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还在通话,这通电话通话时间有点久来着。
服药时间快到了。
戈樾琇来到外公面前,和他示意用药时间快到了,外公以手势示意把药放一边。
外公脸色凝重,也不知道贺烟和他说些什么。
外公和贺烟的关系不怎么亲近,谈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生疏,在戈樾琇感觉里,那两人并不像父女,外公对贺烟很客气,贺烟也是。
平日里,两人通话很少维持在五更钟以上。
这次都要到半个小时了。
终于,通话结束。
戈樾琇把药和水递到外公手上。
吃完药,外公说他得到洛杉矶去一趟。
“怎么了?”问。
“阿烈的事情。”
心里一突,手下意识间搭在外公肩膀上。
外公口中说出的“阿烈已经离家出走一个礼拜”让戈樾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宋猷烈离家出走?宋猷烈离家出走一个礼拜?!
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外公也以为听错了。”老爷子挥着手,手背上打点滴留下的针孔很是刺眼。
贺烟告诉外公,阿烈一个礼拜前就不回家了。
“宋猷烈离家出走”建筑在他这次考试成绩从全校排名第一一下子跌出百名名单,前一百名成绩名单没有宋猷烈的名字。
抚额,这比宋猷烈离家出走的事实更让人难以置信,格陵兰岛来的孩子是属于那种随随便便也可以名列前茅的天赋学生。
天赋加上努力,让宋猷烈无往不利。
考试跌出前百名名单这消息传到戈鸿煊耳朵里,以贺烟的说法,宋猷烈和戈鸿煊史无前例爆发了争吵,自称为宋猷烈“教父”的戈鸿煊被自己亲手栽培的孩子气得把书房里的东西毁了个稀巴烂。
爆发争吵的第二天,宋猷烈和往常一样上学去了,只是这次,他在书桌留下“别找我”的纸条,纸条压在手机下面。
一个礼拜下来,不管贺烟软硬兼施,低声下气都没让宋猷烈回家。
贺烟认为是戈鸿煊那句“给我滚”伤到她的阿烈自尊心了。
“我知道,一直以来,阿烈都过得小心翼翼的,”贺烟在电话里哭诉,“这次,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倔强。”
让贺烟忧心忡忡地是,宋猷烈没回家的一个礼拜是和他口中所谓“朋友同学”混在一起。
“他们会带坏阿烈。”贺烟在电话里一再和外公强调。
如果这个时间点戈樾琇还在心里不以为然的话,那么接下来外公从他洛杉矶朋友那里得到的确切讯息还真让人头疼。
宋猷烈在一家嬉皮士酒吧打工,而且还和那些人成为交情不错的朋友。
在洛杉矶,对于十五岁到十八岁间的男孩,家长们宁愿他们和流氓混在一起,也不愿意让他们和嬉皮士交朋友,那是一群把嗑药当成喝水一般自然的家伙。
宋猷离家出走一个礼拜时间里,白天上学,晚上为嬉皮士们打工,和宋猷烈一起的还有他两名同学。
这让外公也坐不住了,让助手给他定前往洛杉矶的机票,问坨坨你要不要和外公一起?
看着外公苍白的脸色,点头。
轻轻环住老爷子的肩膀,说:“但外公要听医生的话,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去把阿烈带回家。”顿了顿,加重语气,“我负责把阿烈带回家。”
美国东海岸时间上午十点半,戈樾琇登上从纽约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离开前,她一再和外公保证,她要是没把宋猷烈劝回去到时外公再出马。
“坨坨你要怎么把阿烈带回家?”老爷子问她。
“我和洛杉矶痞子们有点交情,他要是不听劝的话,我让那些人用麻袋把阿烈带回家。”煞有其事说着。
“哦?”
“再不然的话,我就哭就闹,直到阿烈愿意跟我回家。”
老爷子自然不相信她的话,但坨坨难得这么为外公着想,于是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明天要是阿烈还不回家的话,他会让助手定飞洛杉矶的机票。
美国西海岸时间下午一点四十分,飞机抵达洛杉矶。
洛杉矶的天气和她一个半月前离开时差不多,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洛杉矶机场入境区液晶屏幕都在播报燃烧了半个多月的加州山火,航班信息电子屏上更是不停滚动提醒旅客暂时不要往山火频发地区。
从机场到比弗利山途中,广场商场大部分多媒体都对山火涉及范围进行实时更新,为了阻断山火往市区蔓延洛杉矶更是出动打量人力,新闻播报员还提及到今年这场山火让商家们忧心忡忡,大部分居民都在关注山火走向,无暇到商场去为即将来临的圣诞节购物。
一回到家,无任何耽搁,戈樾琇开车来到宋猷烈租的公寓房间,一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东告诉戈樾琇,那位漂亮的亚裔男孩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公寓房间了。
洁洁帮她联系了宋猷烈的学校理事,一见面那位就问她:“听说你的宋的表姐。”
想了想,点头。
学校理事告诉她,对于宋猷烈成绩急速下降他们也非常重视。
“处于宋这样的年纪情绪会有波动很正常。”那位如是说,并一再表示学校依然对宋猷烈充满信心。
最后,那位学校理事点出:宋猷烈的学习成绩下降和他和学校几位同学忽然走近时间吻合,近阶段宋猷烈都是和那几位同学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这几名学生中就有鲜于瞳。
“我们没权利去干涉学生校园外的生活。”那位意有所指。
那边,洁洁已经从征信社那里拿到宋猷烈相关信息,宋猷烈目前寄租在他一位同学家里。
“那位同学叫什么?”戈樾琇打断洁洁的话。
“约翰.布莱恩。”
心里松下了一口气,不是鲜于瞳。
周一至周五宋猷烈晚间八点至十点会到酒吧兼职;周末下午到快餐点工作,晚上依然到酒吧兼职,不过上班时间改成八点延续到十二点,这酒吧也承包一些生日派对活动,宋猷烈目前是该酒吧最受欢迎的外派人员,这是洁洁从征信社那里得到的讯息。
今天是周末。
按照洁洁提供的地址,戈樾琇来到宋猷烈打工的快餐店。
一打开快餐店门,戈樾琇就看到穿着工作制服的宋猷烈,不仅宋猷烈还有鲜于瞳。
隔着一英尺宽的点餐柜台,鲜于瞳站在柜台里宋猷烈站在柜台外,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她把套餐盒推到他面前,宋猷烈快速接过。
接餐盒,手脚麻利吸管餐纸可乐往托盘放,期间不忘和柜台里的人眼神交流,在鲜于瞳甜甜的笑容中,宋猷烈托着托盘离开柜台。
下午五点左右时间,周末加持,快餐店的客人很多,空座位寥寥无几,戈樾琇挑了最角落位置。
也许,见到宋猷烈的第一时间,她应该上前,用以前勒令他给她念《卡门》的威风劲说和我回去。
宋猷烈要是不肯,她就告知他她包里放枪,告知他她很想把枪口对准鲜于瞳。
可是呢,这次她是代替外公来带宋猷烈回家的,外公可是一再交代“和阿烈好好交流,耐心点”。
那就好好交流,那就耐心点。
快餐店不大,一个柜台两名收银员,四名服务生,要发现她还是很容易的,她选的位置靠近鲜于瞳。
当鲜于瞳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咧嘴一笑,以示善意。
但愿咸鱼头只把莫妮卡海滩上的她认出,没把那晚出现在废弃篮球场上的她认出来。
鲜于瞳也许没想到她会和她笑,一怔,扯了扯嘴角,笑意浅浅。
在她们眼神互动中,宋猷烈回到柜台。
经鲜于瞳提示,宋猷烈也发现了她。
隔着几张座位的距离。
四目相对。
现在算什么?是二比一方阵吗?当然,她是一的一方,他四岁时来到她面前,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十一年的时间难道真抵不过他和鲜于瞳的几个月时间吗?
又有隐隐约约的疼痛感传来,仿佛他再一次从她的耳朵处扯下桔梗花耳环。
两只桔梗花耳环一只被丢到海里,另外一个她戴着去了纽约,拿下吉梗花耳环后耳洞一直疼一直疼,医生说那是发炎导致,几天后,炎症消退,但耳洞还在。
耳洞戴上新耳环,比桔梗花耳环还要漂亮,但她一只记住的是那对桔梗花耳环。
记住桔梗花耳环不是戈樾琇的。
不属于戈樾琇的吉梗花耳环;总是隐隐约约传来疼痛感的耳洞,她是不可能忘记的。
所以,现在她只是代替外公带回宋猷烈的。
要好好交流,要耐心。
冲着宋猷烈笑,一边笑一边和他打招呼。
工作帽帽檐遮挡住他大半边脸,帽檐外的脸一如既往有不属于他那个年龄层的平静。
宋猷烈来到她的座位前,餐单往她面前一推。
这是要她点餐来着。
随便点了几样,然后送上好言好语:“我等你下班。”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宋猷烈回到柜台,和鲜于瞳低声交流几句就去忙他的工作,快餐点很多年轻女孩都眼巴巴等着他呢。
快餐店四分之三顾客都是年轻女孩,一看就知道女孩们为谁而来。
牢记这次是代替外公带宋猷烈回去的,所以,她不该去关心别的事情,比如宋猷烈刚刚和鲜于瞳说了什么;比如那穿着火辣的小妞现在是否在和宋猷烈要联系方式。
目光投向窗外,快餐店挨着地铁站和广场,非常热闹,她要把注意力放在那些行人身上。
很快,她点的餐送到,送餐的是另外一名服务生。
戈樾琇只打开汽水瓶。
喝着汽水,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她窗前经过。
直到那盏街灯亮起,戈樾琇才想起她此次任务。
看了一下表,临近七点,宋猷烈六点半下班。
果然,鲜于瞳和宋猷烈位置已被别的服务生取代。
该死的。
结账时,收银员说她的账单已经有人结好了。
是宋猷烈给她结的账。
该死的。
急急忙忙跑出快餐店,那抹半靠在地铁站入口灯柱上的身影让戈樾琇松下一口气。
抹了抹脸,稳定一下情绪,戈樾琇朝宋猷烈走去。
停在他面前。
一个半月没见,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又长高了。
眼前的人还是住在她心里很近距离,穿着露出脚趾头凉鞋从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吗?戈樾琇也不知道。
抬起头,笑了笑,说:“外公很担心你。”
回视她的那双眼眸淡淡。
“外公很担心你。”只能再说了一遍。
片刻。
“你呢?”他问。
一怔。
目光落在地铁入口:“本来,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外公,但他这几天身体不好,医生让他要多休息。”
顿了顿,说:“宋猷烈,外公和小姨很担心你,回去吧。”
眼前人影一晃,身体被强行挤开,从肩膀处传来麻麻的疼痛感,力道还真大。
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混在人潮中,往地铁入口。
回过神来,手指她的停车方向,冲着宋猷烈背影呐呐说:“我车停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宋猷烈混在往地铁入口的人群中,和她距离越拉越远。
那小子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拒绝和她回家?
混蛋,拔腿。
戈樾琇被挡在地铁系统外,眼睁睁看着宋猷烈扬长而去。
顿脚,不甘心冲着宋猷烈的背影喊:“宋猷烈你给我回来!”
三个小时后,戈樾琇雇的飞车党成功把那辆双层巴士拦截在百老汇街。
宋猷烈就那辆巴士上,咸鱼头也在,这两人还真是形影不离来着。
就不该管他,现在已经很晚了,从东海岸飞西海岸差不多六小时时间,她已经很累了。
要不是怕戈鸿煊下手,她才不会管他。
格陵兰岛来的孩子没听她的话,和别的女孩玩得很高兴。
他们已经达成“闹翻”的默契。
按理说,她要么也去和别人玩得很高兴;要么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可是,明天戈鸿煊就回洛杉矶了。
之前是因为忙戈鸿煊才没使用强硬手段,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圣诞新年加在一起戈鸿煊有一个礼拜假期,他会很乐意用这一个礼拜的假期让宋猷烈变得听话,这也应该是贺烟打电话和外公求助的原因吧。
她得赶在戈鸿煊回来前让把宋猷烈带回家。
该死的。
难不成要她用哭用闹,或者是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撩起裙摆,戈樾琇登上双层巴士顶层。
第126章 回忆杀.金丝雀吃了猫
临近午夜时分,百老汇街依然人声鼎沸,街道两边不少人驻足观看被十几辆重型机车堵在街道一侧的双城巴士,部分人以为是好莱坞大制作纷纷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双层大巴,也有热心民众选择报警。
确认有人报警,戈樾琇这才撩起裙摆,登上双层巴士顶层。
巴士顶层为露天设计,几十名身穿奇装异服的男女因她的到来停下动作,距离她最近的绿头发男人做出抄家伙的动作,朝她走来地应该是今晚的寿星公。
双层巴士生日趴是嬉皮士们最喜欢的玩法之一,放上噱头十足的音乐,把车顶当成流动的露天广场,在深夜街头朝着行人卖弄,号称宣扬嬉皮文化,其实是为了让更多人加入他们的团体,人越多他们的药物就越有销路。
戈樾琇把一叠美金交到寿星公手上,和寿星公亲切说“生日快乐。”
这一招管用极了。
寿星公如对待老友般的把她带到他朋友们面前。
巴士末端为酒水区,宋猷烈和鲜于瞳都在酒水区处,宋猷烈负责调酒,鲜于瞳在调制沙拉酱,另外两名处于服务中。
为了配合嬉皮士们,宋猷烈额前一缕头发被染成墨紫色,鲜于瞳则是粉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