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桩桩
时间:2017-11-24 16:18:11

  两人摇头叹息。像是觉得林一川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林一川懂了,又似没有明白。他先走到桌前端起茶壶一气灌了大半壶才道:“当我傻啊?!刚才那十棍子如果不是有……云大人是真打呢!”他及时住口,保住了裤子的秘密。
  “挨了八十大板的人不用去医馆诊治?”云典薄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范监丞拍了拍林一川的肩道:“你有伤,谭弈没有。他今天当众说出他是东厂督主的义子。然后装出挨了二十板子。祭酒大人说过,国子监的蚊子都会传播小道消息。监生们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看谭弈?人或许会因为一时畏惧而臣服,如果有一天正义与勇气成了星火燎原呢?”
  林一川看见了范监丞脸上的褶子里隐藏的智慧。他站着思索了半刻,云典薄的棍子让他领悟了很多东西。抬臂抱拳一揖到底:“学生受教了!”
  范监丞和云典薄相视而笑。
  趴在春凳上装死前,林一川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俩是锦衣卫暗探?”
  范监丞和云典薄同时摇头:“我们是国子监的官员。”
  只说明一件事,憎恶东厂的人其实很多很多。也许他二人因着锦衣卫指挥使的拜托,也许就是想帮自己。
  屁股真的很疼很疼,但林一川很高兴。他看到了对付东厂的希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绳衍厅的院门终于开了。
  两名小吏抬着林一川出来。他趴在春凳上闭着眼,发髻散乱,脸白如纸,血渍浸透了半幅衣襟。和谭弈一比,林一川的伤势简直惨不忍睹。
  谢胜和侯庆之吓坏了:“怎么打成这样?”
  “林一川!”穆澜叫了一声,伸手摇了摇他。林一川睫毛颤了颤,没有半点反应。穆澜的心往下沉了沉。总不至于得了东厂的威胁,真把人打死了吧?
  “别停下,送医馆!”云典薄擦了把额头的汗,喝斥道。
  两名小吏抬着林一川朝医馆狂奔。
  谢胜和侯庆之比穆澜先回过神,拉扯了她一把:“我们也去!”
  穆澜跟着一路急走,见林一川的胳膊耷拉在一旁,毫无知觉地甩动着,脑子里冒出和林一川的种种过往,眼睛跟着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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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是一更来着。捂脸遁走。
 
 
第126章 他的心跟着来了
  医馆的小吏将林一川接了进去,连云典薄都挡在了外头。更不用说穆澜这些监生。交了人,云典薄与尚未离开的纪典薄拱了拱手,就带着人走了。
  纪典薄是甲三班的老师,穆澜和谢胜侯庆之只得上前见礼。
  “林一川也是本官的学生。本官虽然罚了他,也要等个消息。”
  是等林一川伤得有多重的消息吧?谢胜性情憨厚耿介,听着恶心,行过礼后就走到角落去了。侯庆之胆小,垂着头也不吭声。
  穆澜心里有气,笑道:“纪典薄赏罚分明体贴细致,令学生感动。不知谭弈情况如何?”
  纪典薄目光闪了闪道:“他拿了药回宿舍。养个三五日就无碍了。”
  “哦,这么说来,林一川这伤大概要养上月余还不知能否下地。就怕他耽搁了功课。纪典薄,像这种情况,考试会酌情处理吗?”穆澜想的别旧伤刚好,考不及格又挨一顿板子。
  “这是廖学正的事情。本官不知。”纪典薄答得滴水不漏。
  这时医馆厢房的门开了,走出一名头发花白的医正。穆澜怔住,心里随之涌出一股喜悦。方太医竟然来了国子监!
  方太医站在台阶上就骂开了:“你们也是老师。国子监乃培养人才之地。教育学生又不是审问犯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穆澜谢胜和侯庆之脸色就变了:“他伤得很重?”
  方太医脸色极其难看:“先在医馆看护几天再说吧。好在年轻,没伤着筋骨。回去吧,人还昏迷着,不方便见。”
  前几天还见着医馆的田医正,今天怎么就换了个人?纪典薄看到方太医愣了愣:“您是?”
  “老夫方正明,新调任国子监担任医正。今天新到任。”方太医淡淡说道。
  “林一川是下官的学生,请方医正悉心诊治。告辞。”得了准信,纪典薄瞟了眼穆澜三人道,“明天还要上课,宵禁前回宿舍。违了监规,林一川就是榜样!”
  说罢便走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找医正打听完消息也回。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穆澜将谢胜和侯庆之打发走了,不声不响跟着方太医进了另一间厢房。她关了门,这才上前见礼,高兴地说道:“您怎么到国子监来了?”
  “我老啦,太医院的活也干不动了。调到国子监养老喽。”方太医笑咪咪地看着穆澜。
  他在太医院继续坐着冷板凳,突然吏部来了调令,说国子监的田医正医术高明,正式调进太医院。国子监差个医正,就将他调过来了。
  本是御医,突然下放到国子监的医馆。太医们都知道方太医会在国子监医馆终老,极为同情。不知情的还道方太医医术不行,被贬了。他自己心里清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回府收拾行装,秦刚就悄悄来了。
  方太医瞬间就明白了,这是皇帝的意思。锦衣卫在暗中操作,才将他不动声色地调到了国子监。他心里半喜半忧。他想让穆澜离皇帝远一点。皇帝似乎并不这样想。秦刚话里话外,都透出一个意思,让方太医尽力帮助许玉堂和穆澜。
  他眼中浮起一层忧色,又添了几分决心。既然已经来了,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穆澜:“国子监绳衍厅素来严苛,你回去吧,平时小心一点,别犯了监规。”
  叙旧也不急在这时。穆澜笑道:“天还没黑呢,我想去瞧瞧林一川。他伤得如何?我只瞧他一眼便走。”
  方太医嘶地吸了口气。这个林一川又是什么人?值得锦衣卫单独来打招呼,穆澜又仿佛和他交好:“你和他很熟?”
  “我们一起从扬州进的京。他也是替我出头才挨的板子。”穆澜见着方太医如同看到老头儿一样亲切,也没有瞒他。
  方太医起身在房里踱了几步,往外瞅了瞅,低声说道:“他没事。屁股有点肿,皮都没破。做样子的!”
  啊?穆澜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我得去见他。”
  “别去。装着不知道。锦衣卫在保他。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你嫌自己的事情还少?少出头!”方太医赶紧拦了她。
  “那谭弈呢?”
  方太医摇头:“都没让我瞧,直接包了些药就回去了。”
  绳衍厅有古怪。林一川也有古怪。之前没发现他和绳衍厅有交道。难道锦衣卫和东厂在这件事情上打擂台?
  脑袋突然被方太医打了一巴掌:“杜老头儿让你进国子监定有他的想法。你操心自个儿吧!赶紧回去,平时无事少来我这里。”
  穆澜揉着脑袋应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皇上调你来的?”
  “嗯。”方太医下意识地答了,见穆澜眉开眼笑,禁不住生气,“你套老夫的话?”
  “我走了!”
  穆澜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脚步轻快地出了医馆。
  回了宿舍,许玉堂犹豫了下开口问道:“林一川怎样了?”
  穆澜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没伤着筋骨。养些天就好了。”
  “一起去饭堂?”许玉堂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澜拒绝得很委婉:“我想先洗个澡,你先去吧。”
  许玉堂有些失落,想了想仍道:“穆澜,我知道我对林一川太冷漠,让你不太高兴。但是你要知道。林家和谭弈走得近。谭弈是谭诚的义子。各为其主,我无法待他像朋友。”
  “我明白。我没有怪你。真的。”
  看到穆澜脸上的笑容,许玉堂松了口气。出门时很贴心地说道:“饭后我去小海的宿舍,会在宵禁前回来的。”
  留给穆澜单独的空间。
  穆澜栓了门。宿舍清静下来。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靠着门框喃喃说着:“无涯,你的心也跟着方太医来了吗?”
  与许玉堂同住的单独房间。将方太医调进国子监以便照顾自己。穆澜仿佛看到无涯站在自己身前,对她说,我保护你。她心里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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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林一川久久无法入睡。
  他趴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突然出现的锦衣卫指挥使要保他?林家夹在东厂和锦衣卫之间该怎么办?他嘱咐雁声去办的事是否顺利?
  厢房的窗户飘进来一丝风,吹到了他脸上。林一川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窗户被一点点打开,一个人跳进了进来。
  “我很奇怪,你走路时叮叮当当。翻窗当贼时,你的金铃为何却不响?”
  来人被他吓了一跳,站在窗边扯下了蒙面巾,可不正是丁铃。他自恋地问道:“这么想我?想到睡不着?”
 
 
第127章 我的信物
  黑色夜行衣外挂着金灿灿极醒目的一对金铃,林一川讥讽道:“你为何不把它涂成黑色?一看就知道是锦衣卫的心秀丁铃,还有必要蒙脸?”
  “能这样看到本官金铃的人,都进了大狱。”丁铃大大咧咧地走到床边坐了,伸手就拍了林一川屁股一巴掌:“趴着睡,装给谁看呢?”
  “嘶——”林一川疼得吸了口凉气。
  “不是吧?说好假打,还真挨了板子?”丁铃吃惊不己。
  想起范监丞和云典薄那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林一川就生气。早知道锦衣卫保他,他干嘛要把荷包里的银子都给出去?他突然想到了里面还有穆澜的那锭二两碎银。不行,他得找范监丞讨回来。
  “你再去找范监丞。他拿了我二两碎银。帮我把银子要回来。我要我荷包里的那锭。”
  突然间话题跳到了二两碎银上,丁铃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让我堂堂锦衣五秀去讨二两碎银?你当我是傻子。人家手下留情,收你二两银子都要讨回来,你有这么穷?”
  “你就把那锭碎银讨回来。我就帮你办事。”林一川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你胖还喘上了?”丁铃觉得林一川相当聪明,将一面锦衣卫牌子搁在床头,“从现在起,你就是锦衣卫的暗探。我是你的直属上司,你只需要讨好本官就行了。明白?”
  “拿回银子再说。拿不回来我不接这面牌子。”林一川心里明白。没锦衣卫护着,他早被打得屁股开花了。有谭弈在,自己说不准三天两头就会被纪监丞找茬,日子不会好过。林家投了东厂,锦衣卫偏要自己当暗探。他先当个墙头草看看风向,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狗咬狗一嘴毛,且坐山观虎斗吧。
  林一川的神色让丁铃抓狂:“老子见你是个人才,才肯收你当手下……”
  “是财产的财吧?”
  偷偷摸摸半夜潜进国子监,不就是想让自己感恩戴德顺势求入锦衣卫么?还人才呢。林一川嗤之以鼻。
  丁铃尴尬地嘿嘿两声:“这是上头的事……本官对你那是真心怜才。本官在你这么大的时侯,都没练出你这份眼力。”见林一川不搭理他,丁铃哄小孩似的从荷包里摸了一把碎银出来,“都给你行了吧?老子身上就这么多钱了。”
  “我只要范监丞拿走的那锭!你赶紧着,绝不能让他随便花掉了。”
  丁铃这才觉得他说的话是认真的:“那锭银子有什么特别?”
  林一川从他手中拿起一锭银,暗运内力捏着:“这个形状。成色不太好。”怕丁铃敷衍自己,又吓唬他,“是件信物!”
  林家的信物?丁铃认真了。
  “能把我这个人都拿走的信物。”林一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丁铃急了:“你就是个二货!谁把银子当信物?随手花掉都不好找回来。”
  “所以谁都想不到它会是信物。等拿回来我就打个孔挂脖子上行了吧?”
  林一川的话让丁铃语塞。等过了夜,范监丞随手花掉就麻烦了。丁铃也不久留,瞥了眼林一川道:“老子真是苦命,收个属下还要连夜奔波。对了,那件案子有点蹊跷。我要亲自跑趟山西。正好你伤重,可申请回家休养,医馆会给你开病假条。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在国子监装养伤也辛苦,林一川眼睛亮了,嘴还硬:“拿回那锭银子,我就随你去。”
  “放心吧。能把你这个人都拿走的信物,丢不了。”丁铃悄然翻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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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来上课的是蔡博士。蔡博士随意抽查诗篇,写的好的不吝赞赏。写得不好的,温言鼓励。一晚上学生们早打听出他是国子监出了名的老好人,课堂的气氛变得无比轻松。
  蔡博士摇头晃脑的点评,穆澜根本没听。她身后的座位空着,想着林一川还在装养伤。她琢磨着今天林一川装着苏醒,下了课就去见他。
  下课的钟声敲响,蔡博士读诗声就中断了。他慢吞吞地起身,慢悠悠地总结:“你们的水平,老夫心中已有底了。要写得好诗,先要练得一手好字。写得一手好字,需要好纸好墨好砚好笔。从文房四宝学起吧。下午放半天假,你们自行去准备一套文房四宝。自己的文房四宝都不知其理者,老夫会罚戒尺。嗯,罚戒尺打手心很痛哦。”
  说罢笑咪咪地走了。
  学生们目瞪口呆。蔡博士一走,课堂上就炸开了锅。
  “谁不懂文房四宝啊?当我们是傻子吧?”进国子监的,都经过了考试。像林一鸣这种满篇书写正字,也是提过笔写过字的。
  也有人怕了:“该不会像纪典薄一样,想着法子要对我们罚戒尺打掌心吧?”
  “表哥,蔡博士让我们学文房四宝,他是在挖苦我们吧?是吧?”靳小侯爷气呼呼地问许玉堂。
  许玉堂笑道:“里面文问大着呢。下午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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