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故意找话题:“你洗漱了吗?”
“当然。”说到这个,她有了新问题:“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家里要备那么多一次性牙刷?”
浴柜的抽屉里几乎满满的一次性牙刷,单身男性公寓,到底放这么多牙刷干吗?
肖裕尝试着咬了口三明治,没想到味道不赖,他来了兴致,三两口解决掉了一块。
嗯,至少比门诊楼对面那家永和大王强。
“还有吗?”他指着空碟子问。
裴涪浅点头:“你昨晚没吃饱?”
她记得他饭量并不很大,不管是从前上学时还是回来一起吃过的几次饭中,他胃口都不怎么好。
肖裕懒懒的点了下头,才不会夸赞是她的厨艺好。
怕他是真饿,她把自己那块先给了他,才又去厨房重新做了一份。等她再出来时,看到那第二块也差不多被吃完时,这才真的相信他是饿了。
食不言寝不语,肖裕是真的讲究。直到嚼完最后一口,才慢半拍的反应道:“你刚才说什么牙刷?”
裴涪浅很想给他个白眼,却还是老实回答:“就是卫生间抽屉里啊。”
“哦,医院过节发的福利。”
“......”
谁家医院过节发一次性牙刷啊,又不是motel。
“怎么还发这啊。”她实在是无语。
肖裕挑了下眉,想到什么突然来了精神:“不止这些,你今晚再拉开床头柜抽屉看看。”
“......”
她大概也许八成是猜到了。
肖裕乐了,站起身就往厨房走去:“我需要一杯咖啡celebrate,你要吗?”
庆祝个鬼啊….她头疼扶额:“不了,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不一会儿,一股浓浓的咖啡香飘向餐厅,裴涪浅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好像不应该把话说的太死?
还没吃完的三明治也没了味道,她果断放弃最后的尊严向厨房走去。
天哪,他也真是不嫌麻烦,居然还很有兴致的手磨咖啡豆。
她看一眼手表,怀疑:“来得及吗?快到点了。”
虽然他家离医院挺近,可早高峰的东单简直堵的不像话,尤其协和的停车场只能拐进校尉胡同从西门进,东门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昨天才能在东门顺利的堵到他的车。
肖裕不紊不乱的磨豆,压粉,打奶泡,偶尔回答她一两句。
“能跟上。”说完,他将自己满满的一杯心血递给对方去品尝:“来,尝一下。”
裴涪浅早就心痒难耐,接过手立刻就喝了一口,并毫不吝啬的称赞:“非常香!”
他低头,轻抬咖啡杯递到嘴边,低头,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那是自然。”
这样的早晨,从今以后,都是他的。
无比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估了自己,发现需要修改和调整的地方还是蛮多的,天哪。
☆、情人节
拉风的兰博基尼难得一路畅通到东单北大街,过了红绿灯就能瞧见门诊大楼,裴涪浅开口小心翼翼的问:“我需不需要避嫌?”
“避什么嫌?”他不明白:“你虽然长的是丑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看。”
“谁跟你说我的长相啊。”他是不是傻?
肖裕一脚油门过了十字路口,顺手打了方向盘拐进煤渣胡同,抽空偏头瞥了她一眼,疑惑:“不然你要避嫌干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终于意识到以你的自身条件确实高攀了我。”
他根本不给她纠结的机会,一路直行过路口,接着就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她只能咽下到嘴边的话。
只是偏偏有人还来劲儿了,肖裕停好车,伸手捏着她的脸蛋使劲蹂.躏,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说啊!”
“我都长大了,你能别老用上学时的招数欺负人吗?”
她都是个合格的外科主刀手了,他还揉她的脸像话么!
“哪儿大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向下移,越过那如平原般的起伏,瘪唇无比嫌弃。
她怎么从高中毕业后就没发育呢?
好可惜。
“你那是什么眼神?”
她气恼的瞪他,简直不要太嫌弃了!
他沉默着,怕说实话太打击她。
“肖裕!”
她懊恼的叫他大名。
“乖。”他淡淡勾唇,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就是同情下自己,没嘲笑你。”
摸头杀,一招制敌,屡试屡爽。
裴涪浅果然就没了脾气,伸手去解安全带,小声的嘀咕了句:“没个屁。”
肖裕只当没听见,下车牵住她的手往电梯间走,边交代:“我上午在老楼,你中午过来一起吃饭。”
裴涪浅不敢太明目张胆和他在单位拉扯,挣扎了下不管用只能放弃。
“今天要去老楼坐诊吗?”她问。
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大院,位于校尉胡同帅府一号的协和老楼,经过翻修和重建,依然保留着王朝的建筑特色。她记得十号楼就是心理医学科,十五号楼是睡眠呼吸中心,不知道他要去哪个?
他淡淡嗯了一声,按下电梯按钮,才又说了句:“你有事就过来找我。”
裴涪浅一听就乐了,她今天没有手术也不用坐诊,特得意的笑道:“今天换你来羡慕我!”
“出息。”说话间电梯到达二楼,他紧了紧她的手再松开,先一步迈出了电梯。
没有道别,以后都无需再道别。
电梯继续上升至八层,直达心外科病房。
失眠了一整夜的慕笑忱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早就到了诊室,不但替大老板擦干净了桌椅,甚至倒了杯温水端端的摆在桌上。想到昨天挨的那顿批,他忧伤的靠着墙面直叹气。
愁了一夜要不要发条短信解释,最后还是决定当面说会显得更有诚意。
正当他又死掉了无数个脑细胞时,办公室里出现了清脆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
肖裕一看见他就皱眉:“干什么呢。”
慕笑忱现在怕死了皱眉的boss,赶紧解释:“肖医生,我昨天真不是故意旷工的,而且我只是和裴医生说了一句话,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
“废话!”肖裕边往衣架前走,边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清白怎么着?”
慕笑忱惊恐的摇手否认。
肖裕懒得和他生气,挥一挥手说:“行了,干活去吧。”
就...就这样?
慕笑忱不敢相信,吃惊的问:“您真不生气了啊?”
“你再不走,我就生气了。”
话音落下,慕笑忱立马掉头就走,却在刚到门前又被叫住了。
“这是什么?”
两指夹起桌上的玫瑰花,肖裕黑着脸瞪向门边的人,他最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花呀。”慕笑忱诚恳回答,怕他不认识,又补充道:“玫瑰,红玫瑰。”
“我不瞎!”猛地一拍桌子,肖裕蹭的站起身两步走进对方,表情恨不得掐死对方,呵斥:“我是问你什么意思?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可能有时候连男人都控制不住,但是....”
话还没说完,慕笑忱已经听不下去了,不客气的打断他。
“i’m stright!Very stright!”
他是不是有病啊,一大清早的谁他妈会爱上他啊!
吼完,冲过去抢回了那一只破玫瑰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慕笑忱在心底狠毒的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买花了!
肖裕耸耸肩,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助理发火,哦,真是喜闻乐见。
他很愿意继续点火:“不然你送我玫瑰花干吗?”
“道歉!道歉您不懂吗?”慕笑忱差点被气死,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领导总有一天会英年早逝也说不定。
“我今天早上碰巧路过一个老大爷骑着自行车卖花,我看寒风凛冽的就想让他早点回家,于是就顺手五块钱买了一只,放在您办公桌上纯粹是为了昨天的事情道歉啊!哦对了,卖花的大爷还祝我今天七夕节日快乐!”
肖裕挑眉,表情怀疑:“祝你,七夕节日快乐?”
“没错!”
“如果我没记错,你有女朋友吗?”
“肖医生!”
肖裕不紧不慢的穿好白大褂向外走,路过对方身边时,竟奇迹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和安慰。
最后丢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去年我说的话起了作用。”
去年?
慕笑忱回忆着去年的七夕节。
貌似他提前一个月给女朋友订的花终于在七夕节这天送到了,可是却送错了地方,等他抱着一束花儿回办公室时,肖裕确实是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努力回忆着。
“Wish you next Valentine’s Day wangwangwang.”
(祝你下一个情人节变成单身狗)
Oh shit!
**
到底是情人节,这一天的住院大楼不同往日的沉重,不时有人来送花,也有送礼物,甚至还有求婚的。
裴涪浅也是听到护士们讨论的声音,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七夕节。
她一个人在国外久了,对情人节已经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过去好多年都不记得西方情人节是在哪一天,更别说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了。
因为顾忌有些病人的房间并不适合出现花粉,甚至闻了花香可能会对呼吸道造成影响,从而影响心脏的供养能力,她赶紧离开办公室前去挨个查房。
就在要走到八楼最后一间病房时,突然听到一阵激动的尖叫声和鼓掌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她走进去一瞧,竟满病房的人。
下意识的皱眉,小婉前不久刚做完室间隔缺损修补术,目前还在恢复期,房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空气对流,她走上前去想疏散这些多余的闲杂人等。
都说协和的病房是五星级招待所,其他医院都用蓝色床单,只有协和另类的使用了粉色,从视觉上先给人了一种温暖和柔和。
走的更近了一些,这才看到满地的红色玫瑰,配着病房里浅粉色的装饰,尽管地点有些突兀,可依然会让人觉得浪漫和感动。
在那粉色床单罩着的病床旁,有一个男人正手捏红色丝绒方盒,微笑着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儿。
原来是求婚。
裴涪浅心底有些动容,不知是自己老了还是早就过了追求浪漫的年纪,现在的她尤其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微微转过身去,不动声色的擦去眼眶的泪水。
病房里的亲朋好友们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边鼓掌齐声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而小婉颤抖着肩膀低头埋在了双膝之间,她不能答应却又万分心疼。
室间隔缺损,是临床上最常见的先天性心内畸形,较小的缺损不会引起明显的临床症状,可是小婉的缺损较大,导致了肺部血压过高,严重损害到了肺动脉,形成了肺动脉高压,甚至出现了发绀,只能通过手术来进行。
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可困难的是这样的心脏病患者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区别,但在生活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依然很多很多,包括作为他们的家属都要有心理准备。
病情不可怕,重要的是难过心理这一关。
在美国,裴涪浅见的多了因为心脏病就抛妻弃子或者离婚分手的,甚至对于被抛弃都麻木了。可是她始终愿意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裴医生。”
小姑娘发现了门边的她,叫了她一声。
裴涪浅望去,她看的到小婉眼里的不确定和犹豫,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平底单鞋沉重的踩在地砖上向前走去。
从口袋掏出湿纸巾,因为有人有洁癖,她后来也习惯在口袋里放着湿巾。
轻轻擦掉对方脸上的泪水,她开口安慰,语气轻柔又动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作为你的主刀医生,我只希望你现在不要有太剧烈的情绪起伏。乖,别哭了。”
她的语气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小婉真的在她的抚慰下平复了情绪,也不再哭泣。
她低头看向依然弯膝跪在床边等待自己回复的男人,嘴角动了动,只说道:“亦尘,你先起来好吗?”
那个男孩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涪浅,然后点头,缓慢的站了起身。可能蹲的时间有些久,他轻微的趔趄了下,只是很轻轻的晃了一下,小婉的手却已经伸了出去。
“小心一点。”她小声叮嘱。
裴涪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情侣之间,不管嘴上说的再绝情,可爱意从不会在一个小动作中消失。
就像以前过马路时,那个人都会牵着她的手安全的带她过红绿灯。
应该是高三二模之后的那一天,那时候她还和肖瑾在一起玩。
肖裕和隋海岩他们走在前面,她和肖瑾跟在后面讨论着物理的一道题,说到重点,她还低头从书包里去笔记本。过马路的时候,她一抬头,恰好看到肖裕回头然后扔下隋海岩他们,转身向自己走来。
他伸手牵住自己过马路,边教训她走路低头的坏毛病,连带着训斥了肖瑾。等过了马路走到人行道上,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快走了几步追上隋海岩。
肖瑾反应过来直气的跺脚,一路都在念叨肖裕有了女朋友就不管妹妹了,甚至连隋海岩他们哥几个都嘲笑了他好久。
当时的一个小举动,哪怕是十年后再回忆,依然能温暖她冰冷的心。
她微笑着,因为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表情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说道:“在我看来,身体的缺陷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你也和同龄的女孩儿一样,甚至比她们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