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此时已经将手下的字写完,她将手的笔放下,想要去收砚台的时候,却想起砚台已经被苏珍宜一分为二了。
苏昭宁站起身,去捡地摔碎的砚台。
苏珍宜忙走过去帮她,并保证道:“二姐姐,我一定赔你一个好的砚台。”
苏昭宁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珍宜,问道:“拿谁的赔我?”
“当然是我自己房的。”苏珍宜答道。她可舍不得去弟弟那边拿。
苏昭宁道:“四皇子的赏赐,我可不敢要。”
苏珍宜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说道:“殿下并没有送我这个。”
“殿下送你的是首饰吧?美人当配美饰。”苏昭宁将破碎的砚台放回自己书案。
苏珍宜也把手的那块碎片放到一起,她回答苏昭宁的话:“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
苏昭宁视线便往苏珍宜的腰间看去,只见那粉色的香囊旁边,是一个云形的玉佩。
“三妹妹喜欢云?”苏昭宁问道。
苏珍宜顺着苏昭宁视线望到自己的腰间,答道:“不是,殿下名字有个云字。”
苏珍宜并不想和苏昭宁说太多四皇子的事情,不过苏昭宁也没有再问下去。
之后的半个月,周轩林本是长安侯府的常客,在苏珍宜的刻意诱导下,他果然来得更为勤密。
而苏珍宜若是当日会引周轩林往水榭那边去,会在自己房门口挂个棕叶编的花篮。
苏昭宁去给侯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视线微微一瞥,能看到那花篮的暗示。
今日,花篮又牢牢挂在门外的回廊。
苏昭宁收回视线,往侯老夫人房走去。
才迈进外间,听到苏柔惠的笑声在里面传出来。
“祖母,你说这个故事可笑不可笑?”
苏珍宜在宫连累侯老夫人丢脸后,四姑娘苏柔惠暂成了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
只见侯老夫人嘴里说着取笑苏柔惠的话,手却温柔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侯老夫人道:“才见着有这样的人,说趣事儿听的人没笑,自己首先笑成了一朵花。”
五姑娘在旁搭腔道:“四姐姐这是彩衣娱亲呢,老祖宗赶紧让她在央跳个舞。”
“好你个五妹妹,竟然敢打趣姐姐。”苏柔惠扑过去,挠五姑娘的痒痒。
五姑娘往旁躲,正好撞了进来请安的苏昭宁。
“二姐姐来了。”五姑娘笑道。
苏柔惠斜眼瞥了苏昭宁一眼,坐回侯老夫人旁边,说道:“二姐姐今日真是姗姗来迟。”
☆、第三十一章 这一场算计
第三十一章 这一场算计
苏昭宁仿佛没有听见苏柔惠的话一般,朝五姑娘笑了笑,径直走到侯老夫人的面前。
“听连嬷嬷说,祖母近日总是夜里歇息得不好。孙女去学了套按摩手法,祖母移步房,孙女替你按下如何?”苏昭宁说话间,便伸出手去扶侯老夫人。
侯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苏昭宁,并没有拒绝。
她对这个二孙女内心并不喜欢。虽然苏瑾瑜已经向侯老夫人剖析过绣片之事的利弊,也为苏昭宁做了保证,说苏昭宁对此事事先并不知情。
但,谁又会喜欢让自己丢脸的人?
侯老夫人虽然站了起来,却是问了一句:“你学了多久?”
“二姐姐可真是心大,左右不是用在自己身。也不知道在哪里学了套手法,随意地用在祖母身。祖母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祖母。”四姑娘苏柔惠立即借题发挥,诋毁起苏昭宁来。
苏昭宁扶着侯老夫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她只回答侯老夫人的话:“祖母放心,孙女已经反复练习过数次,大哥哥也试过昭宁的手法了。”
侯老夫人本意只是在众人面前,显示下自己对苏昭宁并不是十分喜欢的态度。但苏昭宁如今对长安侯府算是有功,侯老夫人也不准备太下她的面子,便不再说话,与苏昭宁往内间走去。
被留下的其他几个姑娘,唯有苏柔惠一个,十分不满。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昭宁的面前,伸手拦住对方和侯老夫人,说道:“二姐姐,你随便找个庸医学了点手法,不仅对大哥哥下手,还想对祖母下手。如果伤了祖母,你怎么担待得起!”
“我看你还是在自己身先练习过数百次吧!”说完,苏柔惠伸手,想从苏昭宁手扶回侯老夫人。
苏昭宁望向面前的苏柔惠,眼渐渐有了一丝笑意。她朝苏柔惠道:“原来太医院的太医在四妹妹眼,是庸医。嗯。四妹妹放心,我绝对不敢把学来的手法用在你面前。”
“你是说我想偷师!”苏柔惠没有得到侯老夫人的主动伸手,她便准备去拉侯老夫人的手臂。
苏昭宁却主动松开了。
侯老夫人在此种情况下,不可能会选择让苏柔惠来扶。如果她站在四孙女这边,岂不是也赞同苏柔惠说的,太医是庸医?
侯老夫人可不希望得罪一个太医。
什么人得罪了都可强撑,日后绝对不求到对方面前。唯独在大夫面前,谁也不敢说这句硬话。
“好了,柔惠丫头,你们在外面等着吧。”侯老夫人道。
苏柔惠伸出的手顿时僵在空,脸有着掩饰不住的难堪。
苏昭宁则重新扶起侯老夫人,从苏柔惠面前走了过去。
里间,侯老夫人躺在榻。苏昭宁替她揉着穴位。
不等不承认,这二孙女的手还是很巧的。女红很好,学按摩手法也是这样快。
侯老夫人心里想着。
其实她也知道,二孙女不太可能事先知道宫那件事。毕竟太后笃信生辰八字相生相克这事,又不是人人皆知的。再退一步,即便二孙女听人说过太后的忌讳,又如何知道三孙女的八字正好和小皇子的相克呢?
毕竟侯老夫人自己都是替苏珍宜和苏瑾轩族谱那日才知道苏珍宜的生辰八字的。
不管怎样,三孙女那容貌放在那儿,总是让人忍不住偏向她多一点。
“祖母。”苏昭宁的声音突然响起。
侯老夫人收回思绪。
外间的苏柔惠也竖起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她知道苏昭宁此次得了大哥哥苏瑾瑜的帮衬,算是咸鱼翻了身。可在苏柔惠眼,苏昭宁永远只配给自己提鞋!
她都没有跟太医学过手法,凭什么苏昭宁有这样的机会!
苏柔惠隐隐听到了四皇子三个字,她更加认真听了起来。
可苏昭宁的声音似乎是有意作弄她一般,忽高忽低,苏柔惠再怎样努力都不能完全听清楚。
最后一句,苏柔惠倒是挺清楚了。
“还请祖母应允。”苏昭宁朝侯老夫人道。
侯老夫人对苏昭宁的这番坦诚相告很是满意,四皇子对三孙女有兴趣,她是早看出来了的。可她看出来和二孙女知道了立马告诉自己,这是两码事。
可二孙女提议的事情,侯老夫人不可能同意。虽然暂时苏珍宜似乎失了她的欢心,但实际,侯老夫人并不准备让苏珍宜嫁作妾室。
四皇子是不可能娶现在这样的苏珍宜为正妃的,侯老夫人十分清楚。
“祖母不过去了,你大哥既然邀你了,你且去是。”侯老夫人说道。
苏昭宁只能点头应了。
苏昭宁的话语,苏柔惠听得不完全清楚,侯老夫人的回答,苏柔惠却听得清清楚楚。
苏柔惠的脑子立即飞快转了起来。苏昭宁是要去见四皇子吧?而且是大哥哥在场的情况下。那样,自己也可以跟去咯……
见苏昭宁从侯老夫人房走出来,径直又出了外院。苏柔惠忙朝五姑娘道:“五妹妹,我突然想起,我母亲还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我先回去了。”
五姑娘点点头,似乎一点都没有多想地继续留在侯老夫人院。
长安侯府较为偏僻的一个院子里,三姑娘苏珍宜正躲在一间厢房里。
她见苏昭宁走了过来,从门缝伸出一只手,将对方拉了进来。
“怎么样,二姐姐,四妹妹过来没有?”苏珍宜急切地问道。
苏昭宁答道:“已经跟过来了。只不过三妹妹你将我这样突然拉进来,四妹妹恐怕要找不到路了。”
苏珍宜将门又打开一丝缝隙,朝外看了看。
苏柔惠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厢房对面的回廊处。只见她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珍宜将门关紧,转回身朝苏昭宁道:“周侍郎已经到了那边的院子里。而四皇子跟着大哥哥此时去了大哥哥的书房。二姐姐你将四妹妹引进那院子里,待大哥哥他们回来,见四妹妹与周侍郎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定会有所误会的。”
“先前不是说的,只是领着四妹妹多往周侍郎所在的地方来吗?”苏昭宁微微皱了下眉,有些疑问,“这次已经算是第五次四妹妹要无意间遇见周侍郎了。怎么三妹妹突然又改变了计划?”
“我这几日反复思量,总觉得偶遇和信物不一定能坐实四妹妹和周侍郎的私情。”苏珍宜从怀拿出一个香包道,“这个香包里有催情的药粉,二姐姐想办法把这个挂在四妹妹身或放进周侍郎所在的院子里。到时候……”
“这个手段太不堪了!”苏昭宁转身要出去。
苏珍宜连忙拉住苏昭宁,说道:“我们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二姐姐要在这最后一步放弃吗?”
“旁观的人只会有四皇子和大哥哥,此事便不会被大肆宣扬。只是周侍郎会更加不喜欢四妹妹,当四妹妹算计了自己。”苏珍宜劝道。
她咬了咬牙,心狠了一把道:“二姐姐要是担心,要不这药包我去放。二姐姐只要让四妹妹进周侍郎现在在的那间房可以。”
“你这样讨厌周侍郎?”苏昭宁盯着苏珍宜,话语直接得要把对方的心事完全剖开,她道,“这样做了,毁掉的不仅是四妹妹,还有周侍郎。而且,到时候他不得不娶四妹妹了。”
苏珍宜被苏昭宁注视得有些心虚,她低下头,小声答道:“四妹妹也不差。左右还是长安侯府二老爷的嫡女。”
“这件事,我看还是此作罢吧。”苏昭宁始终觉得,姐妹之间的算计,不要太过阴毒。
她此番下了决心,绝对不会被苏珍宜所动摇。
可惜苏珍宜却有张绝对的底牌。她朝苏昭宁道:“我早知道二姐姐会这样心软,四妹妹那里,我已经安排了其他人引过去。”
苏珍宜把那香囊摊开,对苏昭宁道:“如今二姐姐你做不做都没有什么差别了。”
苏昭宁怒瞪了苏珍宜一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乍暖还凉的春风迎面吹来,苏昭宁的心也被吹得越来越清楚。她始终不够心狠,并不想随意致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死地。
可她也不是圣人。
苏昭宁跑向的是大少爷苏瑾瑜的院子。
苏珍宜的这番安排,只要不让四皇子、不让长安侯府以外的人看到,总还有些转机。
至于去那边直接救苏柔惠和周轩林,苏昭宁并没有信心。焉知那个院子没有其他的陷阱?
苏昭宁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对苏柔惠以德报怨的程度。为了苏柔惠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她做不到。
推开苏瑾瑜书房的门,一个无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昭宁的面前。
苏昭宁望向书房四周,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声响突然传来,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
里面背对苏昭宁的那人转过来,与苏昭宁一起诧异地看向房门口。
自己依然被算计了。
苏昭宁明白过来。
☆、第三十二章 计中计
第三十二章 计中计
“侯爷。”苏昭宁望向面前的人。他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月白色的缎子束起,面如美玉、眉如墨画,双眼柔光流转,让原本浮躁的心很快能沉静下来。
“苏二姑娘。”南怀信看到苏昭宁,心情也不自觉变得很好。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位苏二姑娘,但脑海,却会时不时浮现苏二姑娘在桌前编络子的情景。
苏二姑娘的眸子总是清澈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更重要的是,她身那种……那种充满霉运的气息,让南怀信觉得,自己浑身都照耀在了阳光下。
此时的南怀信忍不住又弯了他那双含水的桃花眼,朝苏昭宁笑道:“苏二姑娘这是又被人算计了?”
苏昭宁原本正有些愧疚自己似乎又把这位定远侯爷拉下了水。可如今听着定远侯这般说话,她那愧疚顿时有些发散不出来了。
似乎,大概,定远侯总是对自己倒霉颇乐见的?
苏昭宁决定不深究这个问题,她朝南怀信道:“冒昧问一句,侯爷怎么在此?”
“是你大哥约我过来的。只不过……”南怀信从怀掏出一封书信,将里面的信笺拿出来,展平递给苏昭宁,他道,“似乎也并不完全是你大哥的邀约。”
只见那信封之,盖着的是长安侯府印徽,但里面的信笺却并不是大少爷苏瑾瑜的笔迹。
如果苏昭宁瞧得没错,这算是她在苏珍宜面前写过的笔迹。
南怀信抬头望了望头的房梁,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苏昭宁,嘴角噙了笑意问苏昭宁:“苏二姑娘这次可留有什么后手?”
苏昭宁目光闪过一丝讶然,她不知自己是何处露了破绽被定远侯发现了。
只见南怀信陡然走近,颀长的身形挡住了苏昭宁的视线。他居高临下地看她,见她眼有诧异、有惊慌,这才顿住脚步。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南怀信安慰苏昭宁道,他朝她解释,“只不过我觉得,苏二姑娘这样聪慧的人,怎么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聪慧吗?”苏昭宁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她小时候,是被这样称赞过的。可自从生母去了,她再也与这些夸奖的词无缘。
南怀信肯定地望向苏昭宁,道:“苏二姑娘若不算聪慧,那本侯没见过聪慧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