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同桌,她本以为对方会哭,却没想到只是很平静的在看课本,甚至还能冷静的做题。
真是太厉害了,面对肖裕这样的炮仗脾气,还能泰然处之?
肖瑾瞬间就佩服起了对方的淡定。
而她却没看到,对方那只空闲的左手在桌下紧紧的攥成拳,裴涪浅第一次对喜欢的人燃起了怒火,那是想把他碎尸万段的狠绝。
爱干嘛干嘛去?
他何不点名道姓。
**
周五晚自习前,是全校统一大扫除时间,这周轮到第四组值日,一班一向分工明确,女生擦黑板和玻璃,男生拖地。十多分钟过去,裴涪浅端着一盆脏水和抹布往楼下的洗手池去。
没清净几分钟,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讥讽的声音:
“呦,这谁呀?怎么着,年级第二也没得走后门吗?”
手中拧抹布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了一眼,又毫不在意的低头继续。
被这样干脆忽略掉的男孩儿面子尽失,伸手就推了她一下:“你她妈什么意思!”
裴涪浅没有心理准备,被推着向后趔趄了一步,站稳后,一声讥笑从她口中发出,她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轻声说了句:“昨天还觉得你是个傻逼,今天才发现原来高抬了你。”
“你他妈再说一句!”
男孩儿上前一步就要揍她,她无所畏惧,表情无辜,耸一耸肩:“我说过,等你考到前十再来跟我说话吧。”
昨天在艺术楼上才被嘲讽一顿,要不是当时诚哥拦着,他妈的早上去抽她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再次挑衅,男孩儿手中的脏拖把一个抡圆,随着离心力的增加,那些脏兮兮的泥水远离了旋转的中心,下一秒,裴涪浅身上那干净白洁的校服已满是污秽。
男孩儿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嘴角不屑的冷哼一声,骂道:“少他妈跟我面前装孙子,给脸不要脸的,女生老子也照打不误!”
裴涪浅没说话,只是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原本蓝白相间的那件校服,现在却满是黑色的斑点,就像她此刻的心情,阴郁黑暗。
她从不是个乖张柔弱的女孩子,打小的遭遇更是让她清楚的明白在弱肉强食的现实里,只有自己不断的强大才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哪怕父母。她不欺人,可别人也休想欺她,没有多余的考虑,她端起水池中的盆子,毫不犹豫的全部泼向对方。
男孩儿怎么着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半点都没来得及躲闪,那盆脏水全泼在了他的裤子上,好巧不巧,湿透了整个裆部,看起来,就像是他尿了裤子。何时受过这个屈辱,他的怒火完全被勾起,上前一个大步一手拽住对方胳膊,另一手上去就要扯住她的头发,却被对方轻易避开,甚至快速抬起右膝盖狠绝的一个重力顶在了他的小腹。
待四周安静下来,裴涪浅两袖清风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对方弯下腰痛到呲牙咧嘴的怂样,平静开口,声音冷清,吐字清晰:“傻逼。”
“裴涪浅!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没本事还敢学别人装老大,真不知是谁给他的自信。
裴涪浅讥讽冷笑,对面前这个人恶心的不止一点点。捋一捋袖子,她平淡的开口:“有本事考进年级前十来找我算账,别本事就别一天到晚瞎逼逼,真的很傻逼。”
话落,她端起水盆便潇洒的转身离去。留下周围一群吃瓜群众暗自吃惊,好半天,他们才缓慢反应过来,惊叹连连。
“天哪!那是高二年级每次考试都排第二名的那个女孩儿吗?”
“就是她啊!每次考试都和第一名差几分,每学期奖学金都有她!”
“看起来很乖啊,怎么满嘴脏话还动手动脚的。”
“也太能装了,在老师面前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我们班还好多男生都喜欢她呢,真没想到私下却是这样的嘴脸!”
...
隋海岩和段王爷好不容易拖完一整个教室后,满头大汗的拎着四个拖把到一楼水池冲洗。
没几秒钟,隋海岩气喘吁吁的开始骂道:“一到大扫除丫就溜的没影儿,下回等没下课我就拿根绳子绑住他!”
段王爷不以为然的嗤哼:“绑的住人你绑的住他心么。”
阿裕那可是有着令人发指的洁癖,不对,别人叫洁癖,他是变态!
别说拖地了,就是擦个桌子他也得溜!
“靠,从小到大哪次大扫除不是我一人干完俩人的活儿?连我妈都说我在学校比在家都勤快!”
段王爷早习以为常他的抱怨,他哪次没骂?哪次不是还得屁颠屁颠的继续。
“拖个地而已你瞎逼逼个没完,又不会少你一块肉。那我还不是一样,卯劲那孙子又被乾隆爷叫去加餐了。”
他话音刚落,那孙子端着一盆抹布水哼哧哼哧的跑过来,边大叫着:“我来了我来了——”
段佳辰望着他那满身肥膘随着跑动而跟着上下颤动着,十分嫌弃的啧了一声:“你丫该减肥了。”
“啊?”卯劲扔下盆子,胡乱用胳膊肘蹭了下额头的汗水,粗重的喘着气问:“没有吧?我最近是吃的多了一点点,但是还好吧。”
他哪来的自信?
隋海岩讥笑一声,伸手一个巴掌拍在了他肥肉纵横的屁股上,一脸嫌弃:“不是一点,是太能吃了!”
减肥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不仅女生在乎,男孩子也是会在意自己外形的,尤其青春期。卯劲被自家兄弟嘲笑后发誓打今儿起要开始减肥,他洗着盆里的脏抹布,左右看了圈,问:“阿裕呢?怎么没见他人。”
“呵呵。”提起就来气,隋海岩冷声哼道:“你什么时候在大扫除的时候见过他,丫脚底下绑了窜天猴跑的比兔子都快。”
卯劲转念一想也是,便哈哈笑了起来。
隋海岩一脸怨愤的冲着脏拖把,就好像那是某人的脸一样,动作粗鲁的蹂.躏来蹂.躏去,还时不时的继续抱怨吐槽几句。
忽然感到脖颈处一片冰凉,他转身,瞧见自己骂了半天的那人正神情慵懒的站在自己身后,嘴角轻勾,姿态悠闲极了。
他妈的,他倒是轻松!
肖裕将可乐从对方脖子处移开,扔到对方怀里时,微微一笑:“没听说过千万别在后背讲人坏话吗?”
隋海岩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可乐,不情不愿的打开喝一口,哼道:“别以为一瓶可乐就能收买我,老子才不吃你这套!下回你丫的再妄想逃避劳动,我就把你那脑袋卸下来拴裤腰带上!”
肖裕轻呵了一声,懒得和他争。
顺手将另外两瓶易拉罐扔给段王爷和卯劲后,他意懒心慵的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歪头观看他们仨劳动,偶尔点评一下:“好好洗,看你洗的那什么呀,还是脏兮兮的。”
不干活的人还敢挑三拣四?!
隋海岩立马炸毛,顺手将拖把往水池里一扔,木棍子撞在瓷壁上发出一声响,他侧了下身把水池的位置让给对方,伸手邀请,态度谦卑:“对对我就是不会,来来来,您来给示范一下!”
那位偏头看向远处,过了会儿又淡定的低头喝可乐,装哑巴到底。
隋海岩看见他就来气,伸手挥了挥,吼他:“去去去,不干活一边待着去!看见你就烦!”
得,肖裕难得好脾气的不和他一般计较。老老实实抬脚走到了离水池远些的位置,没忍住,又十分嫌弃的补充了句:“你什么时候也跟个女人似的爱计较。”
“您MAN!您MAN连个地都不敢拖!”
呵。
对面的池子前走来了两个女生,许是没看见在角落站着的肖裕,一低头就开始碎嘴。
“唉你知道吗?刚刚一班的裴涪浅和六班赵俊在这儿打起来了!”
肖裕正低头玩着手机,闻言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
下意识抬头,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见隋海岩他们几个也一脸懵逼的愣住。
浓眉不禁一皱,他偏头去看说话的人,又听见那两个女生惊讶的语气在交谈着:“不会吧?一班的裴涪浅不是每次都考第二那个吗?她怎么还敢打架呀。”
隋海岩确定给自己没有幻听,看向对面池子前的段王爷和卯劲,两人同样一脸的懵逼。
这俩女生难道不认识他们吗?不知道他们仨也是一班的?虽说他们仨成绩是不如肖裕和裴涪浅,可怎么着也称得上是办公室的红人,难道就没听过他们的大名,没见过他们帅气的这张脸?岂有此理!
“谁知道呢,我刚刚就在这儿看着裴涪浅把一整盆脏水全泼赵俊身上了,她还满嘴的脏话。”
俩个女生八卦越讲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站着的这几个大男生脸色已渐渐不好看。
“骂脏话?天哪!看她外表我还以为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乖乖女呢,我们老师每回考完试都在班上夸她。”
“就是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心机婊了。”
“……”
她话音落下片刻,听了一会儿的肖裕放下撑在石柱上的右腿膝盖,迈了一步走到水池边,招手示意对面的卯劲,“抹布给我。”
“干嘛?”卯劲不明所以,低头看一眼自己面前的盆子,好心提醒:“这都是脏的,还没洗完。”
“没事,给我。”
隋海岩和段王爷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连干净的抹布都从不愿意去碰,要脏的干什么?
卯劲以为他又哪抽着了,没多想便隔空扔给了他。
他微张着嘴,刚想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时,蓦地就见一道弧线直直的扔向他身旁,动作迅猛威力巨大,连带着,个别水渍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脏兮兮的抹布端端砸中身旁的女孩儿,她那白净的校服袖子上立马便染上了一坨黑印。
女孩儿被吓了一跳,她吃惊的抬头瞪向对面那人,声音发抖:“你...”
那道冰冷狠厉的视线毫不收敛的射向她,令她猛地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顿时后悔又害怕的红了双眼,连肩膀都心虚的颤抖着。
对方却在这时轻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却丝毫达不到眼底。
肖裕淡定的耸了一下肩,表情无辜,就像刚刚那一幕真是自己的无意:“抱歉,手抖了下。”
那女生哆哆嗦嗦的摇头,尽管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可也只能不甘心的回答一句:“没…没事。”
嘴角讽刺的勾起,他望向对面那俩个碎嘴的女生鄙视的哼了声,何须歉意。
同样被震住的兄弟仨人在肖裕转身走开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卯劲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的安慰自己:“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心心别怕别怕,我们回家。”
段王爷瞥一眼旁边傻掉的女生,也懒得同情,只是心有余悸的感慨出声:“阿裕这人哪,占有欲真不是一般的可怕啊。”
他终于明白,肖裕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解释物品的所有权问题。他的东西,即便是他不要了,也决不容许别人说一个字的不好。当然,裴涪浅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物品,只是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早就把裴涪浅划定到自己的所属范围内了。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段王爷心慌慌的,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日后竟会一语成箴:“阿裕看上的,即便是他亲自毁了,他也绝不会拱手让人。”
话题太深奥,对于没谈过恋爱的隋海岩和卯劲来说,太难懂,索性就不去懂。
低头去掏手机,隋海岩颤抖着手指飞快打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劲爆毁三观的事情,我要赶紧告诉肖彦,大家一起来评评理啊!”
“……”
卯劲和段王爷无语翻白眼,三个人拎着冲洗干净的拖把转身回教学楼,谁都没看一眼身后抽泣不止的女生。
无需歉意,无需同情,人总得为自己的嘴贱付出点什么。
这是一个和平的时代,造谣虽不要钱,但也别指望会被轻易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浅妹子可不是玻璃心,这一生,她的柔软全给了他。也仅仅只有他,才能在她面前肆意耀武扬威。
☆、被遗忘的生日
隔天便是周末,这一天对裴涪浅来说有些特殊,她并不想在家呆着生闷气,过了中午就背着书包出门溜达。
北京向来四季不分,二到四月不知是春夏还是秋冬,五到十一暴躁的夏,以及从不存在的秋天,一年当中也就十二月到来年一月的冬天能凉快些,可那又是和东北不分上下的寒冷。两种极端的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尤其的不好。
已是九月初,明明过了立秋可依然闷热的要命,不见一丝威风,稠乎乎的空气好像被凝住了一般让人倍感烦躁。从饮品店买了杯冰红茶出来,看到街角一家不起眼的网吧,裴涪浅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抬步过马路。
站在前台,她递出去五十块钱给老板,问:“需要身份证吗?我没带。”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她一眼,笑:“小姑娘你成年了吗?网吧可是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的。”
裴涪浅轻笑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解释:“您这里乌烟瘴气的,没成年我敢进来吗?我就是长得年轻罢了。”
对方伸手接过她的钱,又看见她肩上的书包,还是不死心的追问:“成年你背书包干嘛?”
裴涪浅有点无语,心想这老板真不会做生意,有钱都不赚。
“这不是书包,是双肩包。”她不厌其烦解释,对方终于卸下心房:“开几个小时?”
“两吧。”她回答,无聊的和老板聊着天:“您开个小网吧还这么谨慎,这地方这么偏谁能找的到。”
要不是她走错了胡同,怎么着也看不见这家店。
老板从钱盒里找出零钱递给她,叹了声气:“这不北京申奥成功了么,上面开始严打整治,这几年小本生意难做了,我这个小网吧呀,估计也开不了多久了。”
裴涪浅接过找零,随意的点了一下头,这地方不如Gank规模大且位置佳,人少也是正常。其实何止是小本生意难做,大企业这两年破产的也不少,连她一个不关注财经新闻的人,都知道唯时集团最近上过几次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