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算是这样,苏昭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她当日找南宛宛学箭术,学马的箭术,是希望有一日能遇安怡,激将对方一次。
苏昭宁想在围猎之前遇安怡,让安怡对自己的箭术有所警醒。那么一心要胜过自己的安怡县主,必定会在围猎场亲自下场射猎。
安怡县主不会放过用围猎场的胜负来取笑自己的机会。
可惜,在围猎开始前,苏昭宁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原本,她都放弃了,只盼望重阳花汁能发挥作用,让藏锡二王子满载而归。
却没有想到柳暗花明的是,六公主居然派人来接自己了。
苏昭宁在围猎场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每一步也都怀揣着巨大的希望。
毕竟,她曾那样辛苦地练习过箭术,筹谋准备过啊。
她苏昭宁从来不是一个神人。她女红出众,是因为自小练习,平常人花费多倍的联系。她临摹功夫极强,是为了在长安侯府能护住幼妹长大,而养成了观察入微的习惯。
而这一次,她能借骑射去刺激安怡县主,是因为她真的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每日有南宛宛在的时候,同对方学习骑射。没有南宛宛在的时候,自己独自联系骑射。
苏昭宁不寄希望在他人身,只求自己的努力能得到回报。
所有的努力,在六公主相邀的那一刻,得到了最大的机会。
所有的机会,在安怡县主伸手推那一把的时候,得到了最大的成果。
而所有的成果,在陈天扬给出的免死金牌面前,尽数灰飞烟灭。
呵。
苏昭宁真想耻笑自己。
她可真是没用啊。
她不仅不能为自己报仇,而且也再做不到报恩。
原本,苏昭宁对付安怡,也是存了自此以后好好与陈天扬相处发展的心思。
毕竟,安怡一直是她远离陈天扬的原因之一。
但今日,苏昭宁彻底看清楚,陈天扬或者不爱安怡,但陈天扬永远不可能舍弃安怡。
他愿意用他所能付出的最大,去守护安怡。
一个随时可以为另一个女人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苏昭宁能要吗?
答案是不能。
苏昭宁可以不苛求爱,但她在长安侯府缺失了太久的安全感,不想在嫁人之后依旧缺失安全感。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会守护她,爱她的陈天扬,给不了这种安全感。
苏昭宁自此幡然醒悟。
她对陈天扬的所有努力,此戛然而止。
恩情,她认。
但感情,她不会再尝试付出。
即便苏瑾轩那一刀再次出现在面前,苏昭宁宁愿用自己的身子去替陈天扬挡回来,她也不会再尝试用自己的喜欢去弥补。
因为她不喜欢、她不需要这种方式、这个男人。
不论想得多清楚,内心的失望和伤心都是不可避免的。苏昭宁昏昏沉沉,这样睡了整整一日。
她因由心伤而不理诸事,诸事却未必不找到她身来。
礼部尚书府的帖子悄然而至。
因苏昭宁睡着的缘故,那帖子自然到了二房的主母——小黄氏的手。
如今,小黄氏的腹部已经隆起得很高了。
她将那帖子的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在嘴边化作一丝冷笑。
周家放着她小黄氏嫡亲的女儿不选择,如今对着一个死了娘的苏昭宁来示好。
他们如此不识抬举,她要让他们也颜面无存。
小黄氏并未告诉苏昭宁,直接代替她去赴了这次邀约。
她打的是——羞辱周家,搅黄周家对苏昭宁好感的主意。
小黄氏不知道的是,这趟周家之行,对她自己才是真正要命的伤害。
周家夫人白氏,如今要说最恨谁。莫过于长安侯府二房的小黄氏母女。
如果不是苏柔惠自作聪明,下毒设计苏珍宜,周家二少爷如何会对那蛇蝎心肠的女人心软?
白氏替周若谦娶了苏珍宜回府,却从来不希望周若谦真正与苏珍宜走近。
这一点,她盼了许久,也着实在一段时间里都得偿所愿。
可是,这一切,全被那该死的苏二夫人和苏四小姐破坏了。
被周夫人白氏在心底暗骂的苏四小姐,如今在家庙之,过得其实十分不好。
苏昭宁也被罚去过家庙。但那时候的苏昭宁是没有被剃发的。
尽管同样的是受罚,同样的是没有说归期,但是不曾剃发的苏昭宁,是长安侯府的二小姐。
剃发后的苏柔惠,她再不愿,也不叫苏柔惠。她叫守寂。
这个法号,是主持亲自取的。用意自然和名字意思一样,希望苏柔惠在这庵子里守得住寂寞,安心认命地过完这半生。
但苏柔惠如何甘心!如何愿意!
她不想二八芳华青灯古佛,她更不想粗茶淡饭知足常乐。
住持安排念经,苏柔惠称病。
众人分工的活计,她偷工减料地做。
叫她捡菜,她把好的全扔掉,留下一些烂叶子。
叫她挑水,她用桶砸烂了水缸。
叫她打扫,她越扫越脏。
苏柔惠想的是,她是不要与这尼姑庵融为一体。她仍是长安侯府的四小姐,她迟早要回去的。
而这做一样事坏一样事的本事,也着实让家庙里的尼姑,对苏柔惠很是不满。
这种不满,在出家之人身不至于体现成恶意的陷害或设计。
但这种不满,却足够让人忽略苏柔惠这个人。
没有人再安排她做什么杂事,也没有人再来催促她念经,苏柔惠感觉自己的日子一下子美好起来。
她半夜都不睡觉,在月色下望山下。甚至,她去摘花来做花瓣浴。
她当自己仍然是长安侯府那个不可一世的四小姐。
虽然如今要自己烧水,要自己提水倒满浴桶,但在苏柔惠眼,自己是不同于那些尼姑的。
她是四小姐!苏四小姐!
没有做过重活的苏四小姐,提着一桶刚烧好的开水开心地倒进那浴桶里。
她准备了整整一篮子的花瓣,她要泡个美妙的花瓣浴。
热水一定要够多,一定要特别多。
苏柔惠提了一桶又一桶,她出的兴奋,即便手酸痛得不行,人也不想停下来。
这群破尼姑,谁能有自己这样的待遇。
苏昭宁,你肯定想不到,本小姐在家庙又如何,过得依然可以风生水起。
想起当时候在家庙之,没有剃发老老实实跟着尼姑们诵经、做粗活的苏昭宁,苏柔惠简直要仰天长笑。
她提起自己那篮子花瓣,尽数倒进浴桶里。
花瓣倒得太急,苏柔惠都忘记了自己在篮子里还留了一个香囊。
她是准备让花瓣的香味染香囊,自己以后好带的。
香囊随着花瓣掉入了浴桶,苏柔惠忙伸手去捞。
她今日力气本用得太多,这家庙的浴桶又大又深,苏柔惠便直接倒扎了下去。
她忘记自己没有加冷水。
滚烫的热水挨在脸,苏柔惠发出尖叫声。那热水随着张口又涌入喉,苏柔惠扑腾着站起来,她大声想喊救命,却难受得只能发出一个单一的声音——“疼”。
隔壁的尼姑听到了苏柔惠的呼痛声,但这位小师妹实在是太常这样做了。是掉根头发也可以喊疼,她被对方的虚张声势已经吓了无数次了。
尼姑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这小师妹,又是虚张声势的吧。
隔壁房间里,苏柔惠摸着自己的火烧火燎的脸,喉咙嘶哑地喊着:“疼,好疼……”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聪明人说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聪明人说话
周家帖子下的是当日。 小黄氏也是即刻便去赴了约。
从长安侯府的马车下来,小黄氏如愿看到了周夫人白氏的诧异眼神。
白氏往小黄氏身后打量了一下,揣测苏昭宁是不是还在马车内。
小黄氏却浑然不知白氏想法一般,拉住白氏的手,甚为热络地道:“竟劳烦白姐姐亲自来迎我,真是不好意思了。白姐姐,我们进去说话。”
小黄氏看白氏的眼神,如同苏柔惠与周大公子婚事不成、下毒周二少夫人苏珍宜这桩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白氏已经看清楚了长安侯府马车没有第二个人,她对小黄氏可谈不什么畏惧。
小黄氏装,白氏也装。
她笑眯眯地答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这样客气,算着你堂姐皆嫂子,咱俩可是姻亲。”
白氏说这话,算是主动给了小黄氏几分面子。
但小黄氏会不会珍惜,那要另说了。
长安侯府里,苏瑾瑜终于匆匆赶了回来。
他到府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往苏昭宁院走去。
没有了四姑娘苏柔惠聒噪的二房,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似乎没有人一般。
走到内院的时候,苏瑾瑜遇了正从苏昭宁房端了吃食出来的白术。
“白术,你家小姐呢?”苏瑾瑜的目光落在白术手那盘完全没有动过的吃食之。
白术一脸担忧地答:“小姐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适,回府睡着。如今都睡了两个时辰了。”
“请了大夫过来没有?”苏瑾瑜皱眉问道。
他是知道他二妹妹今日受伤了的。
是以,皇帝一拔营回宫,苏瑾瑜策马疾驰回的长安侯府。
有些伤痛,他自己切身体会过,便不想让自己珍惜的二妹妹同样经历。
尽管,事情已经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去了。
白术是苏昭宁贴身丫鬟心思更为缜密的那一个。她服侍苏昭宁寝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家主子手的伤。
她答道:“小姐不让请大夫。但是奴婢发现她手心有类似勒伤的痕迹。”
拉弓太用力的缘故。
苏瑾瑜懂。他再看了一眼白术盘的吃食,吩咐道:“你随我到小厨房去。”
整个长安侯府,一共有三个小厨房。
侯老夫人院一个。
侯夫人院子一个。
还有一个,在苏瑾瑜的院子里。
虽然他多年来都不再亲自下厨,但作为长安侯府基本铁板钉钉的未来继承人,他自然是可以拥有随做随吃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因为主子不在的缘故,两个厨娘正一边挑拣着手的菜,一边唠嗑。
“你说,二夫人肚里那个是个少爷还是个姑娘?”厨娘把烂掉的那一头掐断,然后扔到旁边。
另一个厨娘用脚把所有烂菜挪了挪,然后拎起旁边一捆未解开的菜完全解开,和正在挑的菜放到一起。她压低了声音答道:“都说圆肚子女儿,尖肚子儿子,我瞅着,像是个姑娘呢。”
“我看是个姑娘好,如果是个儿子,二夫人以后可要天了去。二小姐又要没好日子过呢。”前一个厨娘把拣出来的好菜都放到了一起。她其实觉得二小姐挺可怜的。
那么小的时候,没了娘。二老爷又是个不靠谱的。真是有后娘有后爹,二小姐这些年过得真是坎坷。
靠左的厨娘弯腰把所有烂菜都收拾起来,好道:“说起来,我今天都看到二夫人直接把给二小姐的帖子拿走了。也不知道那帖子是哪里送来的。”
“我刚去外门正好撞二夫人出门,听说是去什么尚书府,不会是二夫人直接……”右边的婆子将拣出来的好菜一齐抱在怀里,站起来想要放到灶台去。
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的人,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收拾烂菜的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顺着对方的话猜测道:“二夫人铁定是要去坏二小姐事的。如今二小姐帖子收个不断,二夫人眼睛估计都红了。要知道,四小姐还在庙……”
“是什么帖子?”苏瑾瑜沉声问道。
白术低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她心底却在考量着,尚书府,小姐似乎与其他尚书府并没有什么来往。她听过的,也是礼部尚书府。
毕竟那是三姑娘的婆家。
三姑娘?
莫非三姑娘又起了坏心,二夫人这一去,可千万别狼狈为奸啊!
白术的心提得老高,礼部尚书府的情形却全然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苏珍宜根本没有出来见客。
整个厅里,也只有周夫人,同周大公子。
见到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的周大公子,小黄氏肚子里的酸水都要溢出来了。
果真是周大公子要见那死了娘的吗?
她的女儿,哪一点不如苏昭宁了!
哪一点都死了娘的好!
“贤侄今日怎么有时间?平日惯听你母亲说,你公务繁忙的。”小黄氏假笑着看向面前的周大公子。
周大公子对这位苏二夫人是有些印象的。
毕竟这位可曾立志要当他的未来岳母——那般地纠缠不休过。
想到自己要见苏昭宁的原因,周大公子答道:“苏夫人是贵客,岂敢怠慢。”
周大公子越是抬举自己,小黄氏的感觉越是不好。
她为了自己女儿来周府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重视。
周大公子哪里来见过自己一面!
小黄氏心里又恼又酸,忍不住讽刺道:“倒是今日格外贵重一些。”
周大公子抬头看了小黄氏一眼,目毫不掩饰诧异。
竟是这样蠢的妇人!她如何生出了那样聪慧的女儿?
周大公子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他对于安怡那档子事嘴里不说,心里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安怡县主是爱树敌,但今日这种种,若说纯粹是安怡自己在作死,周大公子可不相信。
再加陈天扬是武官如日天的,他对长安侯府的姑娘有意思之事,周大公子也略有耳闻。
联系今日种种,无疑陈天扬喜欢的八成是苏二姑娘。
对付情敌的手段,苏二姑娘安怡县主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大公子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看在聪明人苏昭宁的份,对她母亲还是没有流露出厌弃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