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的揉一揉额头,抬头郁闷的看向他:“阿裕,你能忘了我唱歌那回事吗?”
“唱歌?你什么时候唱过歌?”
“就…就你生日的时候啊。”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把那叫‘唱’歌。”
她气的上前掐他,却被他轻易躲过。
一旁几人扎心的抚摸自己的胸口,深觉这个教室待不下去了。
一周的辛苦付出并没白费,校庆的那一天他们收获了全场最沸腾的尖叫和掌声。
2007年的5月4日,裴涪浅希望自己能永远记住这一天。
她在附中九十二周年的校庆上,送了肖裕一大束火红火红的玫瑰花,那天她被教导主任扣押在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被罚站在国旗下忏悔,直至晚自习结束。
夜幕笼罩着整个操场,除了教学楼还灯火通明以外,看不到一点的光亮。
她还穿着白天表演时的白短袖及浅色牛仔裤,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侧,张着嘴大声唱着:
“西山脚下,圆明园旁
白杨丛中,一派春光
田径场上,龙腾虎跃
教学楼里,共度华章
辛勤的园丁,哺育我茁壮成长
啊附中~~
啊附中~~~”
一遍唱完,一阵冷风吹过,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张嘴,准备再来一遍:
“西山…..”
头上蓦地被扔了个东西打断了她的歌声,也遮挡住了她眼前那仅剩的微弱的一丝光亮。黑暗中,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微斥道:“闭嘴。”
慌忙扯下头上的障碍物,捏到手上的瞬间才意识到是一件衣服,上面有着熟悉的清香味道。
夜色中,隐约可见角落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
她看见来人,惊喜的低呼:“阿裕!”
肖裕站在离她两米的距离外,双手抱臂冷眼旁观那瑟瑟发抖的人。
死性不改,活该被罚。
本想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却在看到她越发可怜兮兮的小脸时又心软了。
暗自皱眉,还是走近了她。
他的原则,从被她纠缠起的那一天就一而再的被打破,直到现在,半点不剩。
动作粗鲁的将衣服穿在她身上,看她吸着鼻子的惨样,他都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好好骂一顿。
“阿裕…..”
她越来越会撒娇,越来越精准的捏到他的软肋,他也越来越对她束手无策。
“别叫我。”
没什么威慑力的话,连他自己都皱了眉,她更是不会听。
裴涪浅吸一吸鼻子,裹紧身上他的衣服,渴望汲取那让自己贪恋的味道和温暖。却说:“阿裕你快回去,教导主任一会儿来了看见你会连你也一起罚的。”
她被罚没有关系,因为即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送花给他。
然而她的好意对方并不想领情。
肖裕走近一步,四目相对,他紧紧盯着她,许久,才沉声开口:“裴涪浅,我真佩服你!”
她:“别客气呀。”
“……”他被噎的不浅:“好赖话你听不出来了是吧?”
“我以为你真心夸我呢。”
她小心翼翼的说完,果然见对方脸色沉了又沉。
“呸!”
懊恼的瞪向她,想骂又骂不出来,只能故作严厉的警告道:“裴涪浅,你下次再敢这样看我还理不理你!”
她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死不悔改?”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
裴涪浅心虚的偷看了一眼,考虑了许久,缓慢摇头:“我没错。”
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生气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她条件反射拽住他:“阿裕,你别走!”
胳膊蓦地被人紧紧抱住不撒手,其实早该习惯了的,肖裕却忽然间怔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意识到就是这只手,总是不厌其烦的抓住他,总是当他一回头就能看见这只手的主人,不管她自己会不会感到委屈,总是怕他离开。
他承认因为这个认知,令他的心里酸酸涩涩。
他也想问一问,什么时候,她才可以真正没有心理负担的站在他身旁?不用总是惶恐和害怕。
“阿裕,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我这个人特别在乎仪式感的,我只是想给高中留下最后一个美好的记忆。”
他还能说什么呢?
转身,表情别扭的替她拉好衣服拉链,哼了哼:“我没生气。”
他气的不过是她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他担心她这惊天地的举动会惹到学校领导,报送名单还没有下来,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可惜,她一贯这么任性。
裴涪浅无所谓的挥一挥手,自信的笑着说:“虽然你做了三年的年级第一,但是你也不能瞧不起我这第二名呀。既然你都不在乎,那你也应该相信那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张废纸。”
他啧了一声,用乾隆爷的口头禅来骂她:“太膨胀了!”
见他没有真的生气,她埋首在他怀中深深呼吸,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耳边,伴随着微风吹过的声音,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了句:“裴浅浅,我很开心。”
还有一句话,他放在了心里。
下一次,请把送花的机会留给她。
虽然一直瞧不起这种行为,但是他也想为了她而诚恳的表达一次自己的爱意。如果顺便也能让她开心和感动的话,那就更好了。
裴涪浅感觉到那双手拥抱她的力度更紧了些,像是要将她牢牢镶嵌入他体内。她喜欢这样的拥抱,迫不及待想和他融合为一体。
轻轻开口,声音充满诱惑的说道:“阿裕,你再等等。”
他疑问:“什么?”
“等我再长大一些。”她说完,头更深的埋入了他的胸膛中,更小声的说了句:“就来睡你。”
“……”
是他想的那样吧?
再也忍不住,他笑了,又气闷的揉乱了她的头发,直到揉成鸡窝才罢休。
深沉的叹了口气,他感慨:“裴浅浅,真是再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女生了啊。”
她气的要去打他,却被他轻易抓住了手腕,递到嘴边深深亲了一下,甚至还发出了羞人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幕中,听的人面红耳赤,小鹿乱撞。
他轻轻一勾唇,特别骄傲的说完了那句话:“但是,我喜欢。”
于是裴涪浅的心,荡啊荡,荡到了数学竞赛的那一天。
五月十日,艳阳高照。
因为和肖裕都是来自附中,所以他们俩人并没有分在同一个考场,甚至不在同一栋教学楼。
到裴涪浅考场的那栋楼时,肖裕又检查了一遍她的文具袋和准考证,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还给了她。
裴涪浅有些好笑:“阿裕,你好像有点紧张?”
一路上,他都过于严肃了,甚至一直在强调些过去几年特别容易出的题型和解题技巧。虽然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可是她确实很想说,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因为你是个猪脑子。”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只能一遍遍的保证:“你放心,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清华的,绝不掉队。”
他怕的无非是那万分之一,万一她会出什么意外。
大学四年,他们谁都不想放弃这个朝夕相处的机会,只要过了这一关,往后谁都不能再分开他们。
这段感情不是仅仅只有她一人在付出,他也同样的珍惜和贪恋。
该说的都说的,肖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说了两个字:“加油。”
她收起笑容,认真又严肃的点头:“加油。”
转身,俩人挥一挥手,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坚定的踏进考场。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快的一眨而过,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合笔,整理试卷,走出考场。
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结果怎样,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加清楚。
考得好的脸上毫不掩饰激动,甚至有的当场洒热泪,寒窗苦读十二载,终于不枉自己的努力。考得差的呆若木鸡,恍恍惚惚蹲在楼道失去了所有表情,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更是痛哭出声,后悔没有多背几道题型。
无论怎样,结局已定。
输赢成败,已分胜负。
在陌生的学校大门口,聚集了焦急等待的家长们,他们暗自祈祷,希望各路菩萨能保佑自己的孩子发挥超常,顺利出线。
她偏头看去,轻轻勾唇。
即便没有家人陪伴,可他们还拥有彼此。
安静的守在大门口,她只等待心上人的出现。
他们约好等在这里。
走出这个校门,就开始他们崭新的未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在人群中,那道耀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激动又振奋跳动的声音。
可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
下一秒,听到那人略带焦急的声音狠狠拉住自己的手臂追问:“你真的考砸了吗?最后一道题明明是我前几天才给你讲过的原题型!”
恍惚摇头,她哑声否认:“不是,我考的很好,我都做完了。”
他明显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没好气的瞪着她低斥:“那你哭什么?吓死我了!”
哭了吗?
她伸手摸一下脸颊,确实湿濡。
赶紧擦掉,又觉得丢脸于是抱住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慢回答:“阿裕,我好开心!”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她终于没有辜负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想拥有的一切。
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他紧紧抱住他,丝毫不在乎周围家长们异样的眼光,细听之下,声音竟也染上了一抹哽咽:“傻瓜!”
低头,他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无比期待着大学的生活。
再也不愿松开她的手,再也不用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和看法,从今天起,他们要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走吧,想吃什么今天随便你挑,算是对你这几天辛苦付出的犒劳和奖励。”
没和他客气,这一顿意义重大,她必须深思熟虑才能做出决定。
“别急,我要好好想一想。”她思考着,又替自己辩解道:“什么叫最近的辛苦付出,我根本就没有好不好。这是天资聪慧,我靠的不是努力而是天分。”
他没客气的冷呵讽刺:“不要脸算什么,再加点油,你争取往没皮没脸发展。”
气得她追着他边跑边骂:“你站住臭不要脸的!你节操碎了一地你造吗!”
人来人往穿梭的街道上,少女追着少年奔跑的画面被永远留在了那个仲夏的午后。
一如这些年,她一直追在他的身后。
他们以为,跨出这个校门会迎来美好的未来,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等来的未必是幸福,也许,是更沉重的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码出来两章,发现了一家非常漂亮的咖啡馆在南京1912街区,有机会来的小可爱们可以来试试。还有一章,等下等我回到酒店就发上来。
☆、分手
尽管对父母从未有过深厚的感情,可是下午看到校门外等候的那些家长时,说不羡慕是完全不可能的。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裴涪浅重重舒了好几口气,幻想着她的父母能稍微的脸上带点骄傲的喜色。
客厅中,程晓玥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开门的声音响起时也并未能唤醒她的沉寂。这个姿势,从中午匆匆回家时便保持到了现在,整个人已如死掉了一般。
裴涪浅吓了一跳,任谁看到一室明亮却一动不动坐着一人时也会觉得恐怖。
她慢慢走近,心跳的厉害,小心翼翼的开口唤道:“妈?”
却无人应答。
程晓玥依旧保持着高贵的姿势睁着大眼目视前方,在这几秒钟,更是连眼皮都未曾眨动过。
一刹那,裴涪浅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了一声,那一刻所有不好的猜测全涌上了头顶,令她整个人都不由的晃了晃。
赶紧走近,边焦急的叫着:“妈,妈你怎么了?”
在她的呼唤声中,对方终于有了点意识,渐渐凝聚焦点,视线缓慢的落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良久,她轻声开口,声音沙哑的难听:“不要叫我。”
听到她说话,裴涪浅松了一大口气,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怀疑她…转瞬,又有些生气:“你坐在这里不出声知不知道会吓死人!”
程晓玥没有回答她,径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妈。”
一口气梗在胸口,如果这个人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裴涪浅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上去撕烂那张讨人厌的脸。
“不叫就不叫!说的跟谁稀罕似的!”
她的忍耐到了极限,控制不住的粗声吼道。
一颗热腾腾的心瞬间被冷却,她在心里一遍遍嫌弃的唾骂自己。
这么多年打脸打的还不够响吗?
大不了脱离关系,谁怕谁是孙子!
一想到刚在门口还满怀期待的幻想着,就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谁让她自作多情了?傻逼不傻逼!
程晓玥置若罔闻,只是问了她一句:“你那天带谁回家了?”
她一脚已经离开,听到这话没多想转身气呼呼的说:“不是说你不是我妈了吗!那你还管我带谁回家!”
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一闪而过狰狞,声音更冷了些:“我再问你一遍,你带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