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涪浅适时的叫了一声:“爸。”
声音淡淡的。
对方轻声“嗯”了下,似是也看在有外人在的份儿上,没说别的什么就要去厨房倒杯水。
肖瑾听到浅浅叫完,立马也乖巧的和对方打招呼:“叔叔好。”
可是那人仅仅微微颔首,既没回头,脚步也没停顿。
裴涪浅有些尴尬的冲阿瑾虚弱一笑,这一年中,她们父女的关系愈来愈差了,她也很无奈。
阿瑾看的出来浅浅父亲的不友善,却也不明所以。怕惹她伤心,便什么都没提,只是安慰的回以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肖瑾看了眼,是自己母亲的。
她接起,笑着打趣:“肖清卿女士,您是来查岗的吗?”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笑的更开心了:“哈哈,我知道啦妈妈,我马上就回家了。你放心吧,浅浅会送我回去的。”
她挂上电话的一瞬间,客厅蓦地传来一声尖锐的玻璃碎掉的声音。
裴涪浅抬头望去,只见自己一贯清冷的父亲忽然间面色慌乱,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中央。
顾不上一地的水渍和碎玻璃,他几个大步走到餐厅,站在她俩面前时,裴涪浅清楚的看到父亲发抖的双手。
他,何时这样失态过?
“爸?”
她疑惑的叫道,不知父亲遇上了什么事。
至少在她十六年的记忆中,从未有过一次,见他慌张。
他和自己母亲一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清模样,不管是在外还是在家,他们都默契的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精致和理智。即便是对着她这个女儿,那张脸上也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
裴伟良完全忽略女儿的那声呼唤,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另一张从未见到过的脸庞,似要从那上面找到一丝丝熟悉的痕迹。
他开口,声音颤抖:“你是…..”
肖瑾奇怪的看了眼浅浅,见对方也傻愣愣的,不由得蹙了下眉。
可良好的教养让她记得要尊敬长辈,别人的问题要及时回答,于是她说:“叔叔,我是浅浅的同学,我叫肖瑾。”
肖瑾......肖瑾.....
她刚刚对电话里的叫妈妈。
裴伟良的胸口激烈的颤抖着,双眼难以置信的深深凝望着面前这张可爱的面孔。
她和浅浅是同学,那她今年……
他忽然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他轻声问她:“你认识我吗?”
肖瑾蹙了下眉,觉得莫名其妙。
裴涪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阿瑾拉到自己身前,也是一脸生气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爸,阿瑾是我的同学!”
“你喊什么喊!”
刚刚还一脸慈爱的男人忽然间换了表情,比她那一声更大更严肃的吼了回去。
裴涪浅气笑了,深觉自己一家子都脑子不正常。
对自己女儿恶言相对,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反倒温声细语唯恐吓到了她。
不是有病是什么!
她弯腰拿起阿瑾的书包,边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男人有些着急的声音从餐厅传向门边,她看都没看一眼,带着阿瑾换鞋,然后猛地摔了门。
沉默着走了好些距离,久到她们已是在繁华的街上,却还以为是在安静的小区内。
肖瑾都不记得过去了有多久,才听到浅浅小声的说:“那个就是我爸。”
她忽然间有些心酸,却也心疼的拥抱着对方,安慰道:“没事的,浅浅,没事的。”
裴涪浅是个爱面子的人,她这一生所有的不要脸全部加在一起也才刚刚够她去追肖裕。
遇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透支了这一生所有的不要脸。
她也不过是个青春期敏感的少女,让自己的同学见到自己最难以启齿的家庭关系,她也会觉得羞耻。
肖瑾一心安慰她,在她看来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浅浅,这只是你的家庭而不代表你个人,我也一样,我从小都没见过我爸爸,我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可是你看我和我妈妈还不是过的好好的,我们一样很幸福!”
裴涪浅更惨淡的笑了一声。
是啊,人家都是没有爸爸还有妈妈,可是她却没爸又没妈的,幸福离她太遥远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纠结的看向阿瑾,商量着:“阿瑾,你能别告诉他吗?”
他指的是谁,肖瑾知道。
她没有犹豫,立刻点头答应她:“我保证,如果你不说,我绝对不会告诉我哥。”
“谢谢。”她淡淡的勾了下唇。
年少的她们,以为这是一件说了会没面子的事情。
裴涪浅暂时不愿让肖裕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他的家庭和谐又幸福,而她的却让人厌恶至极。
她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有任何自卑的想法,更不愿让他瞧不起自己。她想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去俯视这个世界,想唾弃一切令她根深蒂固深觉羞耻的存在。
而阿瑾,因为承诺,更不会告诉肖裕。
于是这件事在她们俩个人的心中,便成了一种默契的沉默。她们都将它看作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久而久之,就会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白天应该木有时间更新了,先把明天的这章放上来。然后我去南京出一趟差,应该是没法更新,等我回来好吗?
国博2007年初全面改扩建,直到2011年才再次对外开放。我在这里能呆一整个下午,尤其负一层的古代馆,存留了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物。推荐大家去看看。
☆、校庆演出
周三下午的班会,乾隆爷通知了一件大事,五月初便是附中九十二周年的校庆。
附中是所弘扬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校,除了从选修课上能体现以外,也从校庆、运动会等学校大事上从不限制毕业年级参加而始终坚持着这一教学理念。
听到这一消息,初三及高三年级的班上瞬间都炸了锅,每个人的脸上都乐开了花,除了宣布这一消息的班主任老师。
乾隆爷叹了一声气,耐心的等了许久却也不见他们消停下来,于是拍了拍讲桌,开口:“好了,听我说啊…”
压根没!有!人!听!
他惊奇的瞪圆了眼珠子,向下望去一眼,就连最不爱参与班级活动的第四组都笑着在聊天。
这个班主任当的太打脸了。
清一清嗓子,他再次敲了敲桌子,用了些力度,吼道:“听我说啊!!!”
“……”
彻底安静下来了。
他满意的微笑,看向底下这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校庆呢,原则上每个年级至少要出一个节目,咱们一共六个年级,按往常的惯例,大概需要…”
他话没说完,底下有人接嘴:“十八个节目!”
“对。”他指一下隋海岩,嗤笑:“这从初中升上来的就是不一样,比我都清楚。”
隋海岩高兴的挥一挥手:“客气客气。”
乾隆爷被噎了一下,瘪唇继续说:“咱们班前两年都没有表演节目,但是这次是你们高中最后一次参加校庆的机会了。我们又是一班,全年级都以咱们为榜样,所以经过我们几个老师的讨论,咱们班给出一个节目,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
异口同声的答应又让他不禁怀疑:“你们可别忽悠我啊,说学习你们也许还凑合,可要比艺术,你们没准还不胜人其它班的,那到时候可就出洋相了。你们丢人不要紧,反正过一个月就走了,丑话说前面啊,别丢我人就行。”
他玩笑似的话语,逗笑了班里的学生。
好像上了高三后,就很少这样轻松笑过了。
肖瑾和裴涪浅暗暗握拳擦掌,两张手掌在空中一击,同时发出激动又兴奋的叫声:“耶!”
“你看人三班去年出那小品多有意思,还有人家那口号怎么说来着,三班三班非同一班,先踩七班再踹八班。”乾隆爷说完自己都笑了,要比脑洞谁敢与他们争锋。
段王爷不服气,站起身就说:“老师,我们绝对不给您丢人。就算倒数,我们还是第一!”
“没错!”隋海岩接道:“一班脸皮厚子弹穿不透,心狠又手辣是人都害怕!”
卯劲:“低调低调,一班驾到,不要掌声,只要尖叫。”
此起彼伏的尖叫,说来就来。
乾隆爷赶紧捂上耳朵,郁闷的抬头望天。
有本事就六月八日再叫啊!
叫破了天都没人拦!
受到强烈兴奋的感染,其他组的同学也纷纷接起了话。
“一班一班,一群野狗,谁敢不服,咬他两口!”
越来越口没遮拦了,乾隆爷开口,刚想打住,又被接了一句。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不敢从!”
二组组长刚坐下,一组组长早已准备多时,立马站起身吼。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高三一班,千秋万代!”
乾隆爷一脑门子虚汗,暗自祈祷隔壁班的老师和同学都别听见,否则过会儿真能打起来。
膨胀,太膨胀了!
此起彼伏的传接,跟成语接龙似的。直到有人喊出:
“清华北大,不怕不怕,考个三本,一样伟大!”
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敲桌子。
“谁说的?”
刚刚还嘈杂的教室,顷刻间鸦雀无声,没一个人应话。
他气笑了:“怂不?还给我考上三本一样伟大,我先让你千秋万代了去!”
有人带头笑出了声。
乾隆爷看一眼底下这群小孩子,嘲讽的一勾唇,咋舌道:“一个个儿的都能耐了啊,长本事了都,还一句比一句押韵。我倒是不知道你们语文学的这么好,敢情咱班还能出个满分作文呢是吧?”
隋海岩想了下,回答:“不一定呐。”
一枚粉笔头扔了下来,正好砸在他桌上。
这活乾隆爷这三年没少干,尤其是第四组,闭着眼都一扔一个准。
“枪打出头鸟你不知道啊?”皱眉瞪了那小子一眼。
他双手撑在讲桌上,好奇的看向底下这一群年轻人,问:“你们到底哪来的自信?都不照照镜子么。”
段王爷举手就答:“老师,我们发型到位气质高贵!”
熟悉的台词,令肖裕抖动了下肩膀,抚额忍笑。
他这么一说,倒是吸引了乾隆爷的目光。
那位爷瞅着那几个兔崽子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段佳辰,这三年了我也就今天看你顺眼些。早剃了不就完事了么,非得让我揪着耳朵满学校的逮着你骂。”
段王爷嘿嘿一笑,坐下来又摸了摸自己刚理的发。
四颗高度一致的寸头在照进教室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耀眼和璀璨。
“好了说正事啊。”乾隆爷走下讲台,随意坐在第一排同学的桌上,问向全班同学:“好好想想咱们班要出个什么节目?我个人的建议是简单省事不费脑的。”
虽说允许毕业年级参加校庆演出,可作为高三年级的组长,他并不赞成在离考试仅剩一个月的时间里去花费过多的时间准备节目,意思意思就行了。
“唱歌啊!”
这是众人眼里最省事的节目了。
隋海岩眼睛蓦地一亮,一拍大腿激动的对乾隆爷说:“让裴涪浅唱歌!让她唱歌!我们班绝逼就千秋万世一统江湖了!”
裴涪浅一脚就踹了上去,用了十成的力气,一点儿没留情。
去年在肖裕生日宴上的那几个同学一听这话,都笑的前仰马翻不堪回首。
‘躺枪裴’脸上挂不住,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有人的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
似是再也忍不住,他忽然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边笑着,还和提议者击了一掌,点头夸赞:“那叫独孤求败。”
“没错!”隋海岩哈哈大笑。
太!过!分!了!
咬牙切齿怒瞪向前面那俩嘴贱的兄弟,她闷闷的喘着气,恨不得上去撕碎那张欠扁的嘴脸。
乾隆爷倒是有些意外,前两年校庆的时候他们班并没有出节目,因此他也从没听过班里同学唱歌,以为隋海岩说的是真的,便点头允许:“可以啊,我们班同学都要积极参与。裴涪浅,你会唱什么?”
被点名的人还没开口,有人先抢答了。
肖裕举手:“她会唱死人。”
“哈哈哈!——”
经久不停的嘲笑声中,裴涪浅站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了那个后背上,脸都被丢尽了还在乎什么影响?!
尤其那人还特一脸无辜的转身看向她,不要脸的问:“我说错了吗?你可不是能把人唱死呀。”
“你滚。”她难得爆粗口,却没一点威慑力,反而让那人笑的更开心了。
“鄙视你这种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小人行为。”
他侧身靠在墙上身体微微向后仰,懒洋洋的开口道:“能给别人提供快乐说明你还不是个对社会一无所用的人,这是你的荣幸。”
“有本事你唱啊!光会撂嘴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当自己范冰冰啊。”
和他比嘴上功夫,她从来就不是对手。
裴涪浅不甘心的又骂了句:“小人得志。”
“切。”
“切什么切你,这辈子我再在你面前唱歌就跟你姓!”
他不屑冷哼:“谁稀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