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重生)——海的挽留
时间:2017-10-08 18:24:55

  只她想起卫启沨那日说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身上就禁不住起一层寒粟子。如果卫启沨真是一直揣着这种想法,那他可是藏得够深的。
  乾清宫,东暖阁。永兴帝坐在描金彩漆的罗汉床上,见眼前两位重臣争执得面红耳赤,摆手道:“二位莫急,一个一个说。”
  兵部尚书刘用章躬身一礼,道:“陛下,臣仍认为翰林院修撰卫大人堪当使节。卫大人虽则年纪尚轻,但于论道经邦上头颇为精纯,卫大人来兵部这边观政时,臣便觉卫大人在兵事上也是天性机悟,不瞒陛下说,臣曾想跟吏部那头商量将卫大人调来兵部这边当个郎中的。眼下这个调停附属国纷争的机会,正是卫大人大展拳脚之际。”
  一旁的卫承劭听得几乎呕血,忙朝皇帝一礼,道:“陛下,犬子阅历尚浅,恐难当此任,臣恳请陛下另择他人。”
  刘用章笑道:“璞玉更需雕琢,正是缺少阅历,才该历练一番,等令郎归来,想来便可鱼跃龙门,大展宏图。”
  卫承劭嘴角抖了抖,他儿子早越了龙门了,不跑这一趟也能展宏图。这差事虽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但他并不想让儿子离家那么久。
  永兴帝思量一回,示意二人暂且退下。
  这回使臣人选确实难定,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之前还找过卫承勉问了他的意思,卫承勉表示他也觉着他那个侄儿甚为适合。只是朝臣还有旁的举荐,他如今有些委决不下。
  永兴帝枯坐片刻,正自犯愁时,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下唤了个内侍进来伺候他换上便服。
  卫启濯这几日从早到晚都趴在床上,几乎要闷得长毛。他本想翻翻书打发时间,但萧槿过来看望他时,收了他的书,拍着他的头严肃告诉他这么趴着看书离书本太近,对眼睛很不好。
  萧槿见他霜打的茄子一样趴着,笑着摸摸他的头:“你要是觉得闷,我可以念故事给你听。你等着,我去你书橱里找一本话本来。”
  卫启濯闻言,倏地抬头,连道不必。萧槿回头笑道:“客气什么,你且等着。”
  卫启濯扶额,轻声叹气,又趴了回去。
  但愿孙茫给的那些东西不要被她提前看见。
  萧槿立在他书橱前,大致一扫,见里头林林总总摆着上百本书,禁不住感慨,学霸就是不一样,卧房里的书橱里都搁着这么多书,看来睡前读物十分丰富嘛,不知道睡梦中是不是也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她掠视一圈,最后选了一本《牡丹亭还魂记》。只是往外抽的时候,带掉了一本书。她捡起来一看,掉在地上的正是她那日要看却被卫启濯抢走的《周礼》。
  萧槿随手翻了几页,觉得内容似乎不太对,《周礼》不是十三经之一,讲的先秦典章制度么?
  卫启濯抬头时,正瞧见她手里那本书的封皮,立时一顿。
  萧槿正打算仔细看看,就听身后的卫启濯虚弱道:“啾啾快递一杯水给我,我口渴得紧。”
  萧槿立时答应一声,随手将书放回去,转身倒水给他。
  她拿着那本《牡丹亭还魂记》坐到他身边时,禁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还看这种戏本。”
  卫启濯连喝几口水,道:“我特别喜欢这里头的一段话。”
  “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萧槿沉默了一下。这样超越生死的至情,世间又能有多少呢?重生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还魂,但她并不像杜丽娘那样,有个放不下的柳梦梅,她重来一次,只想解脱。
  卫启濯听萧槿念书时,不住夸她嗓音婉转如莺,萧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耳尖微红:“真有那么好听?”
  卫启濯笃定点头:“当然,啾啾就是人美音妙的典范。难道从前没有人夸赞过你么?”
  萧槿摸摸自己的脸,笑眯眯道:“有啊,但没有你夸得这样厉害,而且多半是家里人夸我。”
  “我觉得一定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只看说不说出来了,”卫启濯握住她的手,“反正我是觉得,你是最好看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怎样都是最好的。”
  萧槿一高兴,又拍他头一下:“那我明儿再来念书给你听。”
  风水轮流转,从前都是他仗着身高优势拍她脑袋,如今他趴在床上,她终于也能很顺手地拍他脑袋。
  卫启濯任由她动作,认真听她念完一段,让她喝口茶歇一歇,又喊了明路进来,吩咐将他书房里归置好的一沓废桑皮纸拿过来,顺便调些浆糊来。
  萧槿诧异问他作甚,卫启濯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镇日这么趴着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觉得我应该趁着这个工夫多糊几个篓。”
  萧槿默了默,她有时候觉得,兴许卫庄跟卫启濯是一个人,只是卫庄失了心窍而已。
  卫启濯正做着他的小手工,就听小厮匆匆进来报说皇帝驾临。
  萧槿以为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确定真是皇帝来了,转回头拍拍他头:“你看你面子多大,皇帝都亲自来探望你了。”
  卫启濯一面抹浆糊一面叹道:“我却觉着皇帝看望我是顺便,有事要来问我才是真。”
  永兴帝入内时,萧槿行了礼,听他说要跟卫启濯单独叙话,便领着一众家下人等退了下去。
  永兴帝免了卫启濯的礼,得知萧槿就是他的未婚妻,直夸两人是“金童玉女意投机,才子佳人世罕稀”,问及婚期,卫启濯答说腊月初六,永兴帝颔首道:“腊月好。朕记下了,回头告与他们知道,让他们届时提醒朕一声,届时也送上一份礼来。”
  卫启濯眸光一动,含笑称谢。
  永兴帝落座后,笑道:“朕连日养病,久未出宫,今日正好出来走走,也来这里串个门。”他所言也非虚,此番确实是想顺道出来散散心的。他跟卫启濯实则已经熟稔,有些忘年交的意思,说话便随意了一些。
  永兴帝闲话间跟卫启濯说起了安南使臣的事,询问他可有什么提议。
  永兴帝身边能谋善断的臣子不少,但他对卫启濯的印象却始终十分深刻。卫启濯在还是个秀才时就能帮孟元庆出谋划策平定叛乱,后头更是在大同告急时帮了他大忙,这样的人,胸中有丘壑,有远见又有天赋,因而永兴帝方才觉着兴许卫启濯能提出中肯的意见。
  卫启濯笑道:“愚以为,家兄便是很好的人选。二哥虽是文榜状元,但于兵事方略上也是谙熟的。只是,臣等所言不过提议,一切还看陛下圣裁。”
  永兴帝见卫启濯也提卫启沨,倒是真的开始思量卫启沨是否确乎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又跟卫启濯谈论起了安南和占城的纷争,见他对此也颇有见地,不由感叹一句可惜,可惜不能让卫启濯来当这个使臣。
  永兴帝起身欲走时,瞧见卫启濯床边小几上堆着的一沓桑皮纸和两个小篓,终于忍不住问道:“朕方才瞧见便觉怪异,这篓子是出自谁手?做得倒是甚为精巧。”
  卫启濯答说是他自己糊的,永兴帝听得胡子一抖:“爱卿还有这手艺?”
  卫启濯点头,随即拿过一张桑皮纸当场糊了一个给皇帝看。
  永兴帝被他那娴熟的技法惊得目瞪口呆,心道看不出这位爱卿还是个老手。良久,又道:“那为何要用废纸做?”
  卫启濯奇道:“陛下难道不觉将这些废纸直接扔掉很有些可惜?”
  永兴帝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后,这里真的是国公府?
  他忽然大受触动,一个世家公子尚能勤俭至此,他身为人君,更应当戒奢从俭。永兴帝嗟叹一回,决定回去就再去琢磨琢磨,看还能怎么削减宫廷开销。
  皇帝走后,萧槿折返回来。
  她听闻了皇帝此番来意,又听了卫启濯的应答,不由想,卫启沨桃花那么旺,要是真去了安南,说不定会被安南公主看上,到时候安南公主求安南国王停战,卫启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调停这场纷争,然后被扣在那里给人当女婿,从此南方边境休战百年,国朝的麻烦解决了,卫启沨为国家外交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皆大欢喜。
  萧槿叹气,她的脑洞好像大了点,不知道安南国王有没有女儿。
  卫启濯继续糊篓时,说起皇帝适才瞧见他那些小手工的反应,萧槿瞠目道:“陛下还要更节俭一些?”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皇帝已经十分勤俭了,宫廷开销都是一缩再缩,去年还让岷王将十王府内的歌舞伎裁汰三分之二,任凭岷王怎么哭都没用。
  如果皇帝铁了心要向卫启濯看齐的话,那么往后就要在艰苦朴素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这对君臣将来大约会成为赫赫有名的铁公鸡二人组,掀起全国节俭新风尚,彪炳史册。
  转日,下了早朝后,永兴帝便将兵部侍郎赵贤跟卫启沨召到了偏殿,含笑开言道:“朕思量已讫,预备让二位充任正副使,出使安南。”
第77章
  卫启沨闻言,躬身前行一步, 道:“陛下, 臣有事启奏。”
  永兴帝原本只是将两人叫到跟前交代一下此去安南的主要使命,未曾想卫启沨忽出此言, 禁不住蹙眉道:“卿家这是何意?”
  卫启沨垂首道:“陛下, 臣前日路遇新任太常寺少卿温德温大人,闲谈之间,温大人与臣说他前日夜里忽思得安南纷争的应对之策, 预备写成奏章呈与陛下, 如今温大人的奏章兴许已经在通政司那里了。”
  “这与出使何干?”
  卫启沨微笑道:“陛下不妨先看看温大人的奏章, 兴许温大人更适合充任此行副使,且臣瞧着温大人也颇有请缨之意。臣毕竟阅历浅, 资历也浅,恐怕绠短汲深, 不能胜任。”
  卫启沨见永兴帝拧眉不语,又道:“安南国山高路遥,使臣人选须得慎重, 否则两厢传信不得及时,更易使节也麻烦。”
  永兴帝沉吟半日, 摆手道:“罢了, 尔等且退下。”
  卫启沨跟赵贤行礼退出。
  出了偏殿后, 赵贤与卫启沨并肩往宫外去时,不由好奇问道:“不知温大人思量出的对策是甚?温大人可曾对卫大人提起过?”
  卫启沨敛眸一笑:“未曾。那日不过短暂觌面,我也未曾问起。”
  赵贤点头笑笑, 没作言语。
  如卫启沨这般的世家公子,自然是不肯往那种番邦异国跑的,这种差事能避则避,反正也不缺这个拔擢的机会。
  卫启沨出了东华门,跟赵贤话别后,缓步到了轿前。他甫一入内,就靠在纬罗靠背上,阖上眼帘补眠。
  他前日刻意路遇温德,将他对于安南纷争的应对策略告知了温德,并暗示他去皇帝面前自请差事。
  温德觉着他的对策甚妙,只是对于他的行为感到困惑,询问他为何这般做。他当时告诉温德,只要他此番立了功,就可以请求皇帝将温锦提前放出宫,并且自己还能升官领赏,温德这才恍然。
  温德认为他到底是放不下温锦,念着跟温锦的旧情才会如此,当场就信了。
  只是温德难免向他问起当初他为何在御前拒娶温锦,他只笑道当年事不必再提,温德也未细究。他见温德对于去皇帝跟前请缨踟蹰不定,便向他表示若是届时出了什么纰漏,他会跟他父亲一道保他的。温德当时便说要回去思量思量。
  卫启沨闭目良久也没能入睡。
  他这些年来总是失眠,夜里躺在床上时就禁不住想起前世萧槿身死的那个雨夜,思及痛处便觉彼时感受重加于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昨晚再度失眠,辗转反侧不得安寝,落后爬起来在床头靠坐了一宿,不断去思考如何才能让萧槿原宥他。
  前世的他幼稚得很,不会处理婆媳关系,也赶上他母亲当时性情越发偏激,他以为选了对萧槿最好的方式,以为矛盾会逐渐消弭,但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诚如萧槿所言,他前世性子实在太拧巴,他眼下回头去想,觉得自己当时的那些坚持与顾虑都十分可笑,他该跟萧槿坦明一切的,事事憋着不说的结果就是她到死都对他存着误会。
  不过幸好,还有解释的机会,一切都重来了。
  卫启沨长出一口气。他前世犯的错误太多了,前面沉于泥淖,后面也没跟她处好,他就应当时常夸夸她,时常跟她交心,极尽所能地温柔待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要的他都帮她达成,最要紧的是,把什么都跟她说清楚。
  隔日,萧槿听萧安说温德主动揽了出使的差事,皇帝也答应了,将副使人选由卫启沨换成了温德,去探望卫启濯时,便跟他说起了此事。
  “我看我二哥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看我们成婚,”卫启濯趴在床上,一面糊篓一面道,“不过如果他不打算来抢亲的话,我还是很欢迎他来观礼的,毕竟让他亲眼看着我把啾啾这么好的媳妇娶回来,也是一件快事。”
  萧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大樱桃,道:“要不,咱们先看他的婚礼?”
  卫启濯低头慢嚼:“我已经帮他牵过一次红线了,我看再牵一次,他还得自己剪掉,这事不好办。”
  “我听徐姑娘说,近来陛下身子见好,大长公主预备成国公家幺子定给徐姑娘,她如今正跟她祖母杠着,还问我该如何办。”
  “我托父亲打探了,大长公主之所以没答应徐安娴跟二哥的婚事,是因为三皇子去找了大长公主。这显然就是二哥的手笔,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说动三皇子帮忙的。”
  萧槿凝眉。她听卫启濯说,卫启沨在被徐安娴看上之前就与朱潾暗中有往来,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知晓朱潾最后没有干过太子,为何还要跟朱潾有所交通呢?
  卫启濯微微摇头:“咱们也不必操心他的婚事,我看他纵然是被按着成了婚,也不一定有用。咱们还是来说说你的生辰吧——啾啾下月生辰,有没有思虑好想要什么礼物?他当年送了你一座几十斤的水晶灯,我觉得我可以送一座几百斤重的黄金灯,你没事儿割下一块金子下来,就能当零花。”
  萧槿默了默,道:“你有没有想过,几百斤重的黄金灯得烧多少灯油?有那灯油,我都能点半个月的小油灯了。”说完又是一顿,为什么她的重点会在灯油上?
  卫启濯认真想了想,道:“你若是嫌费油,我可以送成金锭子。”
  萧槿吸气,要真是称几百斤黄金给她打包送去,赶明儿她就出名了。不过说到生辰礼,她倒是想起了一桩事。
  萧槿摸摸他头:“其实我觉得当年你送我的那枚木戒上的微雕就很有新意,只是我瞅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上面的猫仿佛大了点,比例不协调,要不你再送我一个那样的戒指吧,我好轮换着戴。”
  卫启濯往枕上趴了趴。
  她见他神色有些古怪,奇道:“怎么了?”
  卫启濯继续拿了桑皮纸糊篓:“没什么。”
  萧槿一把按住他手:“到底怎么回事?”
  这日,正逢卫启沨休沐。他应邀去赴温德的饯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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