霍锦骁目光穿过丁喻,紧盯着他身后的兽闸。
丁喻只闻得身后有闸门机关拉开的声响,隐约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心头电光火石般窜过一念,他刚要转身,就听霍锦骁暴喝一声:“蹲下!”
他不作多想,当机立断蹲到地上,头顶上阴影掠过,一只吊睛白额虎飞扑到了斗场正中。
满场皆惊。
祁望更是从座上站起,再也无法冷静。
另一侧的兽闸也缓缓抬起,两头花斑豹猛然纵出,朝霍锦骁飞扑而上。
猛兽放之后,两道兽闸复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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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的人惊呼一片,祁望已起身冲至邱愿身边。
“邱愿,为何会有猛兽出笼?”他目色冷凝逼向邱愿,不再与对方客套,“把门打开!”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安排的。”邱愿亦是满脸讶然,眼睛频转,一边看着斗兽场,一边防备着祁望。
“把门打开!”祁望不作废话,只要他开门。
“不成,胜负未分,输赢未出,门不能开,况且这门一旦开了,虎豹冲到街上,会引起大乱,三爷若知道必不轻饶。”邱愿摆手拒绝。
祁望蹙了蹙眉,又看了眼场上局势,霍锦骁已被迫和丁喻背靠背站在一处,两面受敌。虎豹凶猛,又是饿了几日,更加凶残,霍锦骁那纤细的身子在虎豹环顾之下像孱弱的猎物,他无法相像她被撕碎的模样。
理智被抛开,他不再理会邱愿,往看台下冲去,才冲两步就被邱愿拦住。
“你想去给他们开门?”邱愿本就针对霍锦骁,如何肯让祁望去开门。
“滚开!”祁望没空理他。
“不准去!三爷定下的规矩,谁敢违抗,格杀勿论。”邱愿冷道。
祁望便盯着他,眼中冰冷杀气释出,再不是从前客气圆滑的商人,仿佛化作场上那只饥饿猛虎,邱愿觉得自己要被他撕碎,心头浮起莫名惧意,正要再说,祁望已朝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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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爷,接着你的刀。”霍锦骁将雁翎刀还给丁喻,“看来你我放手同搏了,你可还嫌弃我是个女人?”
丁喻反手接下刀,看着眼前两只豹,额上一阵冒汗,只道:“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老子还嫌弃你。要是能让老子出去,叫你姑奶奶都成!”
和脸面比起来,这时候还是命比较重要。
“丁爷,咱两换个方式比,豹子归你,虎归我,谁先驯服,谁就胜了,如何?”霍锦骁眯了眯眼。
她身前那猛虎已猫下身,眼见就要再次扑来。
“好!”丁喻将刀一挥,痛快应下。
“吼——”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冲霍锦骁扑去。
“散开。”霍锦骁疾喝一句,与丁喻往旁边一左一右掠开。
虎啸慑魂,两只豹子似乎被震到,竟往后退了几步,丁喻挥刀冲上。
霍锦骁无暇再顾丁喻与两只猎豹,只全神应对眼前饿虎。虎躯虽庞大沉重,可身体四肢却异常灵活,一扑未中,当即转头又扑来,速度快如流星,霍锦骁就地一滚,虎爪从她手臂抓过。
“嘶啦”一声,她衣袖被尖爪抓裂,雪白上臂添了三道血痕。
伤处火灼般的痛,她却没空多顾,很快从地上弹起,回身将长鞭往虎目挥下。一声鞭响过目,长鞭击中虎头,猛虎吃痛退了半步,复又怒起,发狠地朝霍锦骁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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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上也是一片骚乱,祁望已与邱愿动上手,林良与小满自也不甘势弱,要抢去开门,为邱愿手下所挡。
邱愿的功夫不弱且招招阴毒,祁望未带兵刃,与其战得不相上下。
场下猛虎按头一扑,将霍锦骁扑倒,险象环生。
祁望分神看见,心头大怵,手上动作更快,下了杀招,一把擒住邱愿手腕,右手朝他喉头掐去。
“小景——”耳畔传来林良惊怒呼声,他又向下望去。
霍锦骁已不见人影。
邱愿趁机格开他的手,逃出一命,复又迎上。祁望正寻着霍锦骁,不妨被邱愿一掌打在左肩,退后两步,眼角余光却瞥见霍锦骁从虎腹之下钻出,一翻身竟上了虎背。
他心头一定,回神专心对付邱愿。
————
“小畜牲,给姑奶奶听话一些!”
霍锦骁坐在虎背之上,手上长鞭在虎颈上缠了一圈被她紧紧勒住,老虎吃痛不住跃起要将她颠下,她只抓紧长鞭两头,以腿夹/紧虎身,另一手挥掌抬起,蓄万钧之力朝虎头盖下。
内力穿透虎骨,猛虎被震得晃了两下,很快仍又跃起。
霍锦骁便不住往虎头拍下,一掌跟着一掌,直将猛虎拍得晕头转向。
“听话就不打你。”她手中动作没停,以最粗暴直接的方式驯制猛虎。
兽有灵性,这虎吃了几次亏也有些力竭,脖颈被人勒着,头被震得晕眩,脾气慢慢竟软下来。
那厢丁喻已击杀了一只豹子,另一只豹却趁机跃起朝他兜头扑下。
丁喻避之不及,眼见要命丧豹口,忽闻耳边清脆女音。
“小畜牲,那才是你的猎物。”
一语落地,便有巨大阴影纵来,凌空将那只豹给拖咬到地上。
“吼——”虎啸全场。
猛虎得了猎物,埋头撕咬,霍锦骁坐在虎背之上双手颤抖,虎口开裂,鲜血直迸,正要下来,不妨看台之上飞下一人。猛虎闻得风声,放下嘴边猎物,反身飞扑而上,将那按在了虎爪之下。
霍锦骁忙勒住老虎,定神望去。
竟是邱愿。
她抬头向看台望去,发现祁望站在看台边缘,那邱愿正是被他打落斗兽场,为的是叫邱愿的手下开这道门。
两人四目相交,忽都一笑。
霍锦骁回头勒着老虎,老虎一脚踏在邱愿胸口,却被霍锦骁制住动作,只能在邱愿头上张大了嘴,腥臭的涎水流了他满脸,也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那边丁喻已提刀而至,怒骂:“邱愿,你连我都杀!”
“不……不是我!是沙剑飞,是他动的手脚!”邱愿只好老实交代。
霍锦骁却不理这些,只道:“这场比斗是你主持的吧,起来,宣布赢输!”
“好!好!”邱愿已是脸色煞,哪还敢再多说话。
虎爪稍一离,他就一骨碌爬起,用尽吃奶的力吼道:“此战燕蛟景骁胜出!快开门!”
“丁爷,没意见吧?”她坐在虎背居高临下问道。
“没意见,小姑奶奶厉害!”丁喻抱拳。
斗兽场的大门打开,祁望第一个进来。
霍锦骁坐在虎背之上,傲视全场,笑得无声。
一战,成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厚了吧?
昨天有姑娘问我为啥没在作话里吱声,我怕我说多了你们嫌烦啊!捂脸。
☆、大宴
“疼, 疼疼——”
屋里传出一叠声鬼哭狼嚎, 林良捧着盆清水恰走到院里,房门没关, 他一眼便瞧见霍锦骁呲牙咧嘴哀嚎,祁望托着她的伤臂正要往上下药。
残袖已被割断,露出玉白手臂, 上臂皮肉翻裂, 伤口又深又长,看得人心惊肉颤,总要想起当时险况。
“祁……祁爷, 您温柔点儿。”林良忙将盆端进屋里,竟叮嘱起祁望来。他已接受景骁是个女人的事实,总觉得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家跟男人似的拼斗,看了叫人心里难受。
祁望抬头见林良满脸不忍, 愁眉苦脸的模样就跟这伤划在他手上一样。
“我不温柔,要不你来?”祁望冷道,他在这起人眼里就那么糙?都还没下手呢, 一个喊疼,一个嫌他不温柔?
恼火。
“好啊。”林良倒不客气, 伸手就要接。
祁望一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说:“滚一边去。”
小满正好进来, 上前就拽着林良的后领闪到旁边:“没点眼力。”
霍锦骁“扑哧”笑了,道:“大良哥,其实也不是很疼, 我就瞎叫叫,你别担心。”
正笑着,伤口忽然一阵灼痛,她脸色顿白,祁望已开始清洗伤口。
他动作再轻,也难免她痛楚,只好快。
“祁爷,小景,梁二公子刚送了两瓶伤药过来,现在人还在外头候着,说想瞧瞧小景的伤。”小满将进来时抓在手中的药摆到桌上。
“好啊,请他……”霍锦骁咬着牙道。
“不见!”祁望头也没抬地拒绝,“让他走,大宴之前谁也不见。”
“……”霍锦骁被堵个结实。
“是。”小满识相退下,顺手拉走林良。
霍锦骁皱着眉看祁望给自己处理伤口,沉默了一小会,她控制不住嘴,便道:“祁爷不是说不救我吗?怎么和邱愿打上了?”
“我不是救你,我救的是那几箱金银。”祁望清洗好伤口,将伤药均匀敷上,拆出卷绷带开始包扎。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霍锦骁揭穿他,“我这伤可是因你而受。”
祁望没理她,她自言自语:“还好你没娶沙慕青,那姑娘天仙模样,蛇蝎心肠,要是放在身边指不定能给你带来什么祸事。祁爷,娶妻求贤,你眼睛可千万要放亮,人品比容貌重要。”
“她就是再能耐也不如你能闯祸。”祁望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
“我怎么叫闯祸?没见我替燕蛟找了强有力的帮手。”
“等你能真正驾驭丁喻再说。”祁望泼她冷水。
“怕什么,五年卖身契呢!还愁不够时间收服他?”霍锦骁不以为然。
“好了,回你自己屋去。”祁望把她的手推开。
他已将她手臂包好,连双掌的虎口也一并裹好。
霍锦骁动动手臂,笑道:“多谢祁爷。”
“出去吧。”祁望低头赶人。
霍锦骁见他冷淡,也就不说什么,转身出屋。日头已有些西斜,院里的风惬意,她在树荫下站了一会,越想越觉不对,忽又回头奔至祁望门前,将门一推。
门“砰”地被推开,她道:“祁爷,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语才落,她便驻足,与祁望四目相遇,各自呆滞。
祁望半身衣裳已褪至腰际,露精实胸膛,右胸至肩处一片黑青,他倒了药酒正要揉。
霍锦骁倒抽口气,整张脸腾地烧起。
祁望回神飞快将衣裳拉起,抓拢襟口,喝了句:“你……”
要骂什么却也不知。
霍锦骁背过身去,尴尬不已,却无要走的意思,只道:“被邱愿打伤的?重吗?”
“无妨。”祁望回答。
“要帮忙吗?”霍锦骁说完马上又补充,“我是说,我去唤小满来帮忙。”
“不用,你离我远点就是帮忙了。”祁望声音凉得像秋风。
霍锦骁“哦”了声,道一句“我先出去”,便匆忙将门一关,离了他的屋。
————
在院里想了想,她叫来林良和小满,叮嘱两人别去吵祁望,让他在屋里好生疗伤。林良与小满应声而去,她自回屋歇息。未歇满半个时辰,林良又来寻她,只说丁喻的属下来送主仆契约。
霍锦骁没有惊动祁望,在院中见了人,笑着收下契约,只夸丁喻守信是条汉子,又问及丁喻伤势,顺手就把梁俊毅送来的伤药转赠给了丁喻。送走了这人,小满又来回禀金银之事,抬去斗兽场的金银并没抬回,而是按祁望吩咐直接送到黑市的银号里换成银筹子,免得一大笔钱财放在身边又带来带去的,倒添麻烦。
“就凭这个在黑市采买?”霍锦骁翻来倒去的看手里的一把银筹子,每支筹子上都有数字,也有三爷记号。黑市的银号是三爷所设,为的就是方便来往的人买卖交易,将银两暂寄银号中,换成银筹子,此法虽说要花费一笔寄存费,但胜在安全,这岛上可没人敢打三爷银号的主意。
“是啊。”小满解释着,又递给她一片玉牌,“咱们存的银两数丰,银号老周管事说了,这么大额银两算是黑市甲等贵客,这玉牌是身份象征,你在黑市里买卖的抽头都能打个折扣,但凡有什么稀罕物件都会先紧着你,另外贵客包间、茶水果点等均不收费。”
“看不出这么一块玉牌,门道挺多。”霍锦骁拔弄着玉牌上的红穗子道。
黑市里不管是买是卖都要给抽头,名曰孝敬三爷,南来北往的商客那么多,这抽头可是一大笔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