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留在我身边——咬春饼
时间:2017-12-01 18:29:36

  或许是身份转变,或许是冷战的关系刚有缓解,厉坤雄伟了这一时半会,上车后,两人都怂兮兮的不自然了。
  “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开了十分钟,两人异口同声打破僵硬。厉坤清了清嗓子,颇有大当家的风范:“要不,买点菜回去做?”
  迎晨点头:“你不用回队里了?”
  “有两天假。”
  然后再次陷入短暂安静。
  厉坤手指抠了抠方向盘,又问:“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去收拾点东西?”
  “嗯?”迎晨没太明白,“收拾?”
  “衣服行李日用品,你用的东西,我那儿不全。”厉坤的意思,是让她从万科城搬出来。
  同居两个字烧了迎晨的脸,她拧头看窗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厉坤深吸一口气,紧张得差点没把方向盘给掰下来。
  放在万科城的东西不多,都是应季衣服,迎晨拣了几件换洗,再把护肤品和洗浴用品都装好,刚好一个袋子。
  她收拾衣柜的时候,厉坤一脸正色地在边上看,其实心眼儿坏着,惦记着柜子最里层挂着的那几套样式新颖的吊带睡裙。
  走之前,他趁迎晨不注意,飞快地拽了下来,重新找了个袋子塞里头。
  这是很特别的一天,但两人却表现得异常老年人。回家洗菜做饭,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全程沉默零交流。
  锅碗瓢盆偶尔碰撞轻响,开关拧动,油锅扑腾,葱姜蒜下锅时的爽利脆耳,入目所至,宛如老夫老妻洗手作羹汤。入耳所及,全是人间最美烟火声。
  三菜一汤上桌,正好是夜色初上时。
  厉坤解开围裙,才想起说:“我下去买瓶红酒吧,家里没了。”
  “别去了。”迎晨把人叫住,“我刚看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
  她边说边去拿,左右手各拎两瓶,用臀一蹭,把冰箱门给关上。
  “开瓶器呢?”迎晨把四瓶啤酒立在桌面。
  厉坤默了默,道:“不用,我来吧。”
  撬盖儿前,他再三确定:“真喝这个?”
  大喜日子,不都喝个红酒烘托浪漫气氛么。
  迎晨挑衅地看着他:“不喝这个也行啊,咱俩喝白的?”
  厉坤笑了起来,双手搁在腰侧,撩开了外套下摆,他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薄羊绒打底,掐得身板宽阔有型。
  他说:“迎晨,你到底什么酒量?”
  迎晨嗯哼一声儿,极尽嘚瑟:“混了这么久江湖,从没醉过。”
  “那今天咱俩比比看?”他亦挑衅。
  “输了的呢?”迎晨反问。
  厉坤极有技巧地用拇指对着瓶盖一撬,低头沉声:“输了,我给你当小狗,我自己用绳子套脖子,让你牵着满房间的遛。”
  “……”
  救命,这不是去老年人活动中心的车。
  迎晨不想听他骚话连篇,拉开椅子坐下来,强装镇定地吃饭。两人没用杯子,一人一瓶直接吹。
  “恭喜你。”厉坤举瓶,笑意横生:“终于嫁出去了。”
  迎晨放下筷子,瞪他。
  厉坤没憋住,笑出了声,“当然,也恭喜我自己。”
  迎晨不情不愿地跟他碰了碰瓶,“亏死我了。”
  “哪儿亏了?”
  “没聘礼,没戒指,没礼物,没诚意。”迎晨项项数落,音量渐小,嘀咕道:“连求婚都没有。”
  厉坤假装没听见,低头喝汤,脸半埋进碗里,眉头微挑。
  两个都是能喝酒的人,两瓶啤酒下去,迎晨脸不红心不跳,还特豪迈地给厉坤倒了二两白酒。
  “暖暖胃吧。”
  “……”
  厉坤真没料到,这女人气势这么强。
  迎晨的酒杯刚往嘴边送,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不许喝。”
  “不让喝?”迎晨坏心眼地冲他眨眼睫:“除非你承认自己输了。”
  “好,我输了。”厉坤平静坦然,注目直接。趁着酒劲正酣,气氛微熏,他拉着迎晨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拽近了些。
  唇齿张动时,啤酒的余香薄薄喷洒。
  厉坤哑声道:“你来罚我呀。”
  男人独有的中低音刻意放缓,尾音娓娓,听得人耳朵先醉。一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输了后当小狗,迎晨心慌乱蹦,率先挪开目光不敢瞧他。
  厉坤极淡勾嘴,然后无事人一样放开她,“吃饭。”
  饭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看了会电视,放的是部宫斗片,厉坤不感兴趣,于是枕着迎晨的腿小睡。
  他闭眼时,双眼皮的纹路十分好看,往眉尾处勾出一小段扇形,两眼间距正好,伸展出高挺鼻梁,撑出一个名副其实的清隽俊朗。
  他比电视剧好看。
  迎晨看着,便没舍得移眼。望了好几分钟出神,腿上的人忽说:
  “想亲,就亲吧。”
  “……”迎晨实在想翻白眼:“你不是睡着了么?”
  “这哪是睡觉的地方。”厉坤理直气壮,睁开眼睛,捕捉她全部目光,痞笑道:“夫人,沐浴更衣,侍寝否?”
  迎晨嗤的一乐,依葫芦画瓢,也学起了京剧唱腔:“小女子卖艺不卖身,恕不作陪。”
  腻歪了会儿,二人关电视,先后去洗澡。
  迎晨今天洗得久了些,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把自个儿身上抹得香气满溢。她把头发放下,顺着侧脸垂至胸前。饱满处半遮半掩,倒真有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的气韵。
  卧室里只留一盏微亮的小桔灯,暖气开得足,厉坤未着半缕,不浪费硬邦结实的好身材,半坐在床头,只用绒毯一角敷衍的盖在腰腹间。
  迎晨穿着他的衬衫,赤足踏进,浑身裹着香气,扑了厉坤一脸情与欲。
  两人四目相接,隔着距离,亦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厉坤哑声,两个字:“过来。”
  迎晨顺了意,单手解衣扣,这衬衣原本就只错位着扣了两颗,轻松解开,里头的马甲系绳款式内衣无疑一场视觉盛宴。
  她挨着床沿,屈膝跪蹭到厉坤身边,然后长腿一跨,直接坐在了他腰腹下三寸。
  这一夜,两人全身心地投入,实践了一回酣畅淋漓。
  到后半段,厉坤趴在她身上,腰板酸麻,意犹未尽地吻着她湿透的发根,腻声说道:
  “老婆,新婚快乐。”
  ———
  迎晨睡到天光大亮,精气神还没恢复,跟只咸鱼似的裹在被子里。床上凌乱一片,枕头也飞了一只落在门边。
  厉坤起得稍晚,轻手轻脚的换上衣裤,又帮迎晨将窗帘拉严实。
  他出门的时候,迎晨还在熟睡。
  厉坤今天有事要办,仔细一瞧,他穿的是一身儿正装。里头是立领衬衫,不嫌冷,风度最重要,外套便是八百年难得穿一回的西服。
  他开车,直接去了大院。
  九点半到,厉坤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然后叩响了迎家大门。
  来开门的是阿姨,见着人格外惊奇:“啊,小厉来了啊,快请进。”
  厉坤颔首,打了声招呼。
  还没踏进玄关,就听到客厅传来迎义章的暴吼:
  “你这个臭小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上回打架进警察局!这次更高级了。”迎义章拿着皮鞭,气得团团转——
  “你竟然来家里偷户口本!!”
  迎璟被吼得直眯眼睛,他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平浪静脸。
  迎义章恨不得在他胸前挂个牌匾:家贼!
  “说,是谁让你偷的,啊?谁给你的豹子胆啊!”
  迎璟终于说话,少年嗓音清净,字字道:“豹子胆,是我自己的。”
  至于谁指使的……
  “是我。”
  厉坤走了过来,步履稳重,勇敢坦荡。
 
 
第65章 抚云山
  见着是厉坤, 迎义章再大的脾气最后也没再嚷出口。他瞪了瞪自己的儿子,说:“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迎璟跪得膝盖疼,半会儿没撑起来。厉坤走过来,一把扶住他胳膊, “起来。”
  迎璟一脸沉静:“别忘了你的承诺。”
  厉坤:“嗯。”
  这俩人的对话把迎义章没气出血,稀里糊涂不说, 也不知道俩人打的什么主意。
  待迎璟一瘸一拐地上楼后, 厉坤转过身,说:“伯父,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一盒烟草和一盒茶叶。
  “原本从非洲回来该给你的,但后来事情多给耽搁了。”
  迎义章接过,点了点头, 拂去方才的燥意脾气,“有心了。来, 坐吧。”
  老少先后落座沙发,阿姨端上两杯茶。
  迎义章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当年一眼相中他,就觉得厉坤不仅气质拔萃, 盘正条顺,还天生有股英气。当时没看花名册,不知他父亲是厉明远, 厉坤也从不拿身份说事儿,基层干起,吃苦耐劳, 甚是出类。
  如今来验证,他是真的没有看走眼。
  要不是出了那次意外,或许,他们会是亦师亦友的上下级。
  迎义章敛了情绪,闲谈:“今年你也三十一了吧。”
  厉坤说:“是。”
  “你父亲他还好吗?”
  “送回疗养院了,那边的治疗更规范细致。”厉坤道:“他状态挺稳定的,做完这期康复治疗,我再接他回家休养。”
  迎义章点头:“好,那就好。让迎晨多去探望,陪陪他,以前,老厉也是很喜欢晨晨的。”
  终于提及往事,就像一颗深埋地底的陈年旧雷被触碰引线。
  厉坤低着头,默了数秒。
  再抬起时,他说:“伯父,是我让小璟偷的户口本。我和迎晨登记了。”
  迎义章眼皮一掀,似要发作,但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罢了,罢了。”他摆手,别过头叹气,“你俩也不容易。”
  厉坤表情无波无澜,郑重道:“该有的礼数我都会做到。”
  “不讲究这个。”迎义章开明,对这些看得淡:“大张旗鼓很费神,我依你们的意见,一切从简是最好的。”
  厉坤点头,“好,我有数。”
  “就一个要求,”迎义章突然提神,微眯双眼审视的目光:“你要对迎晨好。爱护她,好好过日子,别生嫌隙。”
  轻言两语,实则把意义全说给了厉坤听。是聪明人,便自然懂得,那句“别生嫌隙”,似要求,也似请求,求他别为了以前的恩怨种种,而与迎晨矛盾争吵。
  厉坤垂眸定神,淡声:“我会爱她的。”
  “还有。”迎义章语气微变,“凡事可商量,有很多解决办法,你大可来问问我,我也不是不开明的老头。”
  他咳了咳,道:“以后要户口本,直接过来拿就是了,实在,实在没必要去……”
  那个偷字不忍心说出口。
  这么一提醒,厉坤也不太好意思,背脊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好,我记住了。”
  迎义章平声说:“中午在家吃饭吧,叫迎晨也过来。”
  也不给拒绝的机会,他直接起身朝厨房走,还冲厨房里的崔静淑和阿姨说:“你们都很忙吧?需要我帮忙的吧?我帮你们就是了。”
  厨房里的人无辜道:“不忙啊。”
  迎义章不好发作,使劲儿眨眼:“你看,你们都不会杀鱼!”
  “我会杀啊,还会切鱼片呢。”
  迎义章气急败坏走进厨房,“说了我来!你非要逞强做什么?”
  没几下,里头的人全给推了出来,迎义章已经自个儿捣鼓系上了围裙。
  崔静淑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想亲手给女婿做顿饭就直说啊,非得别扭好面子。她笑着摇了摇脑袋,转身招呼厉坤:
  “昨天买的橙子可甜,我给你切两个。”
  这顿午饭,厉坤没叫迎晨,昨晚折腾的有点狠,估计她还赖着床。罢了,待会病恹恹地过来,又得挨迎义章的骂。
  相安无事的午餐,厉坤与迎义章都是性子稳得住的男人,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和气平静已是难得。
  从迎家出来,厉坤开车去了一趟远郊。
  抚云山在南边,与邻市地界交汇的地方,依山傍水,青色永驻。临近清明,人烟才多了一些。厉坤在山脚的店里买了一束花和一摞烧纸,然后上台阶,直至半山腰的西南角。
  这处墓地与旁的无异,年头稍久,略显陈旧。香炉里的香柱已燃尽,剩短截灰烬在风中摇摇欲坠。厉坤俯身弯腰,把花束轻轻搁在墓前,然后蹲下来,抬手将上头照片上的一根草屑拂开。
  母亲已过世八年,永远停留在最慈爱的年龄。
  厉坤看了许久,像寻常不过的母子谈心,说:“山上风大,薄外套有点挡不住。不比山下,出点太阳还挺暖和。”
  照片上的人,慈眉善目,笑容温婉。厉坤静静凝视,低头片刻,再抬起时,他说:“妈,我和小晨儿结婚了。”
  女人表情依旧,淡淡的温柔,厉坤扯了个笑:“您以前很喜欢她,还让她常来陪您,小晨儿说她最爱吃您做的猪脚面,一次能吃一大碗,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
  “您过世后,咱们闹崩了。”厉坤轻声说:“年轻的时候各种捅刀子,太下的了手,后来吧,我发现,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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