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习惯性地轻抚,那刻于影壁上的《归来词》。
这次她却没再念诗,而是哀伤地、用低低的语调向竹月倾诉。
“竹月,你这一走,已是两年过去。遭受天噬的人,无法再度重生,所以我就这样永远失去了你。可是你知道吗?虽然你被天噬,你的死,却并非天意,而是蓄意谋杀,一场本来针对我而制造的谋杀。你真傻,为何偏偏要在关键时刻出现,令那帮恶徒转移目标,将这灭顶之灾扣到你的头上?我本以为,在为你更改七星命盘后,可以代你去死,却万没料到,事到临头,竟是你代我而死。人们常说,世事无常,无法意料,可回想当初,如果我能够更警觉些,就不至于一步步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更不会连累到你。是师傅害了你,师傅实在是,对你不起……”
话说到此,她不再平静,眸子里激射出电火般仇恨的光芒,仇恨里又夹杂杀意,令她本就寒冷的容颜,显得更加坚硬如冰。
她猛然抬头,对着门外的星空起誓:“苍天在上,请为我作证。我曦穆彤只要一息尚存,必定为我稽洛山枉死的月竹仙报仇!所有参与过那场阴谋的奸佞鼠辈,全都得为他的死付出代价!经过整整一天的考虑,该怎样处置那鬼王云清,我已有决断。无论她是谁,无论她的亲人又是谁,我都不能因顾及儿女之情而姑息养奸,再放她出去害人!”
立誓完毕,她毅然转身,走入殿堂。
等在书案后坐定,她从袖中掏出那粒关押云清的灵珠,向堂中一抖,那不可一世的女鬼,便被五花大绑着从珠子里滚出来,像件物品似的掉到了地上。
绑她的绳索,可是捆仙索,就算她有可以幻化黑烟的本事,也无法再施展鬼术,从绳索下逃脱。
给从珠子里抖出来,她摔得“哎呦”大叫一声,半边身子生疼。
“曦穆仙,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我!”
她半趴着斜眼上看,瞥见曦穆彤的气色,就预感大事不妙。
可她既然动弹不得,只好一上场就狠甩王牌,以求暂时压制住她:“曦穆彤,你要是敢伤我一根头,我哥哥肯定饶不了你!”
曦穆彤嘴角上扬,挂上一抹冷笑,道:“哼哼,你倒是聪明,知道时不时拿江南子墨来做挡箭牌。他是你哥哥不假,可就算如此,也是他是他,你是你。不管他为人有多正直,又怎能为你偿还,那无数条被你残害的性命?表面上看,你不过是一个惹人怜惜的弱质少女,背地里,你却勾结妖孽,干着意图灭天的卑劣勾当。你不单止满口谎言,更是已欠下累累血债。你说,这桩桩罪孽叠加起来,要我拿什么理由放你?”
云清素来嫉恨曦穆彤,怎可能轻易向她低头?加之她识得灭天咒,其威力能与这位仙的万宇诀抗衡,自然更是有持无恐,对她毫无忌惮。哪怕此时明知无力对抗,也依然是一脸嚣张,生不出半分惧意。
她梗直脖子,不屑道:“你若不放我,就把我杀了。总之,别指望我会怕你!”
曦穆彤强按心头怒火,嘲讽道:“看来你倒是有点胆气。不过话说回来,你都已经是鬼了,我还能怎样杀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怒审鬼王(二)
曦穆彤见云清已是自己的阶下囚,态度却依然轻慢,心中愤怒,唯有耐着性子和她周旋。
云清想想她刚才的话,竟深觉有理,胆子反而给撑大了,一翻白眼道:“可不是嘛,原来你还有这个自知之明!既然你已知我不可杀,为何还要把我困在此地?”
曦穆彤瞧着她那副小人德行,厌恶至极,却暂不把话说穿,只是盯着她冷笑。
云清被盯得怵,怒道:“你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
曦穆彤这才肩头一耸,冷然道:“你说的,确实不对。对于你这只鬼,我不是不可杀,而是不便再用杀这个字眼。你无需质疑我的手段,那些可置你于死地的法子,我能列出长长一条清单,比如我手中这条冰兽鞭,你看见了吗?“
她边说,边向云清扬了扬放在案头的鞭子。
“这条冰兽鞭所蕴含的灵力,胜过任何神兵利器,如果抽到你身上,不出三鞭,就定能让你那丑陋的灵魂散尽,永世不得生!”
“你……我看你敢--”
云清见她要动真格的,才真害怕起来,刚才趾高气扬的气焰渐矮下去,开始尖着嗓子嚎叫,且不住疯狂扭动,妄图摆脱捆仙索的控制。
可惜经过之前大闹虚境那一场,她已耗去大半功力。本来被封在曦穆灵珠里,还能靠汲取灵珠里的养分恢复一下,却不幸被捆仙索束缚,动弹不得。
所以现在她全身乏力,根本耍不出什么功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念阿弥陀佛,祈求救兵快快出现。
她在密算时间:从南风长老收到密语修罗的密报,到赶去面见狞灭天子,再到二人对话被江南子墨听去,想那偷听之人,应该已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她当下的处境已危如累卵,曦穆彤眼看就要动手,他能及时赶到吗?
眼看已担待不住,她只好暗中分析形势,以找应急对策:曦穆彤已得知她的鬼王身份,也知道了当年月竹仙的死与她有关。单凭这二点,就足能促使她下定决心,当场处死自己,所以她得尽量绕开这两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不知曦穆彤是否已知晓,就是除去狞灭天子外,她云清是这世上,另一个练成灭天咒的人。
如果她已经知道了,可能昨天就不会这般随意地把自己往灵珠里一封了事,怕是早对她用了更加强硬的手段。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曦穆彤在一旁见她鬼脸灰黑,与刚才判若两人,不禁好笑,说道:“云清,冰兽鞭在我手里不假,不过最终是否会落到你身上,就得看你自己了。我有两个问题问你,你若回答得好,我自当考虑给你机会,让你了结此生罪恶,重新转世轮回,去往下一世做个好人。不过你若冥顽不灵,依然和我耍那些没用的小把戏,就莫怪我无情,定要抽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生!”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如针,扎进云清耳朵里,让她不寒而栗。
她料定曦穆彤并非威胁,而是真有此打算,直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万一她真的被仇恨驱使,拿那鞭子抽我,我这苦肉计不就成了假戏真做?我可不能干那送货上门的蠢事,就这样枉死在这个无耻的女人鞭下,所以我最好假装服软,对她虚与委蛇,来拖延时间!”
打定主意,她立即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怒审鬼王(三)
云清打定主意,定要拖延时间,以等待救兵赶来,便摆出一副顺从的样子,道:“好,你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
曦穆彤挑挑眉,心道:“死到临头,难不成你还敢耍什么花招?“
便开始审问:“这第一件事,我要你告诉我,你与神族和妖族,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云清怪笑道:“南风长老,是我的师傅!”
“什么?你竟然拜了南风为师?”曦穆彤不敢相信。但她回想曾经,不管干什么卑鄙龌蹉的勾当,这两个人都会搅和在一起,所以如果他们是师傅与徒弟,倒说得过去。
云清见她吃惊,讪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死之后,飘进深山,南风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大活人,又愿保我不受其它鬼魂欺负,沦落为无魂之鬼,所以我就归入他的门下,直到今天。”
曦穆彤讥讽道:“我当然不奇怪,正所谓人走人道,兽走兽道,你与那南风二人,说不出谁更禽兽不如,你做他徒弟,可算是物以类聚。”
“你……”云清被她好一顿冷嘲热讽,早已恼羞成怒,却是肉在砧板上,敢怒不敢言,只有将一张鬼脸胀成紫红。
曦穆彤不理她,继续审问:“你说你是因为仇视我,所以才在百年前仙魔宴举行的时候,躲去藏书阁。我当你这是真话,却难以理解,一个人恨另一个人时,要用自尽这样极端的方式泄愤。这其中有何隐情,你从实招来!”
云清暗自思忖,帝冠之事,能不能告诉她?
她想反正《神武密志》已在江南子墨手里,这么长时间过去,难说他已找出十字诀,而书也已自动焚毁,所以就算告诉她实情,她也再得不到什么。便索性为了活命,将她如何在藏书阁里现曾祖遗书,又如何从中得知,自己的前世乃神族月华公主,以及为夺帝冠,自杀成鬼等旧事,老实交代了个清楚。
曦穆彤听完,一语不,只是起身绕到书案前,不停来回踱步。
云清的招供,为支离山妖龙洞里,江南君表现的种种反常举动给出了答案,同时那本澜沧神提到的《神武密志》,也算有了下落。
可是这段时间里,江南君究竟身在何处?他是否已成功找出了十字诀?在云清、水铃儿与鬼臾区三者间,他最终会扶谁登基?
她瞟一眼云清,看她那不可一世的凶残模样,虽然心里多少有点担心,她真能借江南君得逞,但还是保持着对那位长兄一贯的信任:她相信,就算他真会为这走入歧途的嫡妹奋不顾身,但到关键时刻,当神位与六界存亡息息相关,他肯定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罔顾天下苍生。
再回想当日在澜沧江畔,与澜沧神谈及神位继承人一事时,那老怪曾言辞隐晦地暗示,有人为得到神位,不择一切手段,更不惜毁天灭地。原来他说的人,竟是眼前这鬼王。
想到此,她站住脚,目光如电地看向云清,冷冷道:“你坏事做尽,杀人如麻,其实为的就是争赢水铃儿,登上帝神宝座对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怒审鬼王(四)
云清本性难移,稍被激,就会忘记自己的处境。≦此时一不留神,又露出一脸傲娇,不屑道:“水铃儿?他一个没用的魔婴,还没在世上活几年呢,凭什么和我这个已在江湖里历练百年的鬼王争?你别忘了,我的血管里,流的可是神武华夏帝的神血,是名正言顺的神位继承人,他?就靠边站吧!”
曦穆彤一听,几乎要仰天大笑,脸上却依然保持平静,佯装不解道:“华夏帝的神血?从打你从江南世家出世那一天起,已算转过一世,只怕神血早失,现在血管里流的,是你嫡亲阿爹,江南虞山的血吧?”
“你……”云清不知她是在假装糊涂,差点又勃然大怒。但她这时倒是想起自己还没脱险,不能太放肆,只好强压怒火,争辩道:“你不要胡说!我那不过是被困在卢田玉里六十干支,借他家重生而已!”
“哼哼!”曦穆彤盯着她,终于冷笑出声。
云清一见她的目光,又变得如刚才那般锋利,顿时恍然大悟,心想:“糟糕,这混账女人还真有几分小聪明,我又着了她的道!“
果然就听曦穆彤正色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亏你还说得出重生二字!你的重获新生,可是拜江南世家所赐。无论在六界里的哪一族,扇枕温衾,恪守孝道,都是最最根本的天理伦常,却被你称帝的野心,践踏得惨不忍睹。就算你已成鬼,又还有何面目留在这个世上?”
云清被她好一顿怒骂,冷血的鬼身,竟要淌汗。
不过哪怕她再不服气,也不敢还嘴,生怕曦穆彤在气头上,顺手就一鞭子甩过来。
曦穆彤略停片刻,镇定一下,继续道:“再说这帝神宝座。帝神为神族之,统管全族,日理万机。所以必须由大智大勇,德才兼备的人来担任,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做的吗?就凭你,别说统领,恐怕只是往神台上站一站,都会被人嘘下去,又拿什么来得到天下人的归心?我只怕,到时你只会沦为别有用心的野心家们的垫脚石,让他们踩着你的身体,站到顶峰,一统六界!”
这话本是肺腑之言,钻进云清的耳朵,就成了噪音。
她再也忍耐不住,终于爆,吼道:“曦穆彤,你又凭什么这样看扁我?水铃儿和我比,究竟有哪点强过我?他又何时表现过大智大勇?再说,那个华夏帝,好色贪心,一无是处,天下早已人尽皆知。就算是这样,他不还是做了几百年帝神?”
曦穆彤苦笑,只能为她的轻狂与无知叹息。
她并不指望能劝得她回头,只盼能挫一挫她的嚣张气焰,便回应道:“神族之事,你又知道多少?华夏帝在位三百九十九年,初登大宝时,清正爱民,深得人心,将整个神族治理得政通人和,井井有条。只可惜到后来,才兰芷萧艾,变得色迷心窍,失了帝神方寸,最终落得惨被妖族屠族,不得好死的下场。而你,胸无点墨,秉性又凶残暴戾,你有何德何能,就敢把自己放上帝神之位?难道就单凭那区区几滴华夏帝的血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怒审鬼王(五)
曦穆彤一番慷慨陈词,驳得云清无地自容。
云清想继续诡辩,却一时词穷,只能在心内暗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曦穆彤你等着,姑奶奶为了那顶神冠,就再忍你一次。一旦我回复自由身,必定大展拳脚,想尽办法折磨你,最终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若论什么大仁大义,我自是比不过你,不过要玩阴的,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曦穆彤揣摩不到她恶毒的心理,只是将审问继续。
第一个问题问结,她开始问第二个。其实这第二个问题,才是她目前最急需知道的。
“第二问,你更要老实答我。江南君现在何处?你们将他怎样了?”
一听曦穆彤问的是他,云清又开始犯邪,先愣了一愣,随后阴笑道:“哎呦,曦穆仙,你这么关心我哥哥,是对他有意思吧?只可惜,他的身边已经有那只鸟了……”
“不要废话,直接回答!”曦穆彤一声怒喝,吓得她赶快闭了嘴。
她心里琢磨,提及江南子墨的下落,必定会涉及西海私狱。与《神武密志》不同,这私狱一事,绝不能向她透露,否则估计这冰兽鞭落下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于是她咕噜噜转动几下眼珠,支吾道:“我想,他现在应该是在云府里找十字诀吧。”
“云府?那又是什么地方?”曦穆彤明显不信。
云清心慌,生怕露陷,忙解释:“那是我在姑苏城里,为他设的一处私宅。那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正好助他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