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个屁,爹都不认识了。还有脸嗷呜!”
阿泰狰狞地骂着,对妻子唤道,“锦娘,给它浇点灵泉。”
锦娘一僵。她还没进过那个空间呢。碰都没想去碰。
灵泉什么的,自然也没尝试过。
熊大的模样似也等不及了,她干脆甩出花丝从空中汲取灵气。
先救命再说,也顾不上冷了。
“呼呼,嗷嗷。”熊大哀声叫唤着,似在倾诉着什么。
“师父,它怎么了?”
阿泰阴沉着脸,“这蠢货被人附身了。”
熊大无辜地望向锦娘,琥珀色的眼里湿漉漉的。
似乎在表示:你听见了吧,我是被坏人附身了。
阿泰把这只五大三粗的熊横放到檐下,走到妻子身边为她取暖。
强大的暖流从锦娘的脊柱上淌了过去。
“附身?”锦娘面色苍白地问,“会是上头那一位吗?”
附身是他的能力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熊大那种冰冷的视线,跟她上回感受到的如出一辙。冷得像锥子,似要刺进她的肌肤里。
秦漠面色也很凝重。
阿泰抵在妻子背上的手做了一个很小的安抚动作。“对方不是小角色。仅凭魂体操控老熊,战力已是了得。若是真身上阵,或许能跟老子一战……”
锦娘瞥他一眼。咋这么狂呢!
阿泰未注意到她的眼神,若有所思道,“奇就奇在,那家伙居然……也能控制温度。嗯……”
“跟师父一样?”
“嗯……”
三人交换眼神,困惑地沉默了一会。
“师父,眼下该怎么办?”
阿泰回过神,“附身这种邪技,可用咒印破之。老子得把那帮儿郎们唤来,先戳个印子。不然以后老搞窝里反可不行。”
他恶狠狠瞪了熊大一眼,“都像这东西,可有老子受的!”
熊大:“呼呼……”
“呼个屁。再呼呼,老子把你这颗大脑袋呼下来。”
他恶声训斥完,走到满地狼藉的院中,向着山林长啸了三声。
渐渐恢复元气的熊大亢奋地坐起来,“呼呼”不止,如泼妇一般拍打地面,张着嘴直发狠。
好像在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了。”
锦娘抽抽嘴角,停止了灵气的浇灌。
不一会儿,“儿郎”们全都冲出了林子。
轰隆隆响声大作,扬起千堆雪——比上回来的数量还多。
猩猩、灰狼,黑熊,云豹,山猫,狐狸,老虎……居然还有林雕!
足足四五十只,挤满了整个院子。宛如要开森林大会。各自发出不同的叫声。
眼睛如孩子似的,瞅着它们的龙头老大。
锦娘瞧得眼皮直抽筋。
想到丈夫过去就是与这帮家伙厮混,心头泛起说不清楚的滋味。好像既凄凉,又可笑,还有一种动人的童话色彩。
阿泰冷漠地瞥着这帮儿郎。似也觉得这一幕荒唐又幻灭,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神态。
他充满嘲讽地说:“这帮蠢货就只会装乖,一个个像孙子似的,每月就搞几只山鸡孝敬爷爷。有时想一想养这些玩意儿干啥,干脆都宰了下锅得了!”
那些猛兽似通人性,全都不敢出声了。各个敛气屏息,学起了乖宝宝。一只狼居然咧开嘴,露出了哈士奇一般的诡异笑容。
锦娘瞧得忍俊不禁,向老大进谏道:“算啦。孝敬得也不少了。大伙捕个猎不容易。自己可能都饿着肚子呢。”
众兽一致望着她。
丈夫傲慢瞥她一眼,“女人不要多嘴。”
他阅兵似的巡视两步。觉得当着徒弟和爱妻,也没法训话太多。便一声不吭走到下面,给每只脑门子上利索打了个咒印,摁图钉似的。
完事了,拍拍巴掌道,“行了,都滚吧。谁要是再让人附了,老子直接宰掉下锅。”
众兽愣了一瞬,连忙呼啦啦散去。
满院泞泥中,留下五花八门的爪印。各种奇特的臭味比雾霾还顽固地袅绕着,久久无法散去。
秦漠这才回神,唏嘘笑道,“天下无奇不有啊!无奇不有。”
*
熊大被附身的事,让锦娘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影。
阿泰去洗澡时,她跟进去,检查他的伤口。
身上有不少爪印。
但是,都没有破皮——他的身体确实强悍得没边儿了。
“有哪儿痛不?不要紧吧?”
“无妨。”丈夫坐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心不在焉地撩着水清理自己。
锦娘拿起毛巾帮他洗,轻声嘀咕道,“真可怕……我看你打架,全身都在发抖。”
“没出息。他就算附在天兵身上,也干不过老子。”
“你谦虚点吧。这么狂倒叫我担心。”
丈夫的威风受到质疑,不满道:“今儿要不是顾及老熊,解决那混蛋还不是三两招的事儿?你不信老子?”
“信。”
“那就好了嘛……”过了会儿,他困惑地歪起嘴巴,“有件事儿老子倒一时没想明白。”
“啥?”
“……以那家伙的实力能在瞬间取你性命,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也不是容易让人得手的呀!”
“就你这样的…… 还不比捉只兔子简单?有花丝也没用,他能控温,直接给你来个极限速冻,你就完蛋了。”
锦娘顿住了手。倒也是!这么一想,突然后怕极了。
“那他为何不下手呢?”
丈夫沉吟了一会,“想来想去,可能有两个原因。”
“什么?”
“第一,我斗胆猜想,上头的空间是个荒原。贫瘠到了极点。他要生存下来,就必须派人大量掠夺灵气。所以,你被称作敌人也不算为过。”
“但是,现在他下来了。”
“没错。他下来了。”丈夫面容严峻地说,“这盘棋就被他下活了。咱这世界虽比不得灵玉的空间,但是灵气也不缺乏。那么,他的生存问题就解决了。他可以把你放一放,照着称霸世界的方向去努力了。”
“啊…… ”
妻子就此思索着。
“如此一来,老子倒好像更值得忌惮了。所以他附身在熊大身上,先来试水老子的能力,打得过最好,打不过逃了也不亏啥。”
他稍顿一会,又推翻了自己的理论,“但是,这也说不通。就算你的威胁不重要了,将你挟制住的话岂不是等于捏住了老子的命门?”
“其实,我觉得他当时就是想出手的。”
丈夫摇摇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战斗你也瞧见了。他若想出手,你根本逃无可逃。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根本没想动你。他甚至装模作样带了几只野兔子来瞧你呢……假如老子没出现的话……”
“我觉得你的说法不对。”锦娘嘟了嘟嘴,“难不成那样的坏人还有不打女人的气节吗?”
“也可能是第二种原因啊……”丈夫戏谑地瞧向她。
“啥?”
他挑起一侧的眉毛,“那个混账觊觎你的美色。想铲除掉老子,把你占为己有。”
“……你别瞎说。开这种玩笑你不嫌寒碜呐!”
锦娘有点生气。
阿泰连忙捏捏妻子的脸,表示歉意。
心里却说,“老子可不是在开玩笑……”
锦娘哼了一声。歪头回忆了一会,不太确定地说,“其实,如果非要辨出熊大当时的情感……我觉得只有……用‘恨’才能形容。冰冷刺骨的恨。”
丈夫闻言,缓缓皱紧了眉。
哇,这件事似乎有点复杂嘛。
就连他这种聪明的脑袋也想不透了。
他收拾起乱糟糟的思绪,叹口气说:“喂,你这家伙怎么还没进空间瞧瞧?”
“啊,我……忘了。”
丈夫瞥着她,“这种天下少有的新鲜事儿也会忘……我说,你不会是害怕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悲剧的啊~
第57章 姻缘
锦娘微微一震, 几乎不敢直视丈夫的眼睛。
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如此敏锐,能一眼看穿别人心底最纤细的情绪?
她沉默着。
握在手里的毛巾滴着水,一下一下落在浴池里。
“是有何不妥吗, 锦娘?”阿泰低柔地问。
她的长睫如蝉羽般颤动着,“我……”
“不要怕。凡事你都可对我说。”
时间如细沙般静静流逝。
锦娘避着他的目光,犹豫道,“哥,这朵花里有意识……似与我有渊源。”
“哦?”丈夫凝视着她。
“它就像一个……黑匣子,里面关着一些记忆……”她试图保持平静,喉头却涌起了痉挛的感觉。
“它想侵蚀你?”
“不……”她吞咽了一下, 缓缓浸湿了毛巾, 在他身上擦洗着。“它应该就是我的一部分,我觉得。”
“那记忆里有什么?”丈夫冷静而不失温柔地问。
锦娘摇摇头, 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栗, “它就像一个深渊, 我只窥其一面,就不敢再……”
“你确定这个意识是你的一部分记忆?”
“嗯……”
就像确定自己是锦娘一样。
“啊……”
丈夫明白了似的, 点头道, “那就暂时别去沟通它。等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再作计较。”
他站起身, 跨出浴池。拿起一旁的大布巾擦拭身体。心中思考着这件事。
锦娘仍跪坐在浴池旁, 凝望着他威猛的背影。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样?”她忽然说。
丈夫顿住动作。半晌,微微偏过头,“比如呢?”
“比如……”她的声音被吞没了一般, 良久才说,“……我不知。我只是突然这么一问……”
阿泰缓缓恢复擦拭的动作。过了一会,将布巾丢进篮子里。转身走过来,缓缓把她抱起来。
他吊人胃口似的,瞧了她一会。用认真的语气说,“你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会很生气。但是……只要你亲吻我,只要一个吻就够了,我的锦娘,哪怕我的愤怒已凝结成了铁锥,只要一个吻,我的心就会软化……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肯回头,我就原谅你。我向你保证。”
锦娘含泪笑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娇柔地说,“……我现在先赶紧亲你一百下。”
阿泰微笑,“亲吧。老子数着。少一下唯你是问。”
……
窗外的柏枝上,栖息着一只乌鸦。小小的眼睛仿佛黑夜染成一般深凝幽暗,静静注视着窗户缝里那对亲密啄吻的夫妻。
白皑皑的世界,一片粉妆玉砌。
这怪鸟就像白纸上的墨迹一样醒目,然而,却无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
早饭后,锦娘拿着火钳,在前院的泥泞里捡拾未被踩烂的蔬菜,不舍得就那样糟蹋了。
阿泰和秦漠修篱笆。
三人各司其职——就和寻常农家人一样,默默地劳作着。
然后,四奶奶大驾光临了。
她坐在一块类似雪橇的木板上,弄了两只老山羊在前面拉她。身穿蓑笠,满载着诗情画意而来。
锦娘一看见,不禁笑弯了腰,忙不迭下去接人。
到了坡下,才忽然想起早上的教训。连忙先对老人打量一二,确定她和往常一样——满脸和蔼又猥琐的笑,才放心迎上去。
阿泰扭头向下面瞧着。
“好几天没见啦。”锦娘绽开甜美的笑容。
虽说与村上人决裂了,四奶奶却是不在其中的。这点毫无疑问。
“给你送点菜来。我老婆子吃不完。”
老人从雪橇上搬下两个筐子,里头装满了青菜、黄芽菜。
“怎么这么多呀?”锦娘吃惊道。
四奶奶冲坡上的阿泰瞟一眼,见不得人似的捣鬼说,“这筐黄芽菜是兰芳给你赔礼的。里头还有五斤猪肉、五斤面……”
“啊!那我……不要。”锦娘使劲儿摇头。
“要吧,要吧。”四奶奶拍她的手,“……她人不坏,就是炮仗脾气。火一烧起来,就像疯狗子到处咬人。哪个劝也不听的。事后一想才晓得自己错了。她没脸来,好说歹说,托我当一回和事佬。”
锦娘咬着嘴唇……
当时不觉委屈,这会儿倒有点想哭了。
“没必要赔礼。大冬天的,谁家吃的都紧张。”她赌气地冷着脸说。
“嗨,你要是不拿,她这个年都过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