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楚逸听了她的话后一愣。
连衣看着她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突然再次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楚统领,连衣被狄戎人掳走之后,在狄戎过了几年奴隶的生活,如果不是统领出手相救的话,连衣不知还会遭遇什么样的非人折磨,此番大恩大德,连衣唯有当牛做马才能报答,所以还请统领大人不要推辞,您就收下连衣吧!”
楚逸看着执意跪在地上的连衣,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连衣,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我的确是不能将你带进皇宫中。不过,我在上京城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她现在身怀六甲却孤身一人,身边非常需要一个细心的人来照顾,你愿意替我到她身边照顾她吗?”
连衣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真诚的目光,道:“楚统领放心,既然是您重要的朋友,连衣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楚逸微微一笑,将她扶起说道:“连衣,虽然我不能经常去那个地方,但我希望你能将那里当成为你遮风避雨的家,好吗?”
连衣看着她真诚的目光,眼眶含泪地说道:“谢谢你,楚统领!”
☆、迷惘
子夜时分,整个大军驻地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中,楚逸一人却静静地立于一处山峰的峰顶。
明亮皎洁的月光照亮她那清秀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角淡淡的泪痕,峰顶稍烈的冷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冷峻坚毅而又有着淡淡哀思的脸。
她的目光穿过被雾气岚山层层遮掩的景色,遥遥眺望着云惜城的方向,那里到处都有那个人茕茕孓立的身影,有她踽踽独行的痕迹,有那满园郁郁葱葱的番莲花,更有那充满拳拳之心的血泪书信,却独独再也不能瞻望那人的无双风姿了。她不能亲身跪到她的面前,对她忏悔地说一声“对不起”,而那一封封满含着厚重母爱的书信,亦让她这个越俎代庖之人愧疚不已,这份沉甸甸的爱护之情,让她如何能承受得起呢?
泪水缓缓滑过脸庞,飘落于猎猎的风中——文惠帝,虽然我楚逸只是一个冒牌货,不得已之下侵占了您心爱的女儿的身体,但是请您放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护好轩辕蓁和云昊国的,任何想觊觎他们的人,都将是我楚逸此生最大的敌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袭白衣的景钰轻轻走到神色悲恸的少女身旁,拉起她那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地问道:“楚儿,这么晚不休息,在想什么呢?”
楚逸看着男子露在面具外满含担忧的瞳眸,忽然间心头一痛,无法抑制地怆然泪下道:“钰哥哥,对她······我还是有着很深的内疚感。你应该告诉我的,如果我知道有她的存在,我一定会去见她一面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可是现在······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景钰看着泣不成声的少女,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欣慰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楚儿,你有这份心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地活着,不要辜负了她的期望好吗?”
楚逸此时只想躲在景钰的怀抱中痛哭一场,她现在身上背负着很多很多的重担,她希望流落在异世的这一生,能不辜负轩辕楚和文惠帝的期望,尽自己的全力守护好轩辕蓁和云昊国!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逸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景一急匆匆地来到他们身边。
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连忙问道:“景一,出什么事了吗?”
景一本不忍心打扰他们,但刚刚收到的玉谍鸟传来的消息事关重大,所以有些不忍心地说道:“主子、小主子,刚刚接到上京城传来的消息,林子睿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劫走,红月现在也下落不明!”
“什么?”楚逸一时大惊失色,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那里不是一直都有螭羽卫把守吗?”
景一神色凝重地说道:“对方来了大批的人,将守卫的螭羽卫重创后劫持林子睿而逃,红月听说林子睿出事后也不知所踪,现在京城的螭羽卫正在全力寻找两个人的下落!”
楚逸此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细细地分析了事情的始末,说道:“钰哥哥,前段时间密云国内一直有一些势力在探查子睿的下落,都被我们的人给掩盖过去了。我想有能力在螭羽卫手下将人劫走的,无非就是密云国的那两个人,如果子睿是被韦后的人带走的,我倒还不至于太担心,毕竟她是子睿的母后,纵使她再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但虎毒尚不食子,子睿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子睿是被他那个身为太子的弟弟林子珣带走的,那就很难说了,毕竟天家无兄弟,林子珣为了不让子睿成为他登基道路上的绊脚石,很有可能会对他不利的,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子睿!景一,命令螭羽卫将搜寻的范围重点锁在云昊国通往密云国的路上,务必尽快将人救下!”
景一连忙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景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道:“你也别太着急,螭羽卫已经展开了行动,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
楚逸轻轻地一叹,道:“但愿螭羽卫能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前,尽快找到他们两个人!”
浓重的黑暗遮蔽了世间万事万物,天上的星星都好似被这阴森恐怖的气氛所感染,悄声无息地躲到了乌云的背后。
楚逸有些无助地站在被冷冽寒风侵袭的山峰上,努力想要穿透这重重迷雾般的黑暗,看向那久违了的和煦温暖的阳光。
景钰看着神色悲戚的少女,将她冰冷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不安地问道:“楚儿,你怎么了?”
楚逸满眼的迷茫与疲惫,神色落寂地说道:“钰哥哥,我该怎么办?是就此和你一起永远地离开?还是像现在这样守护在阿蓁的身边?阿蓁现在的处境的确是很需要别人的帮助,相识的这半年的时间里,她所经历的事情让外人都心生恻隐,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选择才好!”
景钰看着此时异常脆弱和迷惘的少女,心间不由得一痛,他柔声地说道:“楚儿,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远离这些是非漩涡中心,平平安安地度过美好快乐的一生!作为姐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你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你都将一切事情做到了最好,你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云昊国万千的子民,对得起你的母亲,对得起蓁儿,更对得起你自己,如此足矣!所以楚儿,遵从你母亲的遗愿,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楚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终是露出灿烂的一笑,她将自己沉进男子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说道:“谢谢你,钰哥哥!虽然她不能与我相认,但她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今生能和你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不管未来的道路有着怎样的曲折艰险,我都会紧紧抓住你的手,永不放弃!”
景钰低头看着她那熠熠生辉的眼睛,心生浓浓的甜蜜之情,这样的楚儿永远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将他深深地吸引。
“楚儿,今生能得到你的青睐,亦是我容景钰莫大的荣耀,余生我们携手共度,终其一生,不离不弃!”说完,他轻轻地在她如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在暗夜中,像一柄划破长夜的利剑,向上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刚楚逸同萧寒雨和白瑞轩商定,他们一行人因林子睿之事先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城,萧白二人因是大军主帅和监军,所以随同大军一同赶回上京城!
伏在疾驰的马背上,楚逸转头看了看紧跟在她身后的连衣,心中颇感意外和惊喜。
原本楚逸是想让连衣随同大军一路回京的,但当少女听说他们因京中突发意外而要连夜赶回上京城时,就倔强地要求和他们一起回京,并且保证绝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楚逸看着她一脸坚持的模样,也就没有再拒绝她的请求,只是叮嘱影一影二两人在她身边多加照顾后,就和景钰策马先行离开了镛城。只是这一路上,那个娇俏倔强的少女都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曾掉队半步,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路上休息时,面对她不解的目光,少女对她羞涩地一笑,说道:“楚统领,连衣本身就是出生在云昊国和狄戎国边境之处的,而我又在狄戎国生活了几年,对于我来说,骑马和走路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楚逸眉头一挑,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只是有些不解,观你的长相和气质,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目不识丁的女儿,倒是有些像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何至于你小小年纪就落入狄戎人手中,被当成奴隶一般地对待呢?”
正在喝水的少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脸看了看前方渐渐升起的朝阳,神情有些落寞地说道:“连衣的确不是普通贫苦百姓家的女儿,我父亲原本是镛城的一个商人,常年来往奔波于边境各个城市之间,而我的姨娘只是父亲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
“幼时,姨娘常常教导我要多学习一些知识,这样才能在父亲的众多儿女中崭露头角。小小年纪的我,每次看到姨娘眼中的悲伤和泪水时,心中总是暗暗地发誓,唯有发奋图强地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让姨娘不在这个家中受委屈。就这样,聪慧多学的我很快就受到了父亲的注意,从那以后,无论他去哪里做生意,都会将我带在身边加以教导。
“不过,这样的殊荣却将我和姨娘拉到了正房和众位兄弟姐妹的对立面,他们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一次,在我随父亲到暮雨镇查探商铺之际,正房竟然诬陷我姨娘在外面勾引男人,竟残忍地将姨娘活活地打死了!”
两行清泪自连衣的眼中流出,“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我在乱葬岗找到姨娘尸首时的景象,那惨不忍睹的画面让我终身都不能忘,也不敢忘!之后,愤怒的我回到家中想与他们拼命,但大房早就知道我性子刚烈,所以在我还未进家门时,就勒令家丁用一顶花轿将我送到了邻村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当童养媳!”
楚逸神情震惊地说道:“你父亲难道就没有阻止吗?”
连衣神色黯淡地说道:“正房家在镛城也是有几分势力的,父亲眼看事已至此,也就没有再横加干涉,只是我那时还不曾及笄,父亲心中颇为愧疚,却也只是为我多送了一份嫁妆而已!”
楚逸沉默了下来,前世看过太多有关宫斗宅斗的古言小说,为了排除异己,这样残酷的手段太多了,人生在世,世事无常,我们都不过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罢了!
连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自从我被送到那家之后,每天都在想尽办法逃出去。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家里忽然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打劫,我趁乱想逃跑之际,却被那伙人打昏了,醒来时人已经在狄戎国的一个偏僻的小部落里了。一年前,他们部落之间争斗时,我又被掳到了狄戎王庭军中当了奴隶。这几年我一直咬牙坚持着,就是想有一天回到家中找父亲讨要一个说法,我们母女的悲惨经历,难道在他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这几年来,亲生女儿是生是死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吗?直到前段时间楚统领命影一大人将我送回家,我才知道、我才知道······”话未说完,少女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楚逸有些不明所以,她疑惑地看向身边不远处的影一。
影一垂眸回道:“属下送连衣姑娘回到镛城后,就多方打听她家里的情况,发现原来三年前同一伙人也抢劫了她的家,据说因为她家仗着有几名家丁护院,不肯将钱财拿出,所以惹恼了那伙盗贼,将她家里二十几口人全部杀死,又将财物洗劫一空后逃之夭夭!”
楚逸震怒道:“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当地官府就没人管吗?”
影一连忙回道:“当年先帝听说这件事后大怒,责令当地官府严查此事,后来查明此事是狄戎国的一些散兵游勇扮作当地的地痞流氓所为,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先帝听说后派人将这些人全部清剿,并下令此后严密封锁边境的所有城市!”
楚逸听后心中一叹,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的身世竟是如此的凄惨!
她掏出身上随身带着的丝帕,递给仍在伤心抽泣的少女,轻声说道:“连衣,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后上京城就是你的家!”
☆、交锋
密云国是一个有着众多岛屿的国家,在它的最南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一直以来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连附近的渔民都不敢轻易地靠近那片海域。
林子睿悠悠地从昏迷中醒来,他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潮湿阴暗的地牢中。
地牢中只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这里衬托得异常阴森恐怖,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成群的老鼠悠闲地在他身边闲逛,将地上神出鬼没的蟑螂吓得乱窜,而老鼠们则毫不在意地时不时探头看看面前狼狈的红衣男子,仿佛只要他一断气,马上属于它们的一场丰盛的宴会就会到来。
林子睿的唇角默默勾起一抹苦笑,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已早有预料,虽然他和林子珣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他的这个弟弟却是极有野心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上京城当他们的耳目,可他们对他从未有过半分的感激和怜悯,反倒是那个清美静婉的青衣女子,渐渐温暖了他早已冰冷沉寂的心。原本他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可以永远地守护在心爱的女子身旁,可谁料到世事无常,他还是落到了他那杀伐果决残忍冷酷的亲弟弟手中,他会允许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他称王称霸道路上的绊脚石吗?
母后,当初您狠心将睿儿送走之时,可曾为我想过将来?
母后,您的心中真的没有睿儿的一席之地吗?
楚逸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上京城,先将连衣送到城外的宅子中,了解了当时林子睿和红月失踪时的具体情况后,就急匆匆地和景钰一起进宫面圣!
再一次见到轩辕蓁后,楚逸的心里百感交集,以前虽然也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但没想到她的前身竟然真的是女皇陛下的孪生姐姐,这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心底,竟让她的心中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景钰站在她的身边,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知道她的内心绝对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但这样的事情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助她的,唯有她自己勇敢地去面对,去突破心中那道叫做亲情的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