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亲王笑了:“看来我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怎么,你还有事想瞒我?”五娘有些得意地瞪着他:“给你机会,赶快如实招来,不然等我自己发现了,可没你好日子过。”
昭亲王的手越过炕几,拉起她的手,笑说:“暂时还没有。”
五娘深叹了口气:“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母后去信?”
“就这两天,”昭亲王捏了捏小媳妇的手:“这事不能瞒她,免得她担心。”
“你知道就好,母后年岁大了,可经不得打击,”五娘回握着他的手:“你也算是第一个给自己挖坑的人了。”谁能想到他会把后背露给自己的敌人呢?但愿皇帝这次不要让他们失望,不然他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乐山,太后看着手中的书信,走去边上的小书房,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就开始默念起她书架上的某一本佛经,念一段就在纸上写上一个字。
两盏茶之后,她才不再继续念佛经,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案上的那张纸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她就把那封信跟那张纸都扔进了门口的火炉里:“办法倒是好,就是太冒险了。”
米氏被太后请来的时候,太后正紧蹙着眉头坐在榻上,手中的佛珠也被她捻得比平日里快了些:“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抬头看向她,勉强笑了笑:“坐吧。”
米氏坐到榻上,等着太后开口。
太后把今天的那封信件跟米氏大略提了一下,就叹声道:“这孩子估计是不想再等了?”
“这法子虽有些大胆,但只要细细筹谋,也不是不可以,”米氏弯着嘴角,笑说:“娘娘,依您对皇帝的了解,他会把西北割出去吗?”
“会,”太后对这是没有一丝的迟疑:“那是个没脑子的,先帝后来已经准备换储君了,只是老三出了事,引得先帝发了急病,才没能废了他就去了。”
“那就好,”米氏冷笑着说:“既然皇帝会这么做,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了。娘娘要是有法子,可以把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消息透给韩氏。想必她要是知道这消息,就不会再在奉国将军府安生的待着了。她只要动,那咱们就能有机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说的对,”太后脸上终有了一丝笑意:“这世上除了皇帝,就属她最想昭儿死了,皇帝也许还能顾着江山社稷略有迟疑,但韩氏不会。这次不管是皇帝还是韩氏敢沾这事,我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那韩氏跟娇花儿似的,被人宠了那么多年,早就忘了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出身了。放心吧,她坐不住的,说不定这次能拉韩国公府一起下水,那就好玩了,”米氏说着,面上的笑一顿,看向太后:“对了,傅天明身边有我的人,传消息过来了,傅天明准备给皇帝送两个高人。”
“高人?”太后有些疑惑:“什么高人?”
“能让皇帝长生不老,龙精虎猛的高人,”米氏讽刺地说:“傅天明为了找那么两个传说中的高人,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两个骗子,”太后倒是直截了当:“傅天明就是个小人,他那女儿刚有喜被封了妃,他就开始等不急了。也好,省得我插手了。”
“咱们现在就一边添油加柴一边看戏吧,”米氏淡淡地说:“反正京城在昭王他们没回来之前,可不能消停,还有那奉国将军府跟韩国公府,咱们也得盯紧了。”
“你说的对,”太后意味深长的跟米氏对视了一眼。
皇宫乾明殿,皇帝也收到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消息。他拿着信件,坐在龙椅上快一下午了,心一直嘭嘭跳着,可他始终不敢下决定。他想要昭亲王死在西北,当他知道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直跳动着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他权衡了半天,依旧不敢轻易下决定。
肃亲王府思过院,肃亲王这会正站在摇篮边上看着躺在里面已经熟睡的婴孩,他的双目有了一丝温暖,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有儿子了。
就在这时,小友子悄悄进来了:“王爷,辅国公府多了一位黄姑娘。”
“嗯,本王知道了,”肃亲王想伸手去摸一摸孩子的小脸,但又怕伤着他。
小友子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心里把那黄氏骂了个十七八遍,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辅国公府对外宣称因为黄侧妃难产去世,辅国公夫人黄氏悲痛难忍,所以就认了族里一位跟黄侧妃长得相似的姑娘为女儿。”
肃亲王不在意地笑了笑:“本王当初既已答应生完孩子放她离开,那以后这世上就没有黄侧妃了,只有死了的黄侧妃。”他自认已经做到位了,为了她的名声,给她请封了侧妃,既然她自己不珍惜,那也怨不得他。
“报,”一黑色身影突然出现。
肃亲王挥手让小友子把摇篮拿走,后才问:“什么事儿?”
“西北要乱,”黑衣人言简意赅。
肃亲王双目一缩,双拳紧握:“边莫老国王死了?”
“是”
“皇上知道了吗?”肃亲王想到一个可能,双拳握得咯咯响。
“已知。”
“让人盯紧皇宫,”肃亲王紧咬着牙关,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扔给黑衣人:“你亲自送去西北,把这小印亲手交到昭亲王手上。”
“是,”黑衣人话音一落就没了身影,独留下肃亲王一人站在思过院里。许久之后,他才出声:“老九,兄弟九个,就只剩咱们哥俩了。哥哥已经残了,能给你的就只有那个小印了,你可要守好西北,等你回京,哥哥送你一份大礼。”
说完他就打了个响指:“带人盯紧南边,要是赵寅有异动,不惜一切代价取其首级。”
“是”
次日,奉国将军府后院的了然堂里,韩氏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她在等人。
“夫人,韩国公来了,”青芽嬷嬷低垂着头,进屋回禀。
韩氏立马站了起来,笑着说:“快请哥哥进来。”
没一会,韩国公便进来了,他看着笑脸相迎的韩氏,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自上次因为孙女的死跟韩氏翻了脸之后,他就再没踏入过奉国将军府。这次要不是韩氏说有急事找他,他都不会过来:“你找老夫来有什么事儿?”
以前他嫡妹说这个庶妹是个祸害,他总是不放在心上。可是自这庶妹跟先帝勾搭在一起,还生下孽种,算计太后,算计镇国侯府,他就悔不当初。为什么镇国侯在他面前嚷嚷,他总是光打雷不下雨,是因为他不敢吗?那是因为他心虚,他怕镇国侯。
“哥哥,妹妹有大好的事情要告诉您,”韩氏好似没看到韩国公脸上的冷漠:“西北要乱了,真是太好了。”
韩国公额头上的筋猛然一跳:“你说什么,西北要乱?”
“是的,”韩氏攀上韩国公的胳膊,像是她在闺中一般,蹦蹦跳跳的:“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不过之后就只剩下高兴了。”
韩国公凝神看向韩氏的脸:“你想要我做什么?”
“哥哥,怎么这么问妹妹?”韩氏脸上挂着甜笑。
韩国公冷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了扯出来:“你要是没事让我做,你会低头让人叫我过来吗?”这个韩氏自出了闺门就不知道什么叫伏小做低了。
韩氏扯了扯手中的锦帕,咬了咬唇,后耸了耸肩,就走到榻边坐下了:“既然西北要乱,那咱们就趁着这次机会,让昭亲王死在西北。”
韩国公冷嗤一声:“你说得倒是轻松。”
韩氏一点都不介意韩国公的冷嘲:“只要昭亲王死在西北,不但皇帝能坐稳龙椅,还能打击到太后。太后年纪大了,早年间又伤了身子,是经受不住打击的。只要太后死了,皇帝又自来厌恶镇国侯,镇国侯府就没了依靠,您不就可以报镇国侯欺辱您的仇吗?”
韩国公早已看透了韩氏:“我跟镇国侯的仇还不是因你而起,”他轻蔑地瞟了一眼韩氏:“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老夫可没时间陪你啰嗦。”
韩氏按压着心中的火气,轻声细语地说:“西北既然要乱,那就让它大乱吧,边莫跟北辽要是都参合进来,昭亲王就必死无疑了。”
韩国公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刚说什么?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只要哥哥一封信,昭亲王就再也不能回京城了,”韩氏双目含泪地看着韩国公:“哥哥,昭亲王一日不死,太后活着一天,韩国公府就不能安宁一天,他们是不会放过皇上跟咱们的。”
“你简直是疯了,”韩国公的眼睛都快蹬得脱眶了:“你让我做卖国贼,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一旦被揭发,韩氏一族上上下下上千条人命就没了活路了?”
韩氏忽地站了起来:“我当然想过,但是只要昭亲王一死,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儿……”
“你住嘴,”韩国公怒吼一声:“就算昭亲王死了,皇帝坐稳了皇位,你也还是你,你最好忘了你过去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韩氏梗着脖子,喘着粗气,眉头耸动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
“不甘心?”韩国公冷笑一声:“你还有不甘心,那我呢,韩国公府呢?你算计了太后,把孽种送进宫了,才跟我坦白。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你八岁溺水的时候救了你。因为你,我韩氏一族的命都随时可能没了。玲儿说的对,你就是个祸害。”当年他知道韩氏生了孽种,还把孽种送进了宫,那时他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杀了孽种,只可惜没有得手。
韩氏的泪下来了,抽噎着说:“哥哥,他是您的亲外甥,您的女儿还是皇后,逸王是您的外孙,您就不能帮他一把吗?”
韩国公丝毫没有动容:“他只是个孽种罢了,老夫的外甥就只有平阳侯。”
“那皇后呢?”韩氏泣不成声地说:“皇后是您的嫡女,逸王……”
“不要跟老夫提逸王,”韩国公想到死了韩冰卿,目露伤悲:“皇后?要不是被你算计,婷姐儿也不会成了皇后。皇后的确是我女儿,但我还有儿子孙子族人,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说来说去,你就是顾你自己,不肯帮我,”韩氏说不通韩国公,就彻底气恼了:“你以为你不帮我,你就能保住韩氏一族了吗?你做梦,你把太后想得太仁慈了。你以为太后要是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她会放过韩氏一族,放过你吗?”
“你以为太后不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吗?”韩国公已经派人探过香山了:“大慈恩寺的后山有一座孤坟,每年九月初九,镇国侯都会去一趟香山。”
“不可能,”韩氏双目圆瞪,也不再哭了,急声怒斥:“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知道。”
韩国公见她的脸都吓白了:“原来你还知道怕,我还以为你不惧太后呢?”
韩氏平息了下心境,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怕她什么?”后她快步走到韩国公跟前:“哥哥,既然太后已经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那您更应该要帮我。昭亲王活着一天,皇帝就不敢动太后一天。哥哥,只有昭亲王死了,咱们才能都有活路。”
韩国公笑了:“你当我傻子不成?皇帝要是知道你是他生母,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你,然后就该轮到韩国公府了。我通敌卖国,刚好给了他个好机会,将我韩氏一族诛杀殆尽。”
“他不会的,”韩氏紧扯着韩国公的衣袖:“哥哥你信我,太后对他不好。”
韩国公稍稍用力就把韩氏挥到一边去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受你蛊惑的,你既然没什么事儿,老夫就回府了。”
“你站住,”韩氏见他要走,也不再唱苦情戏了:“这事你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你什么意思?”韩国公侧身看向她。
“你不做,我就让皇后做,”她冷笑着说:“哥哥,您觉得皇后会做吗?”
韩国公走到韩氏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他看向韩氏那双不见老态的眼:“你很聪明,知道太后不动你,不动皇帝,是因为她没有证据。你是不是以为先帝真的把尾巴扫得干干净净,你以为真的就没有证据证明皇帝是个孽种吗?”
韩氏不笑了:“你什么意思?”
韩国公也不跟她绕弯子:“你要不要也给哥哥分析分析,哥哥要是拿那证据跟太后换韩氏那些无辜人的命,你说太后会不会换?”
“不可能,你不可能有,”韩氏完全不信韩国公的话,韩国公知道那事,还是她告诉他的,他怎么可能会有证据?
“我是没有,但有人有,”韩国公杵到她耳边说:“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玲儿?”玲儿是他的嫡妹,可惜已经去了。
韩氏瞬间瞪大了双目:“韩玢玲?”
第36章
韩国公见她这惊讶的样子,竟觉得十分讽刺:“在你眼里,玲儿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妇人,可是你自己呢?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除了愚昧无知,还心若蛇蝎,你比玲儿差远了。”说完这话,韩国公就甩袖走了。
这次韩氏没有再阻止韩国公离开,她眼神带着怨毒,双手的指甲几乎扣进了肉里,咬牙切齿道:“韩玢玲,你活着的时候折磨我不够,死了还不放过我。我韩秋儿发誓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韩氏踉踉跄跄地走到榻边,撑着炕几坐在榻上。她问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离她而去?先帝说爱她,可是后来等她年老色衰了,他就不再跟她提爱了,到最后甚至跟她说他此生最愧对的就是周作灵跟那个枉死的孩子。那她呢,她无名无份地跟着他,她算什么?