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韵,你的意思是你绣了个不完整的人,还算绣出了神韵?”安怡嗤之以鼻道。
七公主也有些叹息。
这苏二在女红之,倒是有些真本事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如果她不说那话……
“敢问社长画的是什么?”苏昭宁并不理会安怡的讽刺和七公主的叹息,她走前将七公主的那幅画放到自己的绣品旁边。
两幅作品,一个首饰服装都很仔细,一个只有轮廓。两相对,越发衬得苏昭宁的绣品太过简单。
“社长画的三个孩童是一家人吧?”苏昭宁明知故问道。
七公主点了点头。
“那此为兄,此为弟妹。兄玩乐,姐怀抱弟,弟亦观兄。此图,情谊甚厚。”苏昭宁继续道。
安怡唯恐生变,遂不耐烦地打断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难道还想说你绣出了友爱情谊吗?”
这个问题,未等苏昭宁自己回答,有人给出了答案。
“苏二姑娘绣工了得,袅袅佩服。”顾袅袅前几步,她手指先指七公主的画,后指苏昭宁的绣品道,“社长之画神韵在其友爱情谊,苏二姑娘所绣亦是此点。”
安怡正要反驳,却被顾袅袅抢先剖析了。
顾袅袅一一说道:“虽只有轮廓,但男童弹弓射鸟间有回眸,女童紧抱其弟。幼弟虽未显现其全身,但头偏于姐姐身,目聚在兄长那边。我认为,苏二姑娘通过了此次的考评。”
“你算什么东西!”安怡没有想到自己原本胜券在握,却会有这般峰回路转,她不禁口不择言地骂道。
顾袅袅被安怡已经背地里骂过一次,如今再听她当面骂,心里竟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转过身,完全无视了安怡。
顾袅袅朝七公主道:“社长觉得如何?”
七公主走过去认真看向绣品,她原先只粗粗一略,再加安怡的话,便有些先入为主地认为苏昭宁没有完成绣品。
如今听顾袅袅分析,再仔细观看,七公主不得不承认苏昭宁确实完成了她们设定的考评。
“苏二的女红果然名不虚传。”七公主定论道,“咏絮社欢迎你。”
安怡一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愤然将那盘绣线和绣针一脚踢开,然后径直离开了园子。
面对安怡这毫不收敛的火气,诸人对苏昭宁的怜悯和亲近倒是更加深了。
尤其是被安怡同样耻笑过的顾袅袅,她友好地前同苏昭宁道:“苏二姑娘,希望日后能经常与你讨教女红。”
☆、第八十六章 到底是不是中毒
第八十六章 到底是不是中毒
其实顾袅袅其人,苏昭宁已从南宛宛口略有耳闻。
在旁人看来,南宛宛应是不喜欢顾袅袅的。毕竟顾家曾试图与定远侯府议亲。可不过是由于一个真假莫辨的传闻,顾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家重才学、看门风,有些迂,但足够正。
这是南宛宛真实的评价。
此时苏昭宁亦这样认为。
她与七公主、安怡之间实际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利益冲突。
南怀信、陈天扬与她苏昭宁到底有无相识、有无交际,都不曾影响他们本身与七公主、安怡之间的交往感情。
但顾袅袅,却是因为南怀信救过苏昭宁一事,而真正影响了婚事和名声。
当日的落水一事被浓墨重彩,传得有些失实。但对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当朝正二品官员书令之女和京才女,显然更有谈资。
因此,别人提及苏昭宁,没有人会想到与定远侯有过的那次传闻。
但提及顾袅袅,基本所有人都知道,是那位婚事又不成了的才女。
所以,其他人也许想不起自己曾与定远侯有过传闻,但苏昭宁相信,顾袅袅本人是应该知情的。
但今日,顾袅袅依然站了出来。
苏昭宁很认可南宛宛对其的评价——正。
咏絮社入新社员的时候,会有一次流觞曲水的集会。而因为考评耗费了时日,且安怡负气而去的缘故,集会便定在了下个月十九。
苏昭宁依旧与南宛宛同车离去。
坐在马车之,南宛宛对今日安怡的神情回味无穷。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安怡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南宛宛捂住嘴笑道。
苏昭宁望她一眼,打趣道:“莫非宛宛还在她手里吃过亏?”
“谁防得住她那个见陈疯的性子啊!”南宛宛一脸不屑地答道。
“见陈疯?”倒是不同于常说的见人疯。苏昭宁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南宛宛并不遮掩自己的往事,坦白解释道:“我曾因陈天扬送哥哥回府时,在门口迎了哥哥一次,被安怡给盯了。她足足针对了我半年,直到顾袅袅转移了她的视线才罢休!”
“你说她这样,不叫见陈疯叫什么?”南宛宛提及安怡的行径气得牙痒痒,她愤然地评价道,“安怡做事不寻求个根本。陈天扬与她之间,根源在陈天扬,不在于任何其他人。若是陈天扬想娶她,即便陈家反对,也早娶了。”
苏昭宁听了,很是感同身受。不过他人的事情,她不好过多评价。
苏昭宁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南宛宛,以作安慰。
“苏姐姐,你的手怎么了?”南宛宛惊讶地看向苏昭宁的手。
苏昭宁的动作亦生生停住。她看向自己那有些发黑的指尖。
将手心和手背都看了一遍,苏昭宁发现,自己的一双手,左手更为乌青发黑一些。
“苏姐姐,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南宛宛十分紧张,当即掀起帘子,让车夫调转方向,赶回定远侯府。
她想要来捧苏昭宁的手细看,却被苏昭宁避开了。
“苏姐姐?”南宛宛一脸担忧。
苏昭宁摇了摇头,解释道:“别碰我的手。或许,这是毒。”
书令府园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从眼前飞快闪现。从安怡的挑衅到她的恼羞成怒,由始至终,一件事十分明显。
那些绣线是早准备好的。
那些绣线也不会再有他用。
安怡那一脚看似十分随意,却恰恰好将放绣线的那个架子踢向了七公主先前用过的墨砚那边。
墨砚和绣线全数到了地,所有的绣线基本都被墨水染脏了。
是下人也不会用手去收拾。
安怡那次的目标虽然是苏珍宜,但用的手段同样如此不堪。
深呼吸一口气,苏昭宁静静等待定远侯府的大夫给出的结果。
如果真是毒,她不会再避让。
有些事情,安怡看不清楚,她会让对方看清楚。
脚步声再次传来。苏昭宁和南宛宛同时看向门口。
来人却不是在府长住的大夫,而是南怀信。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南宛宛站起身来,有些讶然地看向她哥哥。
南怀信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直接走向苏昭宁。
“给我看看你的手。”他朝苏昭宁说道。
苏昭宁乖巧地伸出双手,给南怀信看。
“哥哥,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南宛宛十分疑惑,但很快她自己找到了答案,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见过其他陈天扬旁边的姑娘也遭受安怡的毒手。怎么样,这个到底是不是毒,是怎么了,要怎么解?”
南怀信望了一眼妹妹,欲言又止。
南宛宛期待地看向他。
苏昭宁亦是望着南怀信,莫非定远侯爷真的会医术?
南怀信假意咳嗽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方才替苏昭宁诊治过的刘大夫。
刘大夫是被长聘在定远侯府的,是以手头药物也是一应俱全。他直接端了一碗药来。
“苏姑娘,请喝了这碗药试试。”刘大夫道。
苏昭宁端过药碗,将那药慢慢饮尽。
药效见得十分之快,不过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苏昭宁发觉自己指尖的乌青似有褪去。
“请问大夫,我这是怎么?”苏昭宁问道。
刘大夫望了一眼南怀信,方才答道:“苏姑娘应是不慎喝了什么与你体质不符合的东西。”
苏昭宁略有迟疑,她相信定远侯府的大夫不会害自己,但若说饮食方面……
苏昭宁诚心请教道:“我今日在府所食,均是大厨房所制。后外出,也不过引了一些茶水而已。至于茶水,也是多人有食用。为何单我一人如此?”
“是,我也有饮同样的茶水。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症状?”南宛宛伸出双手来给刘大夫看。
刘大夫面有尴色,他望了身边的南怀信一眼。
南怀信握拳于嘴边,答道:“宛宛别胡闹。方才刘大夫不是说了,这是个人体质原因。苏姑娘与你自小饮食习性皆不相同,所以她有些异样,你没有,这也不足为。”
南宛宛还想再问,南怀信却是抢先开口道:“刘大夫,除了煎熬的药水,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方面?”
关系苏昭宁的手,南宛宛的注意力便一时间被转移了过去。
苏昭宁也看向刘大夫。
此时的刘大夫倒是态度自然得多。他叮嘱苏昭宁道:“苏姑娘,老夫的这些药,每日需煎熬两次,连续要服用五日。五日之后,老夫会再替你把脉。”
“除了药,苏姑娘还要注意的是,你这左手……的影响更大,这段时间都要尽量少用左手。”刘大夫说完这些,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有可能,苏姑娘你的手指会出现脱皮的情况,不要太惊慌。等服用了我的药,再慢慢养,会好起来的。”
“那以后苏姐姐哪些东西不能吃?”南宛宛十分细致地问道。
苏昭宁却对这个问题并不十分关注了。她见刘大夫回答得十分模糊,也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安慰南宛宛道:“我日后多注意些便是了。”
南宛宛原本要再送苏昭宁回去,却被苏昭宁婉拒了。
离开定远侯府,苏昭宁去了医馆。
她不是觉得定远侯府会谋害自己,但是今日的种种,仅仅解释为错饮茶水,苏昭宁真的很难相信。
而定远侯里,南宛宛也回味出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她推开她哥哥的房门,径直问道:“哥哥,苏姐姐是毒对不对?刘大夫的说辞,都是你安排的,是吗?”
南怀信并没有想过能瞒过自家妹妹。毕竟刘大夫是定远侯府聘了十几年的大夫,算今日不被揭穿,日后也定有被揭穿的时候。
南怀信没有回答南宛宛的问题,而是反而向她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宛宛,你们今日是不是跟安怡郡主见过面?”
“是安怡!”南宛宛气愤地来回踱了两步,回想在书令府的每一个情景。
“安怡早知道,苏姐姐最擅长的是女红,考评的考题也一定离不开女红。”南宛宛想通了关键,愤然骂道,“这个疯子!她为什么又针对苏姐姐啊!难道是因为我?”
“不是。”南怀信回答地很肯定。
南宛宛抬头望向她哥哥。
南怀信的记性其实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得罪过自己的人。哪怕对方是不慎得罪。
“那日在八斗楼,对苏二姑娘绣品出言不逊的女子,曾经被陈天扬救过。”南怀信记得,是因为陈天扬救了那位姑娘,安怡郡主当街发怒,自己给妹妹准备的玉佩才会受难。
南宛宛仔细回忆,自然也想起了那个女子的真正身份。
“原来是她!”南宛宛答道。她只要联系陈天扬,很容易想起那一串被安怡为难过的名单。
柳安心,国子监祭酒柳大人的千金,也是她们咏絮社的社员之一。
至于为什么今天没有见到柳安心,那是因为安怡曾明令柳安心,有她的地方不允许柳安心出现!
很好,她过去还对柳安心有过怜悯之心。如今看来,她倒是真要好好去关心关心这位柳小姐了。
☆、第八十七章 看清楚
第八十七章 看清楚
书令顾琅是个严父,但也是个慈父。
因由女儿婚事屡屡受阻,他公事略得闲的这日,主动来说自己眼的趣事来给女儿听。
“前几日为父去八斗楼参加品鉴会的时候,其实见到了一件品。一件十分出人意表的品。”顾琅虽是来逗女儿开心的,却不自觉地又卖起了关子。
顾袅袅倒也习惯了,便望向她父亲,应景问道:“可是父亲带回来的那幅山水画,我还未曾瞻仰过呢。”
“那画确实不错,但与那件品相,却是云泥之别。”顾琅提及此事,颇为痛心。
他流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又道:“为父真是眼拙,竟不如定远侯有眼光。那品被定远侯得去了。”
发现自己口误,提到了女儿的伤心之处,顾琅忙不再卖关子,直接同顾袅袅说道:“那是一幅绣品,但其精彩非亲眼见不可尽会。为父只能说‘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诗里的情景,也不过是那绣品所展风韵的四分之一。”
听父亲这般推崇,顾袅袅也当即被勾起了强烈的兴趣,她不由得问道:“父亲是说‘四分之一’而不是十分之一?其余三妙又在何处?”
两人不愧是才痴父女,对互相那旁人看来有些怪的话也能迅速理解过来。
顾琅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将那日自己满心的震惊全然又同女儿描述了一遍。他道:“正是四分之一。‘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是为绣如真景。那日为父所见品四分之一为名赋《春江花月》的情景。那春江涟涟的情景让人如临其境,月夜微凉感亦扑面而来。”
“而四分之另一,则是‘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余下的另二则可以用‘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来形容其间妙处。”顾琅念诗之时回味神韵浓厚,那幅令他叹服的绣品如同又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