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睛。
校场里的侍卫就像是得了信号,张开手就像裴杞堂扑了过去。
裴思通手心里都捏了汗,他真是不知道裴杞堂怎么想的,非要在人前对葛大人动手,现在好了,皇上要教训他,还有谁能拦着?如果受了伤,西北肯定就不能去了。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葛大人,葛大人到底说了什么话,才会让裴杞堂这样生气。
众人以为五个侍卫抓一个裴杞堂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却没想到裴杞堂就像是一条泥鳅,在几个人中间钻来钻去,让人无法下手。
这是和沈昌吉同出一辙的功夫,几个侍卫互相点了点头,他们都与沈大人切磋过,知道这种功夫以灵巧见长,只要封住了他的退路,他就会束手就擒,几个人展开了身法,将裴杞堂困在中央。
正当侍卫们准备松口气时,裴杞堂伸开手向面前的侍卫打了过去,侍卫躲避不开,只得伸手阻挡。
凌厉逼人的力道传来,手臂像是经受了千斤重击,耳边也传来骨骼裂开的声音,侍卫的手臂顿时软软地垂了下来。
一个人退出了战圈,另外几个侍卫顿时惊讶起来,正当他们怔愣之时,一块东西破空而来,几个人立即躲闪,其中一个被击中了腿弯摔在地上。
葛大人大声喊道,“快拿下裴杞堂,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动用暗器,治他大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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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深夜,裴杞堂溜到顾家,装模作样谈完事后借着肚饿,从小厨房闹来了一碗粥。
看着半碗清粥,裴杞堂凑到琅华面前,目光深遂含着淡淡笑意:不如让她们再送点月票给我下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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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风华
一队侍卫上前将整个校场围住,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这就不再是比试,而是捉拿朝廷钦犯。
裴思通的冷汗顿时淌下来。
“裴大人,您的这位四公子可真是不服管教,怪不得裴大人会将他逐出家门。”
葛大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个蒙荫入仕的子弟,身上没有任何的官职,就敢跟礼部为难,裴杞堂真当这里是裴家内宅,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裴思通眉头紧锁,却依旧十分冷静,“有没有暗器,要问问侍卫。”
裴杞堂下场之前是被侍卫搜过身的,如果还有暗器带进去首先就要问责侍卫。
“不是暗器,”内侍将东西碰来给皇帝看,“是碎银子,裴四公子用的是碎银子。”
用碎银子来打人,裴四公子这是头一份。
皇帝看着那碎银子,看着裴杞堂的身影,脸上是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父皇,”太子一路小跑过来,走到跟前还喘着粗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乜了眼太子,太子脸色发白,眼睛浮肿,一看就是经常纵情于酒色,“朕曾赐给你三位武功师父,你学的怎么样?你倒是说说,他们谁会赢?”
太子向校场看过去,几个人打的如火如荼。
太子抿了抿嘴唇,如果他说侍卫会赢,万一赢了的是裴杞堂怎么办?父皇会说他眼力不佳。
如果他说裴杞堂会赢,父皇肯定更加不高兴。
太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忍不住冷哼一声。
几个侍卫从开始的围攻变成了手忙脚乱的应对,裴杞堂却渐渐地越来越有底气,身形灵巧的躲闪,又能以力相搏。
大齐的校场上,已经少有这样的精彩绝伦的比试。
开始大家只是来看热闹,再后来看到裴杞堂时而英武,时而矫健的模样,已经不愿意让他输了这场比试。
尤其是裴思通,从开始的胆战心惊,变得与有荣焉起来。
谁有这样的儿子,都会觉得欣慰。
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引得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裴杞堂足尖一点,一个翻身已经将侍卫逼的无路可退。
明眼人已经看出了输赢。
皇帝看向裴思通,“裴爱卿养了一个好儿子。”
皇上这句话真假难辨,裴思通连忙躬身请罪。
“将他带过来,朕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打葛大人。”
一场比试停下来,几个侍卫纷纷松了口气,再看向裴杞堂的时候已经是满脸钦佩的神情。一个人打他们五个,在大齐能与他匹敌的恐怕也就只有韩璋了。
葛大人却脸色难看起来。
裴杞堂虽然经过了一场比试,却仍旧气定神闲,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皇帝淡淡地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杞堂看向旁边的葛大人,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能将葛大人剥一层皮下来,“微臣只是觉得很奇怪,葛大人的侄儿每年在银州收获那么多银子,何必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再说,这些药材都是朝廷征收送去西夏的,葛大人就不怕丢了大齐的脸面。”
葛大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还没有说出话,旁边的太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道:“什么药材?葛大人还有侄儿在银州?”
烂泥扶不上墙,皇帝冷冷地看了太子一眼,怪不得太后身边的人会反对太子带兵去西京,一个心胸狭窄,一心牟利,遇到事情却只顾慌乱的人怎么可能打个胜仗。
“血口喷人,”葛大人已经跪在地上,“皇上要为微臣做主,微臣哪里有个侄儿……”
“哦?葛大人确定没有吗?”裴杞堂声音清亮,“去年我在常州还遇见过他,听说他为葛氏修了祠堂,为葛大人置办了院子,等到葛大人致仕之后,就会在那安乐窝里颐养天年,到底是不是真的,皇上只需让人去查验便知。”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葛大人身上。
葛大人顿时觉得身上如同被压了千斤的重量,他的脸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皇上,分明是裴杞堂要维护那顾家……才中伤微臣,微臣也是为了大齐着想,才查验那些药材……请皇上辨明忠奸。”
裴杞堂微微一笑,“葛大人别忘了,那治疗瘟疫的药方也是顾家的,如果药材不好不能治病,岂不是砸了顾家的招牌,顾家又不是傻子何必这样做,顾家是开药铺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有了名声还怕没有银子赚吗?”
这损人不利己的买卖是没有人会做的。
所以,只有可能是被人诬陷。
裴杞堂道:“微臣将葛大人叫到一旁,劝他见好就收,没想到葛大人却不领情,还是振振有词的模样,微臣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前忠君爱民,人后无恶不作的奸佞,心中不快就动了手……”
葛大人已经汗透衣衫,他以为对付顾家,出面的一定是太后,太后为顾家说话,定会引起皇上的反感,八成皇上会借着这件事将顾家换了。
没想到裴杞堂会冒出来。
裴家是跟皇上走得很近的,身边人的话,皇上八成会相信。
然而他不服气的是,他根本没有什么侄儿,那都是裴杞堂胡诌来的。
但是在西北边境贩卖走私的人是太子,他曾为太子出谋划策,葛家的祠堂和宅院都是太子赏给他的。
这就是可怕的地方。
裴杞堂假托他侄儿之名,他却不敢申辩,因为他不顶下这个罪名,朝廷就会查到太子身上。
“葛大人,你也是父皇信得过的老臣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太子说完立即看向皇帝,“父皇将这件事交与儿臣办,儿臣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
葛大人不禁气结,如果他豁出性命保住了太子,他还可以欣慰地去死,但是太子这样的作为分明已经承认,整件事与太子脱不开干系。
就算皇上给太子留些颜面不将此事揭穿,心中也会知道太子根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皇帝的目光中已有了几分讥诮,“你能查清楚?”
太子不敢抬头立即道:“儿臣一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皇帝淡淡地道:“那就交由你处置。”
太子松了口气,立即板起脸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人,将人压入大牢候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才接着道,“立即搜查葛家,封存所有文书。”
裴杞堂嘴角浮起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容。
这就是当朝太子,一旦阴谋败露,只会毫不留情地将身边人扔出去顶罪。唇亡齿寒,那些太子党,不知会不会心凉,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为太子卖命。
裴思通抬起头来,看到裴杞堂挺立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的虽是普普通通的长袍,却难掩其风华。
这才是皇室子弟应有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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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要权
皇上冷着脸离开了校场。
内侍来请裴杞堂,“裴大人,皇上让您去永德殿呢。”
裴四公子变成了裴大人,内侍总是会第一时间洞悉皇帝的心思,众人不禁觉得惊奇,本来是裴四公子打人受罚,最终被带走的却是葛大人。
太子趁着众人不注意,吩咐身边的内侍,“看好了那些信件,但凡与本宫有关,一律销毁。”
内侍应了一声,慌忙下去安排。
太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上前帮忙将地上的裴思通扶起来,脸上挤出亲和的笑容,“裴大人,您这位四公子武功才略都这般出挑,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裴思通忙拱手,一脸难堪,“只要他不惹祸……就已经是万幸……何谈什么前程,太子爷真是谬赞。”
几个人说着话向外走去。
太子出了宫门,脸上立即露出阴鸷的神情。
这个裴杞堂居然敢与他作对,等他在西京打了胜仗,与西夏的皇帝李常显取得联系,想要在边疆整饬一两个武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至于顾家,韩璋不是一直上奏折请求朝廷彻查韩御史通敌案吗?好,等他见到了李常显,就让李常显将通敌的罪名安在顾琅华头上。
这样一来,那个老不死的太后也会跟着被牵连。
父皇还以为西夏、大齐和谈是他的功劳,还不是他这些年与李常显暗地里常常来往,才有这样的局面。
他在银州做些生意又怎么了?是父皇脑子不开窍,非要将两国关系闹僵,李常显登基之后就让人写了信函给他,已经尝到了两国往来的好处。
是他让李常显看到了大齐的繁荣昌盛。
如果大齐打开国门,设立榷场,西夏就不用再过着贫瘠的生活。两国互利互助,还打什么仗?
每年大齐带给西夏的金钱和利益足够让他们安安分分待在西北边境了。
李常显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西京的战势,他到了西京只需让大齐军队驻扎下来,辽国就会不战而降,不是所有胜仗都要用鲜血换来。
他这次就要让父皇看看他的本事。
……
永德殿沉浸在一片安宁之中。
皇帝坐在御座上半天才抬起头来看裴杞堂,“你今日所说都是真话?”
裴杞堂等内侍退了下去才道:“并不完全属实,微臣没有见过葛大人的侄儿,只是见过葛家的祠堂,修得很是气派。那年微臣到常州跑商,看中了一处宅院,却被人花大价钱买走了,微臣是个商人,对此事十分好奇,就使人仔仔细细打听清楚,那处宅院是被人买走送给了葛大人。”
皇帝面色不虞,“方才在校场上,你如何不说?”
裴杞堂道:“太子即将出征,西夏使团也要今日启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机,要不是葛大人闹出伪药的事来,微臣也不会提及此事。”
皇帝已经猜到这件事与太子脱不开干系。
如果将此事揭开,看笑话的只会是太后。
皇帝淡淡地道:“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处置?”
裴杞堂道:“大齐上下都知晓太子带兵出征,不可此时临阵换将。这样一来就等于向太后认输。”
这正是皇帝心中所想。
皇帝神情缓和了一些,“沈昌吉密奏朕,顾家是庆王余孽不可相信,”皇帝眼睛中透出杀机,他最愤恨的就是庆王一党,庆王死了那么久,朝堂上还有大臣不时地提起庆王那一套治国之策,仿佛整个大齐只有庆王善于治国,他就是庸才,“如果真的查清顾家确然与庆王有关联,那些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留。”
皇帝眯起了眼睛,“你也去过江浙,可知道这些事?”
裴杞堂面色平静,“庆王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江浙一直都在抓捕庆王余党,听说镇江的王仁智杀死百姓充当庆王余党向朝廷请功,沈昌吉在皇上身边久了,很清楚皇上的心思,如果他早知顾家是庆王余党,为何不立即密奏皇上,非要等到身陷囹圄才说出口。”
“所以,沈昌吉不可信,至于顾家……也要仔细观察,”裴杞堂上前一步撩开袍子跪在殿上,“微臣请带五百人去西北,若有异状微臣必以身报国。”
皇帝想起自己年轻时踌躇满志的情形,太后不能相信,太子又不让他放心,必须有一个人听他之命掌控全局。
裴杞堂虽然年纪小,却因为早年就离开家门历练,练就了一身的本事,这样的人在朝堂中没有身居要职,不曾带兵打仗,就算带着人去西北,也不会被西夏人忌惮,更不会让淮南王心惊。
皇帝目光灼灼,“朕从京营拨出五百兵马听命于你,不管西北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密奏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