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次回到龛影皇宫时,里面几乎无人了,只远远看见了皇后被敌国将领带走了。荔枝她对先主的意思很在意,所以为了保护皇后腹中的姜氏后裔,跑去装作贴身侍女被一并带走了。我就留了下来,继续寻找有关于您的消息。”
唐海黎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她现在依然在孟泷国中,就算接到了我的信也暂时出不来。”
“是。而且,我和她常有书信来往,前段时间得知,情况非常不妙。当时眉皇后怀孕得不明显,接去孟泷皇宫中后,直接封了妃子,然后这腹中的两个孩子就顺理成章地生了下来。谁知前段时间有人说三道四,觉得皇子越长开越不像皇上,然后——滴血认亲,被打入了冷宫。虽然荔枝已经让下面的影女将两个孩子转移了出来,但自己和眉皇后却走不了,她硬生生替眉皇后受了孟泷国的十大酷刑其中三种。”
听完唐海黎叹了一句,“荔枝当真有情。你呢?和一个人呆久了,会不会不忍她受苦?会替她承受这么多吗?”
煦儿苦笑,“无情无爱,是煦儿的本命。”
☆、领兵权
唐海黎从煦儿那里得知了这四年间许多影女机的事情后,整夜里都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微微发亮,终于给自己了个理由,起床梳洗。她每一个动作都轻轻的,生怕声响大了,若是叫煦儿听见,肯定是要起来伺候她的。做影女真的太苦了,且让煦儿轻松睡一觉吧。
最后将头上的纶巾正了正,从铜镜前移开了身子,坐到了书案跟前,开始提笔:
“上一信不知汝之况,现望见此信,切勿着急脱身行动,暂且修养一番。”
“上合氏之情,孟泷皇帝理应知晓。且设计皇帝路过冷宫,辅以上合氏之才情,舞蹈。皇帝艳之,再告知前情,个中机缘不必吾多说,汝放心设计即可,信太后之婢女之言,诉尽四年清白,丧子之痛,皇帝必重新宠之。”
想让荔枝从孟泷国脱困不难,只要上合眉再次获宠,什么都不是难事。而男人的一时宠爱是最好骗取的,何况是薄情的帝王。
想法子让皇帝路过冷宫,上合眉以舞动容,再告诉他,那孩子是以前龛影皇帝的,她被接入孟泷后并不知情,以为是他的,孟泷皇帝必定不会责怪。最后再找太后身边的老宫人作证,说这四年中上合眉确实对他一心一意,自然就妥当了。
唐海黎再次捋了一遍思路,觉得此方法确实可行,孟泷国皇帝对后妃应该不会有太重心思。
她将纸条折了折,正要吹口哨,又想到煦儿还在睡着,便将纸条放在了桌上,又在纸条旁留了一张纸,写下“起床了就唤信鸽把这纸条寄去给荔枝吧”。走到铜镜面前又看了看,觉得没有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出了门,锁上了。
姜蒙楽说他想要兵权,那就给他个法子夺得兵权就是了。只是他现在是御史中丞的官职,虽是高官,却不是武将,而是文臣…有些麻烦。
为了方便,只能再把安礼菲搬出来用上一用了。
顺着走廊走到尽头,轻轻敲了敲门。他昨儿说走过这条走廊后就是他的房间,应该就是这里。
“竹安先生!”
唐海黎闻声向右看去,原来是个书生气的青年在喊她,眉目清雅,眼里却透着不少高傲,只是个头有些小。
那人走近很是礼貌地作了个揖,“竹安先生,久仰大名!”
“过奖…”唐海黎淡淡回了声。这人的态度虽好,语气却是太讨人嫌。
“老爷今日出去了呢,竹安先生有事可先说与在下。”
此时他才似乎刚想起一般,“哦,对了!先生刚来,应该不知…在下莫誓,是姜大人最久的客卿。”
最久…意思不就是最得力的客卿嘛?真亏得这人说得出来,也太给自己脸面了。
唐海黎道:“久仰。”
她懒得与这种小心思的人纠缠,说完就转身将手覆在门上重重拍了一下,“姜大人。”这一次,说话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
莫誓叹气道:“唉,竹安先生,在下已经告知过您了,大人今日不在的…不如说与我听…”
“吱呀——”
门开了。
“呃……”莫誓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姜蒙楽双手拉着门框,睡眼朦胧,头发凌乱不堪,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还因为开门动作过大,衣领滑下去漏了半边肩膀。
这副姿容当真不是该见客的样子,莫誓大概是觉得不忍直视,微微偏过了头,咳了一声,“姜大人…”
姜蒙楽眼睛就死死瞅着唐海黎,“莫誓有事?”
唐海黎以前是看习惯了的,一脸淡然,替莫誓答了,“无事。”
莫誓见此情景,原知道是自己的挑事,现在没说起他,便先聪明地走开了。
唐海黎进了屋,默默地沏了茶,跟在自己屋里一样毫不拘束。
“虽也有点智谋,但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的客卿,这样的人,大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的好。”
姜蒙楽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惊得她往后一缩,才道:“我给你解围了!为什么不夸我,反而要训斥我?”
唐海黎转手就泼了杯茶在他脸上。
“谋杀朝臣了!”他胡乱抹了抹脸,嚎完了还瞪她一眼。
“装什么装,这茶水是冷的。”
唐海黎无奈地去取了脸巾,打湿了递给他。又从柜子里翻出衣裳和发冠,等他洗完脸了,才道:“坐好。”
姜蒙楽在她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一直用上牙齿咬着下唇里面的肉,此时背对着她坐下之后,嘴角终于忍不住勾成了一道弯。
唐海黎从书案旁的柜台上拿来木梳,开始给他梳头,“把你旁边的茶喝了。”
他乖乖端起茶喝,又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房间里?莫誓说我不在你不信?”
她分开右边的一缕头发,拿着梳子从上往下,“你不是很爱睡懒觉吗?”
姜蒙楽将茶杯放回了旁边桌上。其实那莫誓说的不错,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出门了,但是…最近太过高兴,睡眠也连带着好多了。
他道:“嗯,我最爱睡懒觉了,还请先生以后督促我起床。”
唐海黎将发冠套上了给他刚梳好的发髻,十分满意,“你屋子里怎么连面镜子也不备,这个发挽得可好了。”
最后插上固定用的素银簪,把选好的衣裳扔到他怀里后,又道:“今儿早的饭你怕是吃不成了,等会让管家去备点东西带上马车。”
姜蒙楽抱着深紫色的朝服,两眼翻白地转过身,“你怎么对我房间的东西熟悉得这么快…搞得好像这是你家一样…”
唐海黎淡淡道:“一向如此。”
姜蒙楽有些不舒服了,明明他已经这么大了,在她面前却依然好像是小孩子一样,而且…他好像还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感觉。
前天昨天装出来的高冷简直不堪一击!
为什么他在她面前就如此不争气,怎么就拿不出与别人说话的那气势呢?!
姜蒙楽打定主意要冷漠些,便正色道:“你一早来寻我,可是有事?”
唐海黎一听,也正色起来,认真道:“有的。”
“哦,何事?”
“帮我把那两个通房丫鬟给打发走吧,我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
看了看姜蒙楽的神色,唐海黎心中几乎是快笑抽了,过了片刻才恢复了,“虽然是开玩笑,但是你还是记得帮我给管家说一声比较好,就说我自己有。”
“你有?!!”姜蒙楽这下是真忍不住了。
“是啊,你不是也见过吗?煦儿啊。”唐海黎强压住眼神里的笑意,“忘记跟你说了。我这次答应了来助你,自然就是认真的,我把以前的贴身侍女都唤回来了。”
姜蒙楽松了口气,平静下来。煦儿,他是知道的,她那些贴身侍女,他也是知道的,个个武功高强,勇绝果断,都是有能力的女人,有她们的助力自然多一份保障。
唐海黎收起了玩笑之意,道:“我是有正事给你说的,你且听好。你要兵权不是难事,现在朝中兵力有一半在骁远大将军手中,其他的分散在一些小武官那里,暂且不说。而这骁远大将军,喜欢谁?”
“长公主…”这是朝中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你等会去上朝的时候,向皇帝禀明心意,说你喜欢公主,想要娶了她。你觉得骁远大将军该当如何?”
姜蒙楽边穿衣裳边回道:“他脾气暴躁,手上有兵权他更是肆无忌惮,必定当场闹起来。可是这皇帝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错了,人言可畏,况且所有朝臣都跟他不和,自然不会向着他。墙倒众人推,皇帝再无知,也会同意你的请求。然后骁远大将军就会处处坏了规矩,以下犯上,这不就有了理由褫夺兵权吗?接下来的还用我说吗?”唐海黎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襟。
姜蒙楽道:“不用了,只要有空着没主的兵权,我就是再蠢笨也拿得到。”
听了这一通讲解下来,如醍醐灌顶,他心中顿时舒服了不少,堵了他几个月的心事总算被疏通了。
唐海黎将他送出门,又从厨房拿了些点心放到他马车上,最后叮嘱道:“见机行事,尽量不要和左右丞相起冲突。”
见姜蒙楽点了头,她才安心往回走。
想着这时候煦儿应该是起来了,信也应该送出去了。但是,又得写封信了…不然这兵权可落不实在。
这边姜蒙楽进了宫,上了早朝,按照唐海黎写的剧本勤勤恳恳地演了一遍。
一切如她所预料一般,没有半点差池,只是这兵权暂空了,皇帝却不给他。皇帝是知道朝中势力被他占了小半走,应该实在不敢。
呵,不敢是不敢,还不是要给的。这兵权几乎是稳在他手中了,连兵符的摹本他都拿到了。况且这朝中大半的人都已经将他默认为了大将军。
下了早朝,姜蒙楽的手在袖子中紧紧攥着兵符摹本,走在帝乾宫外的玉石阶梯上。忽闻一脆若银铃的女声,语气十分活泼,竟还有些熟悉。
她喊的是——“御史大人!”
所以,姜蒙楽实在不能装作没听见,于是他转身了,谁知一看竟是没出现在朝堂却引起朝堂上惊天大动的“始作俑者”,安璃公主。
与以前见她不同,这次她是真的像个公主了,一身明黄色的金丝广袖长裙,裙摆几乎拖了半丈长,上面绣尽了玉兰花。走近一看,妆容也十分精细,倒是美多了。
大概可以与家里那人稍微相较了,姜蒙楽这样想。
安礼菲面色纠结,两手不断地揪着手中的丝缎手帕,“嗯…御史大人!我听说…你把竹安先生接走了,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蒙楽淡淡道。
当初她可也算是救了他的!怎么这人这么不知恩图报,说话这个样子…
安礼菲听他语气有些不好,却不敢闹。虽然长得温柔可亲讨人喜欢,但这个御史大人是出了名的凶狠,又是唐合认识的旧友…罢了罢了,一狠心一咬牙。
她道:“御史大人可真是人中豪杰之辈,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还有此等能力招得竹安先生做客卿,菲儿真是景仰不已!”
“……”姜蒙楽一时语塞。难不成传闻是真的,这公主当真喜欢他?否则何以解释当年为他请御医,守他直到醒来?
“参见长公主!”这时候刚下了早朝,从这边出宫门的人虽少,但还是有的。这维岫岩便是其中一个。
看见他后,两人脸色都不好起来。这维岫岩是骁远大将军提拔起来的,刚才在朝堂上经历了那一场急剧之变,肯定心情不佳,说不定冷嘲热讽一番。
谁知他道:“恭喜公主殿下,贺喜公主殿下!”
见安礼菲不解,他继续笑道:“皇上已经将您许给了御史大人,方才看您对御史大人多有赞赏,想必一定心悦至极了!大人方才为了您在朝堂上可闹了好大一场戏呢!”
安礼菲脸色刷地就白了,惊恐地看向姜蒙楽。
姜蒙楽看的却是维岫岩,袖中的手缓缓抚了抚兵符摹本,心道:很好,竟然敢给我下套,有件事可还没来得及跟你们算,倒先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维大人今日看起来真是开心极了,恰好今日本官心情也不错,何不请我去你府中喝茶?”
本来姜蒙楽的眼神就跟毒蛇一般,加上这话一出口,维岫岩冷汗直下,自知此计败露,强作镇定道:“如此正好,正好。”
两人转身恭恭敬敬地向安礼菲行了拜礼,“微臣等先行告退。”
安礼菲一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们走远。
姜蒙楽一路跟着维岫岩到了维府。虽然明知道此举会惹怒维家,他还是要做。况且朝堂上已经怼了骁远大将军,还怕这提上来不久的维氏么。
老鼠尾巴而已,不踩白不踩。
姜蒙楽一到维府,维岫岩就忙忙奉茶,还把维家全部有官职的小辈都喊到了正厅,无论官职大小,一个不少,以示接待的诚意。
“你刚刚说谁是从七品骑尉来着?”姜蒙楽故意问。
维岫岩满脸堆着笑,指了指站在正厅角落里的身着淡青锦衣袍的少年,“他就是了,是下官的长子,维离。”
他道:“挺好看的,可以让我跟他单独聊聊吗?”
维岫岩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姜蒙楽是个断袖,竟然看上了他儿子,天助维家,命不该绝!
猜到了姜蒙楽的心意,他立马命人把维离送回了房,又对姜蒙楽道:“大人稍等片刻就可以去见他,让他收拾收拾。”
姜蒙楽又坐了一会儿,维岫岩才喊管家领他去了后院,说是已经收拾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