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个家伙说的话靠得住吗?
蓝袍男子掀了掀眼皮,居高临下地上下扫了下站在回廊之下的年轻男子,发出一声含义莫名的轻啧。头一次,素来目空一切的某人产生了名为后悔的情绪,明明身边这么多成了家的【成功人士】,他当初怎么就眼瞎找了个信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单相思.老男人【叼丝】?
年轻男子被这双亘古无波如千年寒潭的漆黑眸子看了一眼,登时浑身一僵,寒气密密麻麻的附着在皮肤上,寒毒刺骨,心里立时拔凉拔凉。
“下去吧。没事不准来这里。”一句犹如大赦天下的话语说罢,江一转身就走,心情不佳致使周身环绕着澎湃的阴郁暴虐气息,看起来就像是要上战场并准备大开杀戒的煞神。
作为唯一的目击者,不必怀疑,年轻男子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不一会儿,他慢慢陇起了眉,那个方向是?下一刻想明白的他陡地瞪大了眼!
那个方向硬要说有什么,也就是后厨了,里面囤积的各式各样的食材还都是他负责采购并领着人一批批送进去的,还估着时间昨日刚换上了最新鲜的。
所以,大人颠颠地去这种地方是要作甚哦?忽然福至心灵,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当即扭头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外快步走去,直娘贼的,本公子胃疼得厉害。
……这个猜测太可怕辣QAQ他、他要回去研读几本圣贤书压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关于“老”男人和叼丝
江一:二十,明恋.单身汪,我未来媳妇可好可好了︿( ̄︶ ̄)︿
蓝袍:二十……有余,暗恋.单身汪_(?3」∠)_
打酱油.龚远:近三十,有妻有子!我媳妇最好看^_^
作者:综上所述,一二楼两只都是叼丝→_→
☆、倾慕已久
只有不是药膳,江一的手艺还是非常可靠的,准确说来,足以和京城闻名遐迩的酒楼天一楼大厨媲美。
就像底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若是稍加打扮妆点更能轻易拥有光彩夺目的风采。而本就是顶级的食材再配以一流的厨艺,即便只是普通的家常小菜,亦是油光亮泽勾人,汁味浓郁,喷香扑鼻,有如珍稀佳肴那般有能引人涎水直流的功效,美味无比。
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常宝兮默默地放下银针,非常自觉的坐到了饭桌前。
有句俗话说得甚是有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常宝兮深深地感觉她就是这种情况,日日好吃好喝,然后再神色木然地看着江一在短短几天之内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从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变成了唇红齿白的贵公子。
这要不是磕了药,呵呵!常大医师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就把名字倒着写。
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于是,心塞塞的六娘子捧着本书挡在眼前,任凭某人在她周围晃来晃去、制造各种悉悉索索的响声,她自岿然不动,目不斜视,坐得稳稳当当。
蝉鸣阵阵,细碎的金光穿过缝隙打在树下的美人身上,为其笼上一层浅浅的光晕,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宛如一尊玉雕的人儿,湛蓝的层叠裙裾优美异常,细风拂过裙摆卷起如蝶翼翩跹的灵动弧度,往上看去精致细腻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无波无澜,平静如深夏正午的湖面。
“唰唰唰——”扫地声。
常宝兮拿着药杵正在捣药,对院子里的声响听而不闻。
“——啪!”扫帚断了。
还是听不见。
“……唰唰唰。”某人默默地换了把继续。
常宝兮拿着书脊的纤纤细指猛地抓紧,细细的眉梢几不可见的往上一跳。这个声音从早上到下午就没停过,扫了整整一天了,还要折腾多久?
“嘭——哐当!!”扫扫扫,piu~一颗不起眼的豆大石子被一道大力掀起,飞跃而起直击数丈之外的大水缸,水缸极其不可思议地被砸裂了个大洞,水“哗啦啦”地涌了出来浸湿了大片干燥的地方。
常宝兮:……我忍:)
“轰——噼里啪啦!!”
我、接、着、忍。
呀,彻底烂了~江一看了眼脚下四分五裂的水缸碎块,没多少感情的轻啧一声,脚下一转走向了他放在心尖儿的人儿,忽然他发觉到自己的脚步略过于轻快,赶紧停下来调整了下心情,确定面上无异才接着一步一迟疑地走过去。
常宝兮鼻尖突然一皱,她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头只来得及抬起一半,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掌心的伤口狰狞而可怖,里面的肉都翻露出来,淌着汩汩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溅出一朵朵美丽的血色花朵。
江一:“阿宝……”轻轻的唤道,宛若甜蜜又夹杂着丝丝委屈的呢喃。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被他家阿宝“温柔”【自以为】的眼神一扫立刻闭上了嘴巴,感受着手上微凉柔腻的美好触感,一向被公认没有心的江一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了胸膛内“砰砰砰”的急促心跳声。霎时,眉宇间隐隐的阴郁陡然消散,江一轻勾唇角,瞳仁浓黑得仿佛浓墨沉淀凝聚而成,幽暗深邃,黑得惊人,映衬之下这张苍白的脸上绽放的笑容也不免显得有些妖异,他刻意放缓呼吸,眼眸晶亮,压抑着几乎满溢出来的欢畅愉悦。
常宝兮快速的给江一处理好伤口,上药,并包扎好,动作顿了下,然后用力地【自以为】扫开这只碍眼的手,她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时,忽地抬眼看过去,却是微微一愣。
江一乖乖地蹲在她跟前,微微仰起头凝望着她,阳光洒在上面,映衬着白玉一般的皮肤,干净如泉水的眼瞳里,清晰的照映出女子的身形。
常宝兮却是眼神沉沉的,她抬起头,双眸对上江一的眼瞳,一怔,蓦地板着脸,大声斥道:“你是,故意的?”肯定的语气。
江一:“……”这个时候是该怎么做来着?哦,想起来了,要死不认账。于是,他点了点头:“……嗯。”恋人之间要坦诚,看他做得很好吧。
“……”常宝兮无语,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么老实巴交。她轻吁了口气,数天来第一次正眼看向江一,许久,她才开口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除了一开始的一两个月,这个自称“江一”的少年……呸,伪少年在那之后几乎没怎么掩饰过自己,原本她是不打算理会,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并不在意,说的不好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虽是孑然一身却并非真的无所凭借,只等系统恢复,她独自一人只想要全身而退绝非不可能。
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身上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足以吸引来江一这类人物。
江一眼眸忽地一亮,立刻欢快地接话道:“乔裴,字少非。目前暂任……”顿了顿,“京城府尹。”简洁而清晰明了的自我介绍,并且神情认真严肃,双眸亮晶晶的,专注的看着凝睇着她。
——府尹。
常宝兮闭上眼睛,平息了心绪复而重新睁开眼,然后带着心里挥之不去的疑惑,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追问道:“所以呢?你到底为了什么?”不惜缩骨易容,离开繁华的京城前往云州,伪装成家道中落的落魄少年蛰伏在那个小小的宅院里,长达数月的时间就窝在脏兮兮的厨房里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厨子。
江一,或者该说乔裴愣了下神,很快反应过来,于是,常宝兮听到他说:“因为,余心窃倾慕阿宝,已久。”语气和眼神均十分实诚,隐约还带了些许疑惑,同时脸上恰到好处的泛起丝丝腼腆的笑容。
她微微瞪大了眼,愣愣的又问了一遍:“什……什么?”
他的话有那么难以理解吗?乔裴颇有些不解,意识到某个可能后乔裴有点不开心:“我在追求阿宝啊。”
难道阿宝你都没有发觉吗?
常宝兮一瞬间懵了:“……”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是来的路上隐约有点意识到了。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认识她很久了?
常宝兮:〒▽〒完全没印象啊。
心下纠结了下,她最后什么也没说。一方面她自己也认为这个回答太直接有些伤人了,虽然这是实话。另一方面,潜意识里她感觉这样回答了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还是算了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刚刚竟然从江一的话里听出了有些委屈,唔她一定是听错了。
这样想着,常宝兮神情木然的对上眼前的这张脸,打量了几眼,然后默默收回视线。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医者,对于易容药亦是颇为了解,不过还真是没想到,曾经又软又萌的少年长大后的五官棱角竟变得有几分冷硬和凌厉。
常宝兮:一点都不可爱了T^T
江一:宝宝委屈o(╥﹏╥)o
于是,两个同样因为对方而感到不开心的人,自相识后第一次,进入“冷战”阶段。
与此同时,躺在榻上小憩的祝公子突然眼皮一阵猛跳,下一刻他猛地坐了起来,莫名其妙就是心里好方啊啊!!
“……兄长,你又怎么了?”依旧是一身劲装,女子手执长剑姿势分外潇洒。看多了美名在外的祝公子私下里时不时的抽风行为,潇洒妹子对此早已习惯了。
祝公子抬起头,叹口气,又垂下头,重复再三他终于缓慢地憋出两个字:“……没事。”假的!他莫名有种预感,事情可能真的像他家女壮士说的那样欢脱而扭曲地展开了。传说中的东家夫人,把英(qing)俊(xiu)潇(ke)洒(ai)的东家看作小妹妹了~了~
祝公子虚弱地倒了下去,令华姑娘淡定的看着兄长抱头跟肚子痛一样毫无形象地抽风翻滚,然后,他从榻上滚到了地下,再淡定的上前单手把他提了起来,放回榻上。
祝公子:“……”
嗷嗷~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说到望鹤楼,放眼整座京城,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因无他,自缙安朝建立以来,此楼已迎来过十数位状元郎,以及数量更多的榜眼、探花,这种堪称奇葩的福运使得无数为能一朝中榜鲤鱼跃龙门的考生们几近疯狂,每一轮科举中赴京赶考的考生上至少九成都打心底渴望能住进望鹤楼中,到了现在,就连京城本地的考生也宁愿放弃家中更舒适习惯的环境,选择在临考前暂住望鹤楼。
近来有消息灵通者传言,朝廷有意开恩科,望鹤楼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科举“圣地”毫无疑问再一次备受关注。不过哪怕没有此事,望鹤楼平日里也是客如云来,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大酒楼,吃饭住宿一应俱全。
恰在此时,望鹤楼大门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忽然嘈杂的人群一静,抬眼看去迎面走来一众锦衣华服的俊秀公子,广袖锦袍,高冠博带,端的是一表人才。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看似恭维实隐不屑的声音:“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勤王世子啊,真是好气派。”
☆、虎视眈眈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位绛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表情有几分高傲,目光直指走来的几人中正中的素衣男子,眼神中流露出□□裸的挑衅之意。
勤王世子着一袭竹青色长袍,手执一柄玉扇,峨冠博带,气质风流,只是这么随意的噙着浅笑,缓步走上前便自是一派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这么一对比,一个是姿态嚣张的纨绔子弟,一个是文质彬彬的谦良之才。勤王世子还未开口,仅仅是一个照面,绛色锦袍的男子就落了下乘。
看着气氛不对,周围一下子空了出来。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仙人这事没人知道,可是对于没权没势又没财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些王公贵族和传说中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没多大区别,或者说前者还要更可怕一些,毕竟故事中天上的仙人多是慈悲为怀的好仙人,可是地上的这群手掌权势之人却并非如此。
一些胆子小、生性谨慎的围观百姓纷纷低下头去,站得远些干脆的偷偷摸摸从人群后跑远了,这些王公贵族的纷争,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还是躲着些,万莫掺和进去,免得一不小心就把命搭进去了,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勤王世子笑得温和有礼,文质彬彬开口问候道:“晋王世子,许久不见,近来一切可好?”勤王世子身后的几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眼底浮现淡淡的讥讽。世家圈中谁不知道,晋王世子刚夭折了一个“儿子”,想必那后院里头怕是闹得正欢吧。
果不其然,晋王世子脸色顿时一沉,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晋王世子竟然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恼怒之色转瞬即逝,然后他笑看着面前一众人,哪怕他身后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依然笑得十分肆意,他开口道:“倒是不劳彦清挂念,且比起我来,彦清不是更应该多关心关心何令公吗?毕竟,何令公是为国操劳,以致近来大病不起,身为外孙的彦清,你可推脱不过去啊。”说到“为国操劳”四字时刻意放缓了语速,并重点强调两人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勤王世子面上怒色一闪,不过他到底是比晋王世子更沉得下气,看着晋王世子的眼睛,沉声道:“外祖卧疾,身为后辈侍疾自是本分,又怎有晋王世子口中的推脱之道?莫要胡口乱说。”论及辈分,晋王世子还要高上勤王世子一辈,也正是因此言语上他才颇受桎梏,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郁,话音刚落,对上晋王世子恶意满满的眼神,他握着玉扇柄手的手狠狠一紧,不可能!
“呵呵呵,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且祝尔等好运了哈哈哈!”晋王世子最后扫了几人一眼,一甩袖转身狂妄的哈哈大笑着走远。
原地站着的勤王世子垂下眼睑,眼里满是惊涛骇浪,难不成那事真的被查出来了?不可能,不可能!若真是如此,以那位对东宫的重视程度,怎可能至今无半分动静!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宴谈是不能暂止的,事情还没到最后,他决不能自己路出马脚来。这么想着,勤王世子平复了下心绪,神情温和一如平日,面带浅笑的轻唤一声:“好了,已耽搁了许久,我等且先进去罢。”
“自然自然,世子且请。”几人纷纷笑着道,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晋王世子挑衅之事,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