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陆朝宗是在告诉自己,即便红颜白发, 两人中间隔着花甲岁月,只要他想要,就一定得要。
窗外的雨下不停, 顺着茅草屋檐滴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泥水浆滩,排进树林子里。
苏阮坐在里面搓了搓手,看到陆朝宗从一旁的木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烧水用的铫子。
铫子上刻着花鸟纹, 壶高肚大,口圆有盖,被陆朝宗拎着去了外室。
把那铫子吊在升起的炉子上,陆朝宗往里面加了一些茶叶。
热茶翻滚,茶香四溢,苏阮抿了抿唇,有些口渴。
偷摸摸的朝着陆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苏阮垂眸看了一眼睡得打起了小鼾的小皇帝。
动了动脚,苏阮有些踌躇。
茅草屋外的天色已然昏暗下来,一开始就挂在侧室里面的琉璃灯在此时光晕尽显。
苏阮走到那琉璃灯旁边看了看灯油,很足,怕是可以烧个一两天不停的。
茅草屋里很静,只余下小皇帝打鼾的小声音和外室里茶水被烧的翻滚的咕噜声。
“唔……吧唧……”小皇帝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苏阮只是去看了一眼那琉璃灯,转身就瞧见她把身上的小棉被给踢掉了。
上手把小棉被重新盖在小皇帝的身上,苏阮弯腰,吃力的抱着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往里面罗汉床里面挪了挪。
但苏阮刚刚把人挪进去,小皇帝一脚踢开小棉被,又咕噜噜的滚了出来,一只白胖的小脚搭在罗汉床边上,半个身子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苏阮操心的给她搬了张靠背椅过来挡住罗汉床,然后又把小皇帝推了回去。
“如此麻烦作甚?”提着铫子进来的陆朝宗把烧好的茶水放到圆桌上,然后用小棉被把小皇帝的手脚都给裹在了里面,再把棉被边角压在罗汉床与墙壁的夹角缝隙里压实。
被束缚在小棉被里面的小皇帝腿踢不动,身子滚不动,闭着眼睛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放弃挣扎,安安心心的打起了小呼噜。
苏阮坐在一旁,看完陆朝宗的一系列熟练动作,突然发现,这人兴许还是个面硬心软的人。
“啧,真丑。”看着小皇帝挤在棉被里的那张红彤彤的小胖脸,陆朝宗摇头,“阿阮,日后咱们生的娃儿若是这般丑,那就埋了吧。”
“……臣女觉得,凭借王爷您的权势地位,这比臣女好的人,千千万。”
这人果然还是面硬心硬的。
“阿阮可是在生本王的气?”陆朝宗撩起宽袍后裾坐到罗汉床上,细长眼尾轻挑,犹如凤翼凰翅,气势迫人。
“臣女不敢。”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在对上他那双眼时,赶紧垂下了脑袋,“臣女哪里敢生王爷的气。”
“如此说话,那确就是在生本王的气了?”
陆朝宗的嘴角擒着一抹笑,挺拔的身子后仰,直接就靠在了身后的小皇帝身上。
看着那将小皇帝当做靠垫的陆朝宗,苏阮略思片刻,决定好好的与这厮讲清楚,这般胡搅蛮缠的,让她连眯个眼都不觉得安心。
本来她只想好好的保个命,谁曾想这厮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明明先前还一副万分嫌弃自个儿的模样,吓得苏阮日日战战兢兢的,唯恐一觉醒过来自个儿的脑袋没了。
但现在她不仅要怕自个儿的脑袋没了,还要怕自个儿的衣裳没了。
抱紧自己身上的裙衫,苏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王爷,臣女觉得,您对臣女似乎是有所误解,臣女并未想要勾引您,也并未对您有所企图。”
苏阮觉得,自个儿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但是她低估了这厮不要脸的程度。
“阿阮脸皮子薄,此等事,自然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说。”陆朝宗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对花中花放在掌心轻盘,就是不接苏阮的话。
苏阮微急,额角有些冒汗。
“臣女真是对王爷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苍天在上,臣女可以摸着自个儿的良心向天发誓。”
“哦。”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然后突然起身,一手搭上苏阮的良心道:“发誓吧,本王听着呢。”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陆朝宗的手,白腻小脸瞬时涨红,身子猛地往后一仰,直接就一屁股跌在了铺着地毯的泥地上。
“唔……”撑着自己的腰躺在地上轻哼一声,苏阮磨磨蹭蹭的拢了拢散开的裙裾,遮挡住露出的一双白藕小腿。
陆朝宗坐在罗汉床上,朝着苏阮伸手。
苏阮垂着小脑袋当没瞧见,只撑着身边的圆凳站起了身。
摔得有些懵,苏阮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裙衫,眼角微红。
陆朝宗收紧自己的手,只觉掌心内软玉温香,漾着一股子的女儿香气。
拢着宽袖走到苏阮面前,陆朝宗抬手帮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然后顺势抚上她发红的眼角。
“阿阮这般模样,真是好看的紧。”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下意识抬眸,纤长睫毛轻颤,细细密密的扫过陆朝宗的指尖,一瞥眼,一摆腰,浑身上下,皆带着媚意。
“你瞧,它在勾引本王。”顺着苏阮的眼角轻滑,陆朝宗看着那渐晕开的绯红眼晕,嘴角擒笑,声音暗沉的几乎听不真切,但却依旧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苏阮耳中。
“它在与本王说,想让本王再亲近一些。”
苏阮屏气凝神,盯着面前陆朝宗那张愈发凑近自己的脸,只觉呼吸不畅,脑仁涨疼。
这人不会是吃错魂药,失了神志了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现在的苏阮宁可这厮面无表情的怒斥自己一声俗物,也不愿他这样瘆人的盯着自个儿瞧。
但其实,除了大姐苏惠苒,再无人会当着苏阮的面说她好看,因为世人皆高风亮节,不屑与自己这般的狐媚物为伍。
陆朝宗单手箍住苏阮的腰肢,一抬手就把人给抬上了罗汉床。
“王,王爷……”苏阮蹬着腿,就像是只要被强行剥皮褪骨的软兔子。
“嘘,会吵醒小胖子的。”
陆朝宗俯身,挺拔的身子侧躺在苏阮身旁,将她压在小皇帝和自己之间。
苏阮僵直直的躺着,微一侧头,便能碰到自己身旁的陆朝宗。
罗汉床虽大,但挤了三个人却还是有些显小,特别是陆朝宗长腿一架,大刺刺的就占了一大半。
修长手掌搭在苏阮的脖颈处,压住她的侧面颊,那里滑腻腻的贴着脸骨,一鼓一瘪的,都能感觉到苏阮紧张时吞咽口水的动作。
苏阮被迫侧头,跟陆朝宗面对面的盯在一处。
小皇帝的呼噜打的此起彼伏,小嘴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陆朝宗舔唇,细薄唇瓣轻略过苏阮的唇角,一点一点的含住。
苏阮的双眸缓慢撑大,里头清晰的印出陆朝宗那双带着笑意的眼。
“唔……”苏阮猛地一动,被陆朝宗翻身压下身下,罗汉床晃晃悠悠的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苏阮急促喘着气,双手紧拽住面前陆朝宗身上的腰带,小皇帝身上的棉被松了,她一脚将其踹开,咕噜噜的就滚到了陆朝宗的胳膊旁边。
三个人挤挤挨挨的团在一处,苏阮缓慢松开自己拽着陆朝宗的手,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就像是那被浸了水的浆糊泥似得。
刚才这人,亲了自己?
苏阮想完,还没反应过来,突觉唇上一软,陆朝宗一手压着小皇帝胡乱想往自己怀里钻的小脑袋,一手掐住了苏阮的面颊。
粉嫩唇瓣被迫噘起,苏阮现在的模样活像只瞪着大眼睛的青蛙。
陆朝宗俯身,声音低哑,几乎被屋外的雨水掩盖。
“本王觉得,本王有些醉茶。”
所以这就是这个混蛋突然耍流氓的原因?
“呜呜……”突然,抱着陆朝宗胳膊的小皇帝一扭一扭的开始不安分起来,陆朝宗面色一变,猛地一下把小皇帝从罗汉床上拎起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吃了大半个西瓜的小皇帝又遗溺了。
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眸,小皇帝看了一眼自己悬在半空之中的胖墩身子,瘪嘴朝着苏阮伸手,“奶娘,抱……”
苏阮的面颊上还带着两抹清晰的红指印子,她低头看了一眼罗汉床上显出的大滩水渍,又看了一眼小皇帝渐变暗色的小裙裾,有些为难。
小皇帝搭拢着一张小胖脸,眼泪水渍的转头看向陆朝宗,“皇叔,抱。”
“自己收拾干净去。”陆朝宗把小皇帝扔到地上,然后黑着一张脸把罗汉床上的被褥一道卷起来从窗户口扔了出去。
陆朝宗的宽袖已然被沾湿,苏阮能清晰的瞧见上头的深印子。
“那个,那个童子尿是,是养生的。”看到陆朝宗那张犹如黑云压顶的恐怖面容,苏阮结结巴巴的开口,差点咬到舌头。
不对不对,小皇帝是女娃娃,没有童子尿。
小皇帝捂着小屁股从地上起身,可怜兮兮的抹了抹小脸。
苏阮不忍,赶紧趁机下地帮她擦了擦小手,然后半抱半拖的将人弄到了外室。
陆朝宗铁青着一张脸,使劲的扯下身上的宽袍,重新换过一件。
苏阮抱着小皇帝站在外室,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那侧室里头还有没有小皇帝的裙衫可以换了。
侧室里,换好了衣物的陆朝宗拎着一件衣裙出来扔给小皇帝,眸色暗沉,“只剩下这么一件,再弄脏就给本王光着腚住到兔子窝里头去。”
“不要,不要兔子窝。”小皇帝使劲摆手,小脸皱巴巴的挤成一团,“大兔子要吃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嗯(⊙o⊙)…朕,朕有点醉奶
开始放飞自我的小宗宗:阿阮,日后咱们生的娃儿若是这般丑,那就埋了吧
苏二二:呵,要脸?
苏二二:啊!被强吻了!o(╥﹏╥)o
处心积虑的小宗宗:啊,真开心(*^▽^*)
☆、82晋江文学城独发
对于陆朝宗, 小皇帝是怕的,所以在换好了裙衫之后, 小皇帝就变成了苏阮的小尾巴, 苏阮走到哪,小皇帝跟到哪, 陆朝宗坐在实木圆凳上, 面色越来越黑。
“奶娘,皇叔不开心。”蹲在苏阮身边, 小皇帝轻扯了扯苏阮的宽袖,奶声奶气的小声道:“我们去哄哄皇叔好不好?”
苏阮正在用手里粘着湿水的绣帕擦拭绣鞋上的污泥, 听到小皇帝的话后, 神色一顿, 面色瞬时燥红。
哄那厮?还不如给她根绳子她好上吊去呢。
苏阮只一想到刚才那陆朝宗做的事,就感觉浑身不对劲,恨不得把自己扔到雨林子里头涮涮干净。
抿了抿唇, 苏阮用宽袖擦嘴,但总是感觉嘴边上不干净, 湿润润的像沾着什么东西似的。
“奶娘,你是不是偷食了什么好吃的,怕皇叔发现?”
看到苏阮不停擦嘴的动作, 小皇帝神秘兮兮的凑过小脑袋,“朕每次都藏在被褥里,你也藏在被褥里,这样皇叔就不会发现了。”
“没有偷食。”苏阮尴尬的赶紧放下手, 白腻面颊上一片燥红。
“奶娘,你是不是怕皇叔掀你被褥?”小皇帝大人模样般的拍了拍苏阮的手背,眨着一双黑乌乌的眼珠子道:“皇叔怕老鼠的,朕说朕的床上有老鼠,皇叔就不会来掀朕的被褥了。”
掀被褥?
苏阮微睁了睁一双眼,眸色轻动。
如果真到那时候,就怕不是掀被褥那么简单了
自今日那陆朝宗没皮没脸的强亲了她以后,苏阮便深觉,不管这陆朝宗是真的对她有意思想娶她也好,还是假的对她有意思只是想戏弄她,她一定要离得这厮远远的。
不然若是她丢了身子,这厮又不要她了,她上哪说理去?
在苏阮心中,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与陆朝宗搭上关系,先前她厚着脸皮拼了命的想要讨好他,也只是想要保命,哪里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没想到,她没非分之想,这厮却对她有了非分之想,还过分的紧。
擦拭干净了自己脚上的绣鞋,苏阮偷摸摸的往侧室里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正靠在窗口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一双漆黑暗眸定定的盯在自己身上,也不知瞧了多久。
苏阮眸色一窒,干净扭过了脑袋,使劲的擦手。
那人发现了自己在偷看他?
“奶娘,朕觉得有些饿。”小皇帝晚膳用的是那个大西瓜,如了几趟厕小肚子里头就空了。
“那……”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抬眸看了木桌。
木桌上的饭食都冷了,皇帝还小,吃了怕伤胃。
“奶娘,刚才朕在外头瞧见拐枣了。”
“拐枣?那个是什么东西?是枣子吗?”苏阮奇怪道。
“不是枣子,是金钩梨。”小皇帝奶声奶气的说完,就悄悄的拉住苏阮的手道:“奶娘和朕一起去,摘了哄皇叔。”
“皇上不是说,是自个儿的肚子饿了吗?”顺着小皇帝的动作起身,苏阮抬眸看了一眼屋外昏暗的天色,“如果不饿的话,咱们明日再去好不好?”
虽然茅草屋的外头挂着一盏油灯,雨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但毕竟是在山上,天黑路滑的,要是出个什么好歹,可让苏阮如何交代。
“没事的奶娘,拐枣就在那处。”小皇帝伸出小胖手指了指茅草屋门口的一颗歪脖子树,然后领着苏阮往外去。
苏阮的绣鞋刚刚擦干净,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湿泥走了几步,看着小皇帝轻车熟路的用小胖手折了三根枝桠。
伸手接过小皇帝手里的枝桠,苏阮奇怪的上下看了看,“这是吃上头的小黑果子吗?看着有些小。”
可不是嘛,那小黑果子虽多,但小小一颗,还没苏阮的指甲大,这吃起来还不费了大力。
“奶娘真笨,不是吃黑果子,是吃这个果柄。”说完,小皇帝笨手笨脚的用宽袖把那果柄擦拭干净,然后掰下一段就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