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鲜于瞳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如果可以,我打算等她做完手术再告诉你,如果她不打算做手术的话,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把她的事情告诉你,我也不清楚。”
烟蒂往着烟灰缸,顿了顿,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那也是最后一根烟。
点上烟。
浓浓的烟雾把戈樾琇呛得咳嗽连连。
快速掐灭烟,打开车窗,咳嗽还是止不住,他用双手驱赶烟雾,可还是于事无补。
咒骂着,那双手本来是想去拿车抽屉里的杂志,却因太急碰翻了烟灰缸,烟灰缸弹出,怕烟灰缸砸到她,那双手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想去接住烟灰缸,匆忙间扫落了手机,烟灰缸和手机一前一后掉落在车垫上。
那双手在空着停滞着,最终,缓缓伸向她,轻触着她脸颊,再小心翼翼捧起。
被动的,她的脸对上他的脸。
烟雾散去,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像他说的,这是一张写满着坏情绪的脸,若细细去瞧的话,可以窥见眼底的慌张和痛楚。
那声“戈樾琇”带苦带涩。
“戈樾琇,我们回去吧。”
垂下眼眸。
语气故作轻松:“这之前,你先把那件土气的棉袄换掉,太丑了。”
揪着手。
“如果不满意我的解释,如果在心里还生气的话,我有一个好建议,比如,比如呆在我身边生我的气,一个礼拜不够就一个月,一个月……”
轻轻挣脱了他。
“不是因为那些。”死死盯着搁在膝盖上的手,“即使我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但我还是分得清,对于未婚男女来说戒指代表着什么,更清楚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下戒指意味着什么。”
“所以?”
“那一点也不可笑,你口中可笑的求婚仪式一点也不可笑。”
“所以?”
“所以,现在,我是以顾澜生未婚妻的身份和作为戈樾琇表弟的你,要求祝福。”
“戈樾琇!”
“嗯。”
“戈樾琇!”
“嗯。”
“砰”一声宋猷烈的手狠狠砸在车垫板上,没经过任何停留往烟盒,发现烟已经没有了,手在半空中形成拳头状,拳头这次砸在钢板上。
疼!比她的手砸到还要疼。
艰难地,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当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说……”
再次传来“砰”一声。
那是宋猷烈把一个录音器摔到车硬板上的声音。
“不要和我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因。”宋猷烈无不嘲讽。
戈樾琇打开录音器。
从录音器传来她的声音,第一段是圣诞节前夜从机场回比弗利途中,她大声驳斥贺烟的话,从谴责她爬上戈鸿煊的床间接导致妈妈从楼上掉下来,到后来和贺烟炫耀她和宋猷烈之间的关系,以及她喜滋滋说着那个晚上他数出输入密码错误的糗事,接下来几段都是诸如此类。
原来,贺烟在办公室昏迷是这么一回事。
她的小姨早就做好了应战准备:阿烈,对不起,妈妈太对不起你了,都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妈妈知道阿樾任性,但没想到阿樾会这样的任性。
最后,在任性的阿樾一再逼迫下,受不了刺激昏厥在办公室里,你能说这和阿樾没关系吗?阿樾出现在办公楼下被拍到了,时间点正好,你能说这和她没关系吗?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小姨要迫害她,她的小姨高雅得很,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一切事情更具真实度。
确实,全部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贺烟和我爸爸搞在一起我也要和宋猷烈搞在一起”的游戏玩着玩着就失去了准头。
怪不得老一辈人总是奉劝年轻人:这世上,唯独感情这东西,不能游戏。
看看,惩罚来了。
耐心等着几段录音走完。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省得她多费唇舌,想来想去,能诓住宋猷烈的也只有这个:小子,游戏玩完了,我要嫁人了。
目光往着前方,缓缓说:“我十二岁那天早上,你也看到了,那个早上,对于我而言不仅仅是目送妈妈离开,那个早上,戈樾琇从此频频从这个医疗中心转向另外一个医疗中心,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这样听着很费神,她讲得也费劲。
那她就学习她的小姨,给她的甜莓讲一段故事吧。
“宋猷烈,想听故事吗?”
不去理会他愿不愿意听她讲故事,自顾自说起:
说有一个小女孩从小住在庄园里,有一天一个女人带来了一个小男孩,小女孩很高兴,以后她有玩伴了,时光流逝,小女孩长成女孩,小男孩长成了少年,十五岁这年,雷雨交加的夜晚,女孩在爸爸的书房看到了一个女人,那是她心里特别喜欢特别信任的女人,这个她心里特别喜欢特别信任的女人和爸爸搞在了一起,而且,早就搞在一起了。
这真是讲起来一点都不轻松的故事。
“这个晚上,女孩打开少年的房间门,逼迫少年亲吻她,从这个晚上开始,女孩玩起了‘小姨和爸爸搞在一起,我也要和小姨疼爱的阿烈搞在一起’的游戏,游戏一玩就玩了很多年,这你不能怪她,她是一名遗传性精神分裂症患者,这类人,很合他们心意的游戏太少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有趣的,自然是得全情投入。”
幽幽叹着。
“但是呢,再好玩的游戏也有让人厌倦的一天,嗯,我不要玩了,嗯,游戏变得让人提不起劲来了,在游戏结束之前,怎么也得验收一下结果,幸好小姨没事,不然,游戏的精彩程度就大打折扣了。”
第141章 嫁给我吧(下)
“但是呢,再好玩的游戏也有让人厌倦的一天,嗯,我不要玩了,嗯,游戏变得让人提不起劲来了,在游戏结束之前,怎么也得验收一下结果,幸好小姨没事,不然,游戏的精彩程度就大打折扣了。”戈樾琇说着。
说这话时她是不敢去看宋猷烈的。
有多迷恋那张脸,她是知道的,万一舍不得呢。
万一舍不得,想一直霸占下去呢?
她得速战速决。
扯动着嘴角,说:“别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怎么说呢,你妈妈不叫艾米丽,你的妈妈也不叫马丽娅,你的妈妈叫贺烟。宋猷烈是一个倒霉孩子,戈樾琇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如果比较起来,宋猷烈更糟一点,戈樾琇十二岁没了妈妈,宋猷烈四岁爸爸就没了,而……”
“而!”艰难说出,“而你的妈妈充其量只是我爸爸的一个玩弄对象,妈妈那样,孩子也……”
一副良心发现的样子,见好就收。
宋猷烈走了,给了她一巴掌,让她从他车上“滚”,开着车走了。
这一次,她在格陵兰岛来的孩子眼里坐实了“怪物”这个名称,这样也好。
戈樾琇得承认,那几分钟里她把一名精神分裂症病患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回想。
不对,她本来就是一名精神病患,她无需演绎,和宋猷烈在约翰内斯堡过了几天正常人日子,她总是把自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的事情给忘了。
看着宋猷烈离开的方向发呆。
有什么好看的,那混蛋刚刚打了她一巴掌。
现在,脸颊正火辣辣疼着呢。
下手可真重。
不过,她之前也甩过他巴掌,而且不止一次,算是扯平了吧。
可心里还是委屈得很,那是她第一次挨巴掌,还是她的甜莓给她的。
那阵风吹来,戈樾琇才想起,顾澜生家里今天要来亲戚。
慢吞吞转过身,往和宋猷烈离开的相反方向走。
只是她不认得回顾澜生哥哥家的路,只能一路问路一路走。
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戈樾琇才来到顾澜生哥哥家的街区,远远地,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顾澜生。
咋一看,还以为是某年某月某日,她是戈樾琇,他是顾澜生。
现在,她还是戈樾琇,不过多了一个身份,顾澜生的未婚妻;现在,他还是顾澜生,不过也多了一个身份,是戈樾琇的未婚夫。
朝那个身影走去。
二零一七年新年钟声响起时,戈樾琇和顾澜生躲在楼梯角处接吻。
家里来了一大堆亲戚朋友,人多了需要人手,作为顾澜生未婚妻自然得忙上忙下展现亲和力和机灵劲。
刚把把甜食送到孩子手里,转身就得到红酒储藏室去拿酒,下楼梯时碰到想上楼的顾澜生。
她要下他要上。
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她左他跟着她左,她右他就跟着她右,几个回合,谁都不动了,当他的脸朝她凑近时,手紧紧压在楼梯扶手上,缓缓闭上眼睛。
吻很浅很浅,新年钟声响起,楼下客人笑笑闹闹,互道新年快乐此起彼伏。
“新年快乐。”他柔声道着。
“新年快乐。”她回以温柔嗓音。
他继续上楼梯,她下她的楼梯。
下完楼梯,弯下腰来,泪珠滴落,在钟声响起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格陵兰岛来的孩子说“新年快乐”她总是惦记这个。
红色芭蕾舞鞋和露出脚趾头凉鞋的故事里,那两个孩子一直很孤独。
孤独成长着,望着彼此,像山和海。
这个晚上,有一场雨来到戈樾琇的梦里,一抹身影隔着雨帘,安安静静站着。
二零一七年,第一天,顾航复课了,顾渊致也定了回国机票。
戈樾琇和顾澜生一起到机场去送他,兄弟俩在机场有长达数十分钟的谈话,是那种不能当她面说的谈话内容,戈樾琇大致猜到他们谈话内容,相信这世界没哪对父母会愿意接纳自己孩子另外一半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心里苦笑,当时她没往深处想。
新年第二天,戈樾琇和顾澜生来到拉斯维加斯,顾澜生号称带她到拉斯维加斯旅行,但实际是把她带到婚姻登记所。
拉斯维加斯是这个星球上最容易拿到结婚证书的地方之一。
顾澜生出示了护照,而她凭着一张黑卡、几张瑞银的限量信用卡和昔日几张过期机票就和顾澜生完成了结婚备案。
结婚照有了,结婚证书有了,附上一份拉斯维加斯民政局的签署文件,一旦她的监护人在文件上签名,把签名文件拿到美境内任意一个民政局入档,戈樾琇是顾澜生妻子的身份即时生效,而顾澜生要成为戈樾琇丈夫得买一张回中国的机票,跑一趟广州民政局才能生效。
但顾澜生说了,先把第一道程序完成再说。
他这月月末就和无国界医生组织结束合作关系,换言之,顾澜生从这个机构毕业了,他希望她能以顾澜生妻子的身份出席他的毕业典礼。
在完成第一道程序前,戈樾琇告知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是一名PVS病患,而且有可能是终生的。
“妻子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岳父是一名PSV病患,正让人头疼。”顾澜生大皱其眉,手却是没闲着,一扯,就把她扯到结婚登记窗口。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完成了结婚登记备案。
离开民政局,沿着十五号公路,他们来到洛杉矶。
来洛杉矶是为了拜见岳父大人,这是顾澜生说的。
自新年前天,南加州绚烂的日光似乎渺无所踪,从旧金山到拉斯维加斯再到洛杉矶,一路伴随他们地都是厚厚的云层。
车一进入市区,戈樾琇就看到了宋猷烈,不过是在多媒体电子屏幕上。
这座天使之城是忙碌的,一年三百六十天,音乐节电影节气候大会商业论坛等等等你方唱罢我登场,故,天使之城也被称之为派对之城。
在洛杉矶举行的世界青年论坛拉开了派对之城的序幕。
今年世界青年论坛的特邀嘉宾赫赫有名,宋猷烈就是若干几位赫赫有名嘉宾之一。
一抬头,戈樾琇就从转播信号看到宋猷烈,白衬衫,牛仔裤,咋看还以为是为了从成功人士口中学得一招半式,挤破脑袋好不容易拿到入场券的莘莘学子。
宋猷烈在一众人员的簇拥下进入会场。
一声轻咳传来,眼睛慌慌张张收回。
眼睛盯着多媒体屏幕有点久来着,这很不应该,她现在是有婚约的人,她现在的眼睛要看、要找寻地应该是她的未婚夫。
不,应该也可以称之为丈夫。
顾澜生,未婚夫,丈夫,这一系列称谓的转变就发生在不到三天时间里。
“在想什么?”
“啊?”
“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要多看看……多看看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是……是你。”低声说着。
笑声浅浅。
“那从现在开始看吧。”
要从现在开始看吗?那……好吧。
去看顾澜生。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怎么看似乎和从前有一点点不一样。
“觉得怎么样?”顾澜生忽然问她。
“啊?”
“又是‘啊’,”顾澜生叹着气。
硬生生把“啊”的发音吞下,是啊,她现在一点也没有以前在面对顾澜生时一副伶牙利嘴状,有点迟钝来着。
于是她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他,说顾澜生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不知道。”摇着头,“我想是因为你亲了我这个原因,以前我们好几次接吻都接不成……”
车急急停下。
“做什么?”问。
他捧着她的脸:“顾澜生觉得戈樾琇刚刚说的话有点可爱,想亲怎么办?”
脑子又开始悠悠荡荡开了,这光景,她遇见过,毛毛躁躁停车,毛毛躁躁吻她的嘴唇,还怪她,说是她勾引他。
又……脑子又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