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心一软,就让对方上车了。
一路二人还算交谈融洽,对方说他出差在外半年有余,急着回家看老婆孩子。
师傅憨笑,表示理解,他也是急着交班回家,媳妇每天晚上都温着饭菜等他回去吃呢。
师傅将那个乘客载到了目的地,是个老旧的拆迁小区。
再空车回头,跟同事交班,回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师傅大快朵颐地吃着妻子留给他的饭菜,妻子给他收拾换洗衣服,从他带进门的外套里掏出了今天开车的辛劳钱,却意外发现了一张黄纸包着的冥元。
夫妻俩吓傻了,司机师傅当即想到了今天载的最后一个乘客。
“后来呢?”程西一直坐在桥头栏杆上,听得很是入神,眼下她有些拘谨之色,直接从栏杆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问着下文。
那位长者看程西小姑娘这么给面子,也不卖关子了——
夫妻俩第二天来到了那个小区,侧面打听了几句,才知道小区里有人在办丧事。那人家的男人在一天前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老式的拆迁小区,是允许居民按着当地风俗操办红白喜事的,也就是说,遇到丧事,小区里是可以停放故者遗体直到火化的。
计程车司机夫妻俩找到了那位故去男士的家属,农村人对这些事情比较忌讳,表示如果真得冲撞了死者,他们愿意诚心来烧纸祭拜一下。他们把昨晚的情况给那个未亡人讲了一遍,拿出那张黄纸冥元,未亡人也很诧异。
亲自去检查丈夫遗体时,发现丈夫右手拳心赫然握着三十块钱。
这与司机师傅的口述对上了,司机师傅当时收了对方五十块,找零了三十。
而昨天他们给丈夫入敛仪容时,很确定,丈夫身上及手上都是干净无物的。
……
有趣的故事都是戛然而止的,讲故事的人见大家唏嘘不已,稍显得意之色,大家再问后续,他就索性岔开话题,说天色已晚,明日是阴间的大假,大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没半会儿,各自散去了。
慧慧全程塞着耳机看剧,没听那长者说些什么,倒是程西一副小猫怕水的瑟瑟之感,拉着慧慧回去,没走几步看见程若航抱臂立在一面砖墙之下。
程若航冷谑,怕又要听?
**
西屋的两间卧房,腾给了他们兄妹俩住,其中一间是慧慧的卧室,婶娘知道他们城里人未必就有和生人一道凑合一晚的习惯,就让慧慧去他们大屋对付一晚了。
程西一个劲地喊她不介意,可是慧慧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她睡觉比较迷糊,那房间又是个单人床,还是不要和程西一起了。
他们从堂屋里出来,途经院子往西屋去,程若航哪壶不开提哪壶,“真要怕,就喊慧慧过来吧,我把那间一米五的床让给你们。”
心思不由控制地总是想到那个戛然而止的鬼故事,四下又夜色正浓,裸|露的小臂间,毛孔能感受到细微的凉意,程西真得听从程若航的建议了,准备折回去喊慧慧过来。
可是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个夜猫,从庭院里的栀子花树下一个箭影,蹿到院墙那边去了。程西本来就一副细思极恐之色,再来个老猫一折腾,她直接吓得惊慌失色,哇呀呀地跑回程若航身边,一双汗手刚碰到程若手臂,他已经拿手掌捂住她的嘴了。
“别叫,是猫。”
……
程若航被程西扑了个满怀,她再一惊一乍地在院子里喊,他情急之下,只能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近距离,呼吸混在一起,程若航几乎能听到程西的心跳,为了试图让她信服,他再次柔声强调,“只是只猫跑过去了……”
不知是程西呼吸的湿热还是程若航掌心的汗,总之,程若航被这种陌生的触感灼了下,他松开程西的时候,板着脸让她别咋咋呼呼的。
他们回到西屋,各自没再言语多少,程西似乎也被那只老猫以毒攻毒地忘记那茬鬼故事的羁绊。
“要不要我去喊慧慧,你们……”
“不用了。”程若航让她们睡他那屋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程西回绝了。
她不再咋呼,似乎夜深得也快了些,一切人语归为凉凉的静谧。
是夜,程若航做了个明火执仗的梦。
半明半昧间,他已经意识到梦境的恶劣,可是本能与理智缠斗成了网,他陷在一滩汀泞里,爬不出来,也不敢由着自己往下……沉。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航哥做了个什么梦。。。。。。
(还有最后一份存稿,贴完了,就正式裸~奔了,到时候写了就贴,没有就只能欠着,大概做不到日更了,码字君纯粹素人,码字练手也是爱好,希望如果有真心看文的人,能给我一些建议。比心。)
☆、(32)初雪(壹)
12月24日,西方平安夜。
程西没有听从纪东行的安排陪他去酒会,因为拾光商务酒店的壁画要做最后工程验收,项目经理要求画师务必到场。
程西接到孔师傅的通知时,她在学校图书馆写论文初稿,笔电都没来得及放回公寓,就匆匆打车过来了。
拾光这边在案的负责人崔主任今晚夜机回香港,要一并过了新年才会回来,贺正庭不想今年的项目还要拖到来年再结,也免得夜长梦多,毕竟拾光标的里还有三个月的账期。
贺正庭这几天伙着原少铭,尽陪着崔老头消遣了,这才哄着对方松了口,答应在他回去之前结束验收。
原贺的人陪着崔主任的一行人在验收各项内饰装修时,贺正庭看见穿着卫衣、牛仔裤的程西从中庭观光电梯里出来,手里还拎着笔电包。
“我迟到了?”她问监工的孔师傅。
“没有,还没到我们呢。”
“哦,那就好。”说完,程西拎拎领口,在角落里拿手掌扇风。
贺正庭连续几天浸在烟酒里、牌桌上,眼下勉强聚了些精神陪着客户走过场,几个回合下来,他有些吃不消了,明森瞧出老板的吃力,凑近贺正庭,“老师,要不我来吧,您先歇一会儿。”
付明森假装瞧不出老师的开小差,贺正庭在瞥到一人的到场后,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了。
此刻,付明森这么善解人意且带着几分狗腿的意味,贺正庭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后者真得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多多少少令付明森有些唏嘘不已。
呵,这天皇头上毕竟还有个天嘛!
wuli贺总这算不算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
程西一路地铁、计程车倒着,偏偏今天圣诞节平安夜,外面还不到下班高峰期,车流就开始大堵塞,在隔着一条街的街口,司机师傅告诉程西照这个龟速,起码堵上二十分钟不止。
程西眼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离通知的时间点越来越近,她索性提前下车了,一路提着个笔记本电脑,跑上来,零下的气候,她生生跑出了一身热汗。
她立在一片玻璃幕墙边,看楼下外面阴灰天气下的来回车辆。
突然玻璃幕墙上另一头有人在歪头点烟,程西下意识看一眼他,脑海里猛地想起上次付明森问她的话,程西有些避嫌的觉悟了,可是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对方一句,“贺总。”
贺正庭唇角叼着烟,一没回应程西,也没靠近她几步,可是他在她匆匆收回的目光里瞧出几分坦然无谓,贺正庭不禁蔑笑了自己一声,他是不是有点太荒唐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让他有这种诡计未得逞的失落感。
对于一个全然不知根不知底的小女人,他竟然真得有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情,除了看上人家皮囊,还有什么?
贺正庭自嘲一番,他承认,第一眼见程西,就有种另眼相看的觉悟,大概原少铭给他判症判对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由着他偏爱这类固执且不言不语的女人,从前的林小姐,如今的程西。
贺正庭瞧玻璃幕墙外的天际,阴沉沉的,保不齐一场风雪将至,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如果他能这么轻易地忘记林小姐,也会更短时间打消他对眼前这丫头的肖想。
贺正庭抽完手里的一根烟,刚才懒散的精力被烟草应激出了气神,他将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再看一眼程西,提醒她,“头发弄弄好,底下验收你的壁画了,程小姐。”
经贺正庭提醒,程西对着玻璃墙照了照,才发现她右耳边一撮头发飞着,跟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程西窘窘脸,连忙用手顺顺飞毛,再偏头看贺正庭,他已经重新回大部队了。
程西的两面立墙壁画,一个半月多,几乎没有休息日的工作量下,算是保质保量的完成了,客户方基本满意,在验收单上,她与客户方同时签字确认时,程西头一次有种被革命战斗需要且无限荣光的飘飘然感。
付明森说,验收单交付财务后,他们工作室会及时支付程西工程尾款,“老师关照过,因为你年纪小又是实习生,就让财务别搞账期这套了。”
本来是件很理所当然值得开心的事,经由付明森这么一说,好像程西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贺正庭给她保驾护航了。
“那你帮我转告贺总,我不需要贺总的格外开恩,既然是我的钱,也逃不掉,你们还是按照规定实行账期吧,……,我也不缺钱。”扯淡了,我很缺钱用,好不好!
程西意外的耿直,倒是让付明森一噎。
“程西,你这样就不可爱咯,我们贺老师可是正儿八经的万人迷哦,他对你也确实是格外照拂了。”
“付工,我想我有必要再声明一下,我和你们贺总只是工作室合作关系,我觉得有些玩笑……还是没必要开吧。”
“老师……”程西话音刚落,与她面对面的付明森就一脸难色地张张嘴,喊程西身后的某人一声。
程西意识到是谁在她身后,不过她一点也不怵,她本来说得就是事实。
贺正庭两次都不偏不倚地听到了程西私下议论他,这次还是不出意外的没所谓。拾光商务酒店的塔楼验收暂且告一段落,贺正庭是过来喊付明森帮他送崔主任去机场,顺便帮他周旋余下的几位客户,他今天实在不想掺和了。
“付明森,你这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都要横插一脚的毛病,是跟你妈学的嘛?还是你要我给你妈打电话,收拾东西回你们那个巷子里去,继承你妈街道委员会妇女主任的差事?”
“老师,我错了……”
付明森一百个委屈,明明老师是听见被发好人卡了,拿人家女主角没办法,就拿他撒气,呜呜呜,付明森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去应酬客户了。
这厢,留程西与贺正庭,面面相觑,没半秒,后者收回目光,再也不瞧程西了,“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说是让程西走,贺正庭却撤得比她还快。
**
贺正庭回到车里,引擎启动了,却迟迟没开车。
他三十四岁的人生里,两次拿主观否定客观,两次贸然地自觉,都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他有些耐不住的愠怒,从前的林小姐爱席氏的少东家,可以算是贺正庭的不自量力,那么刚才楼上那个小妮子呢,急不可耐地和他划清界限,是为了什么?
贺正庭的愠怒还没清消,偏偏那个和他划开楚河汉界的某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贺正庭已然顾不上风度与品格,他满腔的不如意,逼着他驱车上前,至于他想干什么,鬼知道!
……
程西从塔楼出来,没走出几米,就被一辆黑色的奔驰ML63的车头别住了去路,车里的人降下车窗,依旧斯文慢语,“去哪,捎你一程。”
“不用了,我想我们不顺路,谢谢贺总。”
“我还没说我去哪,你怎么就断定我们不顺路?”
贺正庭一副笃定神色,程西突然心里膈应了一下,大抵她一直以来对他的认知都是个还算正派君子之人,眼下他的过耳之话却显得有些轻浮,尤其是对着程西这个年纪的女生讲。
“无论顺不顺路,我确实不想麻烦贺总的人与车。”程西依旧礼数周全地与车里的他俯身讲完话,想从车后绕过去,却被下车的贺正庭再次堵住了去路。
“问你个事?”下车的他,车门都没来得及带上,拦在程西面前。
程西手里提着个笔电包,对于贺正庭这样的架势,她有些心里没底,她甚至心里打鼓,如果他再轻佻放肆,她就直接喊人了。
没等到程西的首肯,贺正庭直接面容正色地开口,没什么顾虑的样子,“你有男朋友嘛?”
程西冷冷地嗤笑一声,不知是对自己判断出了错表示遗憾还是觉得贺正庭这样的口吻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贺总,无论有没有,这好像都不是您应该关心的话题吧。”
贺正庭几分难堪地颔首,垂眸扫一眼程西,自顾自地再次开口,“和付明森说那番话,纯粹是不中意我这个人还是另有喜欢的男人,……,或者女人?”
额,这个人严肃正经的时候还真是酷到了程西。
他这一副谈判专家的冷脸,无非是想问,凭什么在我下属面前说不care我?顺便质疑一下程西的性取向来保全他万人迷的人设!
“……那个……”
“我希望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你和我从前喜欢的一个女人很像,不是样貌,而是性情,都是那种看似温驯无害可是呛起来人也会让你无地自容。所以今天我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的,我只想知道,是纯粹不喜欢我还是另有钟情的人?”
“这二者不冲突,不喜欢贺总也另有喜欢的人。”程西回答地也很是坦荡,她说她与贺正庭拢共就私下接触一次,那次算程西唐突,如果令贺正庭误会了什么,她由衷地表示抱歉,家里兄长也就此教训过她。
贺正庭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他点点头,看看缓缓而下的夜色,眉心里有些阴郁,“很好,你们连拒绝人的口吻都如出一辙。”
贺正庭到底是真心喜欢程西还是假意虚情,对程西来说,并不怎么重要,可是他三言两语,却像递了根羽毛给程西,无意间撩拨出她熊熊八卦之魂。
“贺总还是喜欢那个女人的,不然不会拿我跟她比。”程西突然想到纪东行说姑姑这些年只爱同一张面孔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