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曦穆彤不等她说完,一掌拍上书案,案头笔架蹦起来,又重重落回几上,毛笔散落一桌。
云清不知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被那“啪”的一响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呆呆地望着她。
“云清,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你那妖孽师傅,在西海海底设过一处私狱。私狱建立七十八年,残杀的无辜平民已百万。南风长老在牢室里,利用丹炉炼制巨虫尸毒,化为银珠火之毒再去害更多人。江南子墨,其实是被关在第九层,由你专设的鬼狱里,是也不是?”
“什么……曦穆彤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云清听得心惊肉跳,却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内情。
不过就算心慌,她也未失方寸,细细一想,终于明白,心里只是冷笑:“西海私狱是妖王破的,而妖王又和这个女人相好,所以就把私狱的事告诉了她。我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这个妖王?
她眼见这场面自己渐扛不住,却无论如何也要撑到江南君来,只好假装无辜,往脸上堆砌浓浓怯意:“这个……我确实,曾听我师父提过一个什么狱,可我一直都呆在鬼山,从未去过西海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此事和我并无瓜葛,还请曦穆仙明察!”
“和你没关系?你果然是在鬼话连篇!“
曦穆彤怒火更盛:“当年在洛阳的紫微城内,你和南风沆瀣一气,残害竹月,又相互配合,将云翔客栈屠灭,你们的关系如此紧密,还会有什么勾当是分开干的?”曦穆彤推理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云清在地上扭扭身子,耍起了无赖,道:“你问我答,一切皆是据实禀报,你却不相信,这我能有何办法?或许我哥哥现在,千真万确就在云府之内,不如你派个人过去查查,这样便可还我清白。”
其实她心知私狱一事,已无可抵赖,甩出云府,只为让曦穆彤白忙一场,说不定这时江南君就会出现。
谁知曦穆彤却扬起手掌,止住她道:“这个请求,可是你自己为表清白而提的。要查不难,既然你说的云府位于姑苏城,便属于人间地界。但凡人间景象,我都可以从飞火流光壁中搜到。现在我便遂了你的心愿,来求证一番。若证明你所言非实,就休怪我这冰兽鞭无情了!”
云清一听,顿时吓得快昏死过去,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她手里有这个法宝,我怎么又给算漏了!”
情急之下,她大叫一声:“且慢,你不能用飞火流光壁!”(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怒审鬼王(六)
曦穆彤正欲用飞火流光壁,查证江南君是否真如云清所说,在云府内,却被她慌张地大声制止。
曦穆彤早料到她会有此一举,淡然问:“怎么,我还没开始查,就已把你吓成这样?”
“我……我吓什么?”云清还要强辩:“我那云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宅子,管你用什么方式,尽可以看个够。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曦穆彤问:“你什么意思?”
云清道:“刚才我已如实告知《神武密志》一事,想来你已清楚,该怎样通过此书获得帝冠。照我推算,我哥哥现在估计正在《神武密志》中搜寻十字诀。这本奇书你没读过,自然不知其中玄机。哥哥若已入密志虚境,你是不可能在人间找得到他的。这样一来,你又得说我在骗你,那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曦穆彤暗自感叹,此女确实反应机敏,颇有鬼才,只可惜全用在歪门邪道上,反而玷污了江南世家的百年清誉。
她不语,两道目光犀利地盯着云清,盯得她全身麻。这次她再也不敢迎向那利刃似的目光,终于低下了头。
曦穆彤明知她在说谎,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冰兽鞭,用平缓的语气问:“云清,若我这飞火流光壁,连人间界里的虚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呢?”
“这……怎么可能?你少来唬我!”云清呆了一呆,真以为她在唬她。
曦穆彤轻叹一声,已将冰兽鞭握在手里,“你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单凭你这反应,我就已清楚,能否真如你说在云府里见到江南子墨。审问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这冰兽鞭最终会不会落到你身上,全凭你自己的诚意。现在看来,你依然是谎话连篇,无丝毫悔过之心,你说,我该抽你几下呢?”
其实,狞灭天子在捣毁西海私狱后,便已派人传书于曦穆彤,详细告知了私狱情况,包括自己是怎样将其捣毁的。
不过因涉及到《神武密志》,他并未在信中明说江南君的下落,只报称他已平安,请她勿念。
再说那海底**浪卓天。
西海怪火,在海水里燃烧三天不灭。除了不会化于水的魂魄之火,再也不可能有其它解释。且看火焰猛烈的势头,鬼魂怨气有多大,可想而知。
浪卓天不是不明这个道理,只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那阴火从何而来。同时他碍于面子,也不敢轻易向他人提起,只好急匆匆跑来稽落山,找曦穆彤打探消息。
曦穆彤明知他失职,却不能公然惩罚,唯有把他晾在一边,由他自己去猜测。
此外通过狞灭的消息,她也弄明白了,这些年来,三界里时不时生的人口失踪案,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些失踪之人,大多是死在了西海海底。
悲叹之余,她也在为自己监管不力而自责。
她既已答应过狞灭,如果他能捣毁私狱,救出江南君,就暂放南风一马,现在只能遵守承诺。
动不了南风,心里的仇恨无处可出,这鬼王又自己撞到她的刀口上来,她当然不会对她手软。
云清不解曦穆彤的沉默,只是惊恐地见到,她不一语,脸色也越来越阴沉,最可怕的是,她紧握冰兽鞭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她知道曦穆彤的平静,是在为爆积蓄力量:西海私狱一案,让她再也找不到可以拖延的时间。
这时,她只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颤抖着乞求道:“我……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哥哥,他确实是被我关进了西海私狱。不过我绝不是有心要折磨于他,那都是他作践自己,主动求我的!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云府里享受,却偏要用入狱把凤涅换出来,我若不答应,他就不帮我找十字诀。我拗不过他,只好按他说的做了。后来私狱被妖王捣毁,他就再也不知去向,我实在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为,我也在找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怒审鬼王(七)
曦穆彤见云清用一双鬼眼,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鞭子,知道她终于说了一次实话。
可是,她罪犯滔天,就算是如实招供,又能获得怎样的宽恕?
她实在不敢相信,江南君苦寻百年的亲妹,在与他相认后,竟然狠心把他扔进史上最为恐怖的牢狱,并用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折磨他,由得他垂死地泡在人血里。
她已经决定动刑,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希望能亲口问这女鬼,她究竟对她嫡亲的兄长,有多少亲情。
她手扶桌沿,刚想喊“云清”,又顿住了,再想一想,改口喊了声,“江南浣姝!”
云清一下子呆住,愕然望着她,不知该不该回答。
曦穆彤苦笑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你与江南子墨在失散百年后,第一次重逢时的情形,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你做鬼以来,第一个用你的真名实姓来呼唤你的人。当时,你是否有过感动?”
云清听她说得动情,竟然暗自大喜,以为她终于顾及江南君,放弃了杀她的打算,心里又开始得意,不屑地答道:“感动?我不过是个冷血的鬼魂,早忘记感动是个什么东西了。如果不是因为需要用到他江南后人的身份,进入《神武密志》找十字诀,我为什么还要和他扯上关系?”
“你……”曦穆彤被她的回答,惊得哑口无言,却已实在怒不起来,只能为江南君,感到深深的悲哀。
她转头望向窗外晨曦微露的天空,这才现漫漫长夜,已将过去。
她叹气道:“这百年来,你哥哥是怎样在满世界找你,又是怎样在因你的失踪而自责,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他在与你重逢后,更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假意投靠妖道南风,受尽屈辱,只为能留在你身边,劝你回头。可你,怎么忍心,真的就将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投进监狱,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云清听得着实不服气,撇嘴道:“我可不需要他的疼爱,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按我刚才说的,你应该听得出来,我对他可不差!谁知他脑子里哪根筋不对,非要犯贱,去救那只臭鸟?我还真看不出那个凤涅到底有哪点好,值得他拿自己的命去换。要是我,肯定会舒舒服服地呆在云府……啊……”
她只顾鼻孔朝天地大放厥词,不过话未说完,就猛然出一声凄厉的鬼嚎,身子不由自主地蜷成了一团。
原来是曦穆彤再也听不下去,第一下冰兽鞭已然甩过来,一鞭抽在她的大腿上。
这一鞭下来,就听“嗤”的一声,她的皮肉腾起一阵黑烟。鞭子抽出的伤口,冒出一点干涩的黑血,可周围的皮肤就如被烧焦似的,已变成黑炭状。
“曦穆彤,你……你真敢对我动手?”
云清冷不丁挨这一鞭,真是魂都要给吓散了。
她不敢再胡说八道,忍着痛,拖着条伤腿不断后退,直退到大殿入口的影壁旁,就再也无路可走。
曦穆彤一双只能泣血的眼睛,已因仇恨而变得通红,语若寒冰道:“云清,你记清楚,这第一鞭,我是代江南世家抽的!江南子墨心地善良,对于至亲骨肉,只可能无限度地包容。你再坏,哪怕真要取他性命,他也不会舍得对你动用家法。所以这件事,就让我这个朋友为他代劳吧!这第二鞭,是为被你在云翔客栈残杀的无辜百姓,以及西海私狱里百万道平民的冤魂而抽!”
说罢,再次手起鞭落,云清的惨叫声,仿佛就要掀翻归来殿的殿顶。
两鞭下去,她两条腿都在冒烟,可曦穆彤依然无意收手,径直走到她身边,指着她道:“这第三鞭,为的可就是我的徒儿竹月了!云清,你休怪我无情,今日要抽得你魂飞魄散,再不能入六道轮回。这一切,可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边说,边举起手,眼看第三鞭就要抽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救兵出现之无底线
眼看曦穆彤的第三鞭就要落下来。
刚才那两下,她并未抽中云清要害,只为慢慢折磨她,让她在死前,也能真切感受那些被她残害过的人,死得有多痛苦。
可正在这时,归来殿外忽然响起一片喧闹之声,不光有嘈杂的人声,其中竟还夹杂几声鹰啸。
曦穆彤不知生何事,停手望向殿外,就见一个灵童兵冲进来禀报:“曦穆姑姑,江南世家的江南公子,不知何故骑着只老鹰,从稽落山的结界闯进来了。那老鹰十分厉害,我们已有好几个兄弟被它啄翻在地!”
“江南子墨?他终于又露面了!”曦穆彤一听大喜,可转念一想,又心生疑窦:“他此时出现在此处,明摆着就是冲云清而来。可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云清顾不得伤痛,如释重负,深为自己的灵机妙算骄傲,脸上也隐晦地划过一丝胜利的冷笑--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见到了活命的希望。
曦穆彤对灵童兵道:“你出去传我命令,让他们住手,然后请江南公子进来。”
灵通兵领命,正待退出,却又被她叫住,问道:“小公子现在何处?”
灵童兵道:“回姑姑,小公子现正在浮生殿的禅室里练功呢。”
曦穆彤满意地点头道:“很好,你记住,把守好归来殿,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特别是小公子!”
“是!”灵童兵躬身领命,走了出去。
曦穆彤安排完这些,转头见云清如片枯叶般躺在地上,厌恶地瞟了一眼,便坐回案后,等江南君进来。
江南君安置好芒头鹰,叮嘱它不许伤人,便急忙冲进了归来殿。
他一越过影壁,就见到云清给五花大绑地倒在地上,双腿也已被重伤。
“浣姝--”他惊呼着弯腰,就要扶她起来。
“江南君住手!”堂上曦穆彤一声威喝,将他制止。
江南君心头一震,想起礼数不可废,自己硬闯进山已是不对,曦穆彤又正在眼前,尚未与她行见面礼就这般唐突,实在不妥,只好站起身,忧心忡忡地向她走去。
自支离山一别,两人已久未谋面,江南君经历过数番劫后余生,本该与她坐下来,好好絮叨一番,岂料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二人都不免觉得尴尬。
可眼看云清命在旦夕,江南君已顾不得许多,勉强见礼后,便哀求道:“曦穆仙,我求你,不要再继续伤害我妹妹……”
云清刚才绝情寡意的言论,还余音在耳,转眼那一腔亲情惨被她蹂躏的哥哥,就已站在自己面前,苦苦为她求情,这戏剧性的一幕,还真够令人叹为观止。
曦穆彤心生感概,却不忍就这样揭穿,只好柔声劝道:“子墨,我知你救妹心切,才会这样莽撞行事。不过这个嗜杀成性,满手鲜血的女鬼王,早就不是你妹妹了。”
仅凭这寥寥数语,怎可能动摇得了江南君救妹的决心?
他不接她的话,只是痛心地说道:“曦穆仙,我知道,我妹妹曾参与谋杀月竹仙一案。你要相信,竹月不单对你很重要,他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对于他的死,我与你一样不能释怀。可是今天,你就算把浣姝千刀万剐,也不能让逝者起死回生。所以我求你,放她一马,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受过,你所有的仇怨,都冲我来吧,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你……你这还真是,鬼迷心窍!”
曦穆彤本还打算好言相劝,但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如此无底线地纵容,实难忍受,只能暗自惋惜:连西海私狱这样惨痛的教训,都无法擦亮他的眼睛,让他看清事实,所以真是不知,他究竟要到哪天才能清醒过来。
她质问他:“江南子墨,正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你秉性纯良,世人皆知,可你为保护一个杀人狂魔而破除道义之根本,只因她与你有亲缘关系,且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