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下午。
当墙上的钟表来到五点二十分时,电脑关了,咖啡杯也洗好了,被她摔到地上的手机安安静静躺在桌面。
在过去两小时十七分钟里,戈樾琇打电话到航空公司订票,航空公司的接线生给出了能在最快时间里抵达洛杉矶的路线,八点二十分从约翰内斯堡飞伦敦,再从伦敦飞洛杉矶。
“美国是全球最晚过圣诞节的国家之一,抵达后客人还能和亲人朋友一起吃圣诞大餐。”接线生还说。
她接受了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建议,定的是两人的票。
贺烟说了,要让阿烈一起去。
戈樾琇也想知道,视频上那句“瞳,我来看你了。”
视频显示日期是今年三月份中旬,如果视频没造假的话,那么,宋猷烈今年春天出现在洛杉矶。
现在,不是揪着他衣领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的时候。
等到了洛杉矶,一切应该就清楚了。
订完票,戈樾琇就开始收拾行李,她也给宋猷烈整理了行李,这是她第二次为他整理行李,比第一次效率高了很多。
接下来,就等着宋猷烈回家了。
让宋猷烈和她一起回洛杉矶的借口多的是。
比如,忽然间她怀念起洛杉矶的圣诞气氛了,反正你也有一个礼拜假期,戈樾琇总是很情绪化他是知道的;又比如,以甜腻的语气和他说“过几天就是小姨生日了,你就不想给小姨一个惊喜,你看你看,我多为你着想。”
贺烟的生日是圣诞节后第三天。
她和宋猷烈不约而同缺席了贺烟过去三年的生日会,她是不想看到她那张倒胃口的脸,贺烟现在是洛杉矶名流之辈,在华人圈更是一种代表。
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时间,宋猷烈就会按响门铃。
从落地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逐渐转淡,隔着空气注视她的双眸也在变淡。
戈樾琇是在十九岁时认识了这双眼眸的主人。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二十六个年头里,未来,到死去那天,相信她都能牢牢记住她的十二岁,十九岁,二十二岁。
光她十九岁这年发生的事情,就足以在漫长岁月里吞噬她的心灵。
顾澜生总是说:戈樾琇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可顾澜生所不知道地是,如果戈樾琇不把自己变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话,她会活不了,因为痛苦活不下去。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漫长的蝴蝶效应。
如果没有十九岁这年发生的事情,戈樾琇也不可能认识顾澜生。
如果没有那件事。
想必,她会在戈鸿煊位于洛杉矶的几处豪宅、各种各样的心里医疗机构来来回回着;时不时成为花边新闻的报道对象;不甘寂寞的年纪勾搭几个男人,和若干短暂合她眼缘的男人结婚,厌倦了就离婚。
当她的前夫还在和八卦媒体控诉她的劣行时,她已经和新欢进行蜜月旅行。
再之后,年老色衰,怀揣着巨额财产死于几十万刀打造的席梦思上,一个清晨,佣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戈樾琇这一生都以一张苍白面孔示人。
被她解雇过的佣人们在她举行葬礼的当天,聚在一起,说起她的坏话:“那个古怪坏脾气的老太婆终于死了,猜猜,出现在她葬礼上的人哪些是为她的财产而来?”
笑,出了眼泪。
含着泪光,和那双自始至终都在注视她的眼眸挥手:
“咸鱼头,别来无恙。”
那个叫做鲜于瞳的女孩一定不会知道,有一阶段,她暗地里管她叫做“咸鱼头。”
干嘛要取那么拗口的名字?
反正“咸鱼头”和“鲜于瞳”念起来差不多。
鲜于瞳和宋猷烈同岁。
第113章 回忆杀.金丝雀吃了猫
那个叫做鲜于瞳的女孩一定不会知道,有一阶段,她暗地里管她叫“咸鱼头。”
干嘛要取那么拗口的一个名字啊。
反正“咸鱼头”和“鲜于瞳”念起来差不多。
鲜于瞳和宋猷烈同岁。
宋猷烈是在十五岁认识的鲜于瞳,戈樾琇十九岁时认识的鲜于瞳。
---回忆杀.金丝雀吃了猫--
离开有着四四方方围墙度假屋时戈樾琇十九岁,那是一个初夏时节,来接她人不少。
戈鸿煊来了;贺烟来了;宋猷烈也来了,剩下的戈樾琇懒得去看,都是一些想讨好戈鸿煊的。
终于,她从几名心理学权威的手上拿到了鉴定书。
所谓鉴定书,比方说一名患有重度精神疾病患者,一旦得到这份鉴定书,如果说你之前是一名半途被学校劝退的学生,可以凭着这张鉴定书重回学校;如果你是一名社会人士,可以和一名正常人共同竞争一份工作;假如你对政治有兴趣,参加竞选都没问题。
自然,戈樾琇不需要为那些发愁。
多了那玩意对于戈樾琇来说,最大好处是不会一大堆人跟着她,从每个礼拜到心理医疗中心报道变成一个月跑一趟就可以了。
拿到鉴定书当天,贺烟一如既往装模作样“阿樾,你很棒,小姨回去就给你重新布置房间,阿樾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房间就得按照大姑娘的房间布置。”
拿到鉴定书的次日,戈樾琇就离开了度假屋。
介于小姨的脸依然倒胃口,戈樾琇特意要求小姨阿烈同坐一辆车,本来,她是被安排和戈鸿煊同坐在一辆车上的。
小姨坐在副驾驶座位,她和宋猷烈坐在后车座。
坐在后车座上,她表现得像被刚刚放出牢笼的小鸟,一派欢欣雀跃的模样,一回儿睁大眼睛趴在车窗玻璃上,一会儿和小姨打听最近洛杉矶的富人和明星们都发生了什么。
小姨说的那些听着无趣,于是转向和宋猷烈搭话,年纪差不多的更容易说到一起。
当然,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和宋猷烈还维持着之前她是主动的那方他是被动的那一方,她问他答。
看似说得兴起,她身体挨着他,正当她问宋猷烈科比这个赛季表现时,车子来到了Z字形路段拐角,这一下——
看似猝不及防,整个身体朝宋猷烈扑去。
为了防止她跌倒,理所当然,宋猷烈伸出手。
如愿以偿,跌落于他怀里,她卖力表演为的是这一下。
她都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他了。
期末考,华西提青少年夏令营活动这两样把宋猷烈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对了,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宋猷烈通过跳级考试,现在,他是准高中生一枚。
以上原因让宋猷烈连续几个周末没来看她,小姨总是和她一再保证“阿烈一有时间就会来看你。”
数月没见,在来接她的一群人中,第一眼,她就看到他。
站在一棵红杉下,白色牛津纺卡其裤,玉立修长,可真好看,第二眼,更好看了。
这么近看,更更好看了。
十五岁的少年像是女孩白日梦里的那缕幻想,你脑海中所有关于对美好的想象,他都能一一满足给予,那眉,那目,是那抖落于诗歌世界里的明亮光泽,瑰丽芬芳。
宋猷烈,她的甜莓。
跌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接住她的臂膀充满力量,这力量让戈樾琇内心欣喜,她偷偷养在后花园的甜莓迎来逐渐茁壮成长时刻。
这般的欣喜着。
看来,她真的是很想念这张脸。
他也在看她来着。
扬起嘴角,和他做出“我想你”的口型。
小姨在一边假惺惺问到阿樾有没有事情?
摸了摸后脑勺,坐回自己位置上,嘴里说着“还好,阿烈接住了我。”再以后知后觉的语气“小姨,阿烈现在力气大得很,我都要以为刚刚接住我的是有三百公斤力量的上校了。”
这话让小姨心花怒放。
小姨开始和她说阿烈在华西提夏令营中的表现,他拿到的勋章数量,他通过了哪些测试,他还和前总统的外孙成为了朋友。
一谈起她的阿烈,小姨总是很容易得意忘形,沉浸于她的阿烈优秀表现中,丝毫没发现后座上阿樾的裙子大半边落在阿烈腿上,即使看到了,想必也以为那是无意间形成的吧。
真是无意间形成的吗?
当然不。
如果贺烟肯细细观察,就可以看到裙摆波纹在轻微蠕动着,一下一下的。
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她正躲在裙摆下轻轻触摸着宋猷烈的手。
最开始他是想躲来着,但她一个劲儿瞅着她,就仿佛,他要是躲了,她的眼眶就会掉落大滴泪水来。
之后,宋猷烈目光注视着前方,之后,当着贺烟的面,她的手指顺利在他手掌心里画着圈圈。
是的,当着贺烟的面。
目前,戈樾琇对“背着贺烟和她的心肝宝贝搞在一起”这个游戏还存在浓厚的兴趣。
一想到未来某一天,诸如此类的时刻由经她的口一一传到贺烟的耳朵里,戈樾琇的心久久的激动着。
车队开进了郊区,在洛杉矶的街道穿行着。
从SN能源经典标志蓝色新泽西桥在商业街的广告份额看,戈鸿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和第一次她从南非来到比弗利时的状况差不多,闪闪发光的豪华住宅外,穿着制服的佣人们排成阵形,其实要那的东西并不多,但戈鸿煊喜欢这样的排场。
在她离开这几年,戈鸿煊成功从五十名会员的洛杉矶富人俱乐部挤进十名会员富人俱乐部,这也是洛杉矶最高级别的富人俱乐部。
洛杉矶的富人们高调得很,戈鸿煊也一样,他在他的豪华府邸里弄了一个超跑博物馆,这是他去年干的事情,据说,他最近和某位名模打得火热,该位名模在数个月前过完十八岁生日,这样算来,戈鸿煊的小女友年纪比她还小。
她的父亲还真是一位变态大叔。
幸灾乐祸,戈樾琇看了一眼贺烟。
她的小姨呢,还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忙着张罗她今天的晚餐,为了欢迎她回家,今晚会有一个甜点派对。
甜点派对?嘴里说阿樾已经变成大姑娘,但实际上一直把她当成孩子来着。
戈鸿煊的手机又响起,接完手机,和她道歉“我的宝贝女儿,爸爸今晚有应酬,不能陪你用晚餐。”“去吧,去吧”懒懒说着。“真乖,”捏了捏她脸颊“这个周末我带你和阿烈去迈阿密钓龙虾。”
特意为她准备的甜点派对戈樾琇没去参加,理由是“身体不舒服”。
小姨自然拿她没办法,在贺烟眼里,所有阿樾和她对着干的事情都是类似于某个年龄阶段所产生的叛逆行为,总有一天,阿樾会成熟,会和小时候一样,听小姨的话。
和小时候一样听话?不,永不。
戈樾琇对着天花板冷笑。
环顾了小姨口中特意为她布置的房间。
看来,贺烟还真在这个房间耗费了不少心思,房间格调号称是最近很受好莱坞年轻女孩喜欢的文艺复兴范。
有点无聊来着。
她还以为回来会很有趣呢,起码,能天天看到宋猷烈。
只是,宋猷烈和戈鸿煊一样是大忙人,即使放暑假也是,一回来就去上社交礼仪课程了。
宋猷烈为什么需要学那么多,戈樾琇是知道的。
有那么一个晚上,外公和她说坨坨是继承人,阿烈是接班人,他们好比是夜空上的双子星,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洁洁进来问她怎么去参加甜点派对,洁洁唠叨着派对甜点很不错,派对来了几十名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孩男孩,那些都是小姨朋友的孩子。
洁洁还带回了宋猷烈已经回来的消息。
看了一眼钟表,差不多九点。
打开阳台门,之前她让戈鸿煊弄的楼梯还在,说什么要效仿朱丽叶的阳台,让她的罗密欧能顺着楼梯找到她。
其实都是鬼扯。
她的阳台多了一个楼梯的话,她去找宋猷烈可以少走很多路。
从她阳台楼梯下去就可以直接到达后花园,沿着后花园小径,再横穿一个走廊就可以到达宋猷烈房间。
她都好久没走这条路了。
脚踩在小径上,怀揣着一丝丝新鲜和激动,一小步一小步走着,一切好像一样,又好像一切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景物,不一样的心情。
以前走在这条路上,她还没体验到真正接吻的滋味,不仅接吻还有抚摸,解开纽扣或者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就可以摸到了。
有湖畔的林间,春夏交替的季节,林间日光隐去的时间比都市来得快,还不到五点时间,她和他肩挨着肩坐在一颗巨杉下,一边放着他采摘的鲜花。
周遭就弥漫着雾气,雾气越聚越浓,他手指尖沾到雾气,有点冰凉。
冰凉的手穿过她毛衣下摆,一点点往上,找到胸衣暗扣,触到时手指顿了顿,在周遭摸索着,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打开,胸前的柔软不再受任何束缚,脸颊在持续发烫着,直到他的手掌覆盖住双颊已经是状若在燃烧,这是私人所在,即使知道不会有人闯入这里,可她和他的手脚还是不停颤抖着,就仿佛随时随地会有人闯入这里.
手紧紧揪着他衣领,而他的力道也在加大,其实有点疼来着,但她并不反感那种疼痛,甚至于隐隐约约期盼起什么来,在那种隐隐约约的期盼间不停迎向他,他们从挨着坐着变成了面对面,目光紧胶,她的毛衣很薄,把他手印得骨节分明,这一刻是收紧着,下一刻打开,躲在毛衣里头,像徜徉于海面上的鱼,时而浮起时而下沉。
软软瘫倒在地上,他顺下叠在他身上,周遭遍布着不知名的花草,肥沃的土壤让它们欣欣向荣,最矮的也有半米高,但这以足够把他和她牢牢遮挡住。
直到那只松鼠的出现,才急急忙忙分开。
回过神来她的腿真紧紧缠在他腰间上,他的脸隔着毛衣埋于她胸前,匆匆忙忙从地上站起,他整理头发她整理衣服,又不约而同走错方向,回家的路上两人间隔着起码有三个人身位的空间。
那时还是在冬天,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亲密接触。
接下来好几次他总是匆匆来,匆匆离开,和他说话也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但,她怎么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一不开心就刁难他。
不知不觉,脚步把她带到宋猷烈房间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