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重重点头,“是,奴婢谨记。”
此时南宫弦的马车也在一侧停下,随风掀开车帘,他下了马车并未往里走,而是立在车前愣愣朝她望去。今日她一改往日的素衣淡容,穿了一袭桃红绣经雨海棠折枝花绫裙,颈上戴着一串晶润明珠,烟眉秋目,粉面凝笑,丹唇启合间似两片红艳迷人的花瓣,发间一只七宝珊瑚簪摇曳珠光,映得一张芙蓉玉靥格外明媚,让他恍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夏浅汐留意到身后这缕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扭头看见锦袍黑靴风姿俊朗的南宫弦,唇边的笑容隐去。
前些日子南宫弦随五皇子去南山打猎,数日方归,坊间便传了些风言风语,加之他多年不近女色,很多人信以为真。
这事儿传到夏浅汐的耳中,她虽然惊讶,心里却是不信,上一世她嫁给南宫弦的时日虽说只有小半年,但他的能耐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兴致高了,折腾地她第二日连床都下不来,怎么会……
不过,这一世生了太多变数,这一桩,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夏浅汐抛开这些繁杂思绪,领着杜若来到宫门口,被侍卫提刀拦下,夏浅汐让杜若取出请帖,侍卫验看过后,看向杜若,问道:“她的呢?”
夏浅汐从腰间解下那只白玉玉牌,递向侍卫,“我有这个。”
侍卫接过玉牌翻看两眼,又看向后面的南宫弦,得了授意,命人检查了她们带来的箱笼物什后,将两人放行。
引路的宫人带她们来到御花园,已有不少贵女应邀到来,三五成群扎推聊天。
不多时,太后被仪仗簇拥着来到园中,众人叩首行礼,夏浅汐离得远,只遥遥看到太后鬓发上簪着的凤头金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巍巍晃动。
太后跟几个熟识的贵女说了会话,就让众人散去自行找乐子消遣,众人见来了个生面孔,又是个国色天香的,纷纷围住她问这问那。
女子生来爱美,上流名媛之间竟相华美之风已久,夏浅汐前世是世子妃的时候,京城贵女间的聚会也参加了不少,自然应付地得心应手。她行礼道:“妾是夏家商号的嫡女夏浅汐,今日来皇宫见到仙娥般丽质天成的名门贵女,幸甚之至,妾来时特带了些妆面的脂粉香膏送给各位,聊表心意。”
说罢她让杜若取来檀木箱子打开,里面齐齐码着许多精巧镂花描彩的小盒子,介绍道:“这是妾家的胭脂铺子里新做的面膏,全是用新鲜花汁子加了上好的合浦珍珠粉细研的,有桂花、牡丹花、茉莉花、荷花、栀子花香味儿的,还有夏日提神用的薄荷凉油……”
贵女们互相对视一眼,未几,一人上前取过一只盒子,打开盖子闻了,欣喜道:“这个盒子很漂亮,里面的香味也好闻。”
一人拿簪子挑了一点,抹在手背擦拭几下,赞道:“我这个是荷花味儿的,清香细腻,很滋润呢。”
夏浅汐兴致勃勃道:“妾家的铺子里还有很多花样的面膏、胭脂、口脂,诸位贵女闲暇时可要到敝店看看,价格从优。”
众人被吊足了胃口,不一会儿便与她熟络了。有人问起,“夏小姐今日的妆容很美,妾从未见过,请问是个什么名头?”
夏浅汐从容应答:“妾今日绘的是桃花妆,小姐有兴趣可去妾家的铺子里挑些喜欢的脂粉,会有妆娘为您改妆。”
“那我一定要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南宫弦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失笑,她还真是一逮住机会就要做生意啊。
京兆府尹的嫡女许为枝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夏浅汐,从鼻腔里哼出一丝不屑:“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之女,跟她站在一处还觉得丢份呢。”
她前阵子听夏青青说,她有个狐媚子般的堂妹,十分招人厌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浅汐告别贵女们,离开了那处宫苑,刚绕过一道翠障,候在那里的许为枝伸出脚来,绊了她一个跟头。
杜若捧着盒子顾不及,夏浅汐惊呼一声往前扑去。她认命地闭起眼,意料之中的痛楚没有传来,却被一只强健的手臂及时拉住,带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弦:做生意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夏浅汐(骄傲脸):我为了进宫可花了不少银子,总要回本吧。
南宫弦(冷汗)。
浅浅是被谁给救下的呢?猜对有红包奖励。
☆、吃醋
夏浅汐情急之下抓住来人的肩膀,堪堪稳住身形,待看清来人面容,心里满是震惊与慌乱,忙退后行礼道:“多谢殿下相救。”
三皇子宋承卿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的温和不言而喻,“为什么本宫每次遇见你,你都要说同样的话?”
他说着双目微微侧向一旁没有得逞的始作俑者,淡淡道:“夏小姐以后走路可要当心。”
许为枝被唬了一跳,战战兢兢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出。
夏浅汐低眉垂目,“是,民女谨记。”
宋承卿问道:“不知夏小姐此次进宫,所为何事,可有本宫帮忙的地方?”
夏浅汐向两旁环顾一圈,没有说话,只悄悄对他作了个口型:“师父。”
宋承卿会意道:“夏小姐第一次来御花园,对园中景致应不熟悉,本宫愿为向导,带夏小姐赏园。”
“多谢殿下。”夏浅汐又行一礼,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随宋承卿往司茶司的方向走去。
南宫弦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面沉似水。肩上忽地被人一拍,五皇子宋承启从后面走过来,朝那边仰仰脸,用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小娘子吧,如此绝色美人,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多挨上几刀也值得。只不过,这小娘子似乎与我三皇兄走得近,你一个不留神没盯紧,小心被人抢了先。”
他远远看到夏浅汐被人绊倒,就脚下生风急忙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南宫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那个故意绊倒她的人,要承担自己做过的事。”
宋承启坏笑着一勾唇角,“明白。”
离开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宋承卿带着夏浅汐和杜若,来到司茶司后面的小院。宋承卿道:“本宫已经命人打点好了,先生此刻就在里面,一时半会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
夏浅汐握住杜若的手,微微一笑,“去吧,代我向师父问个安。”
“多谢殿下,多谢夏小姐。”杜若向两人行了礼,擦干眼角的泪水,步子浮浮地走跨进院门,就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院中摇辘汲水。
“先生。”杜若在他身后唤道。
陆明疑惑着转身,手中的水瓢脱落,“砰”地一声掉进水桶中,溅起的水花溅湿一片袍角。
他抬袖揉揉眼睛,注目她片刻,才难以置信地道:“你是……杜若!”
宋承卿与夏浅汐离开司茶司,走在缀满彩石的甬路上,宋承卿道:“先生若是愿意,本宫会妥当安排,让那位杜若姑娘留下来做司茶司的宫女,与先生对食,日后寻个适当的机会,再送两人出宫,过逍遥安稳的日子。”
夏浅汐微笑福身:“妾代师父多谢殿下恩情。”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宫苑内,入眼只有扶疏花木和嶙峋奇石,几无人语。宋承卿眼角留意到月门外闪过的一截玄衣袍角,笑了笑,看向夏浅汐,声音淡而清晰,“今日受邀进宫的皆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夏小姐可知皇祖母为什么答应让你来御花园赴宴?”
“为何?”夏浅汐抬头问道。
宋承卿凑近她道:“因为我跟皇祖母说,你是本宫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夏浅汐脸上立刻浮起淡淡洇红,茫然无措地垂下臻首,低低道:“殿下……”
宋承卿将她不胜娇羞的可爱样子尽收眼底,心里好似被一阵微风拂过,顷刻,朗声笑道:“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夏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夏浅汐松了口气,帕子紧紧绞在手中,仍觉得尴尬。
稍后,宋承卿又与她聊了两句,便差人送她出宫了。
他转身没走几步,便有一道身影闪到他跟前,绷着脸道: “宋承卿,你是何意?”
宋承卿似笑非笑道:“夏家是京城首富,娶了夏府千金,对本宫日后的储君之路大有裨益。本宫正好缺个侧妃,夏小姐才貌双全,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动心。怎么,世子爷莫非也对夏小姐感兴趣,也惦记着夏家这座金山吗?”
南宫弦气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光狠戾:“我才没你这种龌龊心思,你敢动她试试,本世子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承卿甩开他的手,理理衣襟,语气略含挑衅,“世子如此说,难不成是动了真心?既如此,本宫就放开手脚,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与世子一争。本宫倒要看看,夏小姐如此出色的美人,最后花落谁手。”
“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南宫弦心中憋着一股郁气,意有所指地丢下一句,转身追夏浅汐去了。
夏浅汐从皇宫出来,乘车去了如意斋,她正要迈上店铺门外的台阶,突然一群小童嬉闹着冲过来,把她撞向一边,却被迎过来的卧松云扶住了胳膊。
夏浅汐站稳身子,目送那群小童唱着歌谣跑开,笑道:“多谢先生。”
卧松云关心道:“小姐无事吧?”
夏浅汐摇摇头,“我没事,咱们去铺子里吧。”
不远处的南宫弦一脸丧气地望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嘎吱响。
傍晚时分,夏浅汐从当铺回到家,刚到芷汐院,就有丫鬟来禀报说呜喵不见了,翻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找着。夏浅汐一听急了,忙吩咐人再去找。
下人四散去寻了,夏浅汐也没闲着,在呜喵经常玩耍的地方边走边喊。她隐约听到一串玎玲的响声,似是呜喵脖子上拴着的那只铃铛发出的。她循声拨开一丛花树,往里走看见草窝里有个圆滚滚的黑球,睁着一双黑曜石般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你这坏东西就知道乱跑。”夏浅汐正要走过去抱它,突然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面容俊朗非凡,周身却旋着冰冷迫人的威压,他目光灼灼看向她,瑰丽多彩的晚霞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在他俊美的脸上分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南宫弦,你在这里做什么?呜喵是你带到这儿来的?”夏浅汐心里霍地一惊,往后连退数步,就想夺路而逃。
南宫弦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个健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往怀中一带,俊脸逼近她:“你就那么不待见我,甚至厌恶到见我就躲的地步!夏浅汐,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跟别的男人笑语亲呢,对我偏就冷淡疏远,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上一世你绝情负了我,我不对你冷淡,难道还重蹈覆辙贴上去自找羞辱吗?
夏浅汐用力挣脱他的禁锢,无奈男女力量悬殊之大,没挣开分毫不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无法,只得装傻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快放了我,否则我要喊人了。”
她边说边伸手探向袖口摸索,南宫弦吃过她袖中帕子的亏,见她又要故技重施,心中怒意更盛,一手将她的双手反剪住,一手摄住她光洁如玉的下巴,绝美微凉的薄唇向她逼近。
夏浅汐睁大双眼,受惊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后面的院墙上,南宫弦顺势将她困在自己和院墙之间,结实挺拔的身体压上去,低头去寻她娇艳的樱唇。
夏浅汐偏头躲着,挣开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往外推,大声喊着:“南宫弦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妥当,或许真如她所言,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避而远之的冷漠,快要把他逼疯了。
如今的她就像天边的一朵捉摸不定的云彩,愈发让他看不清,猜不透。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实在糟糕。
南宫弦凑在她耳边,呼出的炽热气息喷洒在她耳际,咬牙切齿道:“本世子今日就要了你,看你还敢不敢跟别的男子厮混,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我哪有不检点,你胡说,救命,唔……”夏浅汐正要反抗,就被南宫弦堵住了嘴唇,将她未说完的话悉数吞入腹中。
她的芳唇与记忆中一样柔软馨甜,南宫弦拥紧她,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霸道地融进这个缠绵的吻里。
身下的人儿扭动身子无声抗拒着,南宫弦心烦意乱,一股酸意油然而生,覆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游移,在她肋下轻轻一抓。夏浅汐难耐地嘤咛一声,他便轻易撬开她的牙关,将舌滑进她的口中,与她唇齿交缠,忘情地攫取她的芬芳。吻着吻着,他察觉到身下的人儿渐渐瘫软了些,便往下亲吻她白皙的脖颈。
唇边忽然尝到一线苦涩,他狐疑地抬头,就见她杏目含光,脸认命地偏在一旁,茫然又委屈地抽泣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着,洇湿了一小块绣着海棠花的领口。
心里骤然一凉,南宫弦一拳砸在后面的墙上,有些挫败地沙哑着声音道:“夏浅汐,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夏浅汐顺着院墙蹲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娇小的身子抽噎着,哭声压抑又破碎。
南宫弦眉头紧锁,心里一阵抽疼,他蹲下身子,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对你,你别哭了,好么?”
夏浅汐嘤嘤哭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趁他不备,伸手往他脸上扇去。“啪”一个清亮的巴掌落下,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心震得又麻又痛,“南宫弦,你混蛋!”
夏浅汐气鼓鼓说完就掩面哭着走了,余下神色黯然的南宫弦愣怔在原地。这一巴掌她使了全力的,掌风刮来时,他没想过躲开,脸上立刻浮起几道鲜红的指印。
他捂着痛辣的脸颊,望着夏浅汐离去的背影,无奈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问题猜对的童鞋,红包已经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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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
天边星子寥寥,树梢上斜挂一轮朦胧的毛月亮,清辉疏淡,让人的心境也跟着不那么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