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春来——鹿青崖
时间:2017-11-30 15:34:19

  反正到最后,魏夫人的嫁妆,只是三个嫡子来分,和三房并无关系,全不影响此次分家产的大局。
  于小灵和于小霏又跟冯氏见完了礼,冯氏一脸喜不自胜。
  她早就跟于桑反复提到于桑这两个诰命侄女儿,就是想借功勋人家的门第,压下二房和付家的势头。尤其是于小灵,妥妥的忠勤伯夫人,一品诰命,而且还同皇后娘娘那边通着姻亲关系。
  她要是出来说两句话,大房和二房后边的人势必要掂量掂量的。
  冯氏的态度,同她的想法,表现的几乎一致。她当下便专门朝着于小灵,热络地说道:“那对儿贵妃镯带着可好,你这手腕白嫩丰腴,带那最好看!”
  她说这个,于小灵想起来,自己出嫁之前,冯氏确实让于桑替她给自己添了一对水头极佳的贵妃镯作嫁妆。这样看来,冯氏可是早就有打算了的,也是早早的就瞄准了自己。
  于小灵暗自失笑。
  端看冯氏作风,只要魏博良不再往后拖后腿,说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兄弟情分的话,三房和四房也不是全没有胜算的,毕竟均分家产才是大势所趋,不会被人诟病。
  可话又说回来,魏家到底有多少的家产,才让四个儿子,还没等老父发丧,就斗成这样?
  这个京城,很容易被御史们人秋后算账。
  念头不过一瞬,于小灵又忽的想到,那付氏的娘家父亲正是都察院的官,掌管着大小御史,难怪他们不怕……
  于小灵实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这会儿过来,也不过是奉了于清杨的命令,来走一个过场,可冯氏的一句话,却让她起了兴致。
  冯氏低声朝于桑道:“那对镯子弟妹也见过,放到市面上,绝对是一等一的东西。不过在咱们家玉矿里头,还有更好的呢!”
  于桑听了,哼了一声:“若非是三嫂消息灵通,咱们被他们骗了个精光,也不知道啊!”
  于小灵彻底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魏家,还有个玉矿不成?
  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后边又来了达官贵人。
  这次来的是大理寺卿陈翊及其夫人。陈翊如今可是魏通的上司,他亲自拨冗前来,是痛心下属,还是另有主张呢?
  这些于小灵自然不知道,可那位陈老夫人过来了,于桑和冯氏并没表现出过于热络。她正惊诧,难道自己比陈大人的夫人还要紧,就见于桑的大嫂白氏,小跑着上了前去。
  她一上前便挽住了陈老夫人的胳膊,眼泪婆娑着,快要落了下来。陈老夫人见状拍了拍她,说道:“你母亲呢?可还好?”
  其他人这才上前给陈老夫人行礼,于小灵赶紧借这个功夫,从于桑和冯氏手里脱了出来,急忙往招待女眷的花厅去了。
  花厅里,女眷都在低声交谈着,虽不乏走动,却可以看出大致的派系。
  二房请来的人普遍位高,夫人也尊贵。大房这边来的人都是些旧相识,旧关系了,不乏走年纪颇大的老夫人。三房几乎没有什么势力,倒是和本家亲戚之间相处的颇好。然后剩下些年轻的太太,于小灵猜测那八成是魏博良同窗家里的吧。
  至于本应该出现的魏夫人,却早已卧病在床好几日了。
  说起来,魏家能把分家闹到如此程度,没有魏夫人的首肯也是不行的。她虽痛心疾首,却也早就看透了今日的局面,早分家,他们兄弟之间还能留下几分情面。
  于小灵跟着这群人相互寒暄了一遍,然后捡了位置坐了,了解了更多的情况。
  魏家亲戚这边,对魏府的这座玉矿,好似兴致甚浓。
  魏家这座玉矿,就在南阳独山。独山玉矿开的早,便也早早就握在了少数几人手中。于小灵着实没想到,魏家居然还能分一杯羹。
  亲戚们都小声议论着,大房二房都想独吞这座玉矿,本来不过只那两房晓得此事,可后来不知怎地,突然就传了出来。不光传出来,还弄的魏氏家族都知道了。这一下,大房二房瞒天过海,却是不行了。
  于小灵回想了一下,她那副水头极佳的贵妃镯,又想了想冯氏脸上热切的笑,心中大致有了回数,对冯氏又看好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陈老夫人也落了座,他前脚进来,后头于小灵便瞧见了付氏的母亲,付老夫人。
  自然又是一番寒暄,而当众人将于小灵这个忠勤伯夫人介绍给她的时候,傅老夫人脸上,明显带着十分的不经意,甚至有些许鄙夷的神色。
  于小灵丝毫不奇怪,毕竟,那付冰的态度,她早已领教过了。
 
  ☆、第三百章 老夫人
 
  付老夫人倒也不是只对于小灵不假辞色,便是对待那大理寺卿陈大人的老夫人,也不过是不失礼数罢了。
  再看于桑二嫂付氏的作为,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
  如今魏家这个花厅里的女眷,算是分了三大派系。以陈老夫人为首的,是大房请来的助力,打着的是尊长尊嫡的口号。以付老夫人为首的,自然是二房的人马,那是功高劳苦的派系。剩下的诸如于氏姐妹和魏氏宗亲,要么就是不想说话,要么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这边大局刚划分好,那边陈老夫人便起了头,论一论此事。
  她朝着魏家四个儿媳妇说道:“我同你们母亲,是多年的交情,她这个人最是慈和好说话,又多体恤你们做媳妇的不容易。如今她身子不好了,又逢了你们父亲去世,你们也该当在床前孝顺。”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朝着白氏颔首道:“老大媳妇掌着家里中馈不容易,你三个弟妹在人前应酬,也是帮衬你。不过你也不能随便由了他们去,该派去服侍你们母亲的,就得派过去,该跟着你打下手的,也得说的出口,不能都你一人独自干了。”
  陈老夫人这话很明显,便是偏帮白氏了,可她这话说的好,白氏是嫡长媳,管束下边的弟妹,那都是分内之事。
  陈老夫人这个意思,是把责任归到白氏身上,明面上斥责说白氏履行长嫂职责不够严苛,而实际上,却是支持她拿出杀伐手段,震慑下边的弟妹。
  白氏眼中泪光闪烁,能得了陈老夫人的鼎力支持,觉得自己终于不是在一群饿狼面前独自支撑了。
  她丈夫魏博温,不是什么能人,可却是一个塌塌实实任劳任怨的人。
  魏博温这些年,跟着父亲魏通四处打点,算得上半个幕僚半个管事了。魏博温何尝不想像他二弟一般,闯出一条自己的路来。可他仕途上不去,也是不争的事实。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与其让父亲花费精力,为他讨一个小官来做,还不如跟在父亲后面,经多见广。便是以后当真举业无望了,这对于培养下一代子嗣,也大有益处。
  白氏懂得其中关键,激动地正要大声应下,却突然听见一旁付老夫人,忽的嗤笑了一声。
  “哪一家的嫡长媳不得劳累些,若都仗着这个压下面的妯娌,恐怕,他们的婆母,更要难过了。再者说了,魏家刚来京城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个气象。这些年谁立了功,谁又出了力,在座的各位,可都心里明白。”
  此言一出,厅里便是一静。
  人人都知付老夫人是个护短的性子,这会儿又仗着自己姑娘低头嫁进了魏家,就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倒让下头的人,尤其是跟着受了照拂的,一时不敢搭话了。
  陈老夫人开了头,付老夫人又接了话,按照这个态势,若是廖氏没生这么场疯病,定是也要为自己女儿出头的。
  可是廖氏注定来不了了,崔氏寡居在家不便出门,程氏那里本就不想来,加之于清杨顾及体面,而且魏博良态度不明朗,他也不想让程氏来这里躺浑水。无奈之下,只好支了两个嫁出去的姑娘一道过来。
  这样的情形,于小灵和于小霏都看的清楚,自然也不好直接插话。
  于家姐妹难得保持了一致的行为,又听那陈老夫人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老二媳妇儿是你肚子出来的姑娘,你心疼她,咱们也知道。只白氏冯氏于氏三人,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
  陈老夫人撇开二房居了头功的事情不说,反倒就这付老夫人护短这处不放。一下子,便把付家的气势压了下去,成了无理取闹了。
  付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图谋,心头气的难受,却仍是道:“老夫人您也真是有意思,我的女儿我心疼不假,可她为她夫君,为他们魏家,做了多少贡献,却不是管两笔烂账,管几个下人,能比得上的了。她做的那些事情,怎可与那些内宅之事相提并论?!”
  陈老夫人听她这样讲,莫名就有些想笑。要说给不知道的人听,还以为她女儿,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呢?
  还说什么付氏做的贡献,还不如直接说魏家是攀上了付家这棵树,才上的位呢。
  不过,这却也是半个事实了。
  陈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做了一副不与傻瓜论长短的样子,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女人家,相夫教子才是要紧。牝鸡司晨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此言一出,付老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不来下不去,脸色又红又青,付氏吓得赶紧给她母亲顺背,再不敢放任她母亲同陈老夫人争论下去了,赶紧就叫了一旁立着的丫鬟,要把她架走。
  这样一来,倒显得是陈老夫人不占理了。
  陈老夫人也不傻,赶紧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扶了付老夫人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哎呦,你这又是怎么啦?难不成,我说的话不中听啦?你这样子可不行,可得把心放开了去,我是说他们这些小辈儿,一个一个都得注意,同你又有什么干系?!老二媳妇儿,快扶你母亲下去。老大媳妇可不能闲着了,派人去请大夫来!”
  付老夫人被她气得气都喘不匀,她如今又做了那好人面孔,只恨不能使劲儿掐他几下,方能解心头之恨。
  她也不去理会陈老师夫人的言语,只哎呦呦地抚着胸口呼痛。她被人三下两下地架了下去,如今整场短暂的斗法,陈老夫人算是完胜。
  于小灵看得意犹未尽。不知是该说,陈老师人段数太高,还是付老夫人心急失言,没让她看尽兴,着实是可惜。
  她不由叹了一句,得亏廖氏脑子总是不大清楚。若是个清楚的,到了此处,恐怕连边儿都不沾,便被送回于家去了。
  她曾细细品着这场戏,这戏马上就要唱到了她身上了。
 
  ☆、第三零一章 女人家
 
  于小灵以为她自己就是个看戏的,却没想到,陈老夫人刚回了座位坐下,喝了口茶,便把目光投了过来,摆了一副慈祥面孔,说道:“忠勤伯夫人也来了?你小小年纪便做了一品诰命夫人,想来定是个明事理的吧。”
  于小灵心里立马警觉了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手撕了付老夫人,这会还要逼着自己也表态吗?
  然而这会儿,满花厅的热络眼神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方才她用什么眼神看那两位老夫人唱戏,如今旁人就用什么眼神来看她。
  于小灵在心里暗叹,身份地位太高,总是会被人当作活靶子,便是乖乖的躺那儿,也总有人要射过来一箭的,所谓躺着也中箭,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于小灵把现下这个形式心里掂量了一遍,然后很是谦逊地朝陈老夫人笑了笑,道:“老夫人在前,不敢当明事理,只是恪守本分罢了。”
  于小灵把“本分”二字说的极重。毕竟,她可不想陈老夫人也把“牝鸡司晨”的名头扣到她头上来。
  陈老夫人似乎对她这个回答,还有几分满意,翻开盖子,撩了撩杯中的茶叶,说道:“女人家恪守本分是好事,忠勤伯夫人懂得这一点,想来便是不负这诰命的名头了。如今呀,好些人仗着自己好似高人一等,便做出了不守本分的事情来。眼中没有了尊卑,没有了敬畏,那可是早晚要出事的……忠勤伯伯夫人以为呢?”
  于小灵抬眼看着陈老夫人,见她面上是毫不在意,眼睛却盯着自己看,又想起她此番虽是指着付氏母女说的话,可却也敲打着自己,心中有些不快。
  她也学着陈老夫人的模样端起了茶盅,也翻开盖子撩了撩浮在上面的嫩茶叶,缓了一缓,才言语恳切道:“老夫人说的极是。只不过……太过本分之人总是吃亏,反而纵容了那些不本分的人。”
  她只说这一句,便不再多说了,又将茶叶撩了撩,浅浅地喝了两口茶。
  陈老夫人没想到她这般回应,颇为诧异,他抬了眼皮,正经看了于小灵一眼,心下转了转,笑道:“忠勤伯夫人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参悟,倒是不易,想来诸多事体,深有体会吧?”
  于小灵听了,着实愣了一下。
  她眼中划过些许犀利的神色,正琢磨着如何回应陈老夫人的话,便听那陈老夫人,忽地笑了一下,说道:“看我老婆子,一见人多热闹,总是想多说话。可惜年纪大了,说的话又不中听,怎么就记不住呢?”
  她说完,还叹着气摇头。
  这倒是和付老夫人捂的胸口呼痛,有异曲同工的妙处了。于小灵抑制住自己想翻个白眼的冲动,无奈地看了一眼于桑。
  本来于桑见了那陈家的老妖婆,怼了付家的老妖婆,又来对自己的小侄女儿,心里吓得怦怦乱跳。到底她们都是半只脚踏进黄土的老人儿了,一辈子什么没见过,而她侄女儿,才不过刚刚嫁人罢了。
  于桑很担心于小灵面子薄,被那老妖婆几句话一吓唬,便退缩了,撂了场子。若真如此,她可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不过,让她又惊又喜的是,她的小侄女儿,非但一处出差错都没出,反而把自己的立场不动声色地挑了出来。
  很明显,这是要向着她这个做姑姑的呀。
  于桑当时恨不能抱着于小灵亲上一口。
  她转眼见了那陈家的老妖婆,又装模作样地给自家侄女暗亏吃,心中早已怒火上窜。
  这会儿于小灵向她投来无奈的眼神,她立即便拉了冯氏,让冯氏这个暂时没卷进去的,去糊弄那老妖婆两句,把那老妖婆的阴招给她化解掉。
  冯氏看了这半天戏,也知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直接说道:“看老夫人说的,咱们忠勤伯夫人虽然年纪小,可好话歹话,还是听得出来的,老夫人又何必自己这样说呢?”
  陈老夫人见冯氏说她同小辈置气,一时想到这样确实有损她的尊荣,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你们母亲。”
  陈老夫人抬脚走了,魏家花厅才安静下来。
  这女眷的话,无非就是出出口头上的气,顺带着笼络笼络人心。可大事上头,她们根本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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