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落日蔷薇
时间:2017-11-22 18:21:21

  “今天谁敢在这里动刀剑,就先过我这关。”霍锦骁震剑挽了朵剑花,飞身而上。
  剑光如疾电闪过,晃花众人眼眸。
  “六师兄,快拿下她!”程雪君替那少年喝彩道。
  少年冷笑数声,长剑如蛇,阴冷游去,缠上霍锦骁。霍锦骁存的是退敌之心,这少年却招招狠毒致命,一时间她竟制不住此人,二人正缠斗间,巷子的墙头忽然射来两点青光。
  淬毒的飞针来得无声无息。
  霍锦骁凭敏锐五感察觉到危险来袭,眼见飞针刺来,不是击中她,就是击中这少年。那少年还一意要杀她,对此毫无所觉,她咬咬牙,避开一剑,收了攻势掠到少年身边,按着他肩头往旁边一跃,那针“咻咻”两声没入旁边树上。她松了口气,那少年却瞧她露了破绽,举剑斜刺向她。
  她不想这人心毒至此,明知她救了他还能再出杀招,两人太近,她要避困难,只得狼狈就地一滚,那剑却如影随形,眼见要刺中她。
  “好歹毒的后生!”半空忽传来一人沉如雷势的喝声。
  青影从天而降,以掌风将少年的剑扫开。少年踉跄两步,还未回身,便叫人从后一脚踹上背心,转眼又被来人掐住了脖子。
  霍锦骁扶着墙咳嗽着站起,她别的事没有,就是因为擅自动武牵动伤口,如今胸前痛得直抽。未等她站直腰,有一人便从后而至,将她拥进怀中。
  魏东辞赶回。
  “小梨儿。”他满面急色,扣了她的手腕脉门便诊起。
  霍锦骁摇摇头,只道:“我没事。”
  那厢,程雪君与程家其他弟子纷纷惊起:“六师弟!”
  那少年已被佟岳生制在手中,半点动弹不得,只能恨恨回头道:“哼,江湖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焉有留情之理?”
  “那娃娃对你已经手下留情,否则你在她剑下岂能走出十招?她救了你,你反不思报恩,竟还要痛下杀手,看来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佟岳生眉眼冷怒,他一生纵横江湖见惯厮杀,如今跟了魏东辞早不理江湖中事,如今见到这少年行事,却也不禁动了怒。
  “爷爷,爹!”
  程雪君她正情急,忽听到后头传来几声恭敬叫唤,转头一看发现程老爷与自己父亲也来了,不由大喜地跑上前。
  “你们快救救六师弟。”
  “啪——”程老爷子却毫不留情甩了个巴掌。
  程雪君捂了脸惊呆。
  “我程家怎么养出你们这样的不肖儿孙!差点铸成大错!”程老爷子痛心疾首道。
  程雪君红了眼眶,待要分辩,却见自己父亲也怒容一片,脸色很差,便不敢多说,被人拉到人后,她再定睛一看,不止程老爷子到了,巷子里还来了许多人,除了清远山庄庄主之外与几个三港绿林有名望的前辈外,还有些陌生人,正站在后方冷眼旁观着。
  “佟前辈,这次是我程家弟子犯了大错,还望佟前辈看在他年轻气盛的份上,将他交给程某带回好好管教。”程老爷子已走到佟岳生身前抱拳低声下气道,“今日之事,程某一定会给这位姑娘一个交代。”
  以佟岳生在江湖上的地位,程观岩见了他也只有乖乖称“前辈”的份。
  佟岳生蹙蹙眉,正要松手,冷不丁响起个霜刃般的声音。
  “在我医馆闹事又伤了人,这样就要算了?程老爷子教得好门生哪。”
  众人一转头,发现说话的人竟是素来谦逊温和的魏东辞。
  魏东辞替霍锦骁把了脉,确认无大碍之后才开口。霍锦骁眨眨眼,抬眼瞧他时发现这人已无半分温和模样,目光如覆冰霜,唇抿似剑,虽无武功,一身肃杀气势却足已震慑在场所有人。
  佟叔会意:“公子有个规矩,但凡在他医馆四周动武伤人者,必要受罚。”
  众人此时方记起,魏东辞的青峦居确有这规矩,只要在青峦居上动手伤人,便会受惩,或挑手筋,或断脚筋,或废武功,从无例外,只是这里不是青峦居,众人一时间都没记起。
  “魏盟主!”程老爷子脸色一变,“玉珩年少无知,还请饶他这一回,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管教!”
  这玉珩是程家几年里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被所有人寄于厚望,若就这么废了,当真可惜。
  “心肠如此歹毒,毫无善念,学了武功也只会为祸江湖。他也说江湖争斗就是你死我活,既然有如此觉悟,那也清楚败了自然该有惩罚。佟叔,右手,我要他今后不能拿剑。”
  森冷的声音如春日降冬雪,连霍锦骁都听呆了。
  “啊——”凄厉的喊声让她回神。
  想是佟岳生已经动手,她转头要看,却被魏东辞按了脑袋。
  “别看了,我们进去吧。”他语气浅淡,无波无澜。
  霍锦骁却知,他动了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一个秘密,似乎有祁望的时候,评论才多?捂脸……
 
  ☆、饺子
 
  “招呼几位侠士去善药堂暂坐, 把外面受伤的人请进医馆妥善包扎。”魏东辞一边拉着霍锦骁进医馆, 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身边的人。
  医馆里的人见他回来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纷纷依言行事, 再无慌乱。
  “我不是让你在医馆里好好呆着,你去凑什么热闹?伤都没好就与人动武?”魏东辞将她拉进后院后俊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彻底垮下,呈现出一种可算是狂躁的神色, 连声调都高了。
  霍锦骁被他按坐在屋里的矮榻上, 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去柜里翻药,她掏了掏耳,道:“我不出手, 难道眼看着他们打起来?”
  “打就打,与你什么关系?”魏东辞从斗柜里翻出个浅朱色的瓷瓶,坐回她身边。
  “怎么没关系?这事明摆着有人暗中捣鬼,我和你冒着性命之险去荒岛把药找回来, 不正是为了阻止这场争斗,你现在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起来,我这伤不是白受了?”霍锦骁接下他塞过来的瓷瓶, 目光跟着魏东辞转。
  魏东辞倒了半杯水,发现水是冰冷的, 便又起炉煮水,身影就没停过。
  “那种情况下, 你就不该救钟玉珩。”他点了炉又寻葵扇旺火,心里憋着团气,他动作大了些, 火没旺,倒差点被他一扇扇灭。
  “怎么不能救?暗中那人冲着我和钟玉珩来,不管我和他之间哪个人死了,都要掀起乱子,到时候就不是程家和清远山庄的事,还把你的医馆搭进去。我倒没料到那钟玉珩年纪轻轻,心肠竟歹毒至此,我救了他他还要杀我!”霍锦骁回想起来也觉得郁闷。
  魏东辞便“啪”一声把扇子扔在桌上,走到她身前,将头俯至她眼前,咬牙道:“霍锦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不能替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激动什么?他也杀不了我,顶多就是让我受点伤,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差劲,好歹在云谷同辈中也算佼佼者。”她咬咬唇,被他眼中带着关切的痛怒看得脸红,心怦怦跳起,看他紧张的模样,又让她有些小喜悦。
  “别狡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替自己打算,也替我想想,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魏东辞话说一半恨然而止,只狠狠盯着她,将头越俯越下。
  霍锦骁立刻捂了唇:“火,火快灭了。”
  声音从指缝间含糊传出,她怕他又像上回那般偷袭。
  “公子,诸位侠士已经请入善药堂,佟叔问你几时过去?”门外突然有药童前来禀事,看到二人模样忙低了头,还算冷静地把话交代清楚。
  霍锦骁脸色刷地飞红,魏东辞却只是转头冷道:“急什么,让他们等着。”
  药童不敢多看,领命而去,魏东辞才又看回她。
  “火真的快灭了。”她小声道。从小到大她都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过的,就是发怒的魏东辞,整个云谷,也只有魏东辞能治住她跳脱的脾性。
  魏东辞重哼一声,转身又拿起葵扇旺火。
  “程家的事解决了?”霍锦骁又凑到他身边巴巴问道。
  “解决了。已经查出是程家有人觊觎家主之位,勾结外人挑起祸事,离间两家。早上本来布好局要抓人,不料对方竟然还留了后手,想在医馆外再掀事端挑是非,幸好我赶回来了。”说着他又瞪她一眼。
  “是钟玉珩的师父?”霍锦骁只差没拿葵扇给他把火气扇走。
  他点头,又道:“另外还有一个小帮派,已经全抓了,应该是被人利用,不过看样子利用他们的人并没留下线索,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炉上的铜壶盖被气顶开,水“咕嘟”直响,魏东辞站起,用棉布握起提梁,往杯盏里倒水。
  “今天跟在你后面来的那些,不是三港的人吧?”她又好奇问道。
  “不是,是从东三省请来的帮手。”魏东辞灭了火,又往热水里兑些凉水,这才递给她。
  “为了运送红夷大炮的事?”
  他取走她放在掌中把玩的瓷瓶,拧开瓶口木塞,倒了两颗莹白小丸入掌,摊到她眼前,示意她服药。
  “红夷大炮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大安水师有这十门火炮,与三爷的东海之役胜算必然大大提高。”
  霍锦骁嗅到丝淡淡的香气。
  “九转回命丹?”她惊道,“这是慈意斋镇门之药,一年都炼不出十瓶,我没事,不用吃这个,你留着保命。”
  “这段时间你受伤,我这的灵丹妙药你吃得还少?这已经不算什么了。你有没事,吃什么药,我说了算,快点。”魏东辞催促她。
  霍锦骁见他这架式,若她不吃恐怕他不会放她出门,只得把药用水送服,仰头吞了。
  “外头人正等着你,你快些去吧。”吃了药,她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推推他。
  “小梨儿,要不……你回来吧。往后开战,你若还夹在中间,会很危险。”魏东辞将她散落的发丝挽起,忽然叹道。
  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要她愿意公开自己身份,便不会被三港人当作不被信任的海匪。如今她还要往东海去,别的还都好说,晋王之女这身份却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必陷入极恶之境地,他隐隐担心。
  他怕她终会陷入两难之地。
  “行了,我心里有数,也和祁爷说过了,再半年吧,我把手上的事交托清楚就回来帮我爹。”霍锦骁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发沉,“你这药吃了怎么困得很。”
  “是这药的药性,你乖乖睡个觉,醒来我还有事和你商量。”魏东辞说着将枕被取来,替她枕好,扶她躺下,又将被子掖实,看着她恍恍惚惚地闭了眼,才轻叹口气。
  霍锦骁只觉得困倦非常,她咕哝了两句,也没等到他的回答,竟就睡熟过去。
  ————
  一觉黑沉,她眼睛再睁开时,天已全暗。
  屋里的烛火亮起,她睡在东辞书房靠窗的锦榻上,眼眸一睁,就看到对面书案后坐的东辞,他正垂头认真看桌上的东西,耳鼻被火光照出一重阴影,明明暗暗,安安静静。
  霍锦骁不急着起来,侧身枕着手臂看他。
  他穿家常的夹棉长袍,袍色洗旧,青中泛白,头发绾成髻,眉目专注,他认真的时候常会显得虔诚,比如现在,真像个在灯下读经的小道士。
  对她的目光似有所察,魏东辞抬头,朦朦胧胧看到她的笑,便道:“醒了也不说话?”
  “说什么?”她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他的笑。
  “你可以叫……咚糍,然后我就过来了。”魏东辞起身。
  “我不说你不是也过来了?”她回了句。
  魏东辞想想,好像真是这样。
  “饿了没?今天厨房包饺子,馅儿和皮给你留了。你去洗洗,我给你现包。”他走到盆架前拿水洗了手后才踱到靠墙的长案前,拉出椅子坐下。
  霍锦骁探头看了眼,长案上放着白绢覆的托盘,绢布打开后便露出一碗调好的饺子馅与一叠擀好的饺子皮,他手脚麻利地取皮包馅。
  “你这书房可够乱的,什么都有。”她调侃他。
  “自在便好。”魏东辞不以为意,捏饺子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包出个饺子,形状还特别漂亮。
  霍锦骁看着有趣,快步去净房洗漱清爽出来,坐到他身边:“我也来。”
  说着,她拈起饺子皮,道:“外头人都散了?你今天就请大伙儿吃饺子?”
  “有什么问题?”他反问她。
  “没,不过江湖人聚一块不该喝酒吃肉?”她将皮拢紧,捏得乱七八糟,“你小气。”
  “我又不是土财主,钱要攒着讨媳妇,他们有饺子就不错了。”他看着她捏的饺子直皱眉。
  “世人对你一定有误解。”霍锦骁想着江湖上关于魏东辞的评价。
  谪仙一样的男人。
  哪个谪仙能躲在书房包饺子?还小气。
  “你没误解就可以了。”魏东辞不以为然。
  霍锦骁眨眨眼。
  不管外界如何传说,东辞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人,他普通平常,和她一样。
  没多久,饺子便煮好,霍锦骁在案角找到瓶老醋,拿两个碗分了些,取好竹筷,饺子出锅。两个人索性坐到书桌前,饺子只装一盘,两人各自手捧一碗醋,一边抢饺子,一边研究魏东辞刚才看的东西。
  那是张海图,图很大,用八张羊皮纸拼成。
  “东海海图?你怎么会有这个?”霍锦骁咬破饺子皮,把醋灌入饺子肚,这是她钟爱的吃法。
  “这是潜入漆琉岛的细作交来的海图,我从殿下那里拓来给你看的。上面作记号的地方,就是海神三爷的军器点与制器厂位置。”魏东辞道。
  霍锦骁神色一凝,忙将手里碗筷放下,半俯下身仔细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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