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纯皱眉道:“小叔信了这位铜先生?”
“金先生是真神算,这是小叔和爷爷亲自验证过的。他试过铜先生,觉得和金先生算卦的架势如出一辙,比那假货强多了,所以才信了。可是我们今天去那假货那一问,才发现,金先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那招摇撞骗、不成器的假货。”
“那费扬虽说是收了娘的钱,算出的那卦,可是他的确没算错,我一直没有儿子,程氏也的确早死。”外书房中,卫金和对卫金奇道,“我想着,这费扬也许是有点真本领的,就是比不上他师父。所以见着这个铜先生,我也是急了昏了,竟就信了。”
“承认自己傻,被人骗,就这么难吗?”卫金奇幸灾乐祸道,“你也有栽坑里的时候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卫金和摊手道,“现在想想,铜先生算卦的本事是假,但忽悠人的本事挺高明的。我想,赵一如在嫁给我前后,还和某人有联系,这个孩子,真的很可能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卫金奇好奇道,“竟能在你眼皮子底下给你戴绿帽子,这对奸夫□□够能耐啊!”
“你说,那个卫赵,是赵一如亲生的吗?”卫金和忍不住问道。
卫金奇的脸色无比精彩,他吭哧吭哧道:“你,你觉得那孩子,是卫赵的?”
“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太像母子。”卫金和沉着脸道。
“怪不得你非要把他们接过来分开盯着。”卫金奇道,觉得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卫金和瞥了他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哥怎么这么多年还这样,他说什么就信什么,明明知道他嘴里没几句真话。
赵一如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卫赵的。真母子假母子他还瞧不出来吗?他又不是没见过程氏是怎么看卫程的,亲娘的眼神能作假吗?
☆、第七世
“爹爹!”
卫金和方走进春荣院,就见卫程一派欢喜地迎过来,作天真无邪状。
“不是来找你的。”卫金和不客气道。
卫程当做没听到,眨着眼道:“家里又多了个哥哥,我和谢姐姐该怎么叫呀?”
卫赵不算卫家的男丁,只是为了方便监督,卫家才又出了笔钱,让他随着卫家另外三位少爷一起读书。虽然都在一个学堂里,但不同班,卫赵的同窗都是些开蒙不久的,年纪有大有小,大龄的那些基本都已经过了读书的黄金期。
卫家的意思,是模糊卫赵在家里的定位,只叫他赵少爷,当个远方旁支对待。因为赵一如跟着老太太住,所以卫赵连娘都不能随意见了,除非卫金和愿意带他进二门来。
“叫什么叫,跟你俩有啥关系!”卫金和没好气道。
“爹,你咋啦?”卫程敏锐地发现了卫金和对赵氏母子态度的转变,好奇道,“不是你说要我和他们和平相处、两不过问的吗?”
卫金和本不欲和她多说,但想到女儿最近突然激增的智商,还是绝对听听她的意见,说不准能瞎猫碰到只死耗子呢。
他领着女儿往旁边走了走,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道:“我怀疑自己被算计了。”
“她本来就是在算计你啊,不然她一个死了三个丈夫的女人,还怎么再嫁啊?”卫程直白道。
卫金和翻了个白眼,道:“我怀疑她背后有人,在针对卫家。”
卫程敏锐道:“你什么时候对卫家这么有归属感了?哦,你是觉得有人要算计卫家,结果不开眼地找你开刀,好像你好欺负似的,你在气这个,是不是?”
卫金和咬牙道:“我是你爹!你说话注意点!”
他到底是不好跟女儿说什么爬墙不爬墙的话,咽了一半抱怨在肚子里。
卫程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事,赵一如生了儿子、死了第四任丈夫没几天就莫名失踪了,卫赵先报了官,因为幼弟生病无钱医治,才不得已找上卫家。
“他们母子俩的关系怎么样?”
“相依如命,就和你我一样。”卫金和道,这也是他被赵一如打动的地方,生了同病相怜之感。
如果把自己与卫金和代入到卫赵和赵一如之间……
卫程思考着,赵一如的失踪看起来并不是母子俩故意做的局,卫赵是真的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不然他不会在明知卫家认下男婴的几率非常渺茫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上门找骂。
卫金和的死,会与赵一如的失踪有关吗?事关父亲的生死,卫程不能不重视,她必须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之前赵氏那三段婚姻,之间都间隔了多久?都是她主动吗?”
卫金和愣了下,见女儿认真的神情,虽然有些尴尬,还是回答了:“除了第三段,其他都是守完孝就嫁人了。第三段是一个木匠,是赵一如倒贴钱嫁的,那时赵一如因为前两段婚姻赞了不少私房,被些青皮盯上了。卫赵还小,赵一如急着找个人撑门面。那木匠死后,到嫁给我,中间隔了三年多吧。”
三年前,卫赵满十五岁,个头也蹭蹭地长,赵一如就是不嫁人,守着儿子过,也不怕人欺负了。那她是为什么又要嫁卫金和呢?缺钱了?指望卫金和给卫赵寻个好媳妇?
至于卫金和避而不谈的前两段婚姻,卫程曾偷听过几个婆子的闲言碎语,知道赵一如命颇坎坷,因为家里遇到变故,被卖给一个过路的戏班班主,几经转手后,带着儿子嫁了一个老富商。老富商没几年就死了,他没有儿子,所以认了卫赵做儿子。
可是赵一如和卫赵到底没守住这份家业,很快就被老富商族里的人赶出去了。一年后赵一如再嫁成功,这一次依然是个老富商,赵一如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提前存下了不少钱,给第二任丈夫守完孝后,招了个上门女婿撑门户。
“她为什么要嫁你?她图什么呢?”卫程自言自语般道。
而且,赵一如经历四任婚姻,除了年轻时未婚生的那个儿子外,就只和第四任丈夫卫金和有了孩子。前两个富商可以说是年纪太大了,那么那个木匠呢?赵一如纯粹就是把他当门面摆设,所以不屑给他生孩子?
那她又为什么愿意给卫金和生孩子了呢?因为卫金和就是冲着这个孩子,才肯娶她?总不会是因为真爱吧!卫程满脸黑线地想着。
“对了,爹。”见卫金和要走,卫程忙叫住了他,“刚才,赵氏和婶子打了个照面,两人表情都怪怪的。”
卫金和好笑道:“不怪就怪了,嫂子那么守规矩的人,肯定看不上她。”
“那赵氏为什么表情还怪怪的呢?说句不客气的,她见过太多那什么她的人了,会把婶子的那什么放在心上吗?”卫程皱眉道,“而且,婶子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惊讶。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看赵氏不像个,额,狐狸精或者尖酸刻薄的长相才吃惊,但是我越想越觉得不像。”
卫金和心里一突,他神色凝重地转过头,看着卫程道:“你婶子嫁人前,有过一个早夭的未婚夫,就姓赵。”
卫程吃惊道:“你是说,此赵就是彼赵?”
“这也太巧了。”卫金和有些不敢置信道。
可是,按卫金奇的话说,谢氏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接济赵家,她会不知道赵家的女儿成了黑寡妇,嫁了她的小叔?
卫金和立刻吩咐女儿道:“去你婶子那旁敲侧击下,她现在正心神不宁,说不定会让你套出什么话来。赵氏那你就别去了,她已经习惯把秘密都埋心里了,我让纯哥他们从她儿子那边找缺口。”
卫程忙应了,心想这个时候大太太该是在卫谢那看她的女工功课,回屋揣了自己蹩脚的荷包,疾走去了卫谢屋里。
“婶子!姐姐!”卫程进了屋,把荷包伸到大太太鼻子底下,献宝般道,“看看我绣得荷花,比之前进步多了吧!”
正出神的大太太被吓了一跳,见到卫程,脸色有些尴尬,忙借着看荷包的动作掩饰过去了。
“不错,看得出是朵花了。”卫谢在一旁歪着头道。
“婶子,您说呢?”卫程对卫谢做了个鬼脸,扭头问大太太道。
“挺好,挺好。”大太太勉强笑道。
卫程坐到大太太另一边,叹气道:“婶子,您说,那位来了,我是见还是不见啊?”
大太太道:“你奶奶让你见你就见,不让你见,你就当不知道吧。”
卫谢道:“小叔说什么了吗?”
“他?他让我都听奶奶的。”卫程瞥了眼大太太,有意道,“不过他好像和那位闹别扭了,一脸的不高兴。”
大太太果然有些急了,问道:“为什么闹别扭?赵氏肚里可还怀着你爹的孩子呢。”
卫程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呀!爹把她接回来,我就挺惊讶的,之前他们明明说好就在庄子里,不回来的。”
“是,赵氏不想回卫府的吗?”大太太小心翼翼问道。
“对,她说她就是个麻烦,爹肯娶她她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别的了。”卫程皱着鼻子哼了声,“话说得好听,怪不得把爹哄得团团转!”
大太太脸色变了又变,连卫谢都瞧出不对了。她轻声道:“娘,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大太太道,挤出一丝笑对卫程道,“都是一家人了,别老怄气了!”
“谁和她一家人了!不要脸的臭女人!”卫程气道,“等她生下孩子,我就让爹把她赶出去!”
大太太终于忍不住,道:“够了!这是你爹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操什么心?赵氏已经进了门,就是你继母,你再不愿意,也不能替你爹做主。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我就要请老太太家法处置你了!”
卫程气鼓鼓道:“家里不都不喜欢她么!许你们说,不许我说呀!”
大太太犹豫再三,叹了口气道:“她也挺可怜的,家里遭了变故,被卖给一个戏班班主,后来又给一个年纪足够给她当爷爷的富商做填房,连着几次都遇人不淑。她既然已经嫁了你爹,只要她老老实实跟你爹过日子,咱们家,咱们家也不是容不了她。”
这和上辈子卫程听来的差不多,看来大太太对赵一如的了解也都是听别人说来的,和自己一样。
卫谢脸上划过一丝怜悯之色,轻声道:“遇人不淑,也是错。”
卫程见好就收,晃着脚道:“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话题好沉重啊。婶子,咱们晚上吃什么?我还想吃酱猪蹄!”
大太太笑道:“可不能连着两顿都吃,要积食的,咱们今晚吃素淡好不好?”
大太太出去安排晚饭了,卫程看着她的背影,用肩膀碰了碰卫谢:“婶子怎么怪怪的?”
卫谢没吭声,但卫程已经从她的脸色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亲女儿都瞧出不对劲了,那大太太的确是真的不对劲。
另一边,一直盯着门房的卫金和,等来了预料之中的消息。大太太派了贴身心腹霍婆子以给娘家送东西为名,让人准备好马车,明天就要出发。
☆、第七世
卫孝轻咳两声,示意他要讲话了,大家都安静看过来。
卫纯、卫真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很给哥哥面子的,老老实实端坐着,作出一副洗耳聆听的样子。卫赵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抱着胳膊坐在最末端。
“弟弟们,如今摆在我们面前,有一个非常急迫、严重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卫孝严肃道,“我们几个,就是最小的卫真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而我,还有卫孝,都十八了,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卫纯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家里一年前就在给卫孝说亲了,只是因为一直没成,就一直没告诉他,他就还真的毫无所觉了!
卫真一脸认真地配合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呢?”
卫孝眼睛一亮,立刻道:“自然是盯紧了门房,看看咱们家都在和哪家有未婚适龄姑娘的人家频繁接触呀!”
“哦!说到门房,刚刚霍妈妈让人备了辆车,说明天要去外祖家送年货。”卫纯立刻道,“离过年还好几个月呢,这肯定是借口,该不会娘想托外祖家相看姑娘?”
卫真用余光注视着卫赵,发现对方正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呢。
“对!肯定是!”卫孝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激动模样,“不行,我们也得派个人去打探消息!”
卫真思考半响,道:“家里的下人,不是奶奶的耳目,就是爹娘的耳目。还是弟弟亲自去,比较稳妥。反正我那课,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先生又不管事,翘一两天也没关系。”
卫纯不安道:“你一个人去吗?迷路了怎么办?”
卫孝听了,也不放心道:“对呀,你还没一人出过远门呢。”
卫真好笑道:“就两天的路程,算什么远门啊?”
“那爹娘发现你不回家,问起来怎么办?”卫纯又道。
“就说我去同窗家玩了,就,就老唐吧,我和老唐通个气,让他帮我瞒一下。”卫真沉吟道。
“可是,你怎么去呢?坐马车太慢,而且目标大容易被发现。骑马倒是快,可是,你也不会骑啊。”卫纯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苦恼道。
“我会骑,我去?”卫孝犹豫不定道。
“你不能去,铁定露馅!”卫纯、卫真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卫孝不由自主地看着屋里一直不发声的第四个人,试探道:“小赵,你会骑马吗?”
卫赵冷不丁被点名,终于回过了神。从庄子里来卫家的路上,他就是骑马来的,现在说不会,就是骗人了。而且,他正懒得去学堂,找个机会出去松快松快也好。
“我会,我和三少爷去吧。”卫赵尽量和气道,为了娘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他要努力与卫家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