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之弱气女——繁玉
时间:2017-12-06 16:13:26

  曹敏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两人要是年轻四五十岁倒有点像打情骂俏。
  花安又见着葛素淑还没离开,并且担忧地望着哭着的女人,猜测她是知晓事情经过的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凡是有关曹敏,不彻彻底底解决,那就是结仇。花安好心放弃自己的宝贵时间当中间人。
  “花老师。”葛素淑认得他,态度崇敬。这一声老师比她先前称曹敏曹老师来得更加诚心。
  花安是位受敬仰的人,不仅因为他自己的出色能力,也在于他的修养。
  花安点头,和煦微笑着示意葛素淑解释。
  花老师要问,葛素淑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
  期间绿的抽泣声变小,纤细的手抓着男人肩膀上的衣服不放手。
  “哈哈,”花安听完后笑,随后在绿的头侧说,“原来是误会,曹敏不知道你的本领,所以看低了你。要是你有这个能力,那你就不要怕,来,你跟我说,大胆指出她的不足。要当妈妈了,可不要动不动哭鼻子。”
  考虑到女人可能面对曹敏底气不足,加上,“不要怕,人都会犯错,你能发现其中不足,这说明你观察细致水平高,这是很好的事。”
  绿的耳朵又红起来,微微侧头在相公的耳边说,“你挡住我——”她要擦鼻涕眼泪,现在脸上肯定都花了。
  既然自己没错,又有人愿意公平地调解,绿要为自己站出来。
  曹敏在一旁气得脸发白。
  
 
  ☆、冰山雪莲
 
  花安笑眯眯地带着绿走到曹敏的作品前, 曹敏的碎碎言语一律充耳不闻。
  直到他要绿说出对曹敏作品的看法时,才转过头, 对着曹敏说,“安静一下。”抬起手做出往下压的姿势。
  说完又冲一直守在绿身旁的王斧笑笑,紧接着朝绿点头。
  开始吧——
  那是一副对凤对龙纹绣浅绢面衾,花纹由八组左右对称的龙凤组成, 翅翼外展,姿态高傲。
  衾面有五副, 龙凤皆错位排列,各副拼缝出现有横向连接的组织绦。
  这样的一幅作品,外行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复杂精妙, 龙凤神情自然。
  内行人评价也是称赞图案结构严谨,几何布局明确, 深浅不同的色阶, 灵活多变的针法, 总之是一副难得一见的精心之作。
  绿的表情很认真,挽在头后的发髻用了小钗固定, 随着越来越多的话语从她的嘴里飘出来,她的年纪、外貌模糊起来, 人的精神全力用在了她的话语上。
  “……若是针线细密,线条将会更加流畅……配色繁美缛丽,少了清雅,缺乏龙凤的灵气……”
  起先, 花安是笑眯眯地听着绿的分析,到了后面,他的神情变得肃穆,双手搅在一起,绷紧身子微微前倾听绿说着。
  绿一边说,白嫩的手一边比划着。那只纤细的手很平稳、精确地听从主人的安排,戳向一处处不足。
  时间不长,然当绿的最后一句话落地时,所有人却觉得过了十几分钟、半个小时那么长。
  事实上绿只说了四分钟,以一种不急不慢的语气。
  “……它好,可是过于匠气,反而不美——”绿说完又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作品,深深呼吸一口,澄清的眸子似乎容不下谎言与邪恶。
  她掉过头来跟花安还有曹敏说,“拙见。”两个字明明很轻,曹敏的脸却仿佛被人狠狠打上一巴掌,又红又烫。
  尤其是当女人说完最后两个字后,双手捧着肚子,做着孕妇常对着肚子做的抚摸动作时。
  ——绿只是和肚子中的宝宝道谢,谢宝宝没有锻炼,让妈妈分神。
  马帆在一旁小声碎碎念着,手拿着笔速记。他打算把这些话记下来,用在新闻里,他的面上显现不正常的潮红。
  笔杆子摇得很快,快到让人怀疑这支笔是不是连着一个马达,供应能量而运作着。
  王斧吊着眼,像是冷清的蛇守在女人身后。
  葛素淑一直嘴角含笑。
  花安抬眼迎向绿的双眼,深深地看着绿。
  看得王斧忍不住上前遮住老爷子的视线时,开口,“师承何派?”语气郑重。
  绿笑得天真灿烂,之前哭过的眼圈依旧红胀,“自己胡乱学的——”
  仿佛刚刚人前从容不迫的女人不是她,嗓音恢复到哭泣后的腔调,柔柔弱弱。
  她不可能交代事情的真相,便如此搪塞。更何况她的确是乱学的,只不过是今天一个师父,明天一个师父。很乱。
  绿的笑让花安不自主放松下来,嘴角肌块松弛,他接着问,“如今你有绣品么?”老人家笑得文雅和睦。
  “最近没有了。”绿摇头缓缓说。一是为了养胎,二是为谢静筠的礼物做准备。平常只不过是随意穿针走线,以免手生。
  将手塞回相公的掌心,望着花安,“我刚刚说的有错吗?”绿像是鼓勇气在老师面前打坏学生小报告的好学生,剔透的眼睛底有着一份坚持。
  王斧揉揉女人的小手,出汗了——
  十指交叉着,汗水便在两手之间蔓延着。绿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执着地望着花安,她没有看曹敏。
  花安点头,“句句在理。”
  曹敏腮帮子咬得紧,不说话。
  “所以我没错。”如同春天里第一束阳光融化的冰,喜悦的声音像是沿着碎冰裂缝处流出来的水一样泻出,细润而又真实存在,新的气息渐染大地。
  “没错。”花安感叹,何止是没错——
  出乎意料地对。
  于是花安对曹敏道,“后生可畏,我想你承认错误的勇气还是有的。”面对绿时紧绷的身子完全放松下来,语气温厚和气。
  曹敏不服气,“光嘴上会说算什么——”
  王斧的眼神很不客气地打在她身上,曹敏不在意。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哪一个大师能够拍胸脯说自己的作品都毫无缺点呢,我的即便再有瑕疵,那也是胜过太多的人了。”
  花安没有否认她这句话。
  绿小声说,眼睛直直地看着曹敏,“可是总体来说,你的作品比不上这些——”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其他展品,“我没有说错。”
  握在手心里的小手依旧泌着细汗,打湿了干燥的大手,黏黏糊糊的感觉并不舒服。
  王斧看着自己的小女人,想把她纳入怀里——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是眼神上的。
  然王斧触及到女人坚毅的眸子,有一股安静的力量,阻止了他内心的冲动。只是牵着女人的手,默默给予力量。
  曹敏恨得咬牙不说话,“那都是古时的大师,我怎么可能比得上。”终究是退步了。
  绿笑了,打湿的睫毛风干过后粘在一起,孩子气又脆弱,“所以我没错。”
  “哼——”曹敏拂袖要走,华安叫住,“把人家孩子弄哭了,总得道歉。”
  绿听见羞红了脸,被说成小孩子了。
  不自觉地依偎在相公的臂弯,粉扑扑的小脸露出羞意。
  她都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
  “抱歉——”两个字实在生硬,不过绿不在意这么多,细声细气地说,“没关系的。”
  她这一副软绵绵的状态更让曹敏气恼,展览也不看了,大步迈向门口离去。
  活了大半辈子,最后在一个小年轻面前摔了跟头,气得曹敏脚步又乱又重,火鸡一样离开。
  仍有少许围观着的人,见此都是微张着嘴,看向绿的眼神写着不可思议,轻视的神情淡去。
  今天这么一出也累了,绿将半身的重量卸给相公,传达出要回家的意思。
  花安在一行人离开之前叫住了绿,笑起来亲切和蔼,“你要不要加入华国刺绣行会?你去申请加入,我就去给你批准。”
  葛素淑有给绿普及过这个,然而女人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她的小家守着,摇头,“谢谢,我不去。”
  出嫁从夫。
  绿抬眼望向相公,露出笑脸,“我们回家吧。”
  阴霾的心情被彻底扫除,雨过天晴后,女人依旧眉眼弯弯,眸子里盛满星星。
  “好。”大男人迈着小小的步子配合着女人,恭顺的态度让人惊诧。
  花安想留住她,葛素淑横在他面前开口,“出淤泥而不染是美——”这一句来得突然,花安望向她,淡笑。
  “可是冰山雪莲也美,哪怕没人知道——”
  葛素淑掉头看向相依而行的夫妻俩,心里一阵空虚。
  绿就是那玉琢的人,可惜只愿独守无人之处,不肯在世人面前绽放。她的美只让天地日月所见,也许还有那个守在她身旁的男人。
  “我这句话是真心的。”
  葛素淑说完追上二人。
  花安停留在原地思索。
  只有一个被忘记的人,摇着笔杆子,心里被喜悦填满——大新闻!
  
 
  ☆、背后说人
 
  当马帆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高兴地站起来, 然而对方只是将自己的手写稿退回来,摇摇头。
  “为什么?”他睁大眼睛不明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来人不想与他纠缠, 快快远去。
  “我要去找编辑。”马帆低声念着,抄起自己的稿件去了编辑办公室。
  敲门,推门。
  “有什么事吗?”坐在桌后面的人抬眼看向门口。
  “许老——”马帆举着自己的稿件走进,“我不懂这一份为什么不能通过。”男人的眼底带着青年的斗志, 眼下是黑重的眼袋。
  许老,也就是胡葭奶奶扶额。
  昨晚胡葭发烧了, 今天上班心里一直惴惴,念着孩子的情况。
  “我们是讲新闻,”她揉揉太阳穴,望着马帆问, 语气平淡,“新闻的要素是什么——”
  马帆不假思索地回答, “最新最重要。”
  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许葵点头, “那你这是什么?”她的手指在桌上重重地敲。
  马帆瞪圆了眼睛激动地答, “昨天刺绣展览会上的事,文化局副局、两位刺绣界的重要人物——”他的手不自觉地挥舞起来, “然后冉冉升起的新人,新旧文化的撞击, 时代的进步,革命的哨声无处不在……”
  许葵听着他忘我地说着。做到如今的位置和年纪,她的事务并不繁杂,每天只是审审办公室人员提交的稿件, 那都是已经筛选好了的,在她手里过一遍只是程序。
  当然她也有改稿组编的权利。
  马帆是个例外,他父亲有着不大不小的权利,将他安排在报社。
  本来衣食无忧的他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着混着日子也就过下去了。可他不,蚂蚱一样蹿得老高,比新进报社的青年还要来得斗志勃勃。
  写出的稿件却总是不能被审核通过。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碍于马帆的身份,不敢亲自否决他的稿件,所以恶人总是由许葵来当的。
  “民生呢——这有关民生吗?”许葵插嘴,手支在桌上,下巴搭在手背。望着马帆的目光既没有不耐,也不温和。
  她三心二意地想着葭葭在家里的情况。因为担心孩子上学得不到足够的关照,给胡葭请了假留在家。
  葭葭最近能说的词多了,不知是不是上小学接触更多人的缘故。
  马帆停了一会,继续道,“华国悠远文化,这难道不值得人们关注吗?”
  许葵抽出一份昨天的报纸,第一版上大大的黑字吸引人的眼球——“官倒”。
  “我们送出去的新闻是为了向公众传播最有价值的消息,最时新的消息。”许葵重复一次,“最有价值。”
  “如果照你说的做报纸,那我们报纸的版副远远不够,读者也看不过来。”
  马帆涨红脸,说,“可是前段日子C市选美大赛的事也报告过了,这件事和它比哪里不够?”
  他的声音愤慨,灼灼目光直视着许葵。
  “因为那反应了当代社会思潮,精神活动的进步,可你这是什么,个人主义——”许葵蹙眉。
  马帆写的内容往往是十一二岁小孩爱看的,里面充满叛逆和不可思议的际遇。
  她坦白自己的内心想法,“我想你去写小说会比较好。”表情诚挚,没有讽刺。
  马帆在报社待了几年,他的热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同样看在眼里的还有那份浮躁和独特视角。
  笔下的文字再好,看得人热血翻滚,可它不适合出现在日报上,若是文化报纸上,他去连载小说倒是不错。
  马帆握着拳,梗着脖子说,“国家的进步是由个人推动的,没有个人哪来的国家——”
  “集体里的个人,”许葵面色肃穆地点头,威严望着马帆,“我们生活在一个大社会。作为报社的人,我们所写的每个字都要再三斟酌,因为我们面向的是大众,是集体。而在集体面前,我们要维护集体利益,坚持以集体利益为重。可你这是在宣扬什么——”
  通篇在颂扬女子敢于挑战权威的故事?
  她的指关节敲击着桌面,面容板正威严,只眼珠微不可查地滑动——里面提到的文化局副局长是她的老朋友。
  而葛素淑此刻正受了她的托,在家里照看葭葭。
  许葵一直没有请保姆,在葭葭的事上向来亲力亲为。这不仅仅是老人的慈爱之心,也是想积攒更多的钱,等到撒手之后,能够给孩子留下一份财产。
  在这个世界上,她和葭葭相依为命着,而她已经老了,葭葭却那么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