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邝露再问。
“老夫是月下仙人,也就是你们凡间俗称的月老。”月下仙人作势想要摸摸胡子,却只摸到一片光洁的下巴。
“月老?”邝露也围着他绕了一圈,惊叹:“月老这么年轻?”
见她夸自己,月下仙人骄傲地抬头,清了清嗓子道:“老夫这是娃娃脸,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千万年?”邝露惊讶,“还真是个仙人呀!”
想到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仙人,遂兴致勃勃问道:“月小仙人,天宫是怎样的?有没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月小仙人?”月下仙人不满,“怎地把老夫叫小了?”
“哎呀你显年轻嘛!”邝露笑眯眯地道:“‘月老、月老’,无端端将您叫老了。”
月下仙人倒也不真与她计较,便道:“天宫很大,十万里也走不到边。天上倒没有玉帝和王母,但有天帝天后。”
月下仙人率先走到石桌前坐下,“来来小露珠儿,坐着聊。”
等她走近坐下,又道:“奇怪了,方才老夫未显真身,你居然能听见老夫说话。”
“我只是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但瞧不见人。”邝露笑言:“你若不出现,我还以为是撞见了鬼呢!”
“什么鬼,有老夫这么俊俏的鬼吗?”月下仙人道。
“是是是,月小仙人是邝露见过的、最俊俏好看的仙人了。”邝露夸赞。
月下仙人大感满足,又问:“怎么?你还见过其他仙人?”
“没有了,”邝露摇头,“长这么大就只见过你一位仙人。”
月下仙人顿时语塞。
邝露问他:“月小仙人怎会来此?莫不是来帮邝露绑红绳的?”说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邝露有一姻缘,还想请月小仙人相助。”
“小露珠儿,你的姻缘在姻缘册上早已定下,”月下仙人眼珠一转,道:“何需老夫来为你绑红绳,你看。”手指在她腕上轻然一挥,邝露的腕处便有一段红绳若隐若现,几个光芒闪过后,缓缓隐去。
“这是?”邝露不明。
“自然是小露珠儿你的姻缘绳了。”月下仙人笑道。
邝露平生第一次看见月老的红绳,很是稀奇,“那这绳的另一端,所系何人?”
“这便是老夫此次前来的目的了。”月下仙人高深莫测道。
邝露静等他往下。
“上沣国皇太子,旭凤。”月下仙人道:“他是你姻缘册上所定的三世良人,你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命所归,天作之合。”
邝露心神一震,“旭凤?月小仙人可曾看错?不是润玉吗?”
“润玉?”月下仙人一怔,这才想起另一个侄儿也一同下凡历劫,清了清嗓子道:“哦,你是说上沣国的大皇子?他自他的姻缘,并不在小露珠儿你这里。”
“我与旭凤……”
邝露眼底光芒瞬间淡去,面上有失落浮现,“怎会是我与旭凤?难道这姻缘册定人姻缘竟是如此随意?若有情人两情相悦,却不在姻缘册上,又该如何?”
“那自然是走不到一起的。”月下仙人道:“纵然有情,天道不容,也无济于事。”
邝露神色黯然,片刻后突然问道:“你真是月老?莫不是来个江湖骗子来骗我的吧?”
“老夫堂堂天界姻缘府月下仙人,怎会是骗子。”月下仙人急道:“你若再不信,老夫便让你看看姻缘册。”
他手一挥,透着金光的姻缘册在半空中卷开,月下仙人藏于背后的手指微动,只见册上华光闪过,“邝露”二字旁有一名字逐渐浮出。
邝露定睛看去,那二字正是“旭凤”。
“旭凤……怎会是旭凤?”姻缘册就在眼前,由不得邝露不信。
“怎么就不会是旭凤了?”月下仙人收起姻缘册,“你与他缘定三生,注定要鸳鸯相配。”
“可我……可我喜欢的是润玉啊!”邝露凄声道。
月下仙人心中大惊。
万万想不到三生姻缘绳的灵力如此强大,竟连五灵绳也压制不住。
如今邝露和润玉受三生姻缘绳影响,定下情分,只苦了凤娃被五灵绳上的红绳牵引,爱上邝露,却怕也只是单相思而已。
现下旭凤尚在凡间历劫,就是他想要收回五灵绳,也是不行的。
还是只能等他们几人历劫完成,回到天界后,才能结束这一切。
“月小仙人可有办法,修改这姻缘册?”邝露急问。
“姻缘册上姻缘由天道所定,”月下仙人道:“老夫虽掌管姻缘册,却也不能擅自修改,如此便是毁人姻缘,必要受天道惩罚。”
“可我真的无意于旭凤,如此强行安排,难道不是在毁人姻缘吗?”邝露撇开脸,心中有着极强的怒意与难过。
“天意难违,”月下仙人拍了拍邝露的肩头,“小露珠儿,莫要逆天而行啊,否则你与旭凤、润玉都将要承受天道雷霆之怒。”
凤娃呀凤娃,为了你,老夫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老夫已经尽了人事,你若再不争气赢得小露珠儿的芳心,等回了天界,老夫定要把你挂在姻缘树上百日百夜。
见邝露低着头沉默不言,月下仙人知她一时难以接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收起姻缘册后隐了身形离开了。
邝露起身走至凉亭口,依靠着石柱眺望远方,心下却怅然伤神。
三生姻缘,天命难违……
她不求三生,只愿这一世,能与润玉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第13章 第 13 章
皇上的意旨很快下到了平昌侯府。
邝露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妃,不日便要举行立妃大典。
邝露不愿领旨,无奈平昌侯一府上下百余人,并非她一人可以一力承担,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领了圣旨。
从皇宫送出的御赐之物陆陆续续运入平昌侯府,整个奉京都已知道,平昌侯府小姐邝露被选为皇太子妃,平昌侯水涨船高,如今也成为了奉京第一红人。
皇后娘娘更是遣了宫中御用裁衣师前往侯府为准皇太子妃量身裁制品服。
邝露心不在焉地任由裁衣师为她测量身段尺寸,见平昌侯夫人正在一旁挑选首饰,不由得想到日前香诞节时,润玉曾送她的那根珍珠如意簪。
那时她还不知道皇后已有立她为皇太子妃的意向。
此后旭凤也承诺,会恳求皇后收回成命,如今圣旨下到府中,只怕旭凤的恳求也是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邝露转身便跑出了门外,顾不得一众侍女在后面急唤:“小姐,小姐!”
邝露刚出府外,见有侍从策马在大门前停步下马,遂上前拽过他手中的缰绳道:“马匹借我一用。”
那侍从也不知邝露骑马要去往何处,只得将缰绳给了她。
邝露策马一路奔至皇子府,见大门紧闭,门口站在两名看守的侍从,便问:“润玉殿下可在府中?”
“殿下出城了。”其中一人答道:“应是去了城外的十里林。小姐若有事,不如入府等候?”
“不了,”邝露道:“我去十里林找他。”
邝露又策马赶往城外。
如今立皇太子妃一事在整个奉京被传得沸沸扬扬,润玉一定也知道了。
他会如何做想?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骗他?
一面与他定情,一面却又做了皇太子妃。
可由始至终她并不知情,更不愿做这妃子。
邝露越想越是心急,只恨不得马上飞至润玉身边,好向他解释清楚。
等到了十里林边,见前方树下拴着几匹马,邝露松了口气。
马既留在这里,想来润玉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邝露下马,将马也栓在了原地,徒步往林中走去。
郁郁葱葱的林子偶有几声虫鸣鸟叫,阳光透过翠绿的叶隙洒下,光丝如雨铺了满地。
走出半里之地,沿着小路过去后,见不远处的河边站着几人,其中一身着蓝衣、背对林子而立的人,正是润玉。
邝露正要上前,只听见他对面所站的三人中,有一年长者道:“她如今已是准皇太子妃,殿下更不该心软才是。”
邝露脚下一顿,往一棵大树后站了过去,静静聆听。
“是啊!”另一青年也道:“殿下本想与那邝露小姐交好,借助平昌侯府的势力来夺权,如今既然她已成为皇太子妃,那便不能再为我们所用了,殿下又何必为她忧心忡忡?”
“殿下,”站在最右侧的墨衣男子也道:“当断则断,不断反乱。”
邝露大感震惊,心下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如针刺般散开,眼眶也在瞬间红了。
“这不过是本殿与旭凤的博弈,她却最为无辜。”润玉叹道:“本殿不想伤她,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殿下宅心仁厚,”年长者语重心长道:“只是殿下谋划多年,难道如今要为一女子毁于一旦?若二皇子继承大统,殿下便大势已去啊!”
“殿下为今日忍辱负重多年,”墨衣男子道:“切莫因一时心软而至家臣不顾。等将来殿下荣登帝位,若还喜欢那平昌侯之女,便再立她为妃就是了。”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啊!”
三人纷纷作揖。
润玉抬手道:“容本殿再想想。除邝露一事之外,其它诸事皆都依计而行。”
“是。”三人行礼离开。
邝露几乎站立不住,全身仿佛被置于冰窖中般颤得厉害。
她扶住树干,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定心神,见润玉还站在河边静思,便走了出去。
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润玉回头,却惊见邝露就站在一丈之外。
“露儿。”润玉见她脸色不佳,心中暗道不妙。
莫不是方才那些言语,都被她听了去?
“你与我相识、相知、相许,可曾有一事骗我?”邝露问道:“你的字字句句邝露记忆犹新,如在耳侧,如今你且据实回答,可曾欺我,瞒我?”
“露儿,”润玉上前一步,“此事另有隐情。”
“你且说。”邝露定定地看着他,眼眶却已泛红。
“相识自是意外,相知凭心而行,”润玉道:“相许……”
“相许不过是皇室兄弟博弈的一场骗局?”邝露抿唇轻笑,笑意未到的眼底却透着无尽的苦涩,“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那时你说这话,心底究竟作何之想?”
“露儿,润玉之心,情真意切,并无虚谎。”润玉上前欲要靠近,邝露却步步后退,远离他。
“情真意切?”邝露自嘲般一笑,“好,我且问你,寒山寺时,你是否早已知道我便是平昌侯之女?”
润玉急道,“露儿……”
“你且回答。”邝露斩钉截铁道。
“是。”润玉只得道。
“你与我亲近,是否因为知道旭凤与我相识?”邝露再问。
“是,也不是。”润玉道:“我与你相识在前,那时我并不知你与旭凤已经认识。”
“那此后你与我相许,是否因旭凤在其中做了助力?”邝露一字一句问他:“你一早便洞察旭凤心意,所以才顺势应了我的香诞日之约。”
“我虽洞察旭凤心思,然而香诞日之约却并非完全为他。”润玉忙解释,“露儿,润玉对你之心,并不少于旭凤。只是这中间曲折颇多,润玉无法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